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宮人搬了圓凳來,陸煜落座在太後身側,周嬪就不動聲色地退到了一旁,太後覷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而是讓顧晗起身:

    “你有孝心,哀家自不會怪你,快起來坐下。”

    顧晗被扶著起身,剛坐下,周嬪就蹭到了她身邊,周嬪惱瞪了她一眼,將顧晗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當真不知今日周嬪會來,否則至少會和周嬪通聲氣。

    兩人坐得近,反而讓陸煜身側空蕩蕩的,他隱晦地輕嘖了聲,瞥了眼女子討饒的模樣,倒底什麽都沒說。

    太後臉上露了分真切的笑:

    “也快午膳了,你們都留下來用膳。”

    周嬪常在慈寧宮蹭飯,早久習以為常了,陸煜有心給顧晗做臉,也就默認下來,顧晗見狀,稍有些臉紅地低垂頭:

    “嬪妾聽太後的。”

    一頓飯用得可以說是其樂融融,太後的飲食清談,顧晗跟著用了不少,引得太後多看了她好幾眼,臨走前,太後還讓吳嬤嬤親自送了她們。

    陸煜帶著顧晗來,自然也帶著顧晗離開。

    周嬪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並肩而行的背影,半晌,才情緒莫名地低垂下頭。

    太後掃向她,佛珠在手中轉了一圈,才問:

    “你怎麽不跟著一起走?”

    周嬪輕撇唇,伏在她懷中,哼哼唧唧地說:“我才不去討嫌。”

    皇上表哥擺明了對她沒什麽意思,周嬪在宮外見表哥少,心中還能存些幻想,但是進宮後的這段時間,早就讓她清醒過來。

    感情的事不可勉強,她也不耐去勉強,皇上表哥不喜歡她,她就當進宮陪姑母了,再說了,有姑母和周家在,皇上表哥念著這份情誼,總不會虧待她。

    太後輕笑,撫著她的青絲,問她:

    “你覺得昭嬪如何?”

    周嬪頓了頓,抬頭有些不解地看向姑母,思忖半晌,才別別扭扭地說:“姑母讓我說,我就隻能說些我的感受,她待我幾分真心,我不知道,但至少不曾待我兩麵三刀過。”

    這後宮中人人皆有圖謀,她又非昭嬪親姐妹,想要昭嬪無緣無故地待她好,那憑什麽?

    周嬪再蠢,在這點上還是拎得清的。

    須臾,她悶悶地說:“反正比阿涵好。”

    所以表哥才會那般喜歡她。

    太後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在周嬪疑惑的視線中,她搖了搖頭:

    “阿涵不必自謙,在姑母心中,旁人都是比不了你的。”

    周嬪稍有些鬱悶的心思,頓時破笑,她倚在太後懷中,撒嬌道:“我知道姑母疼我。”

    陸煜將顧晗親自送回了長春軒才離開,這消息自然也傳到其餘宮中。

    坤寧宮。

    暮秋將盆栽搬進殿內,恰好聽見小宮女來稟告這件事,她輕皺了下眉頭:

    “太後喜靜,最不愛後宮妃嬪去打擾,昭嬪有些恃寵而驕了。”

    仗著皇上寵她,居然讓皇上領著她去慈寧宮。

    暮秋不由得抬頭看了眼皇後,這後宮中,也就皇後和皇上有資格稱太後一聲母後,皇上這般行為,當真是給昭嬪抬臉。

    暮秋總覺得昭嬪是個威脅,甚至這個威脅,帶給暮秋的感受遠甚淑妃。

    可暮秋不知娘娘究竟是如何想的,竟就任由昭嬪一點點在宮中紮穩腳跟,如今皇上越來越看重她,哪怕娘娘,也不得輕易對她動手了。

    皇後輕攏了下額角,她忽視暮秋的這句話,問道:

    “五姑娘怎麽樣了?”

    自從林氏被貶為庶人,皇後就改稱回她為五姑娘,冷宮孤寂,前段時間林氏得了風寒,消息傳到坤寧宮時,已經過去了兩日,皇後少不得擔驚受怕。

    哪怕太醫去過了冷宮,皇後也時常會問上一句。

    暮秋早就習慣了,她如常地回答:“冷宮傳來消息,五姑娘身子將近大好了。”

    皇後點了點頭,又吩咐:

    “讓中省殿的人緊著些含禧宮,小皇子如今住在含禧宮,任何事都輕慢不得,後日就是皇上的壽辰,到時人多眼雜,不要讓人趁亂做了手腳。”

    對於總有些妃嬪想在節宴上作亂一事,皇後也覺得心煩意亂,先不說這事丟了皇室臉麵,隻說節宴頻頻出事,落進外人眼中,也是她這個皇後做得不盡責。

    將一切事宜吩咐下去,皇後就讓暮秋下去了,暮秋欲言又止,皇後也隻當作沒有看見。

    傍晚時分,禦前傳來消息,長凝苑侍寢。

    顧晗得到消息時,玖思剛端著糕點進殿,聽小方子這麽說,當即有些驚訝:

    “周嬪?”

    顧晗斜睨了她一眼,有些好笑:“你作甚這般驚訝?”

    玖思有些赧然地吐了吐舌頭,才小聲地說:

    “這不是奴婢記得周嬪似乎很久不曾侍寢了。”

    顧晗頷首,玖思並未記錯,周嬪自受傷複出後,就未怎麽侍寢過,她能過得這麽得意,主要還是因為太後。

    這道侍寢消息,顧晗也有些意外,但又覺得還好,畢竟今日皇上去看望太後,隻念及周嬪日日陪著太後的這份心意,就值得皇上看重幾分周嬪。

    顧晗咽下一塊糕點,揮了揮手,道:

    “行了,不要再議論這件事,既然皇上不會來,那就快些去禦膳房傳膳吧。”

    對於侍寢這件事,許是顧晗進宮後就不缺,所以,她一直都不強求。

    

    夏時日色暗得晚,但這個點夜色也早已濃鬱得化不開,長凝苑離得慈寧宮很近,這也就導致了一點,聖駕想去長凝苑就要費些時間。

    這期間,要經過許多宮殿,其中就包括了朝陽宮。

    朝陽宮前點了片片蓮燈,猶如白日,涼亭四下,桃花遍開,似一簇簇粉紅映在天際,蓮燈位置擺得很妙,女子素雅著羅裙,腰肢纖細柔軟,縱身一躍,宛若驚鴻。

    她翩翩起舞,抬足揚袖間可見身段玲瓏曼妙,似月下謫仙美得不可一世,一襲飄零的白衣,好若隨時都可以依風登仙。

    聖駕早就停下,裏麵沒有動靜,劉安卻覺得四周太靜了些,他不著痕跡地覷了眼宮殿上的牌匾,心中對這位容寶林,真的佩服至極。

    容寶林和周嬪不對付,早在她們剛進宮時就有苗頭。

    哪知曉,周嬪好不容易得了一次侍寢,居然還有人出來從中作梗,這一段舞跳得如何,劉安不知道皇上如何想的,但他卻看得入神,隻不過回神來,立即覺得心驚膽跳。

    這容寶林真是膽大,細算起來,這也並非容寶林第一次截寵了吧?

    容寶林小產後,就一直未得侍寢,皇上許是心中終究存了分愧疚,不願麵對她,曾吩咐過宮人好生照顧,但基本很少提及。

    但是如今嘛……

    劉安瞥了眼一直沒有動靜的鑾仗,心中替周嬪歎了聲倒黴。

    一舞終了,那素雅女子終於停了下來,她一步一步走近鑾仗,盈盈地彎下腰來,聲音輕細如溪:

    “嬪妾見過皇上。”

    許久未曾有動靜的鑾仗被從裏麵掀開提花簾,陸煜那張臉露了出來,他神情有些晦暗地看向容寶林:

    “夜間涼,你身子剛好,在這兒作甚?”

    他刻意不提容寶林剛剛作舞的行為,念及那個喪失的皇嗣,他待容寶林,終究留了一層薄麵。

    但月光下服身的女子聞言,卻是抬起頭,一雙眸子落在了他身上,其中情緒複雜,陸煜皺了皺眉,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容寶林這樣看他時,有幾分莫名其妙的熟悉。

    容寶林咬唇,她聲音軟膩,容易叫人生了憐惜,她扯了扯唇:

    “嬪妾請皇上憐惜。”

    她今日一番做法,必然會傳進後宮人耳中,這般大張旗鼓地截寵,若是失敗了,明日她就會成為後宮眾人口中的笑柄。

    她給陸煜出了個難題。

    偏生陸煜不得不接招,誰讓因他的算計和衡量,才叫容寶林失了一個皇嗣,說到底,他虧欠了她幾分。

    四周拂過一陣冷風,容寶林穿得單薄,頓時打了個冷顫,陸煜皺了皺眉,他無聲地下了鑾仗,將人扶了起來,他沉聲說:

    “先進去再說。”

    話是這般說,但他進了挽夕殿,自然不可能再出來。

    他如了容寶林的願,其實心中也鬆了口氣,他待容寶林的那分愧疚,也就可以相互抵消了。

    長凝苑侍寢,卻被容寶林半路給截了,這消息傳出去後,頓時引起一片嘩然。

    彼時,顧晗還未入睡,聞言,當即驚得睜大了眼眸,她和玖念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敢置信,半晌,她才堪堪地說:

    “看來,哪怕沒有旁人相助,容寶林也總有辦法得償所願,是我們往日小看了她。”

    這話是顧晗說的,可她百思不得其解,容寶林是如何做到的?

    看似恩寵容易被截,但細數下來,除了淑妃,這宮中有人截寵成功過?

    容寶林有過先例,但那是因為皇上故意而為,至少這近一年來,皇上給顧晗的感覺就是,很難有人可以讓他改變主意。

    容寶林能做到這一點,至少說明了她手段了得。

    小方子出去打聽了,很快帶著消息回來,搖頭道:

    “容寶林目光還是短淺了,一次侍寢就抵消掉皇上的愧疚,得不償失。”

    聞言,顧晗隻是輕扯唇角,她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可不見得。”

    小方子和玖念都不解地朝她看去,顧晗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你們看,容寶林小產後,皇上可有去看過她一次?”

    “愧疚這種情緒,很容易就會形成枷鎖,難得讓人會想要去麵對。”

    顧晗說:“將愧疚化成實打實的好處,也讓皇上不會愧於麵對她,看來,我們這位容寶林可不得了。”

    隻一點,容寶林挑在今日做這事,是真的要和周嬪打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