第55章 贈冊
  第55章 贈冊

    京城中近來發生了件大事。

    慎王一家皆因長寧郡主獲罪, 罪名是勾連赤赫死犯蕭潤,險些於城中釀成大禍。

    好在十五司有帝師巡查,不至使軍事要秘受毀。而李擎因得鷹眼關照, 一回京就被扣押, 自殺未遂,連審了幾個時辰終於吐出九公主的下落, 城防司及時出動,在沿途一路四下搜尋。

    夜裏早已風雪大作, 曹選懸著心隨城防司的人出城搜尋,遠遠瞧見一座穀頂有瑩亮的光。

    欣喜趕過去後,瞧見南鄭身量最瘦小的那位公主, 將所有厚重的外袍都覆在身旁的男子身上,以一己之力為他護著風雪,另一手近乎執拗地握著火石。

    一雙眼腫得像核桃。

    好在因李擎的招供, 他們來得還算及時。

    帝師雖因反噬而身體虛弱, 到底還是因九公主的盡力照料撐過了些時候。

    宮內燈火長明, 太醫院的人得陛下之令盡了全力, 老帝師甚至也下了山寺,在鏡玄司待了整整一夜。

    “老大人, 帝師他怎麽樣?”曹選急急地問。

    “算他運氣好!身上還有傷還敢逞強用血卦, 現下少說要一旬半月的才能養好, ”陳應聲音無甚好氣, 回過身瞪曹選一眼, “你也不知道攔著他!我當初讓你隨著他的時候怎麽說的?他若用了此術你該如何?”

    曹選支吾了會,低頭答道:“屬下……屬下該提著腦袋來見……”

    陳應冷哼一聲。

    “不過老大人, 當時也實在是情急, 帝師若不用此術, 恐怕就無法尋得九公主了。”曹選微苦著臉低聲為自己辯解。

    “九公主?”陳應似乎想起什麽,而後目光移向鏡玄司內。

    瞧見內室旁有一女子不顧宮人阻攔,執意要待在鏡玄司,明明自己麵上一派虛弱模樣,卻還是執拗倔強得厲害。

    “是九公主在大雪夜裏護著他,讓他等到你們來?”陳應問道。

    “正是呢。屬下也沒想到,九公主瞧著人瘦弱,竟有這樣堅韌的心氣。屬下過去的時候,瞧見不遠處還有雪狼徘徊,多虧了九公主擦著火石嚇唬才能沒讓它們靠近,真想不出公主還能有這樣的膽量呢。”曹選搖頭感慨。

    陳應默了片刻,而後冷硬的神色終歸褪去,良久後輕搖頭:“罷了,且讓他們自己磋磨去吧。”

    曹選鬆了口氣,聽見他低聲慨歎。

    “他們之間的這場花好月圓,也該等到了。”

    *

    因著蕭潤之前在京中鬧出這樣一樁禍事,後續處理也拖延了一陣時日。原城防司巡領李擎被判淩遲,慎王一家被流放至西北戍守邊關,長寧郡主亦被處死,徐驍及他身後的一眾作亂人等,夥同李擎一起擾亂城防,仍在刑部待判。一係列的事情接連被解決之後,京中才重歸寧靜。

    為表安撫,陸執身上的罪自一筆勾銷,因蕭潤的事被解決,也無人再敢置一詞。而為了聲名,這些處置明麵上的原因皆不能與江念晚有關,隻稱是江岑寧勾連異黨,欲加害帝師。

    不過為撫慰她,陛下特重設生辰宴於挽水榭。

    眼下正是設宴日,時辰未至,榭前隻有零星幾個侍從在完善布置。

    水榭之後是一處精致園林。眼下侍從都在忙前院的事務,園林中空無一人,林後的假山處,傳出幾聲心虛的低語。

    “沒有……世子隻是來辭別致歉的,這東西也是、也是之前未能給我的生辰禮,我們也沒說什麽……”江念晚攥住他的衣襟,勉力給自己留出些許空間,聲音磕絆地解釋著。

    “嗯,”握在江念晚腕上的手稍緊了些許,他麵上分明沒什麽異樣的神色,在她身前卻還是帶來不易察覺的壓迫之感,“私會?”

    “沒有!”江念晚的臉蹭地一紅,急急道,“他、他現下身份不方便,自不能出席我的生辰宴,我、我也不能像之前那樣見他啊!”

    “不是告訴我,要在殿中寫功課麽?”

    “本來是要寫功課的……”江念晚攥著衣襟,聲音越來越沒底氣。

    倒沒有騙他,原本也確實是在殿中,不想江效特派人前來,說想向她當麵致歉,懇請她出宮一見,不然良心難安。

    他不日就要流放出京,眼下這一次進宮,也是為了將從前的事務交接,不出意外的話,或許是最後一次也未可知。

    江岑寧自己做下的惡到底與他無甚關係,他終究也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人。況且從前他曾借予她好些古籍,從前未尋到時機還給他,眼下也應歸還了。

    她便應允了下來。

    不過因著他現下身份敏,感,故而地點就選在挽水榭後,若被人瞧見,也好稱作是為慶賀她生辰,不致使外人誤會。

    不想雖未被外人瞧見,卻被陸執看見了。

    “中午還不準我去看你,下午卻在這裏見旁人。”陸執垂眸道。

    “我……”江念晚一時間覺得百口莫辯,“沒有,我是記掛你的身子,這天多冷啊……”

    陸執不語,墨眸微垂著。

    瞧不出生氣,但情緒也不算佳。

    江念晚自知他心底是信自己的,眼下這般不像是惱她,倒像是……

    撒嬌。

    腦子裏無端蹦出這個詞,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想偷笑又不太敢,江念晚抿了抿唇瓣,試探地瞧著他,拿出了哄人的架勢拉了拉他的衣袖。

    “別不高興嘛。”

    他薄唇弧度緩和了些,半晌應:“沒。”

    “沒?”江念晚眨眨眼,指指榭前那側,故意道,“那我就先過去了?”

    見他沒什麽反應,她輕咳了聲,邁步要走。

    腕上忽然傳來力度,陸執將人圈在懷裏,一雙眸子凝著她,依舊不言語。

    江念晚瞧著他笑開,而後踮了踮腳,輕輕在他唇上“啵”了一聲。

    “那帝師大人怎麽才能開心點?”試探地伸了伸手,江念晚佯裝怯怯道,“要不給你打一打出氣?”

    他垂眸看了下,而後伸手握過小姑娘的手,沒打,卻扣壓在了她身後的假山上。

    “哎!”剛要出聲,身前的人忽然俯身下來。

    “不行,我唇上還有胭脂——”

    香蘭描摹了一早上的精致唇妝,到底還是被他吃幹抹淨。

    “你……”平複良久之後,小姑娘還有些喘息不勻,手心壓在他胸口勉強隔開他,神色有點惱,“我的妝怎麽辦!”

    陸執眼裏終於融上淡淡笑意,伸出手指擦過她的唇瓣,將殘餘的那點胭脂抹勻。

    因剛被采了芳澤,她唇上此刻多了些別樣的穠豔,帶著些許誘人而曖昧的瑩澤。

    他輕笑:“這樣也很好看。”

    “……”

    唇瓣上仿佛還殘留他指腹的觸感,幹燥的溫度一點點燒起來,帶著臉也開始發燙。

    江念晚不再理他,匆匆跑回挽水榭前。

    遠遠瞧見她過來,江念珠從絨袖中抽出手朝她打招呼,笑道:“今兒天倒暖和些了。前些日子一直下雪,宮中像冰窖似的。”

    江念晚在她身旁坐下,還有些沒回過神,隻斷續應著:“是、是啊。”

    宮中的人陸陸續續進了挽水榭,雖是延期舉行的生辰宴,眾人還是皆朝她送上賀詞才入座。

    江念晚應付了一會兒有些口渴,尋了茶水來喝。

    “你嚐嚐,這蜜桔可甜了。”江念珠遞過來一半桔子。

    江念晚接過後就往嘴裏塞,這桔子產自江北,汁水異常飽滿,她沒留神乍然嗆咳在喉嚨裏。

    聽她咳了幾聲,江念珠一陣納悶。

    “怎麽嗆著了,你吃的那瓣酸不成?”江念珠剛遞過帕子,忽然抬眸瞧見陸執,恭敬地問了聲好,“帝師好。”

    江念晚將那瓣橘子咽下去,佯裝尋常地瞧他,彎出一個笑臉:“帝師也來了啊。”

    陸執墨眸帶了些許笑意,輕點頭算應下,將手爐放到她身前。

    “帝師這些時日果真恢複得不錯,我瞧著唇色都紅潤了好些。”江念珠低聲和她道。

    江念晚下意識抬眼去看,卻瞧見他唇上微不可查的一縷胭脂痕。

    喉中一噎,險些又嗆住。

    “哦,是嗎……可能吧。”江念晚故作鎮定。

    終於見他走遠了些,她心底鬆了口氣,又見江念珠暗戳戳湊過來:“你不日就要出降了,我還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呢。”

    江念晚抬了抬頭:“什麽?”

    “好東西。”江念珠神神秘秘,於桌底遞過來一個冊子。

    冊上沒有字,江念晚狐疑瞧她一眼,剛翻開些許就瞧見露骨畫麵。

    她臉紅到耳朵尖,險些將冊子扔出去。

    “你送的什麽……”江念晚咬牙切齒,偏生不敢高聲罵她。

    江念珠語重心長:“我可是為了你好,好好研習,千萬別糟蹋了。這可是我重金問京中最旖旎的地界買來的,都說這裏頭——”

    她壓低了些聲音,靠在江念晚耳邊道:“姿勢最全。”

    “……滾啊!”

    江念珠抱臂冷哼一聲:“你不要就還給我。”

    見她作勢要搶,江念晚輕咳一聲背過手:“你好大的心意呢,誰說不要了。送人的東西還要拿回去,哪有你這樣的?”

    意料之中,江念珠不懷好意地笑看著她:“那你就趕緊學一學,我瞧帝師那樣清正的,定不會對這方麵有造詣。你倆之間的幸福,還是得靠你自己爭取。”

    “你別說了行不行!”

    “我可是一心為你好,你怎麽還打人呢!”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