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對於皇上的話,顧晗是信的,但也並沒有將自己當回事,不論是何人有孕,皇上許都是盼著能夠生下位皇子的。

    周美人溜得快,陸煜親自將顧晗送回了長春軒,用了午膳後才離開。

    至於皇上原本進後宮是要去看誰,顧晗沒有多問,就好似根本不知道一樣,等皇上離開後,小方子才將消息呈上來:

    “聽聞翊安宮今日給禦前送了湯水過去。”

    顧晗不輕不重地挑眉,她截了淑妃的胡?

    想起今日淑妃在坤寧宮說的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話,顧晗就輕垂下眼瞼,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截便截了,淑妃慣來愛截寵,想來也可以理解皇上要去何處皆是皇上的自由這一道理。

    至於安才人……

    顧晗輕擰了下眉,她宮中消息最靈通的就是小方子,遂問道:“周美人和安才人間起過齟齬?”

    小方子摸了摸鼻子,訕笑一聲:

    “周美人不是都親自和主子說過了嘛。”

    顧晗一頓,才想起周美人的那句——位高她的,她就直接往那地上一躺——顧晗無語半晌,原來周美人說了半日,竟是用她自個兒舉的例子。

    那就怨不得周美人這般不喜安才人了。

    顧晗將安才人這個人記在心上,今日一瞧,安才人也並非是個安分的,再加上自己的一番話讓皇上訓斥了她,保不齊安才人就在心中恨上了她。

    顧晗如今可不敢疏忽這些位低的小人物。

    將此事放在一旁,顧晗吩咐玖思:

    “你跑一躺尚音紡,就說我要幾個擅音律的宮人,編首輕緩的曲子,三日來我宮中一趟。”

    顧晗今日和皇上說的話並非玩笑,這還是她從趙嬤嬤口中聽說的,既然對腹中胎兒有益,顧晗也不吝惜去辦,恰好那個時機和皇上提了一句。

    誰知曉,竟還叫皇上想岔了去。

    顧晗漫不經心地扯動唇角,也得虧皇上時常這般,才叫她時時刻刻警醒著,不落入兒女情長的那些俗套中。

    小方子忙就跑了尚音紡一趟。

    消息傳進禦前,陸煜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劉安摸著額頭,試探地問:

    “皇上,昭貴嬪要的人,是否要奴才去安排?”

    昭貴嬪有孕,經常出入長春軒的人,劉安都恨不得將其祖宗十八代查出來。

    陸煜回神,他輕頷首:“你安排。”

    頓了頓,陸煜倏然撂下了筆,他眉間痕跡清晰可見,問向劉安:

    “你說,昭貴嬪心中是不是還在惱朕?”

    劉安懵了一下,他瞧著昭貴嬪對皇上的態度並無不妥,和先前好似也沒什麽區別。

    見他半晌不說話,陸煜頗有些嫌棄地看了他一下,須臾,才說:

    “若不然,這些小事,朕在長春軒時,她為何不跟朕提?”

    劉安唇角抽了抽,心中腹誹,昭貴嬪是沒提嗎?不是被您一句皇子給堵了回去嗎?

    但對皇上,話肯定不能這麽說,劉安隻能委婉道:

    “皇上,您都說了這隻是件小事,許是昭貴嬪不想麻煩皇上。”

    陸煜輕嗬了一聲。

    劉安沒懂皇上什麽意思,一時也不敢胡亂接話。

    “你不了解她,她慣是個仔細小心的,經過朕的手安排進長春軒的人,無疑更安全,她不會在這種事上犯糊塗。”

    說著說著,陸煜就品出幾分不是滋味來。

    劉安大致猜到他是何意,心中咂摸了下,嗬嗬道:“昭貴嬪年齡輕,一進宮就得您寵愛,如今懷著身孕,您前些日子沒有去看她,恐怕是心中覺得委屈。”

    話落,劉安就聽皇上順著他的話道:

    “你說得有理,她畢竟懷著身孕,不可胡思亂想,吩咐下去,朕今晚留宿長春軒。”

    劉安剛要應是,頓時反應過來,腦子一懵:“皇上,昭貴嬪懷著身孕呢?!”

    陸煜覷了他一眼,似乎在問“有什麽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可劉安不敢說,隻能訕訕地應是。

    傍晚,顧晗得到長春軒掌燈的消息,不由得脫口:“他來作甚?”

    趙嬤嬤詫異地看向她。

    顧晗忙忙收斂情緒,但仍然止不住驚訝,她有孕後,皇上就沒在長春軒留宿過,畢竟這後宮妃嬪甚多,皇上還不至於尋不到歇息的地方。

    而且,越臨夏日,皇上一月中有近半的時間不樂意進後宮。

    不論心中如何想,表麵上顧晗還是妥當地吩咐奴才去禦膳房傳膳,依著往日侍寢的架勢備好一切後,她撫著尚算平坦的小腹,心中犯嘀咕,皇上應該不會亂來吧?

    她畢竟年齡輕,床榻間那種事嚐不到什麽滋味,也就不會惦記著,現在一腦子就擔憂皇上真的會失了分寸。

    等陸煜到的時候,就迎上女子有些緊張的視線,陸煜一頓,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心中惱得恨不得轉身就走。

    他好心好意來看她,還被她防備上了?

    陸煜頗為無語:“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顧晗悻悻地垂眸,她伸手去拉皇上的衣袖,也不覺得心虛:

    “嬪妾就隻是有些擔憂。”

    畢竟太醫也說過,待三個月後,隻要小心仔細些,床榻間那些事也不是不可行。

    她的小聲咕噥將她的小心思暴露得徹底,陸煜額角抽了抽,扯唇薄涼道:

    “朕是不是該如你的願,才不枉白擔了這個罪名。”

    顧晗忙忙搖頭,一雙透徹的杏眸徐徐地落在陸煜身上,陸煜稍頓,幾不可察地移開視線,他可以肯定地說,他在來長春軒前,絕對沒有起什麽心思。

    但女子視線落在他身上的一刹那,也不知是她那些話的緣故,還是的確許久未曾碰她,陸煜居然真的生了些許躁動。

    殿內燃著燈燭,一搖一曳間,陸煜喉結緩緩地動了下,恰好宮人來報,晚膳送來了。

    陸煜倏地起身,將女子茫然的視線中,他若無其事道:

    “先用膳。”

    顧晗不明所以,用膳便用膳,一驚一乍地作甚。

    好在用膳後的洗漱間,皇上都沒有碰她的跡象,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顧晗徹底放下心,她穿了一襲淺嫩色的褻衣,靠坐在床榻上,任由玖念輕手輕腳地替她擦著青絲。

    玖念的動作輕柔,顧晗有些昏昏欲睡。

    陸煜很久未曾留宿過長春軒,這時見女子幾乎忘記他的存在,幾乎快要睡著的作態,他有些意外地輕挑眉,從床尾上了榻,裏邊的床榻被壓下半分,女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玖念似覺得窘迫,不好意思地低垂下頭。

    陸煜的視線落在顧晗的小腹上,那處很平坦,半分看不出有孕的模樣,但陸煜想起今日顧晗穿的宮裝,寬鬆的款式,不似旁人恨不得將腰肢掐得纖細。

    陸煜眼中情緒晦暗,他忽然伸手撫在了女子小腹上,他一直都知道,女子慣來知曉輕重,隻在某些時刻,叫陸煜想起她的一些細心舉動,也不由得心下稍動。

    和陸煜同床共枕,顧晗也有些習慣了,哪怕睡得有些迷糊,她仍能記得身後熟悉的氣息,她習慣性地翻了個身,窩進陸煜懷中,臉頰在他脖頸處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呼吸噴灑在陸煜脖頸間,玖念輕呼了一聲,剛要說什麽,陸煜抬眸打斷了她,伸手摸了下女子的青絲,確認水漬擦幹後,陸煜頷首讓玖念退下。

    說來奇怪,晚膳前,陸煜還有些躁動,如今女子香軟的身子就在懷中,陸煜反而心平氣和,隨著女子呼吸漸漸平緩,他也覺得眼皮子越來越重。

    長春軒中,二人早早就睡下,可這一晚,不知是多少人的不眠夜。

    翊安宮。

    知曉皇上今日要去長春軒時,淑妃就早早地洗漱休息了,床榻間,時不時就傳來些許輕微的動靜。

    守夜的雅絡睜著眼,待床榻上第三次傳來翻身的動靜時,她無聲地歎息了一聲:

    “娘娘睡不著嗎?”

    床榻間的動靜戛然而止,久久不曾有人說話。

    但雅絡已經起身,將燈罩拿開,重新點亮紅燭,等拉開床幔時,果然見娘娘已經坐起了身,眼眸中哪有半分困意?

    淑妃抬手撫額,垂著眼眸輕扯動唇角:

    “本宮是不是很可笑。”

    她是在問雅絡,但半分想讓雅絡的意思都沒有。

    雅絡隻覺得喉間有些澀得慌,她垂頭,掩住眸中酸澀:“人之常情而已,哪裏可笑了。”

    世間悲慘的事數不勝數,而娘娘的悲涼就在於,娘娘明知皇上對她的寵愛皆不過利用,仍是清醒地愛上了皇上。

    可雅絡說不出娘娘的不是。

    那段時間,娘娘被陳嬪折磨得不成人樣,皇上對娘娘的寵愛的確是有所圖謀,但不可否認的,皇上也的確將娘娘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皇上本就是娘娘的夫,又待娘娘萬分寵愛,哪怕明知是假的,娘娘會在這期間愛上皇上也並非什麽難以理解的事。

    苦的是,娘娘什麽都清楚。

    她明知自己在皇上心中是什麽地位,也明知自己的肆意妄為隻能在皇上的默許範圍內。

    甚至,娘娘都不敢讓皇上發現這份情誼。

    因為人心難測,誰都無法把握一個人在感情的影響下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雅絡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淚,強顏歡笑道:“不管怎麽說,皇上都是最看重娘娘的。”

    淑妃怔怔地垂眸,根本沒有將雅絡這話聽進去,她低低地說:

    “便是先帝在時皇上奪嫡需要子嗣籠絡朝臣,也不曾在陳嬪有孕期間留宿過。”

    淑妃倏地撫臉:

    “究竟是她容貌麗人,還是本宮老了,不若她們鮮嫩了?”

    雅絡鼻尖陡然一陣酸澀,她伺候娘娘多年,從未見過娘娘如此不自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