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無極殿。

  顧聽瀾等候太監進去通報，已是兩個時辰過去，仍沒動靜。

  太監第三次出來回稟：“世子，皇上還在批閱奏折，您要不改日再來？”

  顧聽瀾不語，不為所動。

  見他不聽勸，太監便也沒有再勸。

  折了身，返回殿中。

  人剛進門，就聽見薛曜的聲音響起：“他走了嗎？”

  “回稟皇上，鎮北侯世子還在門外候著，遲遲不肯離去，奴才勸也不聽。”

  薛曜合了手中的折子，將早就幹了墨跡的毛筆放回筆架上。

  顧聽瀾的性子急，他是故意晾著他在外等候。

  日落西山，昏黃的斜陽灑入殿中。

  太監高聲宣：“傳，顧聽瀾進殿！”

  無極殿的大門緩緩打開，顧聽瀾踩著夕陽碎片進入殿中

  他矗立殿中，遲遲沒有跪下叩拜。

  “見了皇上還不跪拜？”一旁的太監厲聲提醒。

  殿前端坐在龍椅上的薛曜，臉色卻稀鬆如常。

  沉沉的目光落在顧聽瀾身上，五年不見，他比從前穩重。

  隻是一身的白衣錦袍，惹眼。

  腦海裏不由響起徐初月曾對他說的話：“平安，你著白袍好看。”

  所以，這五年來，顧聽瀾都著這白袍伴在她左右嗎？

  嫉恨像瘋狂的爬山虎，迅速在薛曜心裏蔓延。

  君臣四目相對，僵持良久。

  片刻後，顧聽瀾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鎮北侯世子叩見，皇上。”

  薛曜隻看著他，沒有叫他起身，也沒說賜座。

  顧聽瀾就這麽一直跪著。

  太監見兩人氣氛緊張，大氣不敢出。

  顧聽瀾知道薛曜在等什麽，可越是如此，他越不願意開口。

  想到徐初月最後的囑托，他的心沉得更深。

  頭頂響起薛曜淡漠的語氣：“你該知道我想知道什麽。”

  顧聽瀾緩緩抬頭，深眸閃過一抹隱忍。

  抱拳的雙手收緊，他沉聲道：“皇上也該知道我想求什麽。”

  他所求不為其他，隻為小妹顧念薇。

  薛曜自然明白，自從徐初月離宮之後，他便沒再打算另娶。

  他曾答應徐初月，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的皇後除了徐初月再無旁的人選。

  “告訴我，月兒如今身在何處。”薛曜終於沒忍住，率先問出了口。

  無人注意，他放在膝上的手已將龍袍攥得緊緊的，早已皺縮不堪。

  就像他的心，也這皺成了一團。

  如何也揉不開，展不平，粘不住。

  “她去了該去的地方，與她最愛的桃花相伴，再也不會回來。”

  顧聽瀾的話語，一字一句砸在薛曜的心坎上。

  他的後腦勺陣陣發緊，嗓子眼艱澀不堪。

  顧聽瀾跪在殿下，卻是一臉平靜，似是無動於衷。

  無人知道，他親手將沒了氣息的徐初月推至江心時的絕望。

  那一刻他恨不能隨她而去，但他不能。

  他為人子，還未給老父盡孝。

  “皇上，你想要的答案我已經給了，我所求的也希望皇上應允。”

  顧聽瀾垂著頭，死死盯著墨黑色的大理石地磚。

  這是他一生中少有向人低頭的瞬間，唯二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