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她……”

    周二姑娘周紫瑤一噎, 想同身邊人怒斥阮安若不知禮數。

    哪知左右看看才發現,此時眾人的目光都已經追隨著阮安若去了堂中。

    阮家身份特殊, 身為外來戶,卻用極短的時間就在慶州一鳴驚人, 且又極為順利的由商戶轉到了官宦人家。

    ——阮青嵐的番市知事雖是個新名頭,但實實在在是替王爺做事的,且就目前看來, 還頗有些真材實料,鑒於此,大家都想知道, 今日阮家女眷會敬獻什麽賀禮。

    意識到這一點, 周紫瑤也隻好先將怨懟擱下,趕忙同眾人一起看去。

    此時,堂中也已經有不少人, 眼見阮家母女進來, 才入座的邢漪容盡力收起不喜, 做出端莊友好的模樣, 甚至還特意含笑朝安若點了下頭。

    安若看在眼中, 也淡淡朝她點了個頭, 恰巧也到了堂正中,她停住腳步, 與母親妹妹一道向上座的李太妃行禮。

    “恭祝太妃福如東海,日月昌明。”

    說罷,又將手中錦盒奉上。

    “此乃小女親手所織天華錦裝裱的金剛經, 願神佛保佑太妃福壽延年。”

    秦氏盡力緩和心間緊張,向上座的李太妃介紹道。

    “哦?”

    聞聽此言,李太妃不由得好奇,叫侍女接過送到眼前來。

    待看到錦盒中的佛經,不出意外的眼睛一亮,拿到手中仔細端詳道,“這是……天華錦?”

    所謂丹碧玄黃,雲襇瑞彩,這樣的金剛經眾人還是頭一次見,饒是出身貴族又做了二十餘年王府主母的李太妃,也不由得驚歎道,“這錦中有花花中有錦,從前竟是不多見……”

    語罷抬頭看向安若道,“這是你織的?”

    目中頗有些不敢置信的意味。

    “回太妃,這的確是小女所織,”安若含笑,又為眾人細細介紹,“此錦曾盛於前朝,被稱添花錦,前朝尚佛,這類錦便專用以裝裱佛經,以示世人虔誠之心,聽說現如今在吐蕃天竺等國,此錦仍是天價難求的佛家聖物。不過本朝並不尚佛,此錦又頗為繁瑣難織,加之先前與番邦斷絕交流,漸漸地,大周境內便無人再織這天華錦了。”

    巧的是,今日賓客中正有一位來自吐蕃的貴婦,眼見到李太妃手中的天華錦後,毫不掩飾目中激動之情,用不甚流利的漢話道,“我已經好多年不曾見到新的天華錦,上天保佑,今日竟在此見到了,真是佛祖保佑。”

    這反應倒正好佐證了安若所言,李太妃點了點頭,又問她,“那你又是怎麽將它織出來的?”

    安若笑笑道,“不瞞太妃,上回小女有幸入府,見到王爺敬獻太妃的硨磲手串,回去後有感而發,又查閱了許多古籍,終於找到了一些天華錦的詳盡記載,便試著複原,許是上天眷顧,終於叫小女將其複原了出來。”

    李太妃聽了她的話,又將佛經拿到手中仔細端詳,也不由得點頭,“前些時日得了幾本前朝傳下來的古籍,的確是用這種料子裝裱,不過時間長了,都有些破舊,顏色也不如此明豔,我原本還有些可惜,沒想到今日竟看見了新的。”

    語罷又抬眼看向她,並不吝目中的讚許之意,道,“你是個用心的孩子,此番若非你肯鑽研,今日我怕是沒有這眼福了。”

    安若垂目謙謹,“太妃過獎,小女家中以織造起家,複原這些珍貴織品,本也是自身責任。”

    太妃頷首,再度垂目打量手中賀禮,這新裱的封麵自不必說,裏頭的書頁也是上等紙張,上頭的字跡若星鬥漫天,賞心悅目,還散發淡淡墨香。

    旁的話不必說,但是她的眼神,就足以說明對這份賀禮的喜愛之情了。

    這叫下座眾人心間都是百般滋味,尤其還未踏進堂中的那位周紫瑤,回頭瞅了瞅自家準備的金鑲玉花瓶,忽然覺得拿不出手了。

    偏在此時,那位吐蕃夫人又開了口,對安若道 ,“不知等會兒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我們難得來一趟,今日得見此聖物,實在不忍就此回去,姑娘手中可還有剩餘?”

    嘖,這竟是當場要與阮家做生意的意思了,眾人一時羨慕又嫉妒,秦氏更是受寵若驚,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了,倒是李太妃笑道,“赤鬆夫人放心,等會兒阮夫人幾個是要留下吃酒的,阮家在城中也有織坊與商鋪,你們有的是時間商議。”

    這位赤鬆夫人這才放了心,衝阮家母女投來善意微笑,還主動招呼她們來身邊坐。

    李太妃也甚為滿意,將佛經交與婢女手上,還特意交代要收好,這才邀請下一位客人入堂。

    然經過阮家這一番精心之作,後頭的俗物卻難以叫人再驚喜。

    眾賓客賀過壽後,離宴席開始還有些時間,王府的園丁們早就備好了一園子的秋菊冬梅,供眾人賞景。

    慶州地處西北,氣候較汴京還要寒冷些,卻沒想到這時節還有菊花,且與梅花開在一處,實在是難得的景色。

    方才阮家母女一鳴驚人,贏得不少人刮目相看,此時來到園中,又不少貴婦小姐主動湊上來與她們攀談。

    周紫瑤依舊對方才安若不理她的事耿耿於懷,此時並不屑往她們跟前湊,然心間卻非常不忿,好不容易找到了邢漪容的身影,趕忙湊上前去說悄悄話。

    “邢姐姐快瞧她們那樣,不過會織個錦緞罷了,吹得快要上了天,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們是布販子嗎?邢姐姐今次也是親手繡的賀禮,用的心思一點也不比她差,怎的不見你吹噓?”

    “阮姑娘的賀禮的確更高一等,這也是事實。”

    邢漪容想起爹的話,不得不故作大度的將酸意壓下,且還在周紫瑤驚訝的目光中,也向安若走了過去。

    “阮姑娘。”

    她笑得仿佛從前與安若並沒有任何過節,“方才姑娘的賀禮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我近來無事,也打算研究各類綾羅錦緞,不知可有機會向你這位行家請教一二?”

    安若心間狐疑,麵上卻不顯,笑著謙遜,“邢姑娘客氣了,我稱不上行家,不過你若有什麽問題,我若知道,一定解答。”

    邢漪容點了點頭,忽然又道,“說來,不知天冷之後阮姑娘都在忙些什麽?若得空,可去我們府上坐坐。”

    什麽,還邀請她去邢家?

    如此與從前大相徑庭的態度,安若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對,遂隻笑了笑,道,“承蒙邢姑娘不嫌棄,不過家中瑣事繁多,我隻怕是走不開。”

    邢漪容知道她在提防,便也沒多糾纏,又與她客氣幾句,便告辭出來了。

    那周紫瑤又迎上來道,“邢姐姐未免太看得起她,但她竟然不肯給您顏麵,這實在是……”

    話還未說完,她忽的將語聲一頓,“咦,阮安若人呢?”

    邢漪容原本覺得她鼓噪,但聽她這語聲一轉折,也不禁將目光投了過去,果然發現方才的地方沒了安若的影子,隻剩下阮家其他兩人。

    倒是周紫瑤會聯想,忽的哎呀一聲,悄聲與她道,“她該不會……伺機見王爺去了吧?”

    邢漪容心間一頓,竟覺得很有可能,一股極為酸澀的感覺頓時漫上了心頭。

    周紫瑤憤憤不平的哼道,“就知道她今日不會安分,”說著眼珠一轉,忽然計上心來,與邢漪容道,“咱們找人去看看,趁今日人多,索性揭開她的真麵目。”

    邢漪容雖也嫉恨,卻不似周紫瑤這般蠢笨,今日是何等場麵,就算能揭開阮安若去私會王爺,但當著這麽多人生事,也一定會被太妃不喜。

    但她並沒阻攔周紫瑤,反而計上心來,對她道,“這主意倒不錯,隻可惜我常在王府,旁人都認得我的丫鬟,不方便到處走動……”

    周紫瑤立時自告奮勇,“我並不常來,我叫人去,姐姐隻管等著!”

    邢漪容頷首,“那就有勞妹妹了。”

    周紫瑤按捺不住心間興奮,立刻招了自家的丫鬟,低聲吩咐了起來……

    ~~

    已是深秋,湖邊沒什麽景可賞,是以此處較別處清淨了許多。

    安若跟著人一路行來,還未停步,已經瞧見了亭中的人。

    因今日給母親過壽,他一身蟒袍,發上豎金冠,著裝較往常更加正式,還未瞧清楚眉眼,已經叫人感受到了那份威儀。

    今日引安若來的,還是上回為太妃送硨磲手串的小宦官,理由依然是有貴人想見她,安若自然也知那是獨孤珩。

    其實她原本也有些顧慮,此時單獨來見他並不太好,但回想自嵯峨山的刺殺分別後,她就沒再見過他,也不知他的傷是否已經恢複,便決定還是過來看看。

    待終於走到亭中,小宦官施禮後告退,侍衛們也都站的遠遠的,近處隻有他們二人。

    “見過王爺。”

    她屈膝行了一禮。

    獨孤珩禁不住垂眼看她,隻見少女今日穿了櫻色長襖,色彩較先前明豔了些,發髻也梳得正式,由額頭往下,能看見俏麗的鼻尖,她唇上櫻紅,猶如夏日豔豔的櫻桃。

    雖則周遭秋意瑟瑟,他卻猶如置身驕陽之下,不由得口渴起來。

    “無需多禮,快平身吧。”

    他咳了咳,妄圖驅除聲音中的啞意,正思索該以什麽話開場,卻聽安若先問他道,“王爺的傷可好了?”

    獨孤珩一怔,心間愈發熨帖起來,一見麵就關問他的傷,可見她心中真的有他。

    “孤好多了,不必擔心,你怎麽樣?”

    他含笑問她,眸中柔情猶如春風。

    安若看在眼中,不由得一頓,正待回答,卻見他眸色一變,沉聲道,“何人鬼鬼祟祟?”

    作者有話要說:  某王:心累,約個會都不得安生QAQ

    某若:嘖,還不都是你招的?

    某王:我錯了寶貝,我不該如此英俊瀟灑風姿卓然威武雄壯!!!

    某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