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過往
  第19章 過往

    薑窈縱然再不情願,去建寧府的事也變不了。

    “姑娘,剛泡的茶,您試試味道。”

    馬車上,阿雲替薑窈沏了杯茶。

    她無父無母,自然是薑窈去哪裏她就跟著去哪裏。

    知道要去京城,阿雲興奮得幾夜都沒睡好覺。

    至於阿梨,她本因她弟弟的緣故,想要留下,薑窈不放心她,便讓她帶著她弟弟一道去京城。

    裴玨也同意了。

    阿梨因此對薑窈和裴玨感恩戴德,伺候起薑窈來,比往日更加盡心。

    阿雲的茶遞到了薑窈跟前,她心不在焉地接過,呷了口,勉強笑著道:“還不錯。”

    阿雲看出她心緒不佳,想陪她說會兒話,卻被阿梨扯了扯衣袖,便住了嘴。

    薑窈靠在馬車壁上,不安地絞動著手指。

    太陽東升西落,日落時分,他們便到了建寧府。

    薑窈掀開簾子的一角,恰好看到守城的小兵,一時間怔忡不已。

    一月前,她從這道城門出去時,真沒想到這麽快就又回來了。

    簾子放下,隨著馬車車輪碾過青石板,城中的熱鬧慢慢傳了進來。

    鄉音無比耳熟,隻是已物是人非。

    因他們不會在建寧府停留太長的時間,自不會同在延平府那般置宅子,隻尋了一客棧住下。

    她戴了冪籬,由阿梨攙扶著下了馬車。

    裴玨正在馬車前等她。

    店裏的夥計殷勤極了,一麵讓同伴把他們的馬還有馬車趕去後院,一麵帶著薑窈等人進了客棧。

    “各位客官要幾間房?”

    裴玨帶了兩個長隨、十二名侍衛,薑窈主仆三人,再加上阿梨的弟弟張任,他們一行共有十九人。

    “兩間上房,八間甲房。”

    客棧裏上房當然是最舒適的,另又分作甲乙丙三等房以及大通鋪。

    裴玨不會委屈自己,也不想自己的侍從住得太差。

    他一看就是不差錢兒的,夥計待他頓時比剛才更殷勤——

    這就是財神爺啊。

    不過——

    “郎君見諒,咱們客棧現下上房倒是夠,但甲房隻剩下兩間,其他的都是通鋪了,您看?”

    上房自是要留給薑窈和裴玨的。因甲房不夠,周沂等侍衛主動去睡通鋪,將兩間甲房留給了阿梨、阿雲和榮安兄弟,再讓張任和榮安兄弟擠擠。

    薑窈和裴玨的房間挨著,兩人各自回了房。

    ……

    “郎君,您要打聽的事,屬下都打聽清楚了。”

    入夜後,周沂來了裴玨的房間。

    裴玨負手而立,微抬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周沂道:“薑姑娘離家後,薑主事四處找了許久,卻不見她的蹤影,薑家又不好將此事宣揚出去,便謊稱薑姑娘病重,欲與何通判解除婚約,但何通判不樂意。”

    裴玨不悅,“薑家已經和何峰定下婚約了?”

    周沂忙補充道:“婚書倒是沒有,應該隻是口頭說好了,也不算是定下了婚約。”

    裴玨“嗯”了聲,想起薑窈是說過,她離家時,除了帶上了裴家那枚玉佩,還帶上了她的庚帖。

    沒有庚帖,兩家便不能合庚帖,婚書也就下不了。

    裴玨微微勾唇,薑窈單純不知世事,但腦子還是靈的,離家也不忘把庚帖拿上。

    “說說薑家的情況。”

    周沂早就把這些都打聽清楚了,裴玨相詢,他便娓娓道來:“薑主事除了方氏這個繼室外,還有三個姨娘。方氏生有兩子兩女,三個姨娘也都各有子嗣。屬下聽說,方氏的大女兒,薑家的二姑娘,隻比薑姑娘小半歲。”

    裴玨心念微動,算算薑窈的年紀,當年陶家出事時,陶氏應該剛有身孕,就跟著薑慶先來了這建寧府,在此地生下薑窈。

    若方氏的長女隻比薑窈小半歲,那也就是說,薑慶先剛到建寧府不久,就與方氏有了首尾。

    難怪陶氏會患癔症,先是母家敗落、父兄流放,接著又是丈夫與旁的女人耳鬢廝磨,真是重重打擊接連而來。

    那幼時的薑窈是如何過的?

    陶氏病了,薑慶先寵愛方氏,誰都顧不上她。

    明明父母俱在,過得卻猶如失恃失怙一般。

    裴玨抿唇,偏過頭往身側那堵牆看去。

    薑窈與他一牆相隔,此時此刻是不是又在輾轉反側、憂心忡忡?

    “郎君?”

    周沂見他看著牆出神,疑惑地喚了他一聲。

    “無事,”裴玨收回眼神,坐在了圈椅上,壓下心底那抹異樣,輕啟薄唇:“你接著說。”

    “屬下還打聽到,薑主事極為寵愛方氏,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薑姑娘從前在薑家的日子,很是不好過。”

    這些事不消周沂去打聽,裴玨也能猜到。

    “屬下聽薑家鄰舍的人說,約莫四年前,方氏再度有孕,孕相不好,之後來了個什麽高僧,說薑姑娘和方氏腹中孩子八字相衝,在方氏生產前,薑姑娘需得離得遠遠的。薑主事聽信了那和尚之言,送了薑姑娘去城外青雲寺暫住,還命薑姑娘每十日抄卷經書,給方氏腹中之子祈福。後來方氏順利生產,薑主事才把薑姑娘接回去了。”

    裴玨聽完,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攏。

    四年前,薑窈才十二歲,薑慶先竟然把她扔在寺裏,還讓她給繼母腹中之子抄經祈福!

    這是父親能做得出來的事嗎?

    別說裴玨麵色不佳,周沂心裏也不大痛快,很是唾棄薑慶先。

    裴玨沉聲開口:“還有嗎?”

    薑慶先和方氏,還如何苛待過她?

    周沂搖頭,“薑姑娘十歲喪母,除服後不大出門,除了這樁事,鄰舍也沒其他印象深刻的事了。”

    裴玨曲肘撐額,斂目不語,半晌才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沂抱拳,“是。”

    他走後,裴玨起身往窗邊走去。

    今夜雲沉無月,隻有不遠處那昏黃的燈籠和小窗中露出的微光點綴著這暗夜。

    裴玨偏頭往薑窈房間那邊看了眼,窗中無光亮透出來。

    她應當是已經睡下了。

    他微抿薄唇,收回了眼神。

    *

    薑家。

    薑慶先縱有三個姨娘,但他最為寵愛的還是方氏。

    她容貌秀美、溫柔小意,每每讓薑慶先沉溺於她的溫柔鄉,無法自拔。

    是夜,薑慶先在方氏房裏用過晚飯,便也沒走,打算在這邊留宿。

    方氏坐在燈下做著針線活,薑慶先老神在在地躺在軟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說話。

    “這麽晚了,就別做了,仔細傷了眼睛。”

    方氏沒抬頭,隻溫和地笑了,“都做習慣了,哪兒那麽容易傷眼睛?我本也不是什麽嬌貴的人。”

    方氏出身不高,她父隻不過是個微末小官,她又是庶女,這些活她確實是常做的。

    薑慶先看著方氏那張在燈下越發嬌媚的臉,驀地想起了他的原配陶氏。

    侯府貴女,那是真正的嬌貴人,從小到大吃穿用度無一不精,性子也極為嬌縱。

    他們成親後,陶氏何曾同方氏這般做過針線活?她隻怕是怎麽拿針的都不知道。

    “給誰做的?”

    薑慶先下了榻,坐在了方氏旁邊,隨意翻看了下她手中的活計。

    方氏臉一熱,頭垂得更低了,“給夫君做的中衣。”

    薑慶先便笑了起來,方氏就是這樣的,事事妥貼周全。

    他摸了摸那布料,竟覺得出奇的好,“這料子得花不少銀錢吧?”

    方氏聞言,忽地停下了穿針引線的動作,皺眉道:“不瞞夫君說,這料子原是我給大姑娘備下的,想著給她做兩身中衣,誰知她不辭而別,料子又不能退,便便宜您這做爹的了。”

    聽她提起薑窈,薑慶先臉色沉了下去,“那混賬東西,良心都被狗吃了,擔不起你對她的好!”

    方氏似乎極為不讚同薑慶先這話,她嗔怪道:“哪有這麽說自己姑娘的?她雖不敬咱們這做父母的,但總歸還是孩子,好好教就是了。”

    薑慶先冷哼,起身去給方氏倒了杯茶,神色不悅地道:“她那性子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教不好了。你看看咱們的嬌兒、婉兒,打小就溫和知禮、秀外慧中的,那不還是隨了你這個當娘的?”

    方氏抿唇一笑,“瞧郎君說的,嬌兒、婉兒性子好,不也有郎君的功勞?”

    “那是,”薑慶先輕挑地揉捏了方氏一把,“若沒有我日夜耕耘、降下甘霖,你也生不出孩子來。”

    方氏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染上紅暈,嚶嚀一聲倒在了薑慶先懷裏,兩人又是好一通鬧騰。

    “夫君,咱說說正經的,”方氏按著薑慶先作亂的手,憂心忡忡地道:“雖說大姑娘離家,讓咱們擔心,也讓郎君麵上無光,但咱們做父母的,也不能跟孩子計較,還是要早些找到她才是,何通判處還等著呢。”

    方氏越“體貼”,就越顯出薑窈的不懂事來。薑慶先皺眉:“這都找了一月了,還是不見人。她失蹤這麽久,就算找回來,萬一……那怎麽跟何通判交代?”

    他們找不到薑窈,對外稱她重病休養,薑慶先卻擔心薑窈被找回來後已不是完璧之身,不好跟何峰交代。

    方氏不讚同地道:“這有什麽?何通判不僅是鰥夫,膝下還有好幾個子女,就算大姑娘不是完璧了,他還能嫌棄不成?”

    薑慶先沉吟片刻,忽地笑了起來:“你說得有道理,當務之急,還是要快些找到她才是。”

    作者有話說:

    窈窈:別找了別找了,我送上門來了~感謝在2022,05,22 18:37:04~2022,05,24 17:34: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三木彡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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