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殿外不斷傳來巧穗的慘叫聲,在此期間,顧晗一直垂眸不語,她還攥著陸煜的衣袖。

    皇上站著,其餘人自然也沒能坐下,淑妃掃向那似陷入怔愣的顧嬪,尤其皇上對顧嬪若有似無的縱容,稍頓,淑妃眉眼間情緒幾不可察地寡淡了些。

    她站得累了,自聖上登基後,她慣來得寵,也從未像現在這般被忽視過。

    幾次接觸,淑妃並非察覺不到這位顧嬪格外討皇上歡心,但卻被她刻意忽視過去,淑妃知曉,她的目光應該放在皇後和陳妃上,顧嬪一個剛入宮的妃嬪,哪怕再得寵,對她也產生不了威脅。

    因為,她太了解皇上了。

    皇上是個理智清醒的人,他永遠都知曉他在做什麽。

    也正因為如此,陳妃可以任由心意一而再地對付顧晗,她卻不行——哪怕淑妃明知不該任由顧嬪繼續得寵下去。

    淑妃捏緊了手帕,指尖傳來些疼痛,才叫她回神。

    她眼不見心不煩地將視線從顧嬪身上移開,淑妃慣來嬌氣,如今眉眼間也染上了一層不耐,她站得累了,由著心意倚靠在雅絡懷中。

    淑妃位份高,所以她的位置很顯眼,以至於她剛有動作,就被旁人看在眼中。

    陸煜也看見了,他隻皺了下眉,對長春軒的奴才斥道:

    “愣著作甚,還不給你們幾位娘娘主子賜座?”

    長春軒就這麽大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安排坐下,長春軒宮人忙忙爬起來,搬了數個圓凳進來,三品以上的妃嬪終於可以落座,其餘人仍隻能站著。

    眾人噤聲,驚羨的視線投向淑妃,都知曉皇上為何忽然有賜座這一舉動。

    顧晗也不由得抬頭看了眼淑妃。

    淑妃施施然地落座,她以手托腮,用一種不緊不慢的語調輕飄飄說道:“一個奴才從何處能弄得這種藥物。”

    顧晗眼眸中一閃而過訝然,她自然知曉巧穗弄不來這藥,後宮所有藥材都出自太醫院,太醫院所有的用藥都有記錄,除了太醫院,唯一能弄來藥物的隻有宮外。

    後宮妃嬪的吃喝用度自不可能是憑空而來的,但從宮門口送進宮的物件也同樣都會被記錄在案,任何人都被搜身。

    一個往日低調無聞的宮女,自不可能有這種途徑。

    哪怕巧穗打死不招,同樣可以從這個地方下手查探。

    但顧晗不知淑妃為何忽然幫她?

    許也淑妃的本意不是想要幫她,但這句話卻是的確在提醒眾人,當即殿內眾人臉色各異,陸煜衝劉安稍頷首,很快,劉安就退了下去。

    一刻鍾左右的時間,太醫院院首單太醫很快趕過來,能出宮補給的宮人隻有那些人,劉安很快拿到了名單,將人都帶了過來。

    長春軒殿烏壓壓地跪了一片人,知曉自己涉及謀害妃嬪一事中,害怕得有些瑟瑟發抖。

    在這時,顧晗倏地掃了眼何修儀,她正坐在位置上,冷著一張臉,若仔細看去,甚至可以發現她隱藏的那抹遺憾,似乎是在遺憾顧晗居然逃過一劫。

    但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心虛和慌亂的神情。

    至於陳妃,相較於剛進宮時,她臉上那永遠掛著的溫和也淡了不少,但她也同樣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隻偶爾不經意間將視線落在何修儀身上,很短暫就收回了視線。

    若非適才巧穗驚訝下的失態,顧晗也不可能注意到這一點細節。

    滿宮的妃嬪全在這裏,隻少了養病中的令昭容和有孕的渺美人,陳妃本該還在禁閉中,但一月之期快要結束,又出了長春軒一事,所以,對於她出現在此,陸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顧晗思緒很亂,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帕,卻忘了這時被她攥在手中的並非手帕,而是陸煜的衣袖,陸煜稍垂眸,就見她細眉緊攏在一起。

    陸煜一時分不清她是在擔憂事情真相,還是坐得久了以至於後背上的傷勢作疼。

    但不影響,他掀眸吩咐:

    “給你家主子拿個靠墊。”

    話音甫落,就有些人臉色就變了變,陳妃側頭看向顧晗,想起那日皇上對她冷冰冰的態度,一時心中情緒洶湧,皇上何時這般體貼過?

    顧晗不經意對上陳妃的眸子,那裏什麽情緒都沒有,隻盯了顧晗一眼,顧晗呼吸稍滯,有那麽一刹隻覺渾身瘮得慌,她平穩著呼吸回神,她拉了拉陸煜的衣袖,小聲地說:

    “皇上不用這麽麻煩。”

    陸煜沒有搭理她,底下的查問也快結束,從宮外補給回來的人,根本沒有帶藥材進宮的,那麽唯二的線索,除了巧穗,也就隻剩下太醫院。

    單太醫將案宗一並帶了來,他恭敬垂首道:

    “這兩個月來,後宮中除了各位主子生病取了必要的藥材外,隻有顧嬪主子宮中和朝陽宮的一名宮女從太醫額外取過藥。”

    顧晗聽到朝陽宮三個字,就大致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然而殿內忽然有人輕聲道了句:

    “顧嬪宮中?不會是自導自演了一出戲吧。”

    顧晗立刻抬頭看過去,那麽多妃嬪站在一起,原本顧晗應該分不清說話的是何人,但誰叫那些妃嬪都不想招惹麻煩,忙離說話的那人遠了些。

    這一下,就直接將說話的人暴露出來。

    顧晗一眼鎖定了她,那日在太和殿中和容玲起了爭執的人——宋寶林。

    宋寶林顯然沒想到會直接被逮到,她臉色倏然一白,瑟慫得縮了縮脖頸,不敢對上顧晗的視線,朝一旁藏了藏。

    但顧晗憋了一肚子火,根本不想放過她:

    “宋寶林說話要講憑證,不知在宋寶林看來,我不惜以命做局,為的是什麽?”

    宋寶林一時口快,此時憋了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

    顧晗咬唇道:“還是說,宋寶林覺得隨意汙蔑上位,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眾人訝然,陸煜也有些意外,在陸煜看來,顧晗的性子在這宮中是有些軟和的,不論什麽時候都一副無事人的模樣,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女子渾身似長了刺般。

    不過陸煜倒沒覺得什麽不對,自身立不住,旁人護她又能護到幾時?

    況且,她今日剛受了委屈驚嚇,如今還要被人指責自導自演,若再不做聲,可就真的是泥性子,任人欺負了。

    所以,陸煜也隻是淡淡地朝宋寶林看了一眼。

    這後宮少有蠢人,自然都看得出皇上是偏幫顧嬪的,宋寶林砰一下跪在地上,臉色蒼白:

    “嬪妾一時渾話,望皇上和顧嬪恕罪。”

    何修儀雖覺得宋寶林沒用,但不樂意見她折在顧晗手中,琉玥想攔都沒有攔住,就聽她冷聲開口道:

    “宋寶林的話也沒錯,太醫院明確指出長春軒有額外取藥的記載,未必沒有這個可能性。”

    誰都沒想到嫌疑最大的何修儀居然會在這時說話,殿內詭異地靜了一刹。

    顧晗甚至懶得和何修儀說話。

    今日一事明眼看著就落在了何修儀身上,她居然還沒有覺得不對勁,顧晗有一瞬間都有些懷疑,何修儀為何能坐到一宮之主的位置上?

    琉玥終於來得及去拉住何修儀,何修儀眉頭一皺,終於發現其餘看向她的視線,她當即惱怒:

    “你們看本宮作甚?”

    朝陽宮取藥的那個宮女叫筱花,等劉安帶人趕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宮女已經死在了房間中,而毒死她的藥,就是被灑在顧晗宮中的粉末。

    那人是朝陽宮正殿的二等宮女,否則哪來的本事能從太醫院取藥?

    單太醫很快道:“這藥粉中,的確有筱花從太醫院取走的藥材。”

    這幾乎是證據確鑿,何修儀卻如同晴天霹靂,她再蠢,也明白自己遭了算計,可她想不通,她和後宮旁人無仇無怨,為何要害她?

    何修儀倏然起身,咬牙道:

    “不可能!本宮從未讓人去過太醫院,何來的給顧嬪下毒?”

    顧晗垂眸不語,其實在這一刻,顧晗就確定了凶手。

    敢在後宮中明目張膽地害人性命,殺人滅口,或者說死無對證,和上次中秋時,何其相似的手段?

    何修儀仍在喊冤,顧晗聽見她說:

    “一定是顧嬪!是她對臣妾懷恨在心,所以才不惜自導自演,嫁禍給臣妾!皇上!您明察啊!千萬不要這賤人迷惑了去!”

    顧晗頗有些無語地扯了扯唇角,但在旁人看來,她似被何修儀的話氣到,呼吸都重了些,似怕自己會說出什麽不堪之言,才偏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殿外被用刑至今,仍未招供的巧穗似乎聽說了筱花的慘狀,當即選擇招供,她被抬了進來,頓時有妃嬪抬帕遮了遮眼。

    用刑的人可不曾有一絲留情,顧晗抬眼看去,下一刻,也擰眉側過了頭。

    顧晗甚至懷疑巧穗的脊梁骨都被打斷了,身後的衣裳都暗沉了血漬,犯了罪的奴才不會有太醫給她診治,若她命不好,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顧晗聽見她抖著聲音,一字一句顫著無力:

    “奴、奴婢說……是、是……何修、儀……指使的……奴婢……”

    顧晗輕垂眼瞼,掩住眸中的冷涼,哪怕到這個時候,她仍死咬著何修儀不放,她自己都不怕死,旁人何必同情憐惜她?

    何修儀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憤恨地看向巧穗,恨不得將巧穗抽筋扒皮:

    “本宮根本不識得你這賤婢,何來的指使你下毒?!”

    巧穗不敢置信地看向何修儀,似被這番指控打擊地臉色煞白,然後徹底死心,她一字一句咬聲:

    “……奴、奴婢不敢、妄言……”

    巧穗的模樣太淒慘,似乎隨時都會昏死過去,讓人很難不相信她的話。

    而且人證物證都擺在眼前。

    顧晗稍閉眼眸,掩去心中的那一抹遺憾,她自然想將真正害了她的人繩之於法,可顧晗心知肚明,今日是不可能將陳妃揪出來了,陳妃許是不聰明,但她在宮中經營甚久,人脈和能耐卻非旁人可以小瞧。

    此事險些涉及到聖上安危,自然不可能輕拿輕放,隨著何修儀被貶為庶人,打進冷宮,這件事才徹底結束。

    長春軒上下皆被打掃了個徹底,顧晗才被扶進了內殿。

    待長春軒安靜下來時,外間日色也徹底暗了下來,顧晗不得侍寢,陸煜吩咐她好好休息,也沒有久留,玖思伺候她洗漱,臉上掛著高興的笑:

    “幸好主子機智,這才將何修儀揪了出來!”

    顧晗沒有說話,其實扳倒何修儀,對她來說,也是好事一件,畢竟何修儀一直對她不喜,兩人早就站在了對立麵。

    可何修儀和陳妃相比,就有些不夠格了。

    漏掉了個大魚,隻捉到一個小蝦米,顧晗怎麽可能高興得起來?

    玖念心細,敏銳地發現主子心情似不是很好,當即有些遲疑地問:

    “主子是不是覺得有什麽不對?”

    顧晗訝然挑眉:“為何這麽說?”

    玖念糾結了下,但頂著主子的視線,她也閉了閉眼,將一直堵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因為奴婢覺得,今日一事除了巧穗剛開始抵死不招外,一切都太順利了。”

    能拿到藥的途徑,隻有兩個,論每日出宮補給的宮人有多少?怎麽可能一點都不納垢藏汙?哪怕這次查探隻針對藥材,可要知曉,後宮奴才可不隻千數,裏麵能到太醫院取藥的屈指可數。

    若是受傷了,怎麽辦?

    積攢些銀兩,讓出宮補給的人帶著基本的藥材,這是最省錢的辦法,可這次查探,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問題,而太醫院也恰好隻有兩個人取藥。

    其中一個還是她們長春軒。

    長春軒為何額外取藥,自然是主子調養身子的那帖藥,這是在皇上麵前過過明路的,所以,才不會叫皇上有所懷疑。

    很順利地查到了筱花身上,結果筱花就畏罪自盡了,巧穗也在此時指認何修儀,導致了人證物證具在,何修儀根本擺脫不了罪名。

    玖念也說不出哪裏有問題,就是覺得一切都太順利了。

    玖念小聲道:“而且,巧穗都已經挺了那麽久的杖刑,為什麽最後關頭還要指認何修儀?”

    若說是見筱花被殺人滅口,感到兔死狐悲,才會招供,根本就是無稽之談,瞧她那被打的那副模樣,根本活不了了。

    與其說她是怕被滅口,倒不如她那個時候招供,才最容易取得旁人信任。

    顧晗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玖念當即知曉主子心中也有懷疑,倒是玖思聽得一臉迷糊:

    “哎呀,主子和玖念姐姐在說什麽?奴婢怎麽聽不懂呢!”

    “凶手不是何修儀嗎?主子察覺到不對,為什麽皇上在的時候不說啊?!”

    玖念推了推她的額頭,才皺了皺眉:

    “主子當時什麽都不說,是對的,這背後人藏得太深了,既然那人做好了準備,哪怕當時主子說了,恐怕也無濟於事,打草驚蛇倒是其次,在皇上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才是壞事。”

    而且,玖念瞧了眼主子不緊不慢的神情,微笑道:

    “主子心中應該猜到是何人所為了。”

    顧晗扯了扯唇角,搖頭:“猜到又如何,至少我此時拿她沒有辦法。”

    玖念神情很坦然:

    “現在拿她沒辦法,不代表以後也拿她沒有辦法,主子不過進宮三月,就讓那人這般按捺不住,瞧性子也不是個沉穩的,必然樹敵很多,隻要抓得住機會,不愁日後報不了此仇!”

    說到最後,玖念話中透了股狠意。

    在殿內下藥,奔著取她們性命而來,玖念自然無法不恨。

    玖思沒有聽明白,但她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顧晗好笑地推了推額頭,她托腮輕緩道:

    “玖念說得沒錯,可也斷沒有一直忍讓的道理。”

    玖念不解:“主子要怎麽辦?”

    顧晗朝玖思看去,玖思頂著她的視線,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臉,慢吞吞地小聲道:

    “主子怎麽了?”

    “我記得,你和玖兒身邊的小婢女關係不錯。”

    顧晗口中的玖兒,是侯府鬆姨娘的女兒,也是顧晗的庶妹,鬆姨娘容貌平平,當初生產時,被府中另一位姨娘算計,誕下女兒後就壞了身子。

    顧晗不替娘親當初的袖手旁觀作辯解,但在娘親料理了那個姨娘後,鬆姨娘就一心投靠娘親,也知曉玖兒的親事來日要靠娘親作主,所以,待娘親畢恭畢敬。

    而鬆姨娘值得稱道的是,她握著一手醫術,不說頂尖,但瞧個疑難雜症也沒問題,玖兒跟著學了不少,但玖兒性子鬧騰,學得不盡心,鬧出過不少笑話。

    侯夫人對管理後院很有一手,顧晗她們都知曉,彼此往後皆是助力,尤其顧晗是嫡女,所以,哪怕姨娘間偶有爭執,但顧晗這一輩中倒少有齟齬。

    所以,玖思聞言,就直接點頭。

    顧晗勾了抹笑:“玖兒給安姨娘送的那款熏香,你可會配?”

    她話音甫落,玖思和玖念都瞪圓了眼眸,玖思差些驚呼出聲,玖念沒有誇張,但也忍不住掩唇偷笑。

    玖思忙點頭:“會的!當初奴婢覺得好玩,特意找阿柳要了配方。”

    玖思雖然性子跳脫,但她卻手巧得厲害,這一點,玖念也不得不承認,她比不得玖思。

    所以,等玖思將那款熏香配出來後,顧晗就將其交給了小方子。

    小方子驚訝:“主子這是要?”

    這些日子,顧晗虧損的氣血補了回來,臉頰透著粉嫩,聞言,隻托腮輕輕地抿唇一笑:

    “你將它交給謝長案,告訴他,將這熏香送進嫻泠宮即可,他知曉怎麽做的。”

    小方子自沒有不應的。

    顧晗看著小方子遠去,才收回視線,她現在的確奈何不了陳妃,甚至,哪怕她可以通過謝長案的手送東西進嫻泠宮,她都不能選擇毒害陳妃。

    皇子生母被毒害,皇上絕對會徹查,顧晗不敢保證皇上一定查不到她。

    所以,她隻能選擇讓陳妃吃一些暗虧。

    想到那熏香的作用,顧晗勾了勾唇角,不過玖兒一時意外調配出的東西,但在這後宮許是會格外好用。

    顧晗不知謝長案怎麽做到的,但過了不到兩日,他就讓小方子回了話——成了。

    顧晗算著那熏香起作用的時間,不禁生了幾分期待。

    等顧晗徹底養好傷,可以走出長春軒時,京城中已經落了一場小雪,是在夜間,等顧晗翌日醒來時,隻見外見白皚皚的一片,殿內飄香的桂花早就被玖念換成了紅梅,給殿內越發添了抹亮色。

    玖念替顧晗梳妝,在一旁說:

    “今日是十五,要去給慈寧宮請安,主子久病初愈,穿身鮮亮的顏色,也討個好兆頭?”

    顧晗對著銅鏡撥弄了下琉璃簪淬的玉珠,任由玖念給她挑了身胭脂色的宮裙,嬪位可以有儀仗,這還是顧晗第一次不是走著去坤寧宮請安。

    她這些日子養傷,散漫了些,到坤寧宮的時間也不由得有些晚。

    隻聽一聲“顧嬪到”,眾人轉頭看過去,珠簾被宮人掀開。

    女子踏進來時,帶了些許外間的霜雪,她披著大敞,狐絨領子將她巴掌大的臉頰藏了半些,似有一陣紅梅清香傳來,映入眼簾的便是女子白皙得近乎可以欺霜賽雪的肌膚,和那一雙幹淨透徹的杏眸。

    殿內靜了一刹。

    直到宮人將顧嬪的大敞解開,眾人才堪堪回神,進宮快要半年,顧晗越發長開了些,她穿著胭脂這般鮮亮的顏色,將她五官襯得較往日的溫婉多了些許昳麗,可不論是哪樣,當她抬眸看來時,都讓人生出了驚豔。

    陳妃按在桌角的手用了些力,才叫她保持住臉上的笑:

    “許久不見顧嬪妹妹,越發叫人移不開眼了。”

    顧晗剛坐下,臉頰就不由得升起一抹赧意,她輕垂眸,似羞得不行:“陳妃娘娘快不要取笑嬪妾了。”

    陳妃這二字格外刺耳,她自被撤了封號,旁人知曉她心中不虞,除了皇後和淑妃,其餘人都隻喚她娘娘,這顧嬪剛出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卻是朝她心頭紮了一下。

    陳妃臉上的笑淡了淡。

    說話間,淑妃也終於到了坤寧宮,幾乎是和皇後同時出來的,眾人行禮過,淑妃掃了眼顧晗,視線在她臉頰上似頓了下,又似沒有:

    “顧嬪倒是趕巧,上次去給太後請安,太後還提了你一句。”

    顧晗聞言,是真切地感到一分驚訝,太後是如何尊貴的人,居然會記得她?

    相較而言,皇後倒是什麽都沒說,慰問了兩句顧晗的身子情況,就帶著眾人前往慈寧宮請安,隻不過在路過陳妃時,皇後似聞到一股很淡的清香,她不由得朝陳妃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