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占有欲五
  第86章 占有欲五

    衛之玠震驚地緩緩站起, 先是看了一眼跟自己一樣有吃驚表情的謝寧,再看向言笑晏晏的許扶清,忍不住問:“許公子,你可知你現在在說什麽?”

    盡管之前就知道他們關係不俗, 但也始終沒料到他們居然要成親。

    若是偷偷地按以前的相處方式在一起, 不驚動太多人的情況下,衛之玠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如今要成親, 恕他坐不住了。

    衛之玠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許扶清走向萬劫不複之地。

    這些年來, 柳如葉明麵上是厚待許扶清,可衛之玠內心深處是明白的,那隻是表麵罷了, 柳如葉是愛許扶清的親生父親秦玉, 可也恨秦玉。

    很久以前,他是摻不透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的,也認為柳如葉偏心許扶清。

    但這段時間來,衛之玠也經曆不少跟以往有關的事情。

    許府被滅門那一年,她把流落在外的許扶清帶回了攬天書院, 當真是因為愛屋及烏, 看不得秦玉的孩子到處漂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嗎?

    不是的。

    聖人也有私心,也免不了會或多或少生妒忌等情愫,更別提柳如葉本就不是什麽聖人,不管經曆了多少事, 究其根本,她還是一個女人。

    一個可以為愛癡狂、不擇手段隻求達到目的的女人。

    她對秦玉又愛又恨, 愛而不得後, 恨逐漸肆意生長著, 吞沒掉了僅剩無幾的理智。

    久而久之,愛恨皆扭曲了,柳如葉看著那長相酷似秦玉的許扶清,想撫摸,卻又想起秦玉以前的所作所為,兄妹相,奸,爾後又感到無比的惡心。

    對,就是惡心,秦玉他寧願違背人倫,也不願跟她在一起。

    不甘,柳如葉不甘,不僅不甘,還有恥辱。

    為了紓解內心的扭曲,她將許扶清塑造成一個殺人不眨眼、沒有絲毫感情的工具,如此這般,壓抑的情緒才有點兒鬆緩,才不那麽難受。

    衛之玠想了想。

    倘若讓柳如葉發現許扶清竟然為了一個女子要違背自己立下來的攬天書院規矩的話,跟他父親一樣,永遠不選擇她。

    這樣一來,柳如葉會怎麽做?

    這個不用想,衛之玠也能猜到他們會是什麽下場。

    客棧一樓,兩名麵如冠玉的男子麵對麵而立,腰間皆配長劍,一白,一紅,形成鮮明的對比,衣衫被從尚未關閉的門窗吹進來的風撫得飄飄。

    恍惚間看去,不禁懷疑是不是仙者落地。

    客棧掌櫃和兩名夥子都八卦地站在櫃台後麵觀望著,無論在何時何地,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就算一開始聽不懂,也想聽下去。

    更何況,西京城美人如雲,但他們還真沒見過長得這般好看的。

    隻見許扶清那雙微彎的狐狸眼漸漸沒了弧度,不過聲音還是溫溫柔柔的,仿佛好相處極了,“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在做什麽,就不必衛公子提醒了。”

    謝寧這下子不能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了,快步地從樓梯上跑下來。

    她剛走到許扶清身邊,想要張嘴說話,一隻包子塞進了嘴裏,熱熱香香的,即使不咬破也能感受到裏麵汁液的醇香。

    “?”謝寧一僵。

    她抬眼對上許扶清熠熠生輝的眼眸,那裏似裝滿一腔星辰般,閃亮得很,猶如夜間黑到盡頭的小道,驀然多了一盞照明燈,一刹那間叫人挪不開眼。

    卻聽他輕輕地說:“咬一口吧,西京城的包子也很好吃的。”

    謝寧看著許扶清的臉,聽著許扶清的話,牙齒微微用力,竟在其他人眼皮子底下當真咬了一口肉包子。

    不出所料,汁液很香很甜。

    沈墨玉像是沒眼看下去,大掌覆在桌麵上,無血色近乎冷白的手背青筋隱約浮動,抵著牙道:“謝寧!”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

    聽言,謝寧不自覺地快速地咀嚼幾下,吞下口腔裏麵的包子,眼睛圓滾滾地看著沈墨玉,等待著接下來的話。

    她好像知道對方想說什麽。

    果不其然,他蹙眉道:“你不是許公子,掌教是不會任著你胡來,你這是自掘墳墓,我相信你不會忘記攬天書院的規矩。”

    自然是不會忘記的,謝寧都記得清清楚楚。

    畢竟攬天書院的規矩太令人無語了,什麽夫子要弟子死,弟子不得不死,若生不倫情愫則死等等的屁話。

    一條一條的,她抄了幾十遍,是很記住了,想忘也忘不了,但是絕不會遵守的。

    反正在謝寧眼裏,沒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頓了一下,沈墨玉繼續說下去,言辭暗含一絲微不可察的酸,“許公子是掌教的唯一親傳弟子,自然是沒什麽大礙的,最多一頓罰,而你不一樣,你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弟子,你說掌教會如何處置你?”

    其他人或許聽不出裏頭含著的酸意,但衛之玠卻聽出了。

    先是有點兒疑惑,但沒幾秒就明白那抹酸意從何而來了。

    若是衛之玠還是一如既往的沒完全理解事情的原委,怕也是還會誤會柳如葉從小到大總是偏袒許扶清,畢竟她的一些行為太具有迷惑性了。

    可隻要他們願意壓下蒙蔽雙眼的羨慕、嫉妒,就不難發現其實並不是的。

    柳如葉從來都沒有偏袒、偏愛過許扶清,她反而還想毀了他。

    變態地用自己的方式,灌輸非人的思想,讓他這輩子都無法嚐到作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喜怒哀樂,不知為何而活,不知為何而死。

    讓他躋身在涼薄入骨、暗無天日的地獄,煢煢孑立地了卻此生,雙手沾滿鮮血的腥臭、罪孽,踩著滿地屍體,就此永墜入修羅道。

    對此,衛之玠有幾分可憐許扶清。

    可這不是他能幹預的,衛之玠聽了沈墨玉的話,轉頭看謝寧,像是想從她臉上的表情變幻,讀取些什麽。

    但謝寧表情沒太大的變化,是冷靜的,沈墨玉說的這些話她不是沒想過,卻還是覺得沒有比獲取許扶清的好感值更重要。

    而且她相信他的能力,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最重要的是,謝寧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若是回到攬天書院,柳如葉察覺到自己跟許扶清之間的端倪,也一定會想辦法處理掉自己。

    到時候更難逃掉,因為攬天書院是柳如葉的地盤,她要是想在那裏悄無聲息地弄死個人還不容易?可是在西京城的話,這裏還不是她隻手遮天的地方。

    於是謝寧道:“我知道。”

    應如婉聽完沈墨玉的話,臉色也不好,仿佛能想象到柳如葉知道此事後,謝寧的下場,不由得開口:“謝寧,,”

    謝寧知道應如婉想說什麽,安撫性地看了她一眼,又故作輕鬆道:“沒事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說到這兒,壓低聲音。

    用隻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事到如今,我是不想再回攬天書院的了,我知道你還要找以前救過你的人,所以就不勸你跟我一起留下來了,因為我知道你的決心,就如同我現在的決心一樣。”

    應如婉眼簾垂了垂,聲音也很小,除了她們,也沒人能聽見。

    “我找到了,就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說罷了。”

    “嗯?”謝寧訝異地睜大眼,下意識地看了一圈在場的人。

    出攬天書院之前,應如婉還沒找到當年救過她的人,現在卻說找到了,那麽肯定是在他們這幾個人之中,到底是誰呢?

    謝寧想問下去,又見大家都在看著她們說悄悄話,時機不對,暫時忍住了,“有空我們再聊這件事。”

    應如婉還是垂著眼,也不知為何,不看任何人,點了點頭,“好。”

    雨停了。

    這場雨並沒有下一整天,雨一停,許扶清就說要帶謝寧出去買東西,還扔下一句,他們來去自便,他不幹涉他們,他們也別想幹涉他。

    衛之玠深深地閉了閉眼,扶住微疼的額頭,卻也沒說話了。

    許扶清成親之心似乎有些急切,他先是帶謝寧去了西京城有名的成衣鋪,買大紅色婚服,她覺得有點兒奇怪,這也太急了。

    仿佛他在怕什麽。

    可許扶清也會怕嗎?謝寧眼睫輕顫,心微動。

    定做一套婚服至少需要半月,畢竟連夜加工也得一針一線地繡出來,快也快不了多少,許扶清不想等,讓掌櫃把已製成的婚服都拿出來。

    就在謝寧拿著一套就連衣褶交疊的弧度都極美極精致的大紅色婚服進去小隔間換衣服的時候,他忽然有事出去了一下。

    她換好出來了。

    有陽光灑進來的成衣鋪鋪門立了個人。

    一襲白衣若雪,容貌白皙俊美,不失為風華絕代,那一雙瞳孔顏色很淺的鳳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身穿紅似火婚服的謝寧,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

    他微微一笑,笑容恰到好處,收放自如,“謝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謝寧想往後退,卻發現無路可退,不解地看著來人,唇瓣微啟,少女的聲音還是從前的聲音,“許公子?”

    此人正是許正瀾,她可不會叫許扶清叫許公子。

    他今天沒有穿道袍,穿的是他大哥很喜歡穿的白色衣衫,再加上兄弟二人長相相似,陽光刺眼的瞬間,謝寧恍惚看到了許正卿。

    爾後眼睛適應了陽光,謝寧沒那種感覺了。

    對了,許正瀾沒再喚她作寧寧,而是有禮疏離地稱她一句謝姑娘,這輕微的小細節謝寧還是注意到了,但也沒深思。

    畢竟聽他喚自己寧寧,她也不習慣。

    謝寧往四周看了看,問:“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小夫子?”

    許正瀾走到她跟前,影子覆蓋到她身上,謝寧略感不安,他眼睛沒有從她的臉挪開過半分,抬起手,指尖隔空地描繪過她的五官。

    “我以前也曾想過寧寧穿上婚服會是怎樣。”許正瀾笑得居然有點兒滲人,跟謝寧以前對他的印象格格不入,完全割裂似的。

    他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不由自主地低下頭,跟她平視。

    謝寧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許正瀾纖長的手指想觸碰一下那漂亮的婚服,但不知道為什麽,伸到咫尺之處,還是沒碰,眉梢間盡是浮於表麵的笑意。

    “跟我想的一樣,很美。”

    “謝姑娘,你當真要嫁給我那好侄子許扶清?”他笑著,聲音很輕,唇角含森然,渾身竟縈繞著一股無窮無盡的陰鬱之氣,“就算是死,也無所謂嗎?”

    所見所聽都出乎謝寧對許正瀾的意料,“許公子,你,,”

    許正瀾冷不丁攥住她手腕,笑也消失了,聲音驟然冷了下來,“我問你,是不是真的要頂著這張臉嫁給他!”

    謝寧如遭雷劈地看著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