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治罪
  第84章 治罪

    既然皇帝不會易儲了, 太子一係的人膽戰心驚這麽多年,終於覺得能鬆口氣了。

    可於趙王一係的人而言,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但是, 他們苦心孤詣了十幾年,也不會因為皇帝的心思而放棄奪嫡。

    跟隨趙王的人如此, 趙王亦如此。

    但趙王這會兒還無法接受向來疼愛他、支持他與太子爭奪的父皇, 會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告訴天下,不會有廢太子的那一日。

    若非這是在宮宴上, 趙王隻怕就要起身暴怒了。

    他不敢在皇帝跟前太過放肆,隻喝了兩杯悶酒後, 舉杯起身對著蕭恒賀:“太子殿下溫良恭儉、又素聞裴家姑娘蕙質蘭心。太子殿下與裴家姑娘真是天作之合, 我在此先恭喜太子殿下。”

    蕭恒亦端起了酒杯, 客氣地道:“多謝皇兄。”

    兄弟倆喝了這杯酒, 蕭恒又道:“孤多年不曾娶妻納妾,長嫂又不幸早逝,這些年的皇家媳便隻有二嫂一位, 也是二嫂辛苦在外應酬,往後孤娶了太子妃, 也可為二嫂分憂了。”

    蕭恒表情柔和、言笑晏晏, 說的話乍聽之下也是好話,可細品之下, 稍微靈醒些的人, 都聽出了不對勁。

    旁人覺得不對勁, 不敢直言相問, 但皇帝敢。

    他道:“太子, 你方才那話有所不妥, 趙王妃雖是嫂子, 但太子妃才是諸王妃之首。隻有趙王妃為太子妃分憂的,豈有相反之理?”

    聽了皇帝這話,趙王麵色有異,蕭恒卻訝然道:“父皇,從前兒臣聽聞二嫂在外應酬時,每每直言她代表的是皇家兒媳。兒臣想,二皇兄年長於兒臣,二嫂此言也並無不當,故而方才才有此一說。”

    蕭恒徐徐說完,趙王的臉色都青了——

    他就知道,太子那張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他倒是想為趙王妃辯白兩句,可話還沒說出口,上頭的皇帝便把就被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怒道:“狂悖!”

    這其中的不滿顯而易見,趙王趕緊離席跪下,垂首道:“父皇息怒,王妃說此話,是因為長嫂已逝,太子尚未娶妃,四弟、五弟又還小,絕無悖逆之意。”

    皇帝沉吟不語。

    趙王的老泰山、趙王妃的父親湯荃滎,也離席跪在趙王身後,他倒是沒有替趙王妃求情,隻說自己沒有教好趙王妃,才致她性子嬌縱,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湯荃滎那席話,雖是沒有直接替趙王妃求情,但言外之意卻是趙王妃絕沒有犯上之意,不過是嬌縱了些。

    且這席話,也把趙王給摘了出來,省得皇帝疑心趙王妃說那些話,是因著趙王。

    皇帝聽了這翁婿二人的話,看上去倒像是信了,淡聲讓他們起身。

    蕭恒那“狀若無心”的話,竟讓皇帝發了火,讓趙王翁婿差點吃了掛落,趙王這邊的人是鐵了心要扳回一城。

    於是,等趙王和湯荃滎回到席上後,便有人開口提到這次也立了不少功勳的湯賦。

    那人道:“陛下,湯家郎君不愧是湯都督的愛子,此番上戰場,也沒有墜了湯家的門楣,更沒有辜負陛下的期望啊。”

    皇帝似笑非笑地捏著酒杯,抬眸環顧了一周,問:“怎麽不見湯賦?”

    湯荃滎忙道:“稟陛下,犬子如今隻是從五品,故而沒有資格進宮赴宴。”

    這慶功宴也不是誰都能來的,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均需從三品以上才有資格。

    皇帝點點頭,又詢問裴崇兗,湯賦此次的功績。

    裴崇兗倒是記得清楚,一五一十地稟明了皇帝。

    皇帝道:“倒還算不錯,雖說朕此前已下令犒賞三軍,但湯賦是湯愛卿的愛子,朕便再下道旨,擢升一二。”

    趙王及他的擁躉,聽了皇帝這話,皆麵露喜意。

    但這喜色並未持續太久,就被都察院的右副都禦史張知廣打斷了。

    “陛下,臣要彈劾湯賦依仗權勢,搶他人之功填自身之績,此等惡行,不僅不能擢升其官職,更應當嚴懲,以懾眾臣啊。”

    張知廣說完,眾人嘩然。

    湯荃滎氣得麵紅耳赤,猛地起身指著張知廣道:“血口噴人!你空口無憑誣陷我兒,是受了誰的指使?”

    張知廣絲毫不怵湯荃滎,非常理直氣壯地道:“下官擔右副都禦史之責,此乃陛下耳目,為陛下查清藏汙納垢之事乃我之本分。怎麽到了湯都督嘴裏,我都察院就成了打擊報複之地?”

    張知廣是個徹頭徹尾的文官,還是個認死理的人,論嘴皮子,十個湯荃滎也不是張知廣的對手。

    湯荃滎被張知廣懟得說不出話來,索性不予理會,隻跪在殿中,求皇帝明察。

    皇帝微眯著眼,沒理會湯荃滎,而是對張知廣道:“張愛卿的忠心,朕素來是知道的。”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無疑是往湯荃滎臉上扇了一巴掌。

    湯荃滎麵紅耳赤,訥訥地喚了聲“陛下”。

    趙王見狀,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了,便起身道:“父皇,張公對父皇固然是忠心耿耿,但凡事皆要有證據才是。”

    皇帝當然不會因為張知廣的三言兩語,就定了湯賦的罪,便問張知廣有何證據。

    張知廣呈上了一份狀紙還有銀票,道:“陛下,這狀紙是那小兵寫的,這些銀票都是湯賦給那小兵的。”

    李中官給一旁的內侍使了個眼色,那內侍便接過了狀紙和銀票,拿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皇帝沒看那些東西,隻喚過李中官,對他耳語了兩句,才道:“張愛卿,單靠這些,如何能證明你方才所言?”

    張知廣便說那小兵也在殿外等著傳喚。

    還在殿中跪著的湯荃滎,見皇帝沒有要相信的意思,又硬氣了起來。

    他冷笑著道:“張公對陛下自然是忠心耿耿,但也該分辨是非黑白,別什麽都往陛下跟前遞。”

    張知廣有些生氣,正欲反唇相譏,皇帝卻不喜不怒地看了兩人一眼,又喚了裴玨上前。

    皇帝輕敲著桌案,意味不明地問裴玨:“慎之,你是都察院的左都禦史,對此事,你是怎麽看的?”

    此事本就是裴玨暗中操縱的,他能怎麽看?當然是湯家越慘越好。

    皇帝不知這其中有裴玨的手筆,循例問了他的意思。

    依著裴玨之前的打算,他這會兒當然是要落井下石的。

    但如今情況有變,皇帝才當眾給太子指了婚,那有些話便要委婉著說了。

    裴玨對皇帝行了一禮,故作為難地道:“陛下,今日之前,臣固然可以盡訴心中所想,但方才陛下頒了聖旨,舍妹已是太子妃,此事事涉趙王殿下的舅兄,縱然臣心無偏頗,也恐讓人猜忌有偏幫太子殿下之嫌。”

    皇帝沒好氣地道:“朕讓你說你便說,誰敢有異?”

    他說著這話,眼神還掃過了趙王和湯荃滎,以示警告。

    趙王忙道:“慎之隻管說便是。”

    裴玨遂道:“陛下,依臣之拙見,軍功與旁的不同,那是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可以說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立下的功勞。如果權貴子弟可以通過搶他人之功的法子建功立業、升官發財,長此以往,恐會擾亂朝綱。”

    他這話說完,便有不少朝臣紛紛附和。

    裴玨又道:“陛下,臣懇請陛下,徹查此事。”

    皇帝頷首,不鹹不淡地道:“你說得是,著實該徹查,還那些小兵一個公道,也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話音剛落,李中官便對他耳語了兩句。

    皇帝:“那就帶他進來。”

    眾人驚疑不定之際,有侍衛帶著湯賦進殿了。

    湯荃滎有些緊張,畢竟事發突然,他還沒得來及與湯賦通氣,沒想到皇帝竟然已經傳召他了。

    但他也沒有過多的擔心,湯賦又不是傻子,怎麽會認下此事?

    但人算不如天算,湯荃滎沒想到裴玨是個不按常理行事的人,明明皇帝還沒給湯賦定罪,他一開口便是——

    “湯兄,你搶占他人功績的事,陛下已經知道了。陛下召湯兄前來,便是看在趙王殿下的麵上,想再網開一麵。湯兄可不要一意孤行,讓趙王殿下也跟著吃掛落。”

    這話裴玨是低聲與湯賦說的,並沒有旁人能聽見。

    湯賦被召來時,本就迷迷瞪瞪的,開始還抱著皇帝是想為他加官晉爵的想法,這會兒聽了裴玨的話,魂都嚇飛了。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上首的皇帝和一旁的趙王,見這父子倆的臉色果然不好,便沒再懷疑裴玨的話。

    而這時,裴玨又低聲道:“湯兄,搶人功績也就罷了,湯兄竟然還想著殺人滅口,何必做得這麽絕呢?”

    湯賦頓時瞪圓了雙眼,嚷道:“我隻給了他銀錢,讓他心甘情願把功勳讓給我,從沒有想過殺人滅口。”

    湯賦腦子一抽,就這麽嚷了出來。

    湯荃滎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的,差點沒當場厥過去。

    裴玨卻是勾唇一笑,站直後,與皇帝道:“陛下,您都聽到了。”

    對付湯賦這樣的蠢貨,他壓根不用使什麽手段,隻需用簡單的計策,便能讓湯賦不打自招。

    而湯賦還有些迷糊,不停地朝皇帝叩首求饒,“陛下,臣有罪,臣有罪,望陛下念在臣是初犯的份上,饒了臣這一次。”

    皇帝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這才拿起了方才張知廣遞上的狀紙,命人念給湯賦聽。

    等內侍念完了,皇帝才道:“這狀紙上所述,與事實可有出入?”

    湯賦搖頭,“陛下明察秋毫,並無出入。”

    皇帝冷哼,忽地拿起手邊的茶盞,猛然朝湯賦扔了過去,直把他砸得頭破血流。

    他厲聲道:“你可真是好樣的,虧得方才趙王還有你父親皆為你說了話,朕也想著你不會如此膽大妄為,到底是朕低估你了。”

    湯賦被砸了那麽一下,腦子清醒了些,聽了皇帝這話,登時明白他是被裴玨忽悠了。

    他狠狠地瞪了眼裴玨,卻什麽話都不敢說——

    他剛才已經當眾承認了,皇帝也在此地,豈容他翻供?

    皇帝卻已經沒興趣再看湯賦了,他於皇帝而言,還算不上什麽。

    “湯愛卿。”

    皇帝冷冷地喚了聲湯荃滎。

    湯荃滎恨子不成鋼,但更恨的是裴玨和張知廣。聽到皇帝喚他,他臉色灰白地磕了頭,顫著聲道:“臣在。”

    皇帝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冷聲道:“你不會教女兒也就罷了,兒子也不會教。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連修身齊家都做不好,朕很難相信你往後還能繼續為朕分憂。”

    這話可就嚴重極了。

    趙王也沒想到皇帝直接把火引到了湯荃滎身上。

    他也惱恨湯家父子不爭氣,但如今太子已經得了一個得力的嶽家,他不能再失去湯家。

    作者有話說:

    冤種趙王:我自己的心還被皇帝老子給傷得拔涼拔涼的,還得給不爭氣的老泰山和舅兄擦屁股,唉,難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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