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堂堂皇後，薛曜居然要她給一個妃子下跪？

  徐初月做了五年有名無實的皇後，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可這一刻，竟還能這般揪著疼。

  她努力眨眨眼，將眼中那一點酸澀逼回去，重重的衝薛曜磕下一個頭：“謝陛下隆恩！”

  年少時攢下的所有情誼，如今隻換來一個下跪救命的恩典。

  徐初月踏出殿門那一刻，忽然笑了。

  十五十八年少時，青梅竹馬兩無猜，二十正是青春在，回首故人昨非今。

  看徐初月走得決然，薛曜心口忽然冒起一股無名之火，將桌案上的東西通通砸了個幹淨！

  “她徐初月到底是朕的皇後，還是她徐家的皇後！”

  常磊戰戰兢兢跪著，聽薛曜怒聲道：“朕倒要看看，她會不會向朕低一次頭！朕倒要看看，她有沒有一次，是站在朕這一邊！”

  無人撐傘，大雨淋透到了徐初月一身。

  冰冷透骨，冷到清醒。

  前方便是永樂宮的匾額，她站住了腳，久久看著。

  她是皇後，坤寧二字，是告誡皇後寧靜致遠。

  而這皇貴妃的永樂宮是薛曜親自賜的名，他望他的貴妃，一生長樂，歡喜無憂。

  永樂宮的宮門緩緩打開。

  趙繡兒一身繡鳳宮裝，雍容華貴，不知等候她多久。

  看見徐初月，她笑容格外燦爛。

  滿院的宮人都站著，看著永樂宮外的皇後。

  等著這曾經高貴驕傲的徐家嫡女，親手折斷一身傲骨，向曾經卑微的農女下跪。

  徐初月立在原地，咽下無數的哀戚與委屈，直直跪了下去：“我徐初月有錯，望陛下垂憐，救我母親性命！”

  她跪，卻也絕不跪給這個女人！

  若說有錯，她隻錯在成為了他薛曜的皇後！

  雨越發大，趙繡兒背脊挺直，眼神得意的看著下跪的徐初月。

  她不會說話，比了個簡單的手勢：你輸了！

  徐初月看懂了她的意思，滿心不甘上湧。

  她不甘，明明被多年算計的人是自己，今日卻要這般來認錯。

  她不甘，為何曾經那般相愛的人，可以因為一次救命之恩就不愛了？

  一股腥甜梗在喉間，徐初月強壓著起身要走。

  一轉身，薛曜就立在身後。

  徐初月見著他朝自己走近，龍袍卻擦過她，攬過了忽然咳嗽的趙繡兒。

  徐初月心口忽然像刀絞過一般，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

  再醒過來，已經不知過了幾日。

  徐初月隻感覺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嘴裏也是苦的。

  “張太醫，皇後身體到底如何？”薛曜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聽不出什麽情緒。

  徐初月吃力的睜開雙眼，聽見一個老太醫支支吾吾開口：“娘娘……病症複雜，許是身子太弱了，又受了寒，臥床靜養一段時日就可以了。”

  她忽然放下心，來看診的不是陸太醫，旁人不了解她的身體，瞧不出什麽毛病。

  五年前她重傷之後，大病一場，忘卻了自己受傷的理由。

  連脈象都變得紊亂離奇，本就沒幾年好活了，這次吐血，她有預感，隻怕油盡燈枯也就這兩年的事了。

  薛曜見她醒了，剛要說出口的話又生生止住了。

  明明她睡著的時候模樣如此乖巧，可隻要見著他，卻總是像有一身的傲骨，怎麽磨都磨不碎，跟她父親徐徵一樣，未曾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他冷下臉來，無情道：“禍害遺千年，她徐家人上再凶險的戰場都死不了，何況就淋一場雨，裝模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