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50章

    顧晗拿過那張字條,上麵明晃晃地寫著,約顧晗今日亥時三刻在寒翎宮後的桂花林見麵。

    玖思在一旁很懊惱地說:

    “奴婢一回宮,就發現袖子中多了這張字條,根本不知是誰塞給奴婢的。”

    顧晗沒有說話,仍看著那張字條,她曾見過謝長案給長姐寫的信,這字條上的字跡和那些書信上的字跡幾乎一模一樣,經過小方子的確認,幾乎就可以確認這是謝長案傳來的字條。

    但有一點,謝長案給她傳信,不經過小方子的手,而是通過玖思傳來,就足夠讓顧晗產生懷疑。

    小方子也在說:“公子不可能無緣無故約娘娘見麵。”

    沒錯,在眼下這種局麵,那些風言風語才剛剛被皇上鎮壓住,謝長案怎麽可能約她見麵?

    顧晗視線停在“寒翎宮”三個字上,這個地址,讓顧晗回想起一件早就過去的事。

    選秀期間,劉秀女曾也拿著一張字條約她見麵,被她失手推進了寒翎宮旁的井水中,後來事發,居住在寒翎宮的袁嬪遭殃被貶為了袁才人。

    那時,劉秀女也以為她心儀謝長案,拿著一張字條,自以為是地捏住了她的把柄,洋洋得意。

    後來字條隨著劉秀女掉入井中,經過數日浸泡,事發時,也不曾有人說過字條一事,顧晗本以為這件事隨著劉秀女的去世早就結束了,如今看來,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

    這段時間宮中傳的流言蜚語,顧晗似乎終於找到了另外一位主人公。

    顧晗可笑地搖頭。

    背後的人不知真相,還以為寒翎宮是什麽特殊的地方,刻意標明了寒翎宮,偏生就這三個字才越叫顧晗起了疑心。

    當初劉秀女落水一事,連她身邊的玖念和玖思都不知真相,更不要說謝長案了。

    玖念緊皺眉頭:

    “娘娘打算怎麽辦?”

    顧晗答非所問,她垂眸輕聲道:“本宮曾聽說,有人極為擅長模仿他人筆跡,在宮外時,本宮不曾見過,沒想到現在倒是一飽眼福。”

    小方子立即恍然大悟,幾人對視一眼:

    “看來送這張字條來的人和前段時間傳流言的乃是同一人。”

    玖思忙忙道:“既然我們都知道了這是算計,那我們不去就是了!正好叫那人竹籃打水一場空!”

    玖念和小方子都點頭,深以為然。

    但顧晗半晌沒有聲音,玖念看向她,意識到了什麽,她陡然睜大了雙眼道:

    “娘娘要去?!”

    此言一出,頓時讓殿內其餘幾人震驚,玖思想也不想,就道:“娘娘不可啊!”

    顧晗隻是垂眸,平靜地問了一句:

    “既然那人有能耐給本宮送上一張由謝長案寫的字條,那麽會不會給謝長案送去一張本宮寫的字條?”

    再引皇上親自過去,剛好見證他們偷情會麵的一刻?

    否則,顧晗想不明白,背後的人為何非要引她去寒翎宮附近。

    小方子倏然噤聲,公子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做不到對公子的安危冷眼旁觀,但他也明確知道,一旦娘娘真的去了,才會造成對娘娘和公子最壞的結果。

    他咬了咬牙,道:“娘娘還是不要去了。”

    顧晗搖頭,打斷了她們:

    “不,本宮要去,不僅要去,還要如她們所想的那般,悄悄地去。”

    幾人訝然,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如同顧晗所想,謝長案也的確收到了來自她的字條。

    謝長案和顧晗相識時,她年齡還小,性子尚頑皮愛鬧,被侯爺罰著抄寫書籍,甚至她覺得謝長案的字跡好看,還學著臨摹過,所以,謝長案對顧晗的字跡很熟悉。

    他抵唇嗆咳了幾聲,神色背在燭光下,隱隱綽綽地看不清楚。

    程公公擔憂地看著他,謝長案不緊不慢地將字條疊好收起,才起身道:

    “公公,長案要離開片刻。”

    程公公知道攔不住他,但仍想勸阻:“娘娘進宮以來,從未要和你見過麵,娘娘向來謹慎,這很可能是圈套!”

    謝長案低歎了一聲:

    “我知道。”

    程公公不理解:“你明知如此,還是要以身涉險?!”

    謝長案不說話了,他知道程公公在擔心什麽,甚至顧晗能想到的,謝長案都也想得到。

    他不需要確認字條上是否是娘娘的筆跡,隻要聯係前段時間的謠言,就足夠讓謝長案確認前方是陷阱了。

    但饒是如此,謝長案也要去,因為他不知道娘娘會不會前往。

    謝長案看向窗外的沉沉暮色,他忽地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輕鬆的笑。

    程公公看著眼前的他,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抹恐慌,他呼吸輕了輕:

    “你倒底要做什麽?”

    謝長案抬頭,在燭火的照映下,他眼底一片清明,他看向程公公,緩緩道:“這段時間,勞煩公公照顧了。”

    說罷,謝長案推門離開。

    程公公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他從麵前走過,隻要他輕輕一拉,就可以拉住謝長案。

    但程公公沒有。

    不知怎麽的,他忽然想起謝長案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有些時候,人不能太聰明。

    尤其是下位者。

    謝長案猜得透今日一行有險,可他必須前往,他能替娘娘做的都做了,隻差最後一件事了——他留在宮中一日,就對娘娘一日有風險。

    

    翊安宮中,劉安趁著暮色推開了翊安宮的大門。

    陸煜繞遊廊而行,邁進偏殿時,就見魏嬪穿戴整齊地坐在梳妝台前,她施了粉黛,頭頂戴著玉簪步搖,一襲堇色宮裙將她襯得嬌豔無比。

    陸煜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朕要來。”

    魏嬪有些貪婪地從銅鏡中看向陸煜,自她貶位後,陸煜有很久不曾來看過她了。

    近六年來,她從未有這麽久未見過聖顏。

    在陸煜要等得不耐煩時,魏嬪終於起身,她斂下了情緒,轉過身對陸煜行禮:

    “皇上想要查清一件事時,從未有做不到的。”

    “既然知道了傳言一事是嬪妾所為,皇上又怎麽可能不來見嬪妾?”

    她話中將陸煜捧得極高,但陸煜隻是寒了聲:“所以,你是承認謠言一事是你所為。”

    謠言二字格外刺耳,代表皇上根本不信那些話。

    指甲刺進手心傳來陣疼,讓魏嬪清醒,若皇上真的一點不懷疑,也不會在這時來見她了。

    陸煜有些厭惡地看著魏嬪這種神情,好似一切都在她預料,沒有半點悔改,他厭煩道:

    “你倒底要做什麽?詆毀貴妃,對你有什麽好處?”

    魏嬪不讓自己去想皇上對顧晗的袒護,她抬頭直視陸煜:

    “皇上怎麽敢篤定嬪妾就是詆毀?”

    陸煜怒極反笑:“不是詆毀,你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謠言是真嗎?”

    魏嬪鎮定道:

    “眼見為實,皇上敢不敢和嬪妾走一趟?”

    昏暗的宮殿中,陸煜眯了眯眸子,眸中神情晦暗難辨,魏嬪有一刹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半晌,魏嬪才聽見皇上低沉的聲音:

    “朕就隨你走一趟。”

    不等魏嬪鬆了口氣,皇上平靜的聲音又傳來:“你要知道,若你不能證明謠言為真,那今日不論你有什麽底牌,都保不住你這條性命。”

    早在皇上來之前,魏嬪就收到了消息,貴妃和謝長案都往桂花林去了,所以,魏嬪底氣十足地和陸煜對視:

    “任憑皇上處置。”

    陸煜輕扯唇角,他涼涼地看了魏嬪一眼,轉身離開。

    在陸煜身後,劉安不著痕跡地看了魏嬪一眼,他心中歎了口氣。

    魏嬪太執著了,反而沒聽見皇上話中的涼意,謠言是假,魏嬪注定保不住性命,謠言是真,以皇上如今對貴妃的心思,仍舊會遷怒在魏嬪身上。

    今日不論結果如何,魏嬪的結局卻是早已注定了。

    魏嬪帶著陸煜一路往桂花林前行,她目的明確,沒有發現隨著越逼近桂花林,陸煜眼中涼意越盛。

    亥時的桂花林早就一片黑暗,但隱約的,陸煜看見從林中傳來點點光亮,似燈籠傳出來的微弱亮色。

    陸煜一顆心頓時沉下來,他臉色驟寒。

    就在這時,魏嬪停下了腳步,她轉頭看向皇上:

    “皇上親自去看吧。”

    陸煜譏笑:“讓朕看什麽?”

    魏嬪不明白,為何真相就擺在眼前,皇上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顧晗?

    她所幸不再等陸煜,帶著人直接闖入林中,林中的人似乎聽見動靜,生了慌亂,紅光左右閃躲了幾番,才終於停在了原地。

    劉安偷偷覷了眼皇上可怖的臉色,心中對林中的人和魏嬪都抱以一分同情。

    魏嬪終究是失去了理智,她闖入桂花林後,直接衝背對著她們,身穿披風的女子冷喝道:

    “貴妃娘娘,事到如今,還遮遮掩掩的作甚?!”

    隨著陸煜的到來,宮人舉著燈籠,頓時將桂花林中照得燈火通明。

    陸煜一眼就認出在場的另一個人是謝長案,他不若曾經名動京城時得體,但隻在站在那裏,刻入骨中的世家風姿就已然勝過旁人三分。

    陸煜眼眸沉了沉,他握緊手心,才逼迫自己朝另一個人看去,她背對著眾人,穿胭脂紅的披風,很眼熟,陸煜曾在顧晗宮中見過。

    她似慌亂,稍垂著頭,但身姿高度都和顧晗近乎一模一樣。

    饒是如此,陸煜仍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在魏嬪上手扯開女子身上的披風時,露出臉的女子驚呼回頭,讓眾人都是一愣。

    魏嬪怔在原地,劉安也瞪大了眼,驚嚇之下不由得脫口:“玖思姑娘?!”

    陸煜眉眼幾不可察地放鬆,身後傳來顧晗淺涼的聲音:

    “看來魏嬪對眼前見到的人很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