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倚老賣老
第140章 倚老賣老
車子緩緩停在胡同口，陸淵側身看向夏繁，“，到了。”
“我父親已經把事情安排好，下個星期就可以做手術了，下個星期你有空嗎？”
夏繁想了想最近的安排，然後點點頭，“有空。”
陸淵語氣真摯，“謝謝。”
“我們之間還要說謝嗎？”夏繁笑著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了車。
陸淵聞言失笑一聲，緩緩降下車窗，左臂隨意的搭在車窗上，表情溫和，語氣裏夾雜著溫柔與一絲絲不舍，“早些休息。”
“好！”
看著夏繁一步步走進門，把大門鎖好，陸淵這才離開。
第二天，夏繁去上班時，剛走進辦公室，就見辦公室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抹著眼淚，嘴裏正說著什麽，一臉傷心。
馮主任坐在一旁，溫聲細語的安慰著老太太。
見夏繁來了，馮主任眼睛一亮，趕緊跟老太太說，“大娘您快別哭了，夏幹事來了。”
“嗯？夏幹事來了？”這位老太太一聽夏繁來了，趕緊抬頭，一眼就看到了夏繁。
“哎呦，”老太太激動的站起身，熱情又飽含希冀的握住了夏繁的手，“您就是夏幹事吧？”
夏繁笑著頷首，“您好！”
“夏幹事，你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老婆子，我命苦啊！”
夏繁不留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向馮主任投去疑惑的眼神。
馮主任抓住夏繁的手腕，拉著夏繁來到角落，低聲跟夏繁解釋道，
“這位老人叫崔大丫，她生了五個孩子，丈夫二十年前就去世了，現在她年紀大了，幾個孩子都不想給她養老，現在不光沒個住處，連飯都吃不飽。”
“你最近解決了好幾件家庭糾紛，名聲傳出去了，這位老人今天來，指名讓你幫她解決問題呢。”
馮主任看夏繁的眼神帶著讚賞。
“哦，這樣啊，”夏繁微微頷首，表示明白了。
夏繁走到老人身旁的椅子坐下，用聊天的口吻，十分有耐心的詢問，“崔大娘，您今年多大年紀了？”
崔大丫倒是很配合，耷拉著眉眼，一臉苦相，說話有氣無力的，“今年63了。”
夏繁看了眼老人滿頭的白發，臉上枯樹皮般褶皺的肌膚，臉上、手背也已長了不少黑色的老年斑，皮膚很粗糙，手指關節粗大，指甲很長，指甲縫隙裏全都是黑色的，像是永遠也洗不幹淨的黑泥。
想來年輕時，為了養大五個孩子，沒少吃苦受罪。
夏繁態度溫和，繼續詢問，“崔大娘，您有五個孩子是吧？”
崔大娘點點頭，“嗯，”說起幾個兒女，崔大娘臉上再次露出憤憤之色，還罵了句，
“都是沒良心的白眼狼，早知如此，當初他們剛生下來，我就該掐死他們。”
這話夏繁也不好接，隻好轉移話題，繼續詢問，
“您有幾個兒子啊？”
崔大娘，“一個兒子，他最小，上麵是四個姐姐。”
這個年代，禁錮的思想還未得到多少解放，很多人依舊講究，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家裏如果有兒子，是不會讓閨女養老的，畢竟家產都是留給兒子的，兒子得到的最多，自然應該承擔起最大的責任。
夏繁看了眼崔大娘，“您兒子年紀最小，想來您肯定很疼他吧？”
“是啊，”崔大娘非常認同夏繁的話，自然而然的跟夏繁抱怨起來，
“我年輕的時候，一口氣生了四個丫頭片子，不知道背後有多少人嘲笑我，說我是不會下蛋的母雞，說我這輩子都沒有被兒子孝順的命，說我們家沒兒子，香火要斷了，”
“當年為了生兒子，”崔大娘說著說著眼睛都紅了，“我不知道吃了多少偏方，受了多少罪，後來終於生下個兒子，我可算揚眉吐氣了。”
“我就一個兒子，我能不對他好嗎？”
“為了給他娶媳婦兒，買個小房子，我把他四個姐姐嫁出去時，可是要了高價彩禮。”
“我四個閨女出嫁時，我就隻給她們做了套新衣服，別的啥都沒有，四個閨女嫁出去後，在婆家都抬不起頭來。”
“我對他那麽好，給他買了個小房子，娶了個好媳婦兒，他到老了竟然不給我養老，我，”
“其實，”崔大娘抹了抹眼淚，語氣恨恨的說，“我兒子還是很好地，都是我那個兒媳婦，整天在我兒子麵前說我壞話，還讓我兒子不給我養老，那個女人就是個攪家精！”
崔大娘哭了幾聲，繼續說，“那四個閨女，也不是好東西。”
“雖然，她們出嫁時，我沒給她們帶什麽東西，但我畢竟把她們養大了，她們出嫁後，翅膀硬了，也不把我這個當媽的放在眼裏了，我，命苦啊！”
夏繁：，一臉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
若說之前，夏繁對這位老人還存在一絲同情，那麽現在，她隻想說：活該啊你！
“啊，是這樣啊，”夏繁語氣已經帶著幾分嘲諷了，
“大娘，您既然重男輕女，為了幫兒子，把幾個女兒胡亂嫁出去，隻為高價彩禮，這相當於賣女兒吧？”
“您都把四個閨女給賣了，四個閨女不給你養老，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崔大娘愣了下，似是不明白夏繁竟會如此說，當即反駁，
“我十月懷胎生下她們，還把她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我容易嘛我？”
“哪能因為彩禮，就不給我養老啊？”
“哎，我說夏幹事，”崔大娘有些不滿的瞪著夏繁，“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幫我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指責我的。”
“你就說，養老這事你能不能幫我解決吧？”
夏繁本想拒絕的，這種極品，她才懶得管，不過話在嘴裏轉了一圈，夏繁忽然改變了主意，眼眸流露出一絲狡黠，
“，可以啊！”
“真的？”崔大娘一臉驚喜，語氣重新變的親熱起來，
“果然，夏幹事就是個有本事的人，找你啊，可算是找對人了。”
在一旁聽了全程的馮主任，心裏對崔大娘也開始有了些不滿，見夏繁一口答應，就趕緊把夏繁拉到一旁，低聲詢問，
“這事，你真要管？”
夏繁點頭，笑的一臉燦爛，“管！當然要管！”
“群眾都求到咱們頭上來了，哪能不管！”
夏繁義正言辭，滿臉正氣的大聲說，
“不管不是人民的好公仆，不管不是好幹部！”
夏繁的發言得到了馮主任和崔大娘的高度讚賞。
今天周一，崔大娘的兒子、兒媳都要上班，找不到人也沒法調解。
於是，好心的馮主任留崔大娘在婦聯吃飯，等到下午工人們都下班後，再跟崔大娘一起去她兒子家，給她們做調解。
夏繁內心不喜崔大娘，就懶得搭理她。
一會兒，田苗苗來了，見又來了向她們求助的老百姓，就湊到夏繁身邊，詢問了一下情況。
夏繁簡單的把情況說了一遍。
“啊？”田苗苗聽後，一臉嫌棄，斜著眼睛瞅了眼崔大娘，壓低聲音跟夏繁說，
“小繁，你真的要幫她？”
“我最討厭重男輕女的人了，”田苗苗嘟著嘴，眼神不屑，語氣充滿譏諷和鄙夷，
“為了兒子，把四個閨女全賣了，現在老了，需要有人養老了，又想起閨女了？”
“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好處全讓兒子占了，最後讓幾個閨女累死累活給她養老，她哪來那麽大臉？”
夏繁看了氣呼呼的田苗苗一眼，伸手拍了拍田苗苗的肩膀，安慰道，
“好了，不氣了，這天底下不要臉的人多了去了。”
“這倒是，”田苗苗頗為認同的點頭，覺得夏繁說得對，畢竟她們在婦聯工作，各種狗血、極品見過的可太多了。
“可是，”田苗苗還是有些不甘心，“你真要去說服她四個閨女給她養老啊！”
“當然，”夏繁眼中露出狡黠的笑，“不是啦！”
“你放心，這件事情我心裏有數。”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田苗苗對夏繁佩服的不行，知道夏繁心中有數，她也就放心了。
還小聲跟夏繁說，“你可千萬別看她年紀大就心軟。”
夏繁點頭，“放心！”
中午，馮主任請崔大娘去食堂吃飯。
幸虧馮主任工資不低，食堂的飯價格也低，不然，她總請人吃飯，怕是要把自己給吃窮了。
到了食堂，馮主任讓崔大娘坐在凳子上等，她去給崔大娘買了一個三合麵的饅頭，小半碗鹹菜。
馮主任親自把饅頭和鹹菜端到崔大娘麵前，笑著說，“崔大娘，吃飯。”
崔大娘撩起眼皮子看了眼麵前的三合麵饅頭和小半碗鹹菜，撇了撇嘴，有些嫌棄道，
“馮主任，你就讓我吃這個？”
馮主任愣了下，有些沒反應過來，“是啊，怎麽了？”
馮主任平日節省，自己大多時候吃的也是饅頭就鹹菜。
她是免費請崔大娘吃，並不覺得自己請吃饅頭和鹹菜有什麽不對。
再說了，馮主任也給自己買了一個三合麵的饅頭，那小半碗鹹菜，崔大娘一個人吃不完，馮主任打算跟崔大娘一起吃來著。
“還怎麽了？”崔大娘有些生氣道，“你一個國家公職人員，請我一個小老百姓吃飯，怎麽那麽小氣啊？”
“我以前在家裏也都是吃白麵饅頭的。”
馮主任頓時滿臉尷尬，“這，？”
夏繁打飯回來，正好聽到崔大娘的話，笑著打趣道，
“大娘既然看不上三合麵的饅頭和鹹菜，您自己去買唄。”
“今天食堂正好做了糖醋排骨，還有豬肉燉粉條，白麵饅頭也有，快去吧。”
“我沒錢，”崔大娘轉身，一臉理直氣壯的跟夏繁說，“你們既然要請我吃飯，那你們幫我買。”
“我們也沒錢啊，”夏繁把飯盒放到桌子上，雙手一攤，“隻請得起三合麵的饅頭和鹹菜，你愛吃就吃，不愛吃就自己買。”
“哎，我說夏幹事，”崔大娘蹭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指著夏繁，“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
“我這麽大年紀了，不該吃點好的？”
“你們還年輕，將來吃好東西的時候多著呢。”
“你想吃點好的，可以啊，我又沒說不讓你吃，”夏繁毫不客氣的頂回去，“你倒是自己付錢啊！”
崔大娘一掐腰，氣焰很是囂張，“我要是有錢，還用得著你們啊？”
“沒錢，就閉嘴！”夏繁收起臉上的笑，語氣冷冷道，
“沒讓你喝西北風，你就偷著樂吧。”
說完，冷哼一聲，“愛吃不吃！”
夏繁這話把崔大娘氣的一個倒仰，當即坐在地上，開始撒潑耍賴起來。
“哎呦，我的命怎麽那麽苦啊！”
“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敢騎在我頭上，甩臉色給我看了，我沒臉活了，”崔大娘坐在地上，又是錘大腿，又是‘哐哐’砸地，把食堂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夏繁半點不受影響，拿起自己的筷子，對站在一旁，麵露尷尬，不知所措的馮主任道，
“您別理她，吃您的飯。”
“可是，”馮主任一臉猶豫，“影響不好。”
食堂眾人聚集了過來，紛紛湊到馮主任身邊詢問，
“馮主任，這，怎麽回事啊？”
“馮主任，這是你家親戚？”
“馮主任，，”
麵對眾人的詢問，馮主任一臉苦笑，“這，”
馮主任性格老實，不是很圓滑，對上崔大娘這種老無賴，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夏繁可不管這些，她放下筷子，一拍桌子，‘咚’的一聲巨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後，夏繁清了清嗓子，才開口道，
“是這樣的，這位崔大娘，”
夏繁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說完後，兩手一攤，“大娘說了，她要吃肉，不給吃肉，就是欺負老人。”
食堂裏除了崔大娘都是婦聯的人，麵對外人，還是非常團結的，眾人當即生氣道，
“不要臉！”
“就是，三合麵的饅頭和鹹菜不花錢啊？”
“想吃肉，自己買去！”
“沒錯，我們這裏是婦聯，不是敬老院！”
見所有人都指責自己，崔大娘更生氣了，坐在地上指著眾人大吼大叫，“你們都欺負我一個老人家，我要去舉報你們。”
說完，崔大娘就利索的從地上爬起來，氣衝衝的往外走。
馮主任見事情有鬧大的趨勢，就想去追，被夏繁眼疾手快的抓住手腕，“主任，別去。”
“可是，”馮主任一臉猶豫。
“行了，”夏繁把馮主任按在座位上，“您就別管她了，快吃飯吧。”
“那，”馮主任有些擔心，“咱們還沒調解她家裏的事情呢。”
夏繁一臉無所謂的嗤笑一聲，“您放心，她還會回來找我們的。”
夏繁跟田苗苗高高興興的吃完飯，隻有馮主任吃飯時顯得憂心忡忡。
下午下班時，夏繁拎著包就要走，沒想到剛出辦公室的門，就遇到了站在門口的崔大丫。
呃，
說實話，夏繁著實不想理她！
崔大丫看到夏繁，不好意思的衝夏繁嘿嘿一笑，腆著臉走近夏繁，佯裝無事發生的樣子，跟夏繁套近乎，
“夏幹事，咱們走吧？”
夏繁挑眉，語氣冷冷淡淡，“去哪？”
“當然是去我兒子家了，”崔大丫臉上露出一副‘你不會忘了吧’的模樣，“咱們不是說好了嗎？”
“哦，這個啊，”夏繁雙手環胸，並不順著崔大丫的話說，而是問，“你不是走了嗎？”
崔大丫故意笑的很大聲，“哎呀，夏幹事，你怎麽還跟我一個老婆子計較呢？”
“我人老了，有些糊塗，你是年輕人，要懂得尊老愛幼啊！”
夏繁嗬嗬，“我比你年紀小，你倒是先愛幼，我才能尊老啊！”
“為老不尊，也不值得我尊敬。”
崔大丫見自己說一句，夏繁懟兩句，氣的冷哼一聲，“我不跟你說了，我去找馮主任去。”
崔大丫直接進了辦公室。
沒一會兒，田苗苗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湊到夏繁身邊，一臉嫌棄的說，
“她還有臉來？”
夏繁語氣平淡，“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這句話成功把田苗苗給逗笑了，捂著嘴，咯咯笑個不停。
田苗苗不想管崔大丫的事，於是小聲跟夏繁說，
“咱們走吧，不然一會兒，怕是就走不了了。”
夏繁輕輕歎了口氣，“咱們要是走了，隻剩下馮主任，怕是應付不了崔大丫那一家子。”
“這倒是，”田苗苗讚同的點點頭，心不甘情不願的站在夏繁身邊，沒走。
沒一會兒，崔大丫拉著馮主任從辦公室裏走出來，馮主任臉上透著幾分無可奈何，出門一看，夏繁和田苗苗都沒走，眼中神色稍緩，對兩人說，
“走吧。”
夏繁對此早有預料，點了點頭表示沒問題。
田苗苗站在崔大丫身後，撇了撇嘴，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
三人跟著崔大丫去了肥皂廠家屬院。
此時，工人都已陸續下班，大街上隨處可見，三三兩兩，或步行、或騎著自行車的工人們。
一行四人來到肥皂廠家屬院。
周海生有四個孩子，三男一女，最大的十幾歲，放學了還沒回家，也不知道去哪玩了。
徐文麗一邊在門口的煤球爐上做飯，一邊大聲跟周海生說話，
“飯快做好了，去找那幾個討債鬼回來吃飯。”
周海生答應一聲，出家屬院大門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夏繁等人。
周海生一眼看到崔大丫，先是愣了下，隨即看到馮主任三人，才喊了聲，“媽，你咋來了？”
“我咋來了？”崔大丫一看到兒子，眼睛就紅了，頭發花白的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再沒了之前的囂張跋扈，抹著眼淚，委委屈屈的，
“你是我兒子，我這個當媽的，難道不能來你家？”
“也不是，”當著外人的麵，周海生也不好說什麽，隻道，
“我家要吃飯了，你來之前也沒說一聲，就沒做你的飯，你看，”
意思就是：你趕緊走吧！我們家不歡迎你。
真是毫不客氣，不留半分情麵。
車子緩緩停在胡同口，陸淵側身看向夏繁，“，到了。”
“我父親已經把事情安排好，下個星期就可以做手術了，下個星期你有空嗎？”
夏繁想了想最近的安排，然後點點頭，“有空。”
陸淵語氣真摯，“謝謝。”
“我們之間還要說謝嗎？”夏繁笑著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了車。
陸淵聞言失笑一聲，緩緩降下車窗，左臂隨意的搭在車窗上，表情溫和，語氣裏夾雜著溫柔與一絲絲不舍，“早些休息。”
“好！”
看著夏繁一步步走進門，把大門鎖好，陸淵這才離開。
第二天，夏繁去上班時，剛走進辦公室，就見辦公室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抹著眼淚，嘴裏正說著什麽，一臉傷心。
馮主任坐在一旁，溫聲細語的安慰著老太太。
見夏繁來了，馮主任眼睛一亮，趕緊跟老太太說，“大娘您快別哭了，夏幹事來了。”
“嗯？夏幹事來了？”這位老太太一聽夏繁來了，趕緊抬頭，一眼就看到了夏繁。
“哎呦，”老太太激動的站起身，熱情又飽含希冀的握住了夏繁的手，“您就是夏幹事吧？”
夏繁笑著頷首，“您好！”
“夏幹事，你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老婆子，我命苦啊！”
夏繁不留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向馮主任投去疑惑的眼神。
馮主任抓住夏繁的手腕，拉著夏繁來到角落，低聲跟夏繁解釋道，
“這位老人叫崔大丫，她生了五個孩子，丈夫二十年前就去世了，現在她年紀大了，幾個孩子都不想給她養老，現在不光沒個住處，連飯都吃不飽。”
“你最近解決了好幾件家庭糾紛，名聲傳出去了，這位老人今天來，指名讓你幫她解決問題呢。”
馮主任看夏繁的眼神帶著讚賞。
“哦，這樣啊，”夏繁微微頷首，表示明白了。
夏繁走到老人身旁的椅子坐下，用聊天的口吻，十分有耐心的詢問，“崔大娘，您今年多大年紀了？”
崔大丫倒是很配合，耷拉著眉眼，一臉苦相，說話有氣無力的，“今年63了。”
夏繁看了眼老人滿頭的白發，臉上枯樹皮般褶皺的肌膚，臉上、手背也已長了不少黑色的老年斑，皮膚很粗糙，手指關節粗大，指甲很長，指甲縫隙裏全都是黑色的，像是永遠也洗不幹淨的黑泥。
想來年輕時，為了養大五個孩子，沒少吃苦受罪。
夏繁態度溫和，繼續詢問，“崔大娘，您有五個孩子是吧？”
崔大娘點點頭，“嗯，”說起幾個兒女，崔大娘臉上再次露出憤憤之色，還罵了句，
“都是沒良心的白眼狼，早知如此，當初他們剛生下來，我就該掐死他們。”
這話夏繁也不好接，隻好轉移話題，繼續詢問，
“您有幾個兒子啊？”
崔大娘，“一個兒子，他最小，上麵是四個姐姐。”
這個年代，禁錮的思想還未得到多少解放，很多人依舊講究，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家裏如果有兒子，是不會讓閨女養老的，畢竟家產都是留給兒子的，兒子得到的最多，自然應該承擔起最大的責任。
夏繁看了眼崔大娘，“您兒子年紀最小，想來您肯定很疼他吧？”
“是啊，”崔大娘非常認同夏繁的話，自然而然的跟夏繁抱怨起來，
“我年輕的時候，一口氣生了四個丫頭片子，不知道背後有多少人嘲笑我，說我是不會下蛋的母雞，說我這輩子都沒有被兒子孝順的命，說我們家沒兒子，香火要斷了，”
“當年為了生兒子，”崔大娘說著說著眼睛都紅了，“我不知道吃了多少偏方，受了多少罪，後來終於生下個兒子，我可算揚眉吐氣了。”
“我就一個兒子，我能不對他好嗎？”
“為了給他娶媳婦兒，買個小房子，我把他四個姐姐嫁出去時，可是要了高價彩禮。”
“我四個閨女出嫁時，我就隻給她們做了套新衣服，別的啥都沒有，四個閨女嫁出去後，在婆家都抬不起頭來。”
“我對他那麽好，給他買了個小房子，娶了個好媳婦兒，他到老了竟然不給我養老，我，”
“其實，”崔大娘抹了抹眼淚，語氣恨恨的說，“我兒子還是很好地，都是我那個兒媳婦，整天在我兒子麵前說我壞話，還讓我兒子不給我養老，那個女人就是個攪家精！”
崔大娘哭了幾聲，繼續說，“那四個閨女，也不是好東西。”
“雖然，她們出嫁時，我沒給她們帶什麽東西，但我畢竟把她們養大了，她們出嫁後，翅膀硬了，也不把我這個當媽的放在眼裏了，我，命苦啊！”
夏繁：，一臉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
若說之前，夏繁對這位老人還存在一絲同情，那麽現在，她隻想說：活該啊你！
“啊，是這樣啊，”夏繁語氣已經帶著幾分嘲諷了，
“大娘，您既然重男輕女，為了幫兒子，把幾個女兒胡亂嫁出去，隻為高價彩禮，這相當於賣女兒吧？”
“您都把四個閨女給賣了，四個閨女不給你養老，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崔大娘愣了下，似是不明白夏繁竟會如此說，當即反駁，
“我十月懷胎生下她們，還把她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我容易嘛我？”
“哪能因為彩禮，就不給我養老啊？”
“哎，我說夏幹事，”崔大娘有些不滿的瞪著夏繁，“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幫我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指責我的。”
“你就說，養老這事你能不能幫我解決吧？”
夏繁本想拒絕的，這種極品，她才懶得管，不過話在嘴裏轉了一圈，夏繁忽然改變了主意，眼眸流露出一絲狡黠，
“，可以啊！”
“真的？”崔大娘一臉驚喜，語氣重新變的親熱起來，
“果然，夏幹事就是個有本事的人，找你啊，可算是找對人了。”
在一旁聽了全程的馮主任，心裏對崔大娘也開始有了些不滿，見夏繁一口答應，就趕緊把夏繁拉到一旁，低聲詢問，
“這事，你真要管？”
夏繁點頭，笑的一臉燦爛，“管！當然要管！”
“群眾都求到咱們頭上來了，哪能不管！”
夏繁義正言辭，滿臉正氣的大聲說，
“不管不是人民的好公仆，不管不是好幹部！”
夏繁的發言得到了馮主任和崔大娘的高度讚賞。
今天周一，崔大娘的兒子、兒媳都要上班，找不到人也沒法調解。
於是，好心的馮主任留崔大娘在婦聯吃飯，等到下午工人們都下班後，再跟崔大娘一起去她兒子家，給她們做調解。
夏繁內心不喜崔大娘，就懶得搭理她。
一會兒，田苗苗來了，見又來了向她們求助的老百姓，就湊到夏繁身邊，詢問了一下情況。
夏繁簡單的把情況說了一遍。
“啊？”田苗苗聽後，一臉嫌棄，斜著眼睛瞅了眼崔大娘，壓低聲音跟夏繁說，
“小繁，你真的要幫她？”
“我最討厭重男輕女的人了，”田苗苗嘟著嘴，眼神不屑，語氣充滿譏諷和鄙夷，
“為了兒子，把四個閨女全賣了，現在老了，需要有人養老了，又想起閨女了？”
“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好處全讓兒子占了，最後讓幾個閨女累死累活給她養老，她哪來那麽大臉？”
夏繁看了氣呼呼的田苗苗一眼，伸手拍了拍田苗苗的肩膀，安慰道，
“好了，不氣了，這天底下不要臉的人多了去了。”
“這倒是，”田苗苗頗為認同的點頭，覺得夏繁說得對，畢竟她們在婦聯工作，各種狗血、極品見過的可太多了。
“可是，”田苗苗還是有些不甘心，“你真要去說服她四個閨女給她養老啊！”
“當然，”夏繁眼中露出狡黠的笑，“不是啦！”
“你放心，這件事情我心裏有數。”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田苗苗對夏繁佩服的不行，知道夏繁心中有數，她也就放心了。
還小聲跟夏繁說，“你可千萬別看她年紀大就心軟。”
夏繁點頭，“放心！”
中午，馮主任請崔大娘去食堂吃飯。
幸虧馮主任工資不低，食堂的飯價格也低，不然，她總請人吃飯，怕是要把自己給吃窮了。
到了食堂，馮主任讓崔大娘坐在凳子上等，她去給崔大娘買了一個三合麵的饅頭，小半碗鹹菜。
馮主任親自把饅頭和鹹菜端到崔大娘麵前，笑著說，“崔大娘，吃飯。”
崔大娘撩起眼皮子看了眼麵前的三合麵饅頭和小半碗鹹菜，撇了撇嘴，有些嫌棄道，
“馮主任，你就讓我吃這個？”
馮主任愣了下，有些沒反應過來，“是啊，怎麽了？”
馮主任平日節省，自己大多時候吃的也是饅頭就鹹菜。
她是免費請崔大娘吃，並不覺得自己請吃饅頭和鹹菜有什麽不對。
再說了，馮主任也給自己買了一個三合麵的饅頭，那小半碗鹹菜，崔大娘一個人吃不完，馮主任打算跟崔大娘一起吃來著。
“還怎麽了？”崔大娘有些生氣道，“你一個國家公職人員，請我一個小老百姓吃飯，怎麽那麽小氣啊？”
“我以前在家裏也都是吃白麵饅頭的。”
馮主任頓時滿臉尷尬，“這，？”
夏繁打飯回來，正好聽到崔大娘的話，笑著打趣道，
“大娘既然看不上三合麵的饅頭和鹹菜，您自己去買唄。”
“今天食堂正好做了糖醋排骨，還有豬肉燉粉條，白麵饅頭也有，快去吧。”
“我沒錢，”崔大娘轉身，一臉理直氣壯的跟夏繁說，“你們既然要請我吃飯，那你們幫我買。”
“我們也沒錢啊，”夏繁把飯盒放到桌子上，雙手一攤，“隻請得起三合麵的饅頭和鹹菜，你愛吃就吃，不愛吃就自己買。”
“哎，我說夏幹事，”崔大娘蹭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指著夏繁，“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
“我這麽大年紀了，不該吃點好的？”
“你們還年輕，將來吃好東西的時候多著呢。”
“你想吃點好的，可以啊，我又沒說不讓你吃，”夏繁毫不客氣的頂回去，“你倒是自己付錢啊！”
崔大娘一掐腰，氣焰很是囂張，“我要是有錢，還用得著你們啊？”
“沒錢，就閉嘴！”夏繁收起臉上的笑，語氣冷冷道，
“沒讓你喝西北風，你就偷著樂吧。”
說完，冷哼一聲，“愛吃不吃！”
夏繁這話把崔大娘氣的一個倒仰，當即坐在地上，開始撒潑耍賴起來。
“哎呦，我的命怎麽那麽苦啊！”
“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敢騎在我頭上，甩臉色給我看了，我沒臉活了，”崔大娘坐在地上，又是錘大腿，又是‘哐哐’砸地，把食堂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夏繁半點不受影響，拿起自己的筷子，對站在一旁，麵露尷尬，不知所措的馮主任道，
“您別理她，吃您的飯。”
“可是，”馮主任一臉猶豫，“影響不好。”
食堂眾人聚集了過來，紛紛湊到馮主任身邊詢問，
“馮主任，這，怎麽回事啊？”
“馮主任，這是你家親戚？”
“馮主任，，”
麵對眾人的詢問，馮主任一臉苦笑，“這，”
馮主任性格老實，不是很圓滑，對上崔大娘這種老無賴，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夏繁可不管這些，她放下筷子，一拍桌子，‘咚’的一聲巨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後，夏繁清了清嗓子，才開口道，
“是這樣的，這位崔大娘，”
夏繁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說完後，兩手一攤，“大娘說了，她要吃肉，不給吃肉，就是欺負老人。”
食堂裏除了崔大娘都是婦聯的人，麵對外人，還是非常團結的，眾人當即生氣道，
“不要臉！”
“就是，三合麵的饅頭和鹹菜不花錢啊？”
“想吃肉，自己買去！”
“沒錯，我們這裏是婦聯，不是敬老院！”
見所有人都指責自己，崔大娘更生氣了，坐在地上指著眾人大吼大叫，“你們都欺負我一個老人家，我要去舉報你們。”
說完，崔大娘就利索的從地上爬起來，氣衝衝的往外走。
馮主任見事情有鬧大的趨勢，就想去追，被夏繁眼疾手快的抓住手腕，“主任，別去。”
“可是，”馮主任一臉猶豫。
“行了，”夏繁把馮主任按在座位上，“您就別管她了，快吃飯吧。”
“那，”馮主任有些擔心，“咱們還沒調解她家裏的事情呢。”
夏繁一臉無所謂的嗤笑一聲，“您放心，她還會回來找我們的。”
夏繁跟田苗苗高高興興的吃完飯，隻有馮主任吃飯時顯得憂心忡忡。
下午下班時，夏繁拎著包就要走，沒想到剛出辦公室的門，就遇到了站在門口的崔大丫。
呃，
說實話，夏繁著實不想理她！
崔大丫看到夏繁，不好意思的衝夏繁嘿嘿一笑，腆著臉走近夏繁，佯裝無事發生的樣子，跟夏繁套近乎，
“夏幹事，咱們走吧？”
夏繁挑眉，語氣冷冷淡淡，“去哪？”
“當然是去我兒子家了，”崔大丫臉上露出一副‘你不會忘了吧’的模樣，“咱們不是說好了嗎？”
“哦，這個啊，”夏繁雙手環胸，並不順著崔大丫的話說，而是問，“你不是走了嗎？”
崔大丫故意笑的很大聲，“哎呀，夏幹事，你怎麽還跟我一個老婆子計較呢？”
“我人老了，有些糊塗，你是年輕人，要懂得尊老愛幼啊！”
夏繁嗬嗬，“我比你年紀小，你倒是先愛幼，我才能尊老啊！”
“為老不尊，也不值得我尊敬。”
崔大丫見自己說一句，夏繁懟兩句，氣的冷哼一聲，“我不跟你說了，我去找馮主任去。”
崔大丫直接進了辦公室。
沒一會兒，田苗苗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湊到夏繁身邊，一臉嫌棄的說，
“她還有臉來？”
夏繁語氣平淡，“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這句話成功把田苗苗給逗笑了，捂著嘴，咯咯笑個不停。
田苗苗不想管崔大丫的事，於是小聲跟夏繁說，
“咱們走吧，不然一會兒，怕是就走不了了。”
夏繁輕輕歎了口氣，“咱們要是走了，隻剩下馮主任，怕是應付不了崔大丫那一家子。”
“這倒是，”田苗苗讚同的點點頭，心不甘情不願的站在夏繁身邊，沒走。
沒一會兒，崔大丫拉著馮主任從辦公室裏走出來，馮主任臉上透著幾分無可奈何，出門一看，夏繁和田苗苗都沒走，眼中神色稍緩，對兩人說，
“走吧。”
夏繁對此早有預料，點了點頭表示沒問題。
田苗苗站在崔大丫身後，撇了撇嘴，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
三人跟著崔大丫去了肥皂廠家屬院。
此時，工人都已陸續下班，大街上隨處可見，三三兩兩，或步行、或騎著自行車的工人們。
一行四人來到肥皂廠家屬院。
周海生有四個孩子，三男一女，最大的十幾歲，放學了還沒回家，也不知道去哪玩了。
徐文麗一邊在門口的煤球爐上做飯，一邊大聲跟周海生說話，
“飯快做好了，去找那幾個討債鬼回來吃飯。”
周海生答應一聲，出家屬院大門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夏繁等人。
周海生一眼看到崔大丫，先是愣了下，隨即看到馮主任三人，才喊了聲，“媽，你咋來了？”
“我咋來了？”崔大丫一看到兒子，眼睛就紅了，頭發花白的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再沒了之前的囂張跋扈，抹著眼淚，委委屈屈的，
“你是我兒子，我這個當媽的，難道不能來你家？”
“也不是，”當著外人的麵，周海生也不好說什麽，隻道，
“我家要吃飯了，你來之前也沒說一聲，就沒做你的飯，你看，”
意思就是：你趕緊走吧！我們家不歡迎你。
真是毫不客氣，不留半分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