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在太醫進殿時,顧晗快速地朝裏麵瞧了眼,隻有人影躥動,根本看不見渺嬪的情況,顧晗歇了這個心,整個榮粹殿中都陷入了一股莫名的躁動。

    顧晗覷見幾位三品以上的娘娘不斷扯著手帕,時不時盼望一眼殿內,顧晗不敢去猜她們在想什麽。

    渺嬪產子,但她不過從四品,皇上若有心待她,給她連升兩級,直接封為修儀,搬出榮粹殿成為一宮主位,倒也可以撫養皇嗣。

    皇上向來吝惜位份,可如今情況不同,渺嬪可是皇上登基後第一個誕下皇嗣的妃嬪,誰都不知皇上會如何封賞渺嬪。

    也因此,分明渺嬪隻是嬪位,不可撫養皇嗣,這些三品以上的娘娘都沒有很激動,畢竟哪怕撫養了皇嗣,皇嗣還有位生母在,哪怕嘴上不說,她們心中也會覺得膈應得慌。

    可,若渺嬪生產時,不慎去世……

    很多人眼睛都不著痕跡地亮了下,怕被人發現,又很快掩下,有人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比皇上都要著急殿內的情況。

    顧晗冷眼瞧著,覺得這些人簡直在異想天開,今日一事明顯不對勁,誰敢在這時冒頭,皇上也不會輕饒了她。

    顧晗拉著周嬪退了一步,倒不是顧晗非要做何事都要將周嬪帶著,而是吳嬤嬤就在一旁,顧晗要做出個樣子給太後看。

    許是太後對周嬪說過什麽,她對顧晗頗有幾分信任,對顧晗的話也樂意聽進去。

    哪怕顧晗再不懂,也知道女子生產時大出血是件要命的事,幸好有皇上在這裏坐鎮,才叫榮粹殿不至於亂起來,這時,安太醫也進了產房。

    將近兩刻鍾的時間,小方子才趕回來,低聲對顧晗說了句話:

    “主子,安太醫就是負責渺嬪孕期的,皇後到之前,安太醫就在榮粹殿了。”

    話音甫落,顧晗倏然擰了下細眉。

    她適才覺得安太醫有些不對勁,就讓小方子就查了下,安太醫是何時到的榮粹殿,畢竟,膳食是由他檢查的,他說沒有差錯,也沒有人會去懷疑他。

    就連顧晗,先前也不曾懷疑安太醫會說謊。

    隻是在瞧見安太醫似有些緊張時,顧晗才生了一絲疑心,她原以為,安太醫是被人收買了,替何人說了假話,可如今,顧晗心中的狐疑不僅沒有得到解答,反而愈發深重了些。

    安太醫是在渺嬪孕期負責請平安脈的,整整十個月,如果渺嬪這一胎有任何的問題,安太醫都難逃責罰,可以說,安太醫在這件事上和渺嬪是捆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隻要渺嬪平安誕下這個皇嗣,少不得安太醫的好處,他沒有必要去幫旁人害渺嬪。

    那問題就來了,安太醫為何這麽緊張?

    飲食沒有問題,這一點,隻需要其餘太醫一查就可以知道,所以,安太醫不會在這件事上撒謊。

    顧晗掃了一圈殿內,倏然,一個宮婢在對上她視線時立即低垂下了頭,顧晗心中咯噔了一聲,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周嬪察覺到她臉色有些不對勁,壓低了聲問:

    “怎麽了?”

    顧晗緊扯著手帕,低垂下眼瞼,用一種莫名的情緒說:“許是叫你說對了,今日應該是無法平靜了。”

    周嬪懵了一下,沒聽懂顧晗的意思,直到殿內傳來動靜,似有人厲喝:

    “拿下她!”

    立即將眾人的注意吸引過去,很快,產房的門被推開,一個嬤嬤被五花大綁地押出來,這陣仗叫外間的人目瞪口呆,周嬪更是震驚地朝顧晗看去。

    她剛欲說什麽,卻發現顧晗臉色並不好看,周嬪不明所以地堪堪噤聲。

    夏巧也跟著出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指著那個嬤嬤就咬牙切齒道:

    “皇上!這刁奴竟敢趁主子出事,對小皇子下毒手!請皇上不要輕饒了她!”

    她細說下,眾人才知曉,原來是這嬤嬤趁著所有人都將注意放在渺嬪身上時,想要給小皇子下毒,隻是產房中人多擁雜,她剛將藥丸拿出來,就不慎被人撞落在地,這才露了餡,讓夏巧叫人給捉了起來。

    顧晗聽得額角抽了抽,頗有些一言難盡,若今日一事並非渺嬪故意做戲,那背後人怕是要被這嬤嬤氣死。

    能進產房的,必然是得了渺嬪幾分信任的,想要收買這些人,肯定費了不少工夫,結果這嬤嬤一個手抖,計劃頓時敗露。

    顧晗隻將自己代入一想,都覺慪得難受。

    與此同時,夏巧的話也透露了一個消息,渺嬪誕下了一位小皇子,顧晗一時不知作何情緒。

    那藥丸也被夏巧拿了出來,她交給一旁太醫,太醫檢查藥性的同時,宮院內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那嬤嬤身上,那嬤嬤嚇得瑟瑟發抖趴伏在地上。

    太醫讓人尋了隻老鼠來,切了一半的藥丸給老鼠喂下,不消須臾,那隻老鼠就悄無聲息地到在了地上。

    沒有老鼠的慘叫,也沒有什麽掙紮的痕跡,就好似睡著了般,卻讓在場的人頓時生出膽寒。

    若叫這奴才得逞,那小皇子怕是在無人注意下就一命嗚呼,不去試探鼻息,也就隻覺得他是睡著了。

    陸煜勃然震怒,看向嬤嬤的眼神都似在看一個死人:

    “是誰指使你的?!”

    藥丸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嬤嬤百口莫辯,她抖著身子,喊了幾聲“奴婢”,就不知說些什麽,恐慌間,她抬頭朝顧晗看了一眼。

    眾人嘩然——

    顧晗輕扯唇角,心中竟有一種果然如此的落實感,她簡直是要被氣笑了,真的是什麽人敢往她身上潑髒水!

    她冷然下臉。

    夏巧哭喊道:“昭嬪就是嫉恨我家主子,也不能堂皇地謀害皇嗣啊!”

    顧晗閉了閉眼,她似被這句話氣笑了,倏然冷聲問:

    “我嫉恨你家主子什麽?”

    論相貌家世,渺嬪皆不如她,哪怕隻進宮後論聖寵,渺嬪也比不得她!

    她嫉恨渺嬪?

    夏巧竟真說得出口!

    夏巧也真的敢說:“我家主子隻侍寢幾次,就懷上了皇嗣,可昭嬪進宮,就屢次得恩寵,至今未曾消息,你和我家主子同時進宮,此等對比下,心中自然生了不平衡!”

    顧晗隻覺得荒謬可笑,可偏生夏巧這話落下後,許多人好似都紛紛信了她。

    顧晗徑直抬頭去看皇上,陸煜輕皺著眉心,似沒想到事情會這般發展,顧晗真的要被慪死了,她三番四次救了渺嬪,哪怕並非本意,但諸事論跡不論心,渺嬪本就欠她良多!

    如今夏巧肆意攀咬她,近身伺候的宮婢都如此,大可看出渺嬪對她是什麽態度了。

    虧她還盼著渺嬪平安生產,如今看來,真是喂了狗了!

    顧晗揮開玖念扶著她的手,上前幾步,仰頭直直看向皇上:

    “皇上也不信嬪妾嗎?”

    陸煜看向女子,她緊攥著手帕,呼吸有些重,似憋著股氣,固執地想要個答案,那雙杏眸定定地看著她,她是覺得他會信她,所以還未曾辯解,就先問了他。

    陸煜捫心自問,信她嗎?

    四周靜了一瞬,顧晗似察覺到什麽,怔愣了下,輕顫著眼瞼就要收回視線,就在眾人笑她自作多情時,陸煜忽然上前,將她拉了起來。

    眾人一驚,淑妃視線也不由得怔然地落在他身上,就聽皇上冷冷清清的一句:

    “朕自是信你。”

    這一句話並無什麽情緒,但分量卻是不輕,砸得眾人心中沉甸甸的。

    顧晗倏然咬唇,似一直壓抑的情緒有些繃不住,她忙忙低垂下頭,伸手擦了下眼角,沒叫旁人發現她的失態,就匆匆側過臉去。

    陸煜聽見她控製著情緒,輕聲道:“嬪妾沒有害他。”

    頓了頓,她又重複:

    “皇上知道的,我不會害他的。”

    這次她說的是我,並非嬪妾自稱,卻叫陸煜心上倏然一緊。

    他當然知道,換句話說,女子其實很懶,也很怕擔上責任,所以,早早地就叫長春軒宮人避開榮粹殿,哪怕她也心有好奇,卻理智地將這分好奇壓下去。

    她慣來聰慧,知曉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陸煜一時不知說些什麽,他隻能將剛剛的話重複一遍:

    “朕信你。”

    顧晗終於控製不住抬起頭看向他,陸煜這才發現她眼眸都有些濕紅,她攥著陸煜的手指,用力得叫陸煜有些疼,她說:

    “嬪妾隻是時機未到,並非像她說得那般、那般不堪!”

    夏巧的話好似在指責她肚子不能生一樣,這在皇嗣至上的後宮中,不亞於最狠的詛咒,哪怕顧晗脾性再好,也不會被一個奴才指著鼻子罵這種話,還無動於衷。

    先是皇上說她身子骨不好,後是救渺嬪摔傷了骨頭,又有皇上隔三岔五地吩咐,太醫院那邊經常給顧晗請脈,力求將她身子骨養到最好,這期間自然偶要用藥。

    這些藥,都會避著子嗣。

    所以,顧晗這期間沒有懷上皇嗣才是正常,這些事情,旁人不知,陸煜卻是一清二楚。

    陸煜擰了擰眉,他看重顧晗,自然希望顧晗好好的,她剛及笄不久,子嗣一事自然不著急,如今被夏巧一番話點出,陸煜才驚覺,許是女子並非第一次聽見這種言論。

    隻是他叫她養著身子,她就乖乖聽話,任由旁人如何議論,不曾和他提過一句心中彷徨。

    陸煜臉色難堪了些。

    夏巧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她驚愕地抬頭:

    “皇上!您就是不憐惜我家主子,也要憐惜小皇子啊!他才剛出世,就險些被人害了性命!”

    陸煜眼眸頓時冷涼下來:“放肆!”

    夏巧駭得立即噤聲!

    “還要你來教朕如何做事不成?!”

    淑妃冷眼旁觀事情發展,見皇上偏心至此,不由得收回了視線,接下來,根本沒有看下去的必要,皇上若想護著一個人,自然可以護得住。

    夏巧匍匐在地,驚恐出聲:“奴婢不敢!”

    陸煜冷嗤一聲:

    “朕看你膽子大得很!”

    他對顧晗生了幾分憐惜,夏巧適才的話就不由得多了幾分刺耳,陸煜看夏巧如何都不順眼。

    但如今,緊要的是誰想要害小皇子?

    陸煜皺眉看向那個支支吾吾的嬤嬤:

    “還不如實招來,究竟是何人指使的你?”

    那嬤嬤瑟瑟發抖,但仍記得主子的吩咐,她哭著說:

    “奴婢不敢說謊,是昭嬪給奴婢的藥,讓奴婢見機行事,如果渺嬪誕下的是小皇子,就將藥丸給小皇子喂下去!皇上明鑒,奴婢句句屬實啊!”

    顧晗見這奴才還要攀咬她,這般沒有眼色,差點叫顧晗冷笑出聲,她上前一步:

    “你說是我唆使的你,那我又是在何時何處同你聯係?如何要挾利誘的你?”

    “謀害皇嗣這種株連九族的事,嬤嬤該不會馬虎到隨意一個奴才和你說兩句,你就照做了吧?”

    她的一個又一個問題拋下來,叫嬤嬤額頭溢出了涔涔冷汗,她慌裏慌張地說:

    “是你拿著我家中幼兒的手鐲要挾奴婢幫你辦事,否則,奴婢怎麽可能去謀害皇嗣!”

    她又驚又懼,都快要哭出來,模樣不似作偽,叫顧晗狠狠地皺起了眉頭:

    “我親自要挾的你?”

    那嬤嬤摸著眼淚:“是你讓人給奴才傳的紙條,還附上了我小兒的手鐲,奴婢不是沒有懷疑過,想要見昭嬪,可這等隱晦的事,不可能張揚,昭嬪當然不會見奴婢的!”

    “奴婢見了那手鐲就慌了神,自然是昭嬪說什麽,奴婢就聽什麽!”

    顧晗覷了她一眼,在她憤恨的視線下,有些可笑地搖了搖頭:

    “你怎麽就確認是我給你傳的紙條。”

    “奴婢收到紙條後驚慌,一直沒有動作,後來就偷偷注意著房間的動向,那日隻有沞玲進宮奴婢房間,然後奴婢就在枕頭下找到了那張紙條,奴婢偷偷跟著沞玲,就見她和你宮中的玖思碰過麵。”

    “這樣一來,那除了是昭嬪,還能是誰?!”

    嬤嬤擦著眼淚:“奴婢知道自己逃不了,隻希望事成後,昭嬪能放過奴婢的小兒!”

    顧晗聽見玖思的名字,臉色就徹底冷了下來,與此同時,宮中就一個奴才跪了下來,正是剛才躲著顧晗視線的那個宮女。

    沞玲驚慌失措地跪下來,身子抖得不行。

    顧晗扯了扯唇角,她不信玖思會背叛她,這根本就是胡亂攀扯,但為了洗清嫌疑,顧晗隻能讓人去宮中將玖思傳來。

    顧晗緊皺著細眉,連殿內停下來的動靜都沒有在意,明眼人皆知她現在心情很不好,陸煜看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