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觀燈
  第53章 觀燈

    正月初九, 鎮國公裴崇兗便領兵出京了。

    他已年過五旬,又多年不曾領兵,國公府上下多少都有些擔心。

    喬氏特意去寺廟裏給他求了平安符。

    她憂心裴崇兗還有本就在北境的裴玧, 但在小輩們跟前,但是一如往常, 神色行事都沒有異常。

    “窈窈一會兒安心與阿玥他們去燈節, 這京城的燈節啊還是很有趣的,還能猜燈謎, 若能贏了彩頭,也是好事一樁。”

    今日是正月十二, 再過幾日, 燈節就要散了, 裴家的郎君和小娘子便約好今日去逛燈節。

    裴玨原本就打算帶薑窈與裴華玥去, 如今多了這麽多礙事的人,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喬氏對此樂見其成,甚至又從自己的私庫裏挑了幾件首飾給了薑窈, 讓她出門觀燈時佩戴上。

    薑窈與裴華玥今日在葳蕤軒用晚飯,剛用完, 喬氏便催促著她出門。

    薑窈如今在喬氏跟前是自在極了, 聞言便伏在她膝上撒嬌:“您怎麽這麽急著攆我呀。”

    喬氏笑著替她捋發,意味深長地道:“我還不是怕旁人等急了。”

    薑窈知喬氏對她與裴玨之事一清二楚, 心知喬氏口中的“旁人”便是指裴玨。

    隻是喬氏沒捅破這層窗戶紙, 薑窈也隻好裝傻了。

    她垂眸不語, 隻露出了紅得發燙的側臉, 喬氏不由一笑, 心道她那傻兒子總算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了。

    喬氏拍了拍薑窈的背, 道:“這天色也不早了, 快去吧。”

    裴華玥也過來拉薑窈的手,“馬車已等在二門外了,嘉儀他們也差不多快過去了,咱們也走吧。”

    薑窈點點頭,與裴華玥一道辭別了喬氏,相攜去了二門處。

    裴嘉儀並裴閱、裴闕、裴聞皆已到了。其他小郎君年紀尚小,不與他們一道。

    裴嘉儀高興地小跑了過去,笑盈盈地道:“小姑姑,薑姐姐,你們來啦,咱們快走吧。”

    裴華玥卻道不急,“你六叔還沒到呢,急什麽?”

    裴嘉儀撇撇嘴,雖說六叔歲除那晚與他們一道去放了河燈,可那是因為汴河邊人少。

    看花燈人那麽多,她可不覺得六叔真會一起去。

    可沒等她反駁裴華玥,裴玨竟真的來了。

    他不僅來了,還讓眾人看得目不轉睛。

    他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為了與他左都禦史的身份相符,平日裏穿的常服大多是玄色的。

    可今晚,他竟穿了一身月白。

    裴玨的相貌本就極為出眾,也就是往日身著玄色,又老是板著臉,才叫人望而生畏。

    現下倒是不會讓人望而生畏了,可卻更加如天上高不可攀的圓月。

    裴華玥等知道他心思的,這會兒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不知道裴玨為何會一反常態,穿了這麽一身。

    可年紀小些的裴聞和裴嘉儀不知道,這兩人按捺不住,紛紛過去打趣裴玨。

    裴聞:“六叔,您這身衣裳何時做的?往日沒見您穿過,倒是極襯您的,看著年輕了三五歲。”

    裴嘉儀跟著點頭,“就是就是,六叔,您這麽穿,一點也不像快而立之年的人了。”

    裴玨:……

    就算是看在這兩人是親侄子、親侄女的份上,左都禦史也已經生氣了。

    什麽叫年輕了三五歲?什麽叫一點也不像快而立之年的人了?

    會不會說話?

    裴玨輕飄飄地瞥了裴嘉儀和裴聞一眼,直看得倆小的汗毛直立。

    裴玨可沒想放過他們,罰了他們抄書。

    薑窈被這一幕弄得忍俊不禁,在裴玨看過來時又立即把笑意給憋了回去。

    裴嘉儀卻指著她,與裴玨告狀:“六叔,薑姐姐也笑話您了,您也要罰她,這才公平。”

    裴玨遂又朝薑窈看過去。

    薑窈可不想被裴玨罰,她慢騰騰地走到裴玨跟前,替自己辯白:“我沒笑話你。”

    裴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說話。

    一旁的裴嘉儀還在嘰嘰喳喳的,信誓旦旦地說她瞧見薑窈笑了,還拉了裴聞做見證。

    裴華玥等人在一旁看戲,都想知道裴玨會不會罰薑窈。

    薑窈看了裴玨一會兒,借著被厚重的氅衣擋住的便利,伸手撓了撓裴玨的掌心,又道:“真沒笑話你。”

    她的指尖撓著裴玨的掌心,讓他瞬間變了神色——

    小兔子的膽子又大了,敢撩撥他了。

    裴玨眸色漸深,克製著想要捉住她手腕的衝動,淡聲道:“嗯,我知道。”

    這就是不會罰她了。

    裴嘉儀嘟著嘴,她明明就看到薑姐姐笑了嘛。

    她心底存著氣,率先上了馬車。

    裴玨抬眸看了眼天色,與薑窈道:“走吧,這時候出門,觀燈正合適。”

    薑窈也抬頭看了他一眼,恰與裴玨飽含深意的眼神對上了。

    她不必多想,便知道裴玨是在笑她為了不抄書,對他使了“美人計”。

    自裴玨剖白了心意,薑窈可不會因為自己的舉動而羞赧了。

    誰叫裴玨就吃她這一套?

    *

    正月裏,燈節會持續差不多半個月,可不管哪日出門,觀燈的人都不少。

    今日已是正月十二,街上的人仍然很多。

    薑窈幾個女眷出門時是坐的馬車,可馬車在街上難行,因此到了永興巷口,她們便棄馬車而行。

    裴嘉儀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已經忘了裴玨罰她抄書的事,興致勃勃地細數著好玩兒的地兒。

    裴華玥也接話:“我聽說孫家燈樓的彩頭每日都在變,也不知道今日是什麽。”

    薑窈好奇地問:“孫家燈樓是什麽?”

    裴華玥:“是京城最有名的製燈的人家,那手藝不僅在民間大放異彩,就連宮中貴人都是知道的。”

    薑窈對這手藝活不感興趣,隻關心彩頭。

    “聽說今晚的彩頭是一對琺琅描金山水樓閣燈盞,似乎是孫家大郎君用了三月才做成的。”

    一對燈盞用三月才完成,足可以預見燈盞的精美。

    眾人既說起了此事,便徑直去了孫家燈樓。

    京中猜燈謎的地兒不少,但論起人氣,還是孫家燈樓首屈一指。

    薑窈他們去得早,人倒不是很多。

    燈樓的夥計見了他們,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來,道:“諸位郎君、小娘子,是想猜燈謎的?”

    裴玨年長,又是長輩,把一眾小的護在身後,與夥計道:“嗯,幾時開始?”

    那夥計便道:“按著咱們燈樓一貫的規矩,是酉時四刻,今晚的彩頭是一對琺琅描金山水樓閣燈盞 。不過,規矩也變了些許,諸位不僅要猜對前麵的題,最後還要在四樓搭弓射箭,誰若把懸掛之物射下來了,那一對燈盞便歸誰。”

    孫家燈樓共有四層樓,前三樓都是猜謎的地方,每上一層難度便大上幾分,最後能脫穎而出的皆不是一般人。

    往年的規矩便是,誰在猜燈謎中拔得頭籌,彩頭就歸誰。

    今晚卻加了個射箭的關卡。

    裴嘉儀便問:“可是比賽本就是猜燈謎啊,若是那拔得頭籌之人射藝不佳,那豈不是白忙活了。”

    夥計便解釋道:“若最後不能射中懸掛之物,也另有彩頭,也是一對燈盞,不過沒有那對琺琅描金山水樓閣燈盞精致。”

    彩頭的事解決了,可裴嘉儀還另有疑問——

    “我們女子自是不通射藝的,你們那對燈盞豈不是特意為郎君們準備的?”

    她的問題這麽多,夥計倒也不嫌煩,一一替她解答了:“我們正是考慮到此事,因此今晚的猜燈謎需郎君與娘子結對。”

    裴家此行四男三女,若要結對,必有人要落單。

    裴閱和裴闕都是定了親的,不會與薑窈結對,便分別尋了裴嘉儀和裴華玥。

    裴聞年紀雖小,但也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沒有定親,且年紀不大,便盤算著與薑窈一起。

    至於六叔?

    裴小郎君想,六叔應該不會對猜燈謎感興趣的。

    裴聞盤算得很好,他有些害羞地到了薑窈跟前,靦腆地笑著道:“薑姐姐,我……”

    “懷清。”

    裴聞話還沒說完,裴玨那略帶冷淡的聲音便在他們旁邊響起。

    裴玨剛罰了裴聞抄書,他這會兒不敢惹裴玨生氣,以免要抄的書又多上幾冊。

    裴聞收起靦腆之色,殷勤地問裴玨:“六叔有什麽吩咐?”

    裴玨打量了他幾眼,方道:“我聽說你之前射箭時傷了手,今晚就不必去了。”

    裴聞張了張嘴,心道他射箭受傷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怎麽會妨礙他今晚大顯神威?

    可在裴玨跟前,他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裴聞看了眼薑窈,腦子一轉,脫口而出:“可是我不去的話,薑姐姐不也不能去了?”

    薑窈連連擺手,“我無妨的。”

    裴玨往燈樓看了眼,又低頭問薑窈:“想要彩頭嗎?”

    薑窈誠實地點頭,她想要的。

    裴玨便笑了起來,“那我陪你。”

    薑窈與他四目相對,從他盛滿了笑意的眼中,忽然明白過來——

    他阻止裴聞與她一道,隻怕就是為了順理成章地與她結對吧?

    他的意圖是那麽昭然若揭,薑窈不覺紅了臉。

    裴聞才十四,對男女之事不開竅,壓根兒看不出他六叔心裏的彎彎繞。

    他頗為遺憾地道:“可我也想要燈盞啊。”

    薑窈看著他失望的樣子,有些不忍心,本想說若他們真得了彩頭,便送他一盞。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要得那彩頭,得搭弓射箭,她是不會的,最後還得靠裴玨。

    裴玨贏的彩頭,她不好做主給了旁人。

    當然,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裴玨為了她贏的,她也不想分給旁人。

    薑窈向來坦蕩,卻還是因著這份心思唾棄了自己一把,順便在心裏給裴聞道了個歉。

    作者有話說:

    倆無良長輩:對不住了大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