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辭官
  第75章 辭官

    在眾目睽睽之下說這話的, 自然是裴玨。

    這話恍若平地一聲雷,叫在場眾人皆驚詫不已。

    薑窈也沒想到裴玨竟然會在這種時候開口說要娶她。

    她又驚又羞,最後幹脆躲在裴玨身後不說話了。

    陶榮謙本準備著訓斥薑慶先, 告訴他薑窈不愁嫁,驟聞此言, 立即看向了裴玨, 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後的外孫女,什麽薑慶先、什麽方氏都顧不上了。

    “慎之, 你方才說什麽?”

    陶榮謙真怕是自己年紀大了、聽岔了,急不可耐地追問。

    裴玨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徑直在陶榮謙跟前跪下, 言辭懇切地道:“陶公, 我願以重禮聘薑姑娘為婦, 珍之愛之重之敬之,終此一生,絕不會有負於她, 請陶公允準。”

    陶榮謙久久不語。

    是了,他外孫女身陷困境之時, 是裴玨對她施以援手的, 把她帶回了京城。

    到了京城後,外孫女便住在鎮國公府, 與裴玨雖說不至於日日相見, 但也總是能碰上麵的。

    他的外孫女模樣如此出眾, 也難怪裴玨動心了。

    這裴玨又是為陶家籌謀回京、又是陪薑窈接陶家人的, 實則是早就在表明他的心跡了。

    陶榮謙看著跪在地上的裴玨, 也算是解開了心中的一些疑惑。

    也難怪裴玨對陶家人恭謹得過頭了。

    但他看著這樣的裴玨, 卻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當年的薑慶先。

    多年前, 薑慶先也是這樣跪在他跟前,花言巧語說了一大通,求他下嫁愛女。

    他沒有被薑慶先打動,更不願意把愛女嫁給除了功名以外什麽都沒有的人。

    但最後卻拗不過已芳心暗許的女兒。

    這才造成了一段孽緣。

    可如今輪到裴玨跪在這裏,陶榮謙卻沒有半分懷疑他對薑窈的真心。

    裴玨這樣的人中龍鳳,能在這檔口直言要娶薑窈,再沒有比這更真心的了。

    陶榮謙一心要替薑窈選門好親事,哪怕外頭的不好,陶家還有陶潯,總是能保薑窈安穩無憂的。

    而裴玨,從家世到品性再到模樣,真是挑不出半點錯。

    陶榮謙捫心自問,他再也找不到比裴玨更好的外孫女婿了。

    打量完裴玨,陶榮謙再看向外孫女,見她粉麵通紅、雙眸含羞帶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兩人隻怕是郎有情妾有意,早就互通心意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陶榮謙倒是不急著答應裴玨了。

    反正煮熟的鴨子不能讓他飛了,但總要端端架子的。

    他道:“慎之,你的為人我自然是清楚的,但窈窈的婚事,我還需慎重考慮才是。”

    他一麵說,一麵觀察著裴玨的神色,見裴玨半分不滿都沒有,心中便又滿意了幾分。

    裴玨:“陶公說得極是,婚嫁是大事,合該慎重的。今日貿然提起,也是事出有因,實則已稟明家母,過幾日請昭華長公主到貴府提親。”

    昭華長公主身份尊貴,裴家能請她來提親,也足以說明對薑窈的重視。

    當然更重要的是,裴玨已將此事稟明了喬氏,又能請人來提親,說明喬氏也是認可此事的。

    薑窈能得這麽一門好親事,陶榮謙覺得自己也能安心了。等他百年之後,去底下見了閨女,也能有所交代了。

    陶榮謙感慨萬千。

    而沒有他的話,裴玨也跪著沒起。

    薑窈卻是不樂意了,她心疼裴玨跪了這麽久。

    她這會兒也顧不上害羞了,過去挽著陶榮謙的手臂,對他撒嬌:“外祖父,您別讓郎君跪著了。”

    陶榮謙一噎,他可沒讓裴玨跪啊,明明是裴玨自己要跪的,他不過就是忘了讓他起身罷了。

    瞧把這外孫女心疼的。

    陶榮謙本來是很滿意裴玨的,可薑窈還沒出嫁,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他心中又有些不愉。

    但既然有了薑窈這話,陶榮謙卻也讓裴玨起來了。

    他可舍不得外孫女不高興。

    不過是頃刻之間,裴玨的身份就變了。

    之前還是陶家的恩人,如今卻成了陶家姑娘的求親者。

    除了陶榮謙,薑窈的幾個舅父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陶守誡穩重、陶守誠體弱,最後還是陶守識開了口:“慎之,年少時的衝動維持不了一輩子,始亂終棄的人多的是,你……”

    裴玨淺笑,極為客氣地道:“您放心,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我絕不會重蹈覆轍。況且,我也不算年少了。”

    既“始亂終棄”又是“前車之鑒”的薑慶先還趴在地上,聽了裴玨這意有所指的話,心中憋悶,又吐了口血。

    這裴玨真是“好樣”的,踩著他的臉皮往自己臉上貼金!要臉不要臉?

    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歸根到底不也是喜歡薑窈那張臉?他就說在建寧府時,裴玨怎的那般護著薑窈,恐怕是早就心存不軌了。

    薑慶先冷哼,他倒是真想看看,等那張臉看膩了,裴玨會不會始亂終棄。

    這世上就不可能會有一心一意的男人。

    想著想著,薑慶先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非得給自己找點存在感。

    他氣若遊絲地道:“裴郎君,你要娶我的女兒,總該問問我這做父親的意思吧?”

    裴玨正要說話,薑窈便徑直走到薑慶先跟前,居高臨下地道:“父親,您最好保重身子、安心養傷,至於旁的,就不勞父親操心了。”

    薑慶先一見薑窈就更生氣了,氣急敗壞地道:“你這個不孝女,你以為沒有父母之命,你能嫁進裴家?”

    薑窈但笑不語。

    她才不管什麽父母之命,她的庚貼在她自己身上,隻要外祖父同意了,她與裴玨便能過六禮。

    薑慶先同不同意,壓根不重要。即便是有人非議什麽,她也不在意的。

    人活一世,何必太過在意旁人的看法?

    薑窈想了想,又撇下薑慶先,過去把方氏嘴裏那團布給扯了出來,意有所指地低聲問她:“你覺得我能不能嫁進裴家?”

    方氏抖了抖,知道薑窈這話裏暗含著的意思,她哆哆嗦嗦地道:“能,當然能。”

    隻要薑窈不去與薑嬌爭寵,她嫁給誰都成。

    薑窈滿意了。

    她站回了方才的位置,仰頭與裴玨相視一笑。此處人多,他們不能太過親密,千言萬語便都藏於笑意中了。

    薑窈還沉溺於裴玨的笑中,忽覺裙擺被人扯了一下。

    她低頭一看,就見裴閑討好地衝她笑,乖巧得不像話。

    裴閑年紀雖小,可剛才的話他都聽懂了,他六叔要娶薑姐姐,換句話說,薑姐姐要做他的六嬸啦。

    裴小郎君當然要馬上抱大腿了。

    他悄聲對薑窈道:“六嬸,往後我在清遠侯府,六嬸可要給我撐腰呀,懷禮也會孝順六嬸的。”

    薑窈的嘴角抽了抽,隻覺得裴閑也太上道了些。隻是,這會兒便叫六嬸,早了點吧?

    況且她才十六,卻莫名地覺得年歲長了好些。

    一旁的裴玨卻是很滿意如此“懂事”的侄兒,朝他投去了讚許的眼神。

    裴閑得了這眼神,小胸脯更挺了些。

    薑窈真是沒眼看,索性不再理會這叔侄倆,隻專心繼續看戲。

    方才被裴玨那麽一打岔,誰也顧不上薑慶先,可誰也沒想就此放過他。

    對陶榮謙來說,薑窈的婚事不用他擔心了,那就更好處置薑慶先了。

    他仍舊堅持方才的說辭,要麽薑慶先自個兒遞辭呈,要麽他用其他法子讓薑慶先再也無法在朝堂上待下去。

    可無論是哪一種,薑慶先都是不願意的。

    反倒是一旁的方氏,因剛才薑窈拿掉了她嘴裏那團布,她又能說話了,出言勸說薑慶先:“夫君,從前是咱們對不住陶姐姐,夫君辭官為姐姐誦經,也是應當的。”

    薑慶先沒想到方氏竟然勸他辭官。

    他不滿地瞪著方氏,想問問方氏,腦子裏裝的是什麽。

    可方氏卻挪到了他身邊,與他低聲耳語:“夫君別忘了,咱們還有嬌兒,待來日嬌兒做了尊貴的娘娘,夫君就是國丈,還愁不能為官嗎?”

    方氏說得懇切,好似是在為薑慶先思量。

    但隻有她自己才清楚,她是擔心薑慶先的名聲徹底壞了,會影響薑嬌。

    薑窈如今倒是有裴玨想娶,可薑嬌在趙王府本來就是個侍妾,若再有個壞了名聲的父親,她還如何立足?

    為了薑嬌,也隻有薑慶先這個當父親的犧牲一二了。

    薑慶先卻是把方氏剛才的話都聽進去了。

    是啊,他還有薑嬌這個出息的閨女,隻要趙王登基了,薑嬌做了皇妃,那他還擔心翻不了身嗎?

    抱著這個希望,薑慶先徐徐抬頭,與陶榮謙道:“我明日便辭官。”

    陶榮謙瞥了他一眼,然後又看向心虛的方氏。他倒是不知道這女人跟薑慶先說了什麽,竟然讓他這麽快就下定了決心。

    不過,如此也好,正和他意。

    等薑慶先成了白身,他便會讓薑慶先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薑慶先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陶榮謙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眼神,淡聲道:“如此甚好。”

    說完這話,陶榮謙便不想再理會薑慶先與方氏。

    他給陶守識使了個眼神,讓他把這兩人扔出去。

    那兩人還沒走遠,餘氏便大聲喚人拎了水來,把他們待過的地方多衝洗幾遍。

    薑慶先與方氏都知道餘氏是故意的,就是為了羞辱他們。

    方氏的臉都氣白了,陶家真是欺人太甚!

    不過是個落魄的侯府罷了,如今也隻是空有爵位,有什麽了不起的?

    方氏腹誹著,卻不敢再與陶家人起什麽衝突,隻艱難地攙扶著薑慶先往外走。

    等這兩人離開後,陶榮謙立即喚了裴玨,讓他跟自己去一趟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