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147章

    夜色漸深,翊安宮中,雅絡失神地看著那個剛剛被送走的人影。

    若顧晗在這裏,肯定能認出那個離去的人影,正是皇後後來的貼身婢女茯苓,當初皇後難產,以令昭儀身死被按下不提,所有人都忽視了茯苓這個人。

    而今日,茯苓忽然出現在翊安宮,不論如何看,都不同尋常。

    好半晌,雅絡似乎聽見娘娘喊了她一聲,才堪堪回神,她知道她不該繼續稱呼主子為娘娘,但這麽多年養成的習慣,根本不是一時能改過來的。

    雅絡又朝人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才閉了閉眼,轉身快步回去:

    “主子?”

    魏嬪頭也未抬,好似根本沒有察覺雅絡心情複雜,平靜地吩咐:

    “天冷了,將楹窗關上吧。”

    雅絡麻利地將窗戶關上,殿內燭火未暗,她的欲言又止顯得格外明顯,但魏嬪是打定主意裝作看不見了,雅絡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茯苓和娘娘說了什麽?”

    適才茯苓和娘娘說話時,將她都遣出宮殿,所以雅絡根本不知茯苓究竟說了什麽。

    但不論茯苓說了什麽,肯定都不懷好意,雅絡提心吊膽得厲害,一顆心砰砰得跳個不停,她總覺得有些不安。

    那可是皇後!

    可能在選秀的那批妃嬪眼中,皇後好似輕飄飄地就被倒台了,但雅絡很清楚,那些都不過是皇後娘娘時間不多了,要替腹中皇嗣早做打算,才有了那一係列荒唐事。

    頂著皇上的漠視,和娘娘打了數年的擂台,當初德妃有子,都不能動搖她半分地位,皇後撒手人寰得匆忙,但雅絡不信皇後沒有一點身後事的安排。

    而茯苓的出現也證明了她的猜想。

    皇後當初難產,根本沒有餘力和茯苓交代了什麽,這些安排必然都是在皇後生產前。

    而皇後所有謀劃,肯定都是依據腹中胎兒是皇子而來。

    那麽皇後要針對的人,可想而知。

    雅絡被自己的想法嚇得臉都白了,魏嬪一直不說話,她急得都快哭出來:“娘娘,不論茯苓說了什麽,都不可信啊!”

    若真的是要害昭貴妃,當初皇後自己都沒有做到,必然不是什麽輕而易舉的事。

    雅絡都要瘋了,皇後生前和娘娘向來不對盤,怎麽會讓茯苓來找娘娘?!

    雅絡苦口婆心說了很多,但魏嬪垂眸良久,隻平靜地說了一句:

    “你也說了皇後很聰明。”

    怪不得都說最了解自己的莫過於敵人,她自認對皇上的心思藏得很好,卻也沒有瞞過皇後的眼睛。

    皇後知道,她一定會選擇相信茯苓的話。

    雅絡聲音戛然而止,她抹了把眼淚:

    “娘娘真的不惜將自己賠進去嗎?”

    “哪怕隻是嬪位,但娘娘也熬出來了,早就不是當初剛進府的時候了,您膝下有小公主,不論旁人怎麽想,明麵上也得敬著您幾分,現在這般不好嗎?”

    不用被皇上當著靶子豎在宮中,娘娘終於可以自己做自己了,雅絡不懂,那些情情愛愛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比性命還重要?

    娘娘曾經將性命看得最重,如今這是怎麽了?

    雅絡忽然不知道,皇上對於娘娘來說,是福是禍了。

    魏嬪衝雅絡抿出了一抹笑,讓雅絡心抽抽得疼,魏嬪輕聲說:

    “可我不甘心。”

    她陪了皇上那麽多年,憑什麽顧晗一來,她就要給顧晗讓位?!

    這宮中得寵與否皆看個人手段,若顧晗真的沒有躲過這一劫,也是她命不好。

    魏嬪替雅絡擦了擦眼淚,雅絡知道了娘娘的選擇,她跪在地上抹去眼淚,以頭搶地,她恭敬道:

    “當初是娘娘救了奴婢性命,不論娘娘要做什麽,奴婢都會陪著娘娘,隻求娘娘不要撇下奴婢去做那些危險的事。”

    魏嬪忽然扭過頭,死死閉上眼,不讓雅絡看見她將要洶湧而出的情緒。

    其實有雅絡這般忠仆在,也不枉她進宮這一趟。

    但她不甘心啊!

    *********

    顧晗對翊安宮的事一概不知,她正被皇上領著一個地方而去,眼上被綁了紗巾,她看不清前路,心中難免不安,不由得攥緊了陸煜的手:

    “皇上要帶臣妾去哪兒?”

    顧晗有點無助地伸手在前方亂摸,眼前一片黑暗。

    陸煜握了握她的手,然後推著她的肩膀,難得見她這副模樣,他眼中湧上一抹笑意:“快到了。”

    又走了一段路,就在顧晗要生抱怨聲,忽然身後傳來一聲:

    “到了。”

    眼前的紗巾被拆下,顧晗剛欲說話,抬頭的一刹那頓時說不出話來。

    入目的是一棵年代久遠的桂花樹,樹身有顧晗兩個人大,掛著一片金黃,桂花香濃鬱,顧晗隻覺得自己被膩在了濃香中。

    可這些都不是顧晗震驚的原因,那棵桂花樹上不知何時被掛滿了紅布條,四周還掛上了紅燈籠,配著皎月繁星,乍然入眼,美得些許震撼。

    顧晗堪堪回神,她怔怔轉眸,似有些茫然:

    “……皇、皇上,這是什麽?”

    其實顧晗是有些猜測的。

    京城外有一座清明寺,院中有一顆百年的銀杏樹,上麵就掛滿了紅布條,多是用來祈願,後來那處就成了許多男男女女求姻緣的地方。

    這種京城盛景,顧晗未進宮時,也曾去看過。

    但她明知她將要進宮,所以,她不曾掛過任何紅布條。

    那時場景,和眼前一幕何其相似,相似到顧晗一眼就看出了陸煜要做什麽。

    但也正因為如此,顧晗才有些說不出話來。

    甚至,顧晗有點迷惘,她知道,陸煜對她有些男女之情,就好似當初謝長案對長姐那般,可也許是因為他是皇上,顧晗從不覺得這一點真切。

    隻是一點心思,值得皇上這般大張旗鼓的嗎?

    陸煜很少為了一個女子大費周章,尤其是在討女子歡心上,可以說這是頭一遭,向來都是後妃將一顆真心捧上,期盼等著他垂憐。

    所以,在顧晗發問時,陸煜不由得有點緊張,他袖中摩挲著板紙,看似平靜道:

    “你自己去看。”

    顧晗回眸看了他一眼,在萬千燈火中,她杏眸中似盛了無數星辰,叫陸煜呼吸都頓了一刹。

    顧晗上前,摘了一根紅布條,她選的布條位置很好,隻要稍稍踮起腳尖就可以夠到,顧晗看見了紅布條上用墨水寫的字。

    短短的幾個字,讓她眼睫幾不可察地一顫。

    陸煜,顧晗。

    顧晗喉嚨有點發緊,一時竟然覺得這根布條有點燙手,普天之下,誰敢直呼聖上姓名?

    她意識到什麽,又摘了幾根布條,上麵內容如出一轍。

    顧晗驚呆。

    這一樹的盛景,竟然都是皇上親自提筆書寫?!

    身後覆上溫熱,腰肢被一雙手臂攬住,顧晗知道身後是何人,她無措地回頭,堪堪咬聲:

    “……皇上?”

    陸煜低低應了聲。

    顧晗咽了咽口水,她腦袋有些發怔,然後說了一句:“這不合規矩。”

    似乎每次在麵對陸煜坦白心思時,她都要說上這麽一句。

    可顧晗說得沒錯,除了皇後,沒有人可以和皇上並排,哪怕隻是落在紙布上的墨字。

    陸煜有些氣,也有些惱,氣她的不合時宜,惱她的故意裝傻,他輕咬女子的脖頸,唇齒碰上她肌膚的那一刹間,女子身子明顯輕顫了下,細膩白皙的脖頸上迅速湧上一層緋紅。

    陸煜眼神稍暗,他啞聲說:

    “晗兒,你明知朕心意。”

    陸煜從未對一個女子如此慎重過,偏生女子對他並不如何上心,幾番表露心意,都被她躲了過去。

    如今,他將他的心意,幾乎全部剖開擺在她麵前,不給她任何躲避的機會。

    他在顧晗耳邊輕聲說:

    “晗兒,朕心悅你。”

    顧晗張了張口,半晌噤聲。

    作者有話說:

    顧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