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下半夜裴九真怎麽也睡不著, 索性起身到院子裏看看,尋找旋風一事的蛛絲馬跡。隻是她才從屋子出來便看見雲若穀在她屋外守著,而他身邊正有好幾個小姑娘捧著熱茶獻殷勤。

    那些姑娘都是紅昭手底下的侍女。

    約摸都是聽說過雲若穀大名的, 所以一得了消息便都一窩蜂湧了過來。

    可雲若穀到底是雲若穀, 即便被這麽多的姑娘們簇擁著,依然麵不改色,目光冷冷, 活像個鐵麵無私的守門神。

    隻聽小姑娘們湊上去, 軟言軟語相勸:“先生,夜深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罷。這茶是用東海特有的綠藻泡的,可以暖身, 先生請喝。”

    雲若穀不動聲色後退小半步與姑娘們拉開一定的距離:“不必。”

    這時另一個小姑娘又湊了上去,獻寶一般地呈上大氅:“先生披上吧, 夜深, 小心著涼。”

    雲若穀那雙眼尾微揚的漂亮鳳眸匆匆瞥過小姑娘一眼, 目光冷得可以凍死人。小姑娘們被他這一眼看得有些心慌,怯生生地低了低頭。

    他本是那樣不苟言笑的性子,隨隨便便一個眼神都寫滿了生人勿進的警告意味。

    今日這些姑娘們能糾纏他這麽長時間已屬罕見。

    裴九真看夠了雲若穀的熱鬧, 心裏漸漸地冒出一股無名的酸勁兒。

    今兒也是奇了, 往常他哪肯讓旁的姑娘與他廢話這麽長時間, 若換了從前,他早把人趕走了, 哪還會和她們耽誤這麽長時間。

    帶著些許不服氣和不高興,裴九真提起裙擺一溜小跑到雲若穀身邊, 挽著他手臂, 笑容又甜又軟:“若穀哥哥,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是特意為我守夜麽?”

    裴九真一出現,雲若穀的所有注意力就都被她的一顰一笑給吸引過去,眼中再也見不到旁人。

    與麵對小侍女們時不同,對裴九真,雲若穀總會表現出難得的溫柔,平易近人,好似高高在上久了,早已經習慣漠視眾生的雲端仙人終於也沾染了一絲凡人的氣息,有了人情味兒。

    雲若穀任由她挽著自己:“怎麽醒了?”

    雲若穀的區別對待是如此的顯眼,小姑娘們自覺無趣,訕訕然離開。

    見那些人離開,裴九真鬆開手,負手身後伸長了腦袋,目光追尋那些姑娘們而去,直至她們徹底消失在拐角之後。

    裴九真背對雲若穀擺擺手:“不用謝。”

    雲若穀啞然失笑,隻不過他的笑僅僅隻是微微扯了扯嘴角,算不上明顯。

    雲若穀:“我沒打算謝你。”

    裴九真踅身看向他,而後又回頭看了一眼小姑娘們離開的方向,意有所指:“怎麽?聽你這意思,你好像很舍不得那些姑娘?”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她說這話時的語氣似乎帶著點兒酸勁兒。

    當意識到這點之後,裴九真難免覺得自己臉麵上掛不住。

    她匆匆轉移話題:“那我去幫你追回來。”

    說完,裴九真轉身就要走。

    雲若穀忙牽住她纖細的手腕:“站住。”

    裴九真回身看他,挑了挑眉,似是挑釁一般:“不是舍不得麽?”

    這一次雲若穀臉上的笑意是顯而易見的。

    裴九真抽回手,她也不知自己在別扭個什麽勁:“算了,不說這個。你怎麽不睡?”

    雲若穀那雙漂亮鳳眸似有微光在湧動,他盯著她,仿佛在說:“你不也沒睡。”

    裴九真抬頭看了一眼東海的沉沉夜色,腦海中不斷閃過方才旋風過境的片段。

    那陣旋風到底是因何而起?

    雲若穀:“若是睡不著,不如一起走走?”

    裴九真用點頭代替回答。

    二人繞著王宮走了一圈,大致摸清楚了王宮的布局。

    東海的王宮不算大,布局也沒什麽奇特之處,與一般的王宮王城相差不大。

    二人行至王宮東邊的一處活泉偶然發現泉水中有零星幾顆藍色光粒隨著水柱噴湧而出。

    雲若穀給裴九真遞了個眼色,裴九真當即會意,默不作聲往後退了一步。

    雲若穀揮手甩下一道靈光衝入泉眼之中,那是雲若穀丟出去探測活泉情況的,若是活泉之下有異動,那麽那道帶著他靈力的光束便會炸開活泉,逼出活泉底下的東西。

    須臾過去,泉水依然然毫無動靜和反應。

    裴九真慢慢湊近:“看來隻是光粒混入其中了。”

    雲若穀壓了壓眉峰,不知在想些什麽。

    裴九真伸手掬了一捧混著藍色光粒的泉水想看個仔細,怎料那光粒一入掌中便憑空消失不見。

    裴九真上前一步意欲再掬一捧水,雲若穀猛地拉住她:“你聽。”

    裴九真耳朵一抖:“什麽?”

    雲若穀骨節分明的修長食指輕抵唇珠,目光專注而警惕。

    按照雲若穀的提示,裴九真也仔細留意起周圍的動靜。

    漸漸地,裴九真似乎聽見海水中有異樣的響動順著水波打過來,那聲音好似山地崩裂的聲音,又好像是……風聲!

    裴九真瞪大眼睛盯著雲若穀,屏息以待即將到來的異動。

    瞬息過去,狂風卷至眼前,以雷霆之勢掃蕩周圍的一切,卻獨獨放過了雲若穀和裴九真。

    當狂風散去,藍色光粒盡數被活泉吸入,沒入泉水底部。

    裴九真一手揮開幽穀劍挽了個劍花,另一隻手則抓住劍鋒,迅速抹過去。幽穀劍刺破她掌心的那一刻,鮮血順著劍鋒滴落。

    刹那間,幽穀劍劍氣大盛。

    她揮開幽穀劍對準活泉劈下去。

    “轟隆”一聲響,活泉被劈開,露出一條通往海底深處的甬道。

    雲若穀握住裴九真受傷的那隻手在她掌心注入一道清透靈力,一眨眼的功夫,她掌心的傷已經消失不見,就連那些順著她掌心紋路蔓延開去的斑駁血跡也隨之被清理幹淨。

    裴九真:“我們下去看看。”

    雲若穀在她前頭探路,裴九真緊跟著雲若穀下去。

    穿過昏暗的甬道,他們很快就到了一處空曠之地,而地上全是閃著光亮的藍色光粒。

    二人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兩步,這才看清此地竟一望無際,空地中間似乎放了一副水晶棺。

    裴九真遠遠望著那副水晶棺問雲若穀:“你看見那副水晶棺沒有?我們過去看看。”

    但二人才邁出一步,腳下的藍色光粒便如脆木屑一般一碰就碎,劈啪作響。

    不一會兒,他們腳下所有碎成粉末的藍色光粒化而為水,浪花卷著新的光粒撲向裴九真和雲若穀,而後又卷著她腿上的部分光粒退回去,之後又會卷著比之前更多的光粒撲過來粘在他們腿上,甩都甩不掉。

    雲若穀急道:“不好,快到我背上來。”

    裴九真來不及思考,人已經被雲若穀背到背上,而她腿上那些光粒也被雲若穀用雲夢若水清理幹淨。

    話不多說,雲若穀背著裴九真就往回趕,急急衝向泉眼。

    此時裴九真低頭看了一眼雲若穀的雙腿,他腿上膝蓋往下的位置全部沾滿了藍色光粒,細細密密,布滿他小腿。

    最為可怕的是這些光粒竟然在吞噬他身上的靈力!

    裴九真回頭看了一眼,隨著海水漫上來,空地中央的那副水晶棺也跟著浮上水麵。

    隱隱約約,她似乎看見那裏麵似乎躺著一個人!

    刹那間,泉眼之外傳來轟鳴炸裂聲響,緊接著,泉眼之處有新的藍色光粒源源不斷地飛入,湧向那一副水晶棺槨。

    問題出在那一副水晶棺槨之上!

    裴九真跳下雲若穀的背,一手持劍劃破掌心,頭也不回地衝向那一副水晶棺。

    眼看那些光粒猶如聞到魚餌氣息的食人魚般朝裴九真蜂擁而去,吸食她本就不多的靈力,雲若穀心急如焚,他匆匆趕過去:“九九!快回來!”

    裴九真卻是充耳不聞,依舊無所顧忌一般地往前衝。

    她的血水淌過之處又源源不斷地吸引了更多的光粒湧向她,裴九真舉起幽穀劍對準那副水晶棺劈下去。

    隻可惜幽穀劍尚未劈中水晶棺,那棺槨便被人移了位,而她也慘遭暗算,被人從背後劈下一掌,好在雲若穀及時拉著她往後退了一步,她到底沒真被傷著。

    待二人站定,裴九真這才發現偷襲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海靈一族族長紅昭。

    紅昭衣袖輕揮,那些附著在雲若穀和裴九真身上吸食他們靈力的光粒迅速散開。

    紅昭:“我無意傷你們。”

    裴九真不無意外道:“紅昭?你可知自己幹什麽!”

    雖然她和雲若穀此刻還困在泉水之下不得抽身,可她能清清楚楚地聽見泉眼之外的東海海底正在以光速崩裂,而那些海靈也正在以他們難以想象的速度化為光粒湧向水晶棺。

    紅昭輕撫水晶棺,眼中盡是身不由己的無奈:“我沒辦法了,我必須救他。”

    裴九真擰眉問她:“紅昭,我不管你打的什麽主意,我勸你最好現在給我停下來!你自己好好聽聽外麵那些海靈的哭聲有多淒厲可憐!”

    紅昭:“我管不了那麽多了。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死……”

    趁紅昭陷入回憶的泥沼中時,裴九真舉起幽穀劍再一次對準水晶棺劈下去:“你欠他的命你自己還,沒道理讓東海這麽多人給他殉葬。”

    “哢嚓”,一聲脆響,水晶棺應聲崩裂,碎成零星水晶渣滓,而那些源源不斷從泉眼處飛入的藍色光粒亦在此刻驟然停下。

    當水晶棺碎成粉末,棺槨中那個眉目清秀的男子也在顯露真麵目的那一刻灰飛煙滅。

    紅昭急急追上那些化煙的齏粉,一聲嘶吼:“蘭禹!”

    可她到底還是撲了空,除了一堆虛無的空氣,她什麽也沒抓到。

    隨著泉眼之外又一次傳來山海崩裂的巨響,紅昭口吐鮮血倒地,全身更是蜷縮成小小一團在地上來回打滾。

    裴九真衝到她身邊,話卻是問的雲若穀:“這是怎麽回事?水晶棺不是已經毀了嗎?為什麽她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