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152章

    當年劉秀女一事被定義為不慎落水,如今過去了近三年時間,早就尋不到證據,當時顧晗都未曾露過任何馬腳,遑論如今。

    顧晗冷著一張臉,除了能叫旁人知道她心情不好外,察覺不到她半分情緒。

    陸煜幾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不待旁人察覺,就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

    魏嬪沒有看向顧晗,她知道她拿不出證據,她隻是在賭,賭皇上的疑心,賭皇上不可能一如既往地相信顧晗。

    但她失望了。

    陸煜將手中的紙條隨意交給劉安,搖了搖頭:

    “你既然能模仿二人筆跡給她們送信,再多寫一張紙條也不足為奇。”

    魏嬪錯愕地看向陸煜。

    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否則怎麽能聽出皇上這麽荒謬的話?

    皇上不信也就罷了,他甚至將這首情詩也推到她身上,隻一刹間,魏嬪就反應過來皇上要做什麽。

    紙條上的情詩的確是顧晗的筆跡,不論她如何解釋,總有些人會懷疑顧晗。

    皇上若不想讓顧晗牽扯進來,最好的辦法就是,這首情詩從一開始就和顧晗沒有關係!

    魏嬪身子輕晃,她堪堪撐住地麵,才叫自己不會狼狽地倒在地上,但她仍不敢置信地看向陸煜,同是他的妃嬪,他怎麽能夠偏心至此?!

    顧晗也不由得朝陸煜看了眼。

    她一直不承認劉秀女一事,也有想過將這張紙條直接推給魏嬪,但未等她開口,皇上就親自說出了這番話。

    這些說辭,由她說來許是狡辯,但由皇上說來,就多了幾分可信,後宮眾人也都聽得進去。

    顧晗稍稍攥緊了些手帕,她飛快地垂了下眼眸,掩住眸中一閃而過的情緒。

    周修容也是個偏心的,相較而言,她自是相信顧晗的,聽了魏嬪和皇上的話後,她直接道:

    “魏嬪所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你莫是忘了,當年劉秀女身亡時,貴妃娘娘還未入宮,她有什麽能耐害了劉秀女性命,還能脫身得一幹二淨?!”

    “再說了,皇後生前幾番謀害貴妃,若她真的拿到了貴妃和謝長案私情的證據,豈會一直隱忍不發?”

    “皇後生前和魏嬪向來不對付,甚至皇後難產都有魏嬪的原因,皇後憑什麽會選擇幫你害貴妃?魏嬪莫不是以為皇後不在,就可以肆意攀扯皇後了不成?!”

    她一張利嘴叭叭叭地說了很多,將今日一事全打成魏嬪自導自演,偏生,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在理。

    眾人從她話中回神,暗自點頭,若顧晗選秀時能都不著痕跡地害了旁人性命,這豈不是顯得她們都很無能?

    一眾妃嬪不覺得顧晗有這個能耐,她那時不過剛及笄,親手殺了人後,怎麽可能安然無恙,不露出任何馬腳?

    當年顧晗的清白甚至有容氏作證。

    隻是如今皇後和容氏都不在人世,才叫魏嬪敢從劉秀女一事入手陷害貴妃。

    魏嬪百口莫辯。

    顧晗隻作冷臉不言,魏嬪見狀,心中悔恨,她不該多此一舉讓顧晗和謝長案見麵,直接將那首情詩呈給皇上就是。

    是她貪心不足,覺得一首情詩很難給顧晗定罪,大費周折地想讓皇上親眼撞見貴妃和謝長案私會。

    才會讓顧晗鑽了筆跡的空子。

    如今皇上不信她,顧晗安然無事,倒是她落得了一身罪名。

    魏嬪閉了閉眼,心死如灰。

    她看得分明,顧晗對皇上哪怕有真心,也不過寥寥幾分,也就皇上被她迷惑,才覺得顧晗一心皆是他。

    她麵無表情地聽著皇上給她定罪,冷冰冰地說出賜死二字。

    魏嬪轉頭去看,想看顧晗有多得意,可對上顧晗眼神的那刹間,她有片刻的愣神。

    顧晗對魏嬪自是恨的,魏嬪想讓皇上以為她和謝長案有私情,這是想要她的命!

    可同樣的,顧晗對魏嬪的做法也格外不理解。

    陳嬪心悅皇上,顧晗尚能理解幾分,芳齡時進府,得了皇上看重和愛護,她生得一個好家世,沒有受過什麽淒苦,一門子心思落在皇上身上,也容易理解。

    但魏嬪不同,她家世不好,入府時就一直遭人迫害,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可以扶搖而上,她竟然還將一顆真心白白送上?

    顧晗剛進宮時,就知道魏嬪聰明,她做出這些事情時,必然早已想到了事情敗露後的結果,可她仍是要做,她無子嗣,隻有恩寵,這些所作所為對她根本沒有好處!

    明知一切來之不易,還如此輕賤,這才是顧晗對魏嬪最費解的地方。

    顧晗知道人和人不同,但在她看來,也正因此,一向淒苦的人才越該把握機會。

    若顧晗是魏嬪,她隻會牢牢把握淑妃的位置和皇上的信任,哪怕最終落得無用,在沒有原因的情況下,皇上也不可能對她貶位,根本就不會奢求皇上的那點情誼。

    活得都不自在,還談什麽情情愛愛?

    這件事很快落幕,陸煜看向了謝長案,眼神沉冷,經過今日一事,他不可能再留謝長案在宮中。

    尤其在明知那首情詩出自顧晗之手時。

    所以,他問:

    “你日後打算怎麽辦?”

    顧晗不明所以地看向陸煜,今日一事不都結束了嗎?

    她和謝長案既是清白,皇上又為何多此一問?

    倒是謝長案,對皇上的心思頗為了解,他以頭搶地,清雋斂聲道:

    “奴才但聽皇上吩咐。”

    陸煜現在眼中看不見謝長案一分風姿,甚至他越出眾,陸煜越覺得不舒坦,些許刺眼,他冷冷清清道:

    “當年謝家滿門抄斬,你進宮非你所願,朕不會再要你的性命,但從今日起,你出宮去吧。”

    顧晗驚愕:“皇上?!”

    謝長案如今無根之人,出了宮,他又能去何處?

    他在宮中,有程公公和她照料,反而能衣食無憂。

    但無人聽她說話,謝長案一顆心落到了實處,他朝皇上的方向磕頭,虛聲謝恩:

    “奴才領旨。”

    見他識趣,陸煜心中那口悶氣終於散了幾分,他覷了眼好似要說什麽的女子,沉聲道:

    “時辰不早,該回宮了。”

    顧晗看了眼謝長案,又看向他,根本不懂事情為何這般發展,但見皇上要走,她驚得嗔圓眼眸,拎著裙擺一步三回頭地跟上。

    陸煜走得很慢,在她跟上來後,才不著痕跡地提快了腳步。

    離得遠了,謝長案還能聽見她隱隱約約的聲音:

    “……皇上為什麽要讓他出宮……”

    她似乎還絮絮叨叨地問了些什麽,全是關於他,但是皇上一言不發,隻帶著她離開了桂花林。

    謝長案眼睫輕顫,有人無聲地林中進來扶起他,他咳嗽了幾聲,想起剛才發生的事,他唇邊抿出一抹笑:

    “公公來了。”

    程公公沒好氣:“若非皇上信任貴妃娘娘,你以為你今日能夠討得了好?”

    謝長案無聲地搖了搖頭。

    不是信任,而是歡喜,所以強行忽略了那些疑點。

    謝長案看著那一條長長的紅色甬道,他想,他終於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黑暗中,謝長案和程公公趁著夜色扶著牆壁走在甬道中。

    謝長案輕聲道:“公公,長案要走了。”

    程公公沉默了很久,他隻問一句:

    “離開宮後,去哪裏?”

    謝長案如今的身子早就燈枯油盡,所以,程公公沒有問他日後的打算。

    “當年榮陽侯府替我父兄處理了後事,我要去祭拜一番。”

    那清雋的聲音頓了頓,才緩緩道:

    “然後去見一個人。”

    “長案已經晚了太久,不能再讓她繼續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