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四月二十,穀雨,天晴了。

  徐初月卻依舊穿著冬裝,看著高高的宮簷,和偶爾落在上麵的飛鳥。

  “陛下駕到——”

  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

  徐初月沒有轉頭,好似沒聽見一般,也不見起身。

  一旁的小如有些著急,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薛曜進來,瞧見這情景,不悅的皺了皺眉。

  “皇後倒是越發懂規矩了,知道朕來,連迎都不迎了!”

  徐初月這才回頭,聲音沒有一絲起伏:“陛下今日竟也有空來坤寧宮,可惜,臣妾宮裏連種像樣的茶也沒有,怕是招待不好陛下了。”

  薛曜看著靠在窗前的徐初月,隻見她麵色蒼白,單薄消瘦得好似一陣風便能吹走一般。

  他心裏竟有些悶悶的,語氣煩躁:“太醫院裏的人是做什麽的,皇後怎麽病了這麽多日子也不見好!”

  小如隻好跪下請罪:“是奴婢不好,沒有伺候好娘娘!請陛下恕罪。”

  徐初月皺了皺眉,冷冷道:“藥太苦了,我不想喝。”

  薛曜臉色一沉:“去把藥煎來,朕看著她喝!”

  不一會兒,常磊端了一碗苦黑的藥來,放下就很識相的退了出去。

  殿內隻剩兩人,薛曜端起藥,冷冷道:“自己喝還是朕來。”

  徐初月別過臉,不去看他。

  殺母之仇,欺身之恨,已經讓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她愛了半生的男人了。

  這一動作,一瞬激怒了薛曜!

  明明她從前聽話乖巧得很,可做了皇後以後,她就總是這般清高自持,一句軟話也不肯說!

  “徐初月,少在朕麵前拿喬!”

  他一把鉗住徐初月的下巴,捏開她的嘴,也不管藥是不是燙就往下灌。

  滾燙的湯藥下喉,徐初月下意識掙脫,湯藥灑在了薛曜身上,而後劇烈咳嗽起來。

  薛曜被燙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不妥。

  見她痛苦的模樣,心像是被什麽刺過一下,他下意識道:“對不起,朕不是故意的。”

  徐初月不知是不是被嗆紅了眼,淚花掛在眼角,字字撕心道:“陛下也知道,對不起我?”

  薛曜極是討厭她這般倔強的模樣,又冷下臉:“徐初月,你別不知好歹,朕待你,已經足夠寬容!”

  寬容?

  徐初月忽然想笑,他的寬容就是殺了瑾兒,害她母親?

  她自嘲一笑:“是啊,多謝陛下寬容,還肯讓我做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後。”

  薛曜一瞬麵色難看至極!

  “徐初月,看來朕縱你太過,才叫你如此放肆!”

  他故意冷了她這麽多年,到如今她還是這般驕傲不可一世!

  她憑什麽!還不是仗著徐家的勢!

  薛曜惱怒不已,一把將徐初月打橫抱起,丟到了內殿的床上。

  徐初月一驚:“你要做什麽!”

  薛曜鉗住她的手欺身而上,雙目通紅:“你不是怪朕讓你做了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後嗎?今日朕便成全你,早知道皇後是耐不住深宮寂寞,何不早點求朕!”

  他如此侮辱,徐初月突然愣住了,想到十五歲那年。

  他那般小心翼翼,紅著臉問她:“日後,月兒可不可以嫁我為妻?”

  經年如夢,那少年影子也似夢中人一般一點點消散。

  徐初月眼中的悲涼一縷縷破碎成沙,哀求他:“薛曜,我母親方才過世,求你……放過我吧。”

  薛曜的動作頓了一瞬,隨即更是粗暴!

  他的皇後,心裏除了徐家人,根本沒有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你是朕的皇後,天底下豈有君為臣守孝的道理?這不是你早就想要的嗎?既是你自己犯的賤,朕今日便成全你!”

  她要守孝,他便偏是不讓。

  他要踩碎她所有自尊,他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從此死心塌地的留在這皇城!

  徐初月以為她的心已經麻木,可薛曜一句話,仍能讓她痛徹心扉。

  她喉頭壓抑著深深的悲慟,最後隻化作一滴冰冷的淚珠,無聲無息隱沒在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