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回鄉去了?

    阮青嵐這話一出,可叫房中的幾人都有一頓。

    須臾,一直沒不說話的內廷監總管張福海忽然冷笑了一聲,“看來阮東家是不知拱衛司的厲害?”

    “對!”

    那姓朱的知事也立時會了意,朝門外招了招手,頃刻間,便見有人抬了些東西進門。

    竟是各色刑具,什麽夾棍錘頭烙鐵之類,隻消一眼,就足以令人膽寒。

    阮青嵐麵上雖淡定,心間卻也有一頓。

    他不是沒聽過這拱衛司的大名,自然知道,這幾人並非在同他玩笑。

    可趙達與李官人是他的恩人,人家幾次有恩與他,他又怎麽能輕易將他們置於危險之中。

    說實話,他此時也並不能肯定,那對珍珠耳墜正是宮裏丟的那兩顆。

    畢竟那樣的珠子,民間實在罕見。

    但不管李官人是從何處得來的珠子,他都不能忘恩負義。

    所以他依然堅持道,“大人言重,草民怎會不知拱衛司的大名?草民不敢說謊,草民的那兩位朋友本就是外地人士,來汴京不過生意往來,前些日子辦好了事,早就已經返鄉了。”

    張福海卻不信,眯著狹長的眼睛盯了他半晌,神色之恐怖,猶如惡鬼。

    若再找不到宮裏丟的那兩顆寶貝,他就要人頭不保,眼看現如今剛有了希望,又怎麽能輕易放棄?

    皇宮之中,內廷監的手段是出了名的,更何況今日隻是對付一個無權無勢的商人?張福海又冷笑了一聲,對朱宏才道,“既然阮東家不見棺材不落淚,朱大人不妨給些厲害瞧瞧。”

    朱宏才全聽他的,立刻就招手喚下屬,“上刑!”

    有兩三個侍衛應是上前,便要來拖阮青嵐。

    阮青嵐隻當躲不過去,甚至已經做好了要吃苦頭的準備。

    誰料就在這時,忽有一人匆忙踏進房中,對朱宏才耳語了幾句,而緊接著,就見朱宏才一愣,竟然又抬手阻道,“先等等。”

    語罷他又對著張福海耳語起來,卻見張福海也是一臉意外的樣子,想了想,與他一道出了房門。

    像是去見誰去了。

    阮青嵐暫時幸免受罪,開始思索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卻聽見有人說話,“你這又是何苦?左右那珠子是別人送給你的,你隻要乖乖交待出來,撇清自己的嫌疑,不就沒事了?”

    是方才一直沒有開口的吳玉山。

    說起來,阮青嵐與吳玉山也算熟識。

    畢竟他給綾錦院供貨,少說也已經有十年的光景了,而這十年間,這姓吳的不知收了他多少好處。

    然過往他在怎麽努力示好巴結,卻隻換來今日這般處境,阮青嵐禁不住自嘲般一笑,回道,“贈我們珍珠的友人是真的不在汴京了,非草民不肯交代。再說,草民再卑微,也絕不是那背信棄義之人。

    他神色不同於往常謙卑,吳玉山不禁一頓,沒好氣道,“你這是說我背信棄義?混賬!堂堂宮中寶物流落到了你一個商人的家裏,這本就是大罪,你還指望我包庇你不成?”

    阮青嵐卻一聲涼笑,“草民不敢。但草民家中之物是不是宮中丟失的寶貝,現在言之尚早,還望大人口下留情。”

    吳玉山氣急敗壞,罵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蠢東西,等著受刑吧!”

    話音落下,隻聽門吱呀一聲響,方才出去的拱衛司知事朱宏才回來了。

    隻是卻不見那張福海的身影。

    吳玉山正疑惑,卻聽朱宏才對阮青嵐道,“原來是誤會一場,阮東家可以走了。”

    這叫吳玉山一愣,“什麽?可是朱大人……”

    朱宏才卻顧不得理他,隻對阮青嵐道,“宮中出了這等大事,我等也是為了盡快能平息聖怒,還望你不要怪罪,朱某這就派人送你回家。”

    神色與語氣都十分和善,仿佛換了個人。

    阮青嵐雖納悶,卻並不敢多問,隻忙道,“草民自行回家便好,不敢勞累諸位官差大人。”

    朱宏才點了點頭,又隨手在房中指了個人送阮青嵐,阮青嵐便又道了聲謝,趕忙出了這拱衛司。

    餘下吳玉山卻傻了眼,趕忙問攔住要離開的朱宏才問,“朱大人,這事情還沒弄清楚,您怎麽把人放走了?”

    朱宏才強忍著怒火才沒罵出來,隻瞥他一眼,“廢話,給阮家送珠子的那是鎮北王,你叫我怎麽弄?”

    “鎮,鎮北王?”

    吳玉山徹底傻了。

    這,這……

    阮青嵐怎麽可能認識鎮北王?

    堂堂藩王,又怎麽會送一個小小商人那麽貴重的寶貝!

    ~~

    離開織坊時不過傍晚,如此一番折騰,待阮青嵐從拱衛司出來,夜已經深了。

    他自然不敢叫官差們送,好在身上帶著銀兩,汴京的夏夜又繁華,等會雇輛馬車回家便是。

    哪知沒走多遠,卻碰上了出來尋他的妻女。

    車夫遠遠看見了家主,急忙將馬刹住,安若攙著秦氏下了車,眼見他安然無恙,也立刻撲了過來。

    秦氏忍不住紅了眼眶,“總算見到你了,好好地怎麽去了拱衛司?我差點嚇死。”

    安若也急著問道,“爹,他們可有折磨……”

    考慮到此地離拱衛司沒有多遠,她壓了壓聲音,沒繼續。

    阮青嵐卻是明白女兒的擔憂,趕忙搖頭道,“沒事了,我好好的。”

    秦氏點了點頭,又道,“可是趙兄弟他去過了?”

    阮青嵐卻一愣,“趙兄?”

    秦氏隻好解釋道,“安安說是因為那珍珠的事,我們就去驛館找了趙兄弟,他說他要來看看,叫我們過來接你……”

    阮青嵐這才恍然,與此同時,愈發認定了心間的猜想。

    看來,贈他寶珠之人,並不是尋常商人。

    但此地不宜多說,他便道,“先上車回家。”

    妻女都點頭,一家三口重又等上馬車,往阮府駛去。

    車輪滾動,回想方才的事,安若仍就心有餘悸。

    但同時,又滿是說不出口的複雜。

    她終究還是避不開,已然與獨孤珩有了牽扯。

    卻不知對家人們來說,這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

    沒過幾日,宮中寶珠失竊一事終於有了結果。

    當然,這次安若還是從羅家姑娘那裏聽來的。

    “謝天謝地,宮裏的那兩顆珍珠終於找到了,你們猜,是在哪裏找到的?”

    一聽這話,王雲琬顧不上手中才調好的新茶,趕忙問道,“在哪裏找到的?宮外麽?”

    羅尋梅搖搖頭,一臉神秘道,“就在宮中,而且是在一個人的肚子裏。”

    “什麽?”

    王雲琬驚呼一聲,安若也忍不住出聲道,“人的肚子裏?是誰?”

    這兩顆珍珠差點害爹又在拱衛司裏遭一回罪,她沒法不關心。

    “聽說是淑妃宮裏的公公。”

    羅尋梅把關子賣夠了,終於為她們解惑,“此前宮中嚴查那珠子的去向,查到此人與那司珍處的宮女是對食,經常去司珍處轉悠,正要詢問他,他卻先死了,內廷監覺得可疑,就叫仵作驗了屍,誰料就發現,那兩顆寶珠,在他的肚子裏呢!”

    “這豈不是畏罪自殺?”

    王雲琬不由自主的想象了一番驗屍的畫麵,竟險些要嘔出來。

    “正是,若非是他偷的,那珠子怎麽會在他肚子裏?”

    羅家姑娘老成的歎道,“早知要死,他何苦去偷?那宮中是什麽地方?哪能輕易讓人偷了寶貝!”

    “那他的對食呢?”王雲琬又問道。

    “聽說也被處死了,在宮裏對食本就是死罪,就連他的主子淑妃娘娘都受了連累,險些被打入冷宮呢。”羅尋梅歎道。

    “嘖嘖……”

    王雲琬瞧了瞧左右,用極低的聲音感慨,“還是咱們平民百姓好,在宮裏看著光鮮,死都不知是怎麽死的。”

    羅尋梅讚同點頭。

    安若也輕輕點了點頭,卻忍不住想起了上輩子的一樁事。

    那是獨孤珩帶她入宮不久,忽有一日,宮中有人向他投毒敗露,被查後才得知,那是前朝餘孽,獨孤珩大怒,對宮中好一番清洗,處死了近五十人。

    那時她與紅菱躲在熏蘭殿中,隱約聽見外頭的哀嚎,嚇的渾身發抖。

    王雲琬說得對,宮中險惡,常常死都不知是為何,就比如她,到現在也不知,上輩子最後那晚,究竟是誰給獨孤珩下的毒?

    但話又說回來,獨孤珩既能輕易看穿她杯中的鶴頂紅,又怎麽會被別人毒死呢?

    作者有話要說:  某王:兩天沒見媳婦了,鬱悶。

    某作者:下章安排,而且還要給你個驚喜。

    某王:真的?!

    某若: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