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到書院三
  第3章 初到書院三

    謝寧愣了下,不自覺地指了指自己,再回頭看一眼身後,除了石階上麵的兩頭石獅子和空蕩蕩的小道,沒有任何人。

    可她還是不太情願地問:“我?”

    原著裏,他對所有人說話都很溫柔,但擰斷你脖子的時候,或者一劍割破你喉嚨的時候,動作卻不是那麽回事,快狠準。

    謝寧脖子不禁微微發涼。

    許扶清笑著唔了聲,氣質溫潤,容貌惑人,看著很是平易近人。謝寧倏地想起那晚,莫名覺得瘮得慌。

    其餘五人表麵上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沈墨玉旁若無人地掏出帕子,一下一下地拭擦劍上的血,仔細又認真。

    攬天書院裏麵的人都是怪人。

    謝寧雖然這樣想,但還是朝許扶清走過去,她又沒逃跑,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殺自己吧?

    於是謝寧走了過去,隨著靠近,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鬆木香,清香中帶點苦味。

    許扶清讓她把手攤開,她也乖乖做了。

    然後,微微泛紅的掌心多了一顆染著血的糖。

    糖紙有血,裏頭的糖或許也會沾上點兒味道。冰涼的指尖劃過謝寧的手,她強忍著不縮回去。

    係統說過,會給予宿主一個金手指,那就是當她牽住別人的手的時候,能看到別人的過往。

    而謝寧對許扶清的過去暫時可沒探究的欲望,指不定還會看到什麽血腥畫麵,不過現在他們並不是牽手,而是給東西,純屬隻是碰到一點點罷了。

    沈墨玉擦完劍,緩緩地將劍插進白色雕紋劍鞘。

    天越來越亮了。

    他默默地擺手示意扛著屍體的人離開、該清理石階的人清理,終於抬頭看他們,視線停在她手掌上麵的糖。

    “嚇到了?”聽似含著憐憫的語氣。

    許扶清凝視著謝寧幾秒,唇角微彎,若有所思道:“這顆糖給你了。”

    倘若她不知道他在原書裏是怎麽樣的人,恐怕會被他這幅和善溫潤的模樣給騙了。

    謝寧抿了抿唇,不知該拿這顆帶著血腥味的糖怎麽辦,簡直就是燙手芋頭,她肯定是不想吃的,卻還是道:“謝謝小夫子。”

    許扶清慢悠悠望向屍體,古怪地莞爾一笑,話鋒一轉,“你認識他?”

    他,指的是剛剛死去的男子。

    如果許扶清一直都在樹上休息,那麽他也許看到了自己想拉住男子的動作,謝寧搖頭如撥浪鼓道:“沒有。”

    這也是事實,她確確實實不認識對方。

    兩人短暫地相視半刻,許扶清靜看謝寧濺到臉上並且已經微凝的血。

    一片落葉飄到她肩頭上,他眼底噙著絲笑意,抬手,似好心地取下那片葉子,硬質的葉邊刮過她脖子,輕微刺痛。

    謝寧沒躲,抬眸看進他眼睛。

    她表麵冷靜,內心卻慌得一匹,在小說裏,硬葉子,似乎也可以殺人的。

    下一刻,許扶清輕笑一聲,轉身離開,長腿一邁,越過血泊,不久,紅色的身影隱在泛著魚肚白的天際,落葉無痕,風過無邊。

    沈墨玉驀然開口,語調依然漠然得很:“許公子可是你的夫子?”

    謝寧不由得摸了一把幸好還安然無恙的脖子,頷了下首。盡管內心是拒絕的,但這不是她能選擇的。

    他沒再說話了。

    見此,謝寧草草地行了個禮,立即飛快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裙擺一揚一落,跑得極快,仿佛身後有惡鬼奪命般。

    沒一瞬,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石階上的血用攬天書院特製的粉末輕易地清理掉,屍體也被扛走了。沈墨玉望著她消失的背影,握劍的手指微動了下。

    想當年,他剛來攬天書院的時候,貌似也是這種性子。

    多年後,物是人非,沈墨玉跟掌教的唯一弟子許扶清沒區別,都是踩著堆成山的屍體和髒臭的血液活下來的。

    就在成為夫子那日,他殺了不少人。

    熱風吹到沈墨玉冷峻的臉上,他麵無表情地穩步前行,待上到石階盡頭,低頭一看,原來衣擺還是沾了些血漬。

    好像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

    *

    深夜。

    萬籟俱寂,天地昏暗,落葉層層鋪疊在青石板的小道上,風一吹,葉子紛紛揚揚。

    熏著濃香的房間裏,掌教側躺在臥榻上,衣衫還算整齊,發絲散落,垂在身前和後背,右手微微托著太陽穴,纖長的蔻丹甲顯眼。

    她偶爾張嘴吃下跪坐在一邊的黑衣男子送過來的葡萄。

    裝著冰塊的盆子散發涼氣,揮散了夏夜的炎熱。

    許扶清脊背挺直地站著,相隔著不遠,掌教抬眼看過去,能瞧仔細他的表情,從容淡定,跟記憶中的那個人容貌有些許重疊。

    沈墨玉也在,他眼睫下垂,看向前不久剛換上的新毯子。

    還有,之前在盆景裏養著的蛇不見了。

    掌教看了沈墨玉一眼,目光又落到許扶清身上,停於握著黑紅色劍鞘的手,他的手生得極好,骨肉勻稱、精致。

    可就是這麽一雙手,才十幾歲便沾上了數也數不清的血和孽。

    她眸色如常地又吃下一顆葡萄,緩緩地咽下,蔻丹甲輕抬起黑衣男子的下巴,道:“墨奴,可都處理幹淨了?”

    雖然掌教看的是黑衣男子,但話卻是對沈墨玉說的。

    奴,是掌教對攬天書院所有夫子的稱呼,唯有許扶清例外,她喚他有暉,可,暉這個字……聽起來寓意不好。

    沈墨玉抬頭回道:“已處理幹淨。”

    攬天書院可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人總得為自己作出的選擇承擔一定的後果。

    掌教紅色的蔻丹甲劃過黑衣男子的眉眼、鼻子、唇,聲線柔和地問:“我聽說,當時有其他人在。是不是?”

    這件事根本無須隱瞞,況且即使他不說,她也會知道的,沈墨玉如實道:“是。”

    “也是新來的弟子?”

    她黛眉微揚,紅色的蔻丹甲移到黑衣男子的脖頸,隻需要稍微用點兒力,白皙的皮膚上就多了一道紅痕。

    “嗯。我已經囑咐她莫要多言。”

    沈墨玉抬眼看她。掌教唇色如血,眼皮懶懶地下拉著,手指不時逗弄著黑衣男子,後者微微笑著。

    得到回答,掌教收回手,半眯著眼輕輕地捏了捏鼻梁根,像很疲憊一樣。

    若是不聽話,殺了便是,攬天書院多一個弟子不多,少一個不少。

    再說,現在她還是相信他們這些人的辦事能力的,又深深地撇了下始終一言不發的許扶清,“你們都退下吧。”

    “是。”

    跪在她身側的黑衣男子眨了眨眼,挪動僵硬的雙腿,暗自慶幸逃過一劫,落地之時,麻痹之意傳上來,踉蹌幾步。

    就在他們準備邁開腿出去之際,掌教睜開眼,望著窗外的圓月,神色微恍惚。

    “慢著。”

    三人停下。

    “那名看到你殺人的弟子是男子還是女子?”

    掌教問著,不緊不慢地坐直身子,纖指撚起一顆葡萄,仔仔細細地剝開皮,放進看似血紅的嘴巴裏,慢慢地嚼爛,咽下去,還是看著窗外。

    今晚是十五,月圓之夜,黑衣男子順著掌教的視線看過去,瞧見一輪皎潔的明月後,瞬間變得惴惴不安。

    每每到這一晚,不知為何,她都要隨機地找人發泄。

    至於發泄方式,有很多,將男子折磨到生不如死、或殺女子等。

    *

    濃墨染遍了天際,漫出一片無垠的暗色,延伸到很遠,冷落的青石道兩側間隔不遠就會有一盞石燈籠,規律地擺放著。

    燈光朦朧黯淡。

    謝寧安靜地跟在黑衣男子身後,風吹葉子的簌簌聲時不時響起,烏鴉沙啞地嘶鳴,似連綿不斷的哭聲。

    兩人一路無言,隨著走動,衣擺裙擺旋開再合攏,鞋子雙雙踏過青石板。

    其實他一開始來找自己的時候,她曾旁敲側擊地問過一遍掌教為什麽找自己。

    他沒說,態度冷冷的,隻是眼裏會間歇性地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惻隱,謝寧不明所以,但還是秉承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想法去見掌教。

    等謝寧進入一間院子後,留在外麵的黑衣男子當即關上了大門。

    她聽到轟地一聲,眉心跳了跳,深呼一口氣,調整好狀態,扯著嗓子朝裏喊:“掌教、掌教?”

    掌教身邊居然沒有人近身伺候?環顧四周發現沒什麽人在這兒的謝寧略感訝異。

    良久,才有回應,“進來吧。”

    院子正中央的房門倏地打開,沒點燈,漆黑一片,懸掛在屋簷下方的燈籠因風晃動,陰沉至極。

    謝寧知道拖延不得,幹脆快步地走進去。

    沒想到剛踏過門檻,房門就立刻闔上了,哢吱,幽靜的空間徒生幾分詭異。

    一隻手從她後麵探來。

    藏匿於黑暗中的那個人五指插進她柔軟青絲的縫隙,像梳子一樣一路地梳到底,經過她的脊背,寒意驟來,另一隻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

    對方湊頭過來,說話時吐息落到她耳畔,“你就是今日的那名女弟子?”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還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謝寧感覺嵌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很用力,應該泛紅了,忍住想一腳踹飛對方的衝動,她沒動,說:“回掌教,是的,弟子名喚謝寧。”

    掌教指腹在她白嫩的皮膚撚過,留下不深不淺的指痕。

    “我想跟你在這個院子裏玩尋常人家頗為喜歡的捉迷藏,你躲,我找,若天亮之前我沒能找到,便放你離開,你看如何?”

    這確定是尋常的言情小說,而不是什麽變態小說?謝寧忍住質問係統的衝動,強裝鎮定地看著她。

    卻見掌教低笑著,指尖撩著她的發絲,用開玩笑兒的語氣問:“但,若是找到了,你讓我殺了你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