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救她

    天色暮暗,東邊的小樹林枝影重重,雲棠提燈走在林中,一邊走一邊揚聲喚雲晚的名字,枝葉颯颯,聲音在林中不斷回響,卻沒有人回應。

    這片樹林看似不深,但與聖上狩獵的圍獵圈相近,白日裏姑娘們在林中閑走也輕易不往深處走,膽子小根本不曾踏足這裏。

    雲晚年紀小,這會兒說不定是繞在裏麵走不出來,若是不小心誤入圍獵圈,那便麻煩了。

    “你們分頭去尋,務必要找到三姑娘。”雲棠將身後跟著的人分成幾撥,讓他們朝著不同的方向去尋雲晚。

    她自己提燈往裏走,但越往裏走,裏麵的景致越難以看出區別,雲棠不時留下些記號,細心記住來時的路,喊到最後嗓子開始嘶啞,還是不見雲晚的蹤跡。

    扶桑眼見四下越來越黑,心口咚咚地跳,她莫名有些不安:“姑娘你要不先回去,我和他們留下來找人,這林子越來越黑了,姑娘若不小心受傷……”

    “先別說話,前麵是不是有聲響?”

    雲棠打斷扶桑的話,她提著燈往前走,前方有些窸窣的動靜傳來,聲音不具體,分辨不清是不是人的腳步聲,有些奇怪的味道在林中飄散開來。

    雲棠著急尋雲晚,怕她受驚躲在哪裏不肯出來,正要靠近,扶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扭頭看向跟在一旁的小廝:“你上前去看看,是不是三姑娘躲在那裏。”

    小廝有些不情願,許是天太黑,他覺得這林子變得有些詭異,不太敢上前。

    扶桑見他不動,壓低聲音喝他:“若是三姑娘出了什麽差錯,你覺得莫姨娘能放過你們?”

    小廝頭皮一緊,他想起莫姨娘對雲晚的寵愛,心裏掙紮著握緊手中的燈籠,一步一挪地上前去查看。

    那小廝離得不遠,他走近後拿著燈籠去照,先是看到枯草心裏一鬆,接著燈籠的光一偏,照亮不遠處的枯葉,他一開始沒看清,仔細一瞧,心裏猛地一跳,瞳孔一縮,嚇得連退好幾步,還驚叫出聲。

    林中驟然響起驚叫聲,雲棠被他嚇得心裏一緊,她看向麵色惶恐的小廝:“怎麽了?是什麽?”

    那小廝手指哆嗦地指著不遠處,一邊說一邊後退:“那、那裏有一隻死兔子,被咬得鮮血淋漓,好像、好像是、是……”

    小廝還想說什麽,餘光瞥見雲棠身後走出的影子,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他指著她們身後喊道:“是狼!”一說完拔腿就跑,也顧不得將主子丟在原地。

    雲棠在他的提醒下轉身看向後方,昏黃的燭光照亮身後的一小片地方,藏在陰影中的猛獸身影高大,一雙眼睛發出幽幽的綠色,猶如鬼火。

    剩下那個小廝終於意識到情形不對,他一退再退,此刻哪裏還記得雲棠也是他們的主子,尋著機會轉身就跑。

    雲棠在短暫的驚愕懼怕後,她緊緊握住扶桑的手,眼見那匹狼跨過陰影朝她們走過來,她低喝一聲:“跑!”

    話音一落,她和扶桑同時轉身往後跑。

    慘淡的月光透過枝椏投向林中,那股奇怪的味道變得鮮明起來,那是濃重的血腥味,身後奪命的惡狼越追越近,仿佛隨時能將她們吞吃入腹。

    雲棠覺得體力流失得很快,她循著記憶往林外跑,一邊跑一邊高聲呼救,企圖引起林中其他人的注意,她白日裏騎馬過度,此刻才感覺到身體有多虛弱。

    雲棠奔跑中回首看了一眼,那匹狼離她們很近,距離還在不斷縮短,鋒利的獠牙似乎隨時能咬住她的雙腿,死亡從未離她那麽近,近到她連快要忘記恐懼,用盡力氣往前跑,卻同時鬆開握緊扶桑的手。

    她不能拖累扶桑。

    “姑娘,你做什麽?!”扶桑瞬間察覺她的意圖,眼裏溢出淚,要重新握緊她的手:“扶桑死也和姑娘死在一起!”

    雲棠輕輕一笑,身後那匹狼衝過來的一瞬間,她猛地將扶桑往前一推:“跑!”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鋒利的狼爪勾破她肩上的衣衫,刺進骨肉,肩頭溢出鮮血,她被猛地撲倒在地,腥臭味彌漫開來,那張著的血盆大口下一瞬就要撕咬起來。

    雲棠恍惚間聽見一聲鷹唳驚破長空,擊破林中的晦暗。

    一隻羽箭飛射而來,淩淩寒光射進狼的胸口,將它逼得倒退,在它未來得及逃跑之時,長刀刺穿它的胸腹,鮮血噴濺而出。

    溫熱的血液濺到雲棠的臉上,她瞪大眼睛看著,呼吸急促,長影在她麵前投下,那人握著帕子,輕柔地擦去她麵頰上的血痕,聲音藏著細微不可察的慌亂:“沒事了,它死了。”

    “……死了?”雲棠怔怔地重複他的話。

    李琰點頭:“嗯,它死了,不會再傷害你了。”

    他的聲音溫潤有力,輕柔地安慰,驅逐少女身上麵對死亡的陰影。

    雲棠終於緩過神來,她閉上眼睛,捂著胸口喘著氣,像是窒息許久的人拚命呼吸新鮮的空氣,以證明剛剛隻是一場噩夢,她又重新活過來了。

    樹林上空綻開一朵紅色煙雲,李琰輕聲道:“他們找到你妹妹了,你們都沒事了。”

    雲棠聽見這句話,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麵前的人,她看著他熟悉的眉眼,看到他眼中的關切,她看了他許久,眼睛一眨,一滴淚滾落麵頰。

    無聲的寂靜中,她的理智和情感的防線瞬間崩潰。

    一顆又一顆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珍珠,她像是終於等到能讓她安心發泄的對象,久久憋在心裏的情緒如同洪水擊潰理智的阻攔,她沒有哭出聲,肩膀細微的顫抖泄露她不安的情緒,一雙美目盈滿淚水,看著他沒有動作。

    李琰沉默幾息,他伸手一抽係帶,解開身上的披風,他將披風兜頭罩過去,遮住少女的上半身,接著攬住少女的腰身,手臂繞過她膝蓋,用力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脆弱的少女一驚,卻沒有掙紮著要下去,往他懷裏縮了縮,似乎還在無聲哭著。

    他抱著她直接往林子外走去,扶桑驚愕地看著這一幕,想上前阻攔,卻被孟謙攔住。

    太子營帳守衛者眾,乍然見太子懷中抱著一個女子回來,皆是一驚,但訓練有素,麵上不露端倪地掀開簾子。

    李琰繞過屏風,將她輕柔地放在床榻上,沒有去掀開披風,他能感覺到她的肩膀還在顫抖,她哭了一路,如今還在哭,像是心裏藏著許多委屈,如今再也忍不住。

    李琰想到李柔蓁的話,又想到剛剛看到的場景。

    她被狼撲倒在地,如果他來遲一步,他根本不敢想她會落到什麽下場。

    一向冷靜的太子此刻麵沉如水,眼中泄露殺意。

    雲棠感知不到這些,她大概猜到自己身處何處,也知道這般哭泣很是失態,但她想,她在他麵前也不是第一次失態了,她忍不住那些情緒,如今隻想借著哭泣發泄出來。

    少女蒙著披風,哭了許久也不見止住。

    李琰念著她肩上的傷,走到桌前倒了杯熱茶,隔著披風遞給她:“你肩上還有傷,需要包紮,哭久了對眼睛也不好。”

    嫋嫋熱氣撲麵而來,雲棠哽咽著握住那杯熱茶,茶水的熱度隔著杯子傳到手心,她吸了吸鼻子,緩了一會兒情緒,伸手掀開遮在頭頂的披風。

    燭光傾泄而來,她一時有些適應不了,側頭閉眼去躲避光亮,再次睜眼才看見站在床前的人,他垂眸看著她,見她不哭了,似乎鬆了一口氣。

    “放心,沒人知道你是誰,也不會有人敢亂說話。”

    按理說他應該將人領到李柔蓁的營帳,但那時她哭得那麽委屈,他不知怎麽想的,直接帶人回了自己營帳,如今這麽說是讓她放心。

    但雲棠此刻並不在意這些,她聲音低啞地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小姑娘很冷靜,目光中沒有他預想的慌亂,似乎對於身處他的營帳這件事並不驚慌。

    她與之前有些不同。

    但此時不是詢問的好時機,李琰沒有多問,他走到屏風外麵,不多時有一個身著紫色衣衫的女子走進營帳,她肩上背著藥箱,身材長挑,麵容婉麗,對著李琰略行一禮,走進屏風後。

    她看見坐在太子榻上的少女,眉眼一動,不露驚訝,笑容很是溫和:“我來幫你上藥,可能會有些疼,如果忍不住咬住這塊帕子,不要傷了自己。”

    她比雲棠年長許多,語氣和神色溫柔如春風,像是關心體貼的長輩,雲棠本來有些緊張,聽著她的話漸漸放鬆下來。

    雲棠肩上的傷不算嚴重,狼爪刺得不深,但清理傷口時也疼得厲害,雲棠一開始還忍著,後來主動咬住那塊帕子,額上都沁出冷汗。

    俞綰將傷口處理好,收拾藥箱時看向雲棠,笑著道:“你很堅強,我還以為你會哭出來。”

    雲棠聞言有些羞赧,她剛剛哭了那麽久,現在是怎麽也哭不出來了。

    “傷好之前記得不要碰水,一定要忌口,我會將注意的事情寫下來,你記得看。”俞綰囑咐完,也不再多說什麽,收拾好藥箱繞過屏風走出去。

    營帳內再次安靜下來,雲棠整理好衣衫,思來想去還是將他的披風遮在身上,她的衣衫被狼爪撕破一部分,不太合禮。

    她整理完,抬頭看向站在屏風外的那人,輕聲道:“殿下,我有話對您說。”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一定到文案劇情,我果然不適合立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