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榮粹殿一事耽誤了時間,翌日中秋,顧晗起得晚了些,她換了昨日挑好的那身寶藍色雲織錦緞宮裙,掐得一截腰肢纖細,配了支琉璃步搖,將她襯得越發溫婉。

    宴會在太和殿舉行,顧晗估摸了下路程,倒也不著急,玖思擺上早膳時,和顧晗說了個消息:

    “去取膳時,奴婢聽說周美人一大早就趕去慈寧宮了。”

    連早膳都未在自個宮中用。

    許是昨夜吹了晚風,顧晗今日有些頭疼,她攏著細眉染了幾分不適,隨意喝了兩口粥,聞言,也隻冷靜地說:

    “宴會時,皇上應會去慈寧宮請太後一同前往,周美人估計是想跟著太後蹭一分臉麵。”

    顧晗放下木箸,玖念微微皺眉:“宴會上膳食難吃,主子再用些吧?”

    頭隱隱作疼,若非顧忌著宴會時間,顧晗都想要請位太醫前來瞧一瞧了,對於玖念的話,顧晗擺手:“撤下吧。”

    今日無需請安,等到了太和殿時,顧晗發現自己來得不早不晚,但叫顧晗驚訝的是,一早趕去慈寧宮的周美人居然已經在殿中了。

    四周有視線落在她身上,將她瞧得煩躁了,一張臉稍沉著,顧晗被宮人領近,才發現二人的位置是在一起的,宴會用的長桌,可一桌坐二人。

    顧晗和周美人位份相當,這個安排並無錯。

    等顧晗落座,周美人覷了她一眼,冷哼道:“你也看我笑話?”

    顯然,周美人早就知曉那些人為何偶爾打量她,倒也不算太蠢,隻不過顧晗心中道了一聲冤枉,她抬頭眉梢輕動,苦笑一聲:

    “我看你笑話作甚?”

    周美人盯著她,女子杏眸中一片透徹,是真的沒有笑話她,周美人稍許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臉色也好看了些,低恨地呸了句:

    “不過嫉恨我有位好姑母,要是她們處於我這個身份,指不定做得比我還過分,有什麽資格笑話我!”

    顧晗不著痕跡地揉了下耳根,隻當沒有聽見這句話,好在周美人本就沒指望她接茬,唾罵了幾句後,心情就好了,又恢複以往的高傲,細細瞧了眼顧晗,周美人反而有些狐疑:

    “你怎麽回事,氣色這麽難看?”

    顧晗巴不得她轉了話題,當即揉了揉額角:“昨晚吹了冷風,有些不適。”

    周美人撇了撇嘴,小聲嘀咕:

    “真是嬌氣。”

    顧晗唇角輕扯,兩人幾乎肩並肩坐著,周美人說得再小聲,顧晗也聽得一清二楚,但顧晗聽得出周美人並不是在罵她。

    周氏武將多,哪怕女子,也比尋常千金身子要健朗得很多。

    顧晗低垂眸不語,周美人有些煩躁,這後宮妃嬪和她都說不上話,她見不慣那些妃嬪惺惺作態,那些妃嬪也覺得她跋扈,哪怕見她有姑母做靠山,想要攀附她的,也忍不了她這脾氣。

    今日和顧晗說幾句話,倒也算得心平氣和。

    所以現在見顧晗沉默,周美人皺了下眉,難道她將話說重了?可連點風都吹不得,不就是嬌氣嗎?

    周美人性子傲,見此,也生了悶氣,扭過頭去,不和顧晗再說話。

    容玲進來時就見這副場景,顧姐姐和周美人坐在一起,她心快跳了下,但走近了,就發現二人氣氛似有些不對勁,顧姐姐垂眸不語,周美人也冷著臉。

    雖然氣氛尷尬,但容玲卻是鬆了口氣。

    她尋到了自己的位置,和顧姐姐離得遠,畢竟二人間差了個位份,就隔了不少的人,剛落座,就聽見一聲諷笑。

    容玲臉色稍變,抬頭看去,就見她一旁坐的是宋寶林,宋寶林是宮中老人,同樣居住在朝陽宮,和何修儀不親近,但對容玲絕對不喜,她意有所指道:

    “有人一直不見聖顏,可不得想著趨炎附勢,巴結旁人。”

    同是寶林,不得恩寵,但容玲仗著和顧美人相識,生活卻比她要滋潤得多,宋寶林自然心中不平衡,唯一能讓宋寶林順心的就是,何修儀不喜容玲。

    一旁宮女配合地掩唇輕笑,宋寶林聲音小,未鬧出很大的動靜。

    對容玲來說,這句嘲弄不疼不癢,她垂眸抿了口茶水,就在宋寶林以為她不敢還嘴時,她軟聲很輕地道:

    “總比一些人想趨炎附勢,卻尋不到人來得好。”

    這句話戳到宋寶林的痛點,她臉色頓變,宋寶林咬牙:“你得意什麽?!你久不侍寢,顧美人能照顧你到幾何日,遲早落得和我同樣下場,甚至還不如我!”

    她聲音稍揚,顧晗和周美人都聽見動靜,轉過頭去,顧晗輕擰了下眉,周美人則冷嗬了聲:

    “我就說她是個麻煩精,遲早惹出禍端。”

    顧晗眸色幾不可察稍冷,哪怕周美人沒有惡意,但她很不喜歡旁人對她的事指手畫腳,所以,顧晗隻是淡淡道:“不勞周美人費心了。”

    周美人一噎,狠狠瞪了眼顧晗,憋屈地轉過頭。

    顧晗這才得出空閑,將注意力放到容玲身上,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隻看兩人臉色,容玲並未吃虧,而且,若什麽事都要她幫,那容玲於她就不是盟友,而是拖累了。

    說話間,殿門口出現了一襲佳影,些許動靜傳來,眾人看過去,顧晗也不例外,顧晗不著痕跡地挑眉,渺美人?

    她昨日剛動了胎氣,不好生在宮中調養,來這兒作甚?

    渺美人沒有故作姿態地撐腰,但行走間也都帶著小心謹慎,顧晗眼睜睜地看著渺美人略過一行人,落坐在周美人上方,周美人臉色鐵青了一刹。

    隱約間,顧晗餘光覷見周美人沒好氣瞪了她一眼,然後含糊嘀咕:“同樣受寵,你怎麽那麽不爭氣。”

    顧晗臉色不由得古怪。

    對於周美人來說,她有孕和渺美人有孕能有什麽不同?

    好在不等周美人繼續說什麽,皇上一行人就到了,宴會正式開始。

    高台上,陸煜也看見了渺美人,他眸色稍暗,側頭平靜地問:“她怎麽來了?”

    劉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也一頓:

    “奴才不知,今兒一早太醫還去了榮粹殿請脈。”

    和昨日結果一樣,讓渺美人近端時間好生休養。

    劉安擦了擦額頭莫須有的冷汗,這渺美人在做什麽?孰輕孰重都分不清?腹中胎兒還不穩,這個時候出來湊什麽熱鬧?

    他偷看了眼皇上,果然,皇上看似和往常一樣,情緒沒什麽變化,但劉安對皇上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皇上心中必然有些不虞了。

    皇上子嗣艱難,怕有人打擾渺美人養胎,昨日就下旨,讓後宮眾人無事少去榮粹殿。

    結果渺美人自個兒跑出來了?

    陸煜抬手飲了一杯酒,哪怕不虞,但渺美人腹中終究是他的胎兒,所以,他難免放了幾分注意力在那邊,視線再掃過去時,忽地瞥見渺美人一旁的兩人。

    周美人臉上掛著冷笑,不知說什麽,但任誰都看得出那股嘲諷勁,坐在她身邊的女子,被說得一臉漲紅,羞愧得垂頭。

    陸煜幾不可察地挑眉,招來劉安:“去看一下發生了什麽。”

    位置上,顧晗稍有些澀然,適才,宮人給兩人倒酒,顧晗盯著歌舞,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周美人卻是忽然叱責宮人,顧晗回神,見小宮女被嚇得快哭出來,怕擾了旁人,顧晗剛要勸,就聽周美人將矛頭指向她:

    “明知身子不適,還要飲酒,嫌活得時間太長了?”

    顧晗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看得入神,不知何時將酒杯端了起來,若非周美人阻攔,她估計已經喝下肚了。

    顧晗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當即細聲道:“多謝周美人提醒。”

    周美人一怔,似沒想到她會道謝,不自然地扭過頭,抬手就飲了杯果酒,那個小宮女也就被她遺忘了去。

    被這一變故打斷,顧晗也沒了看戲的心思。

    另一旁,渺美人側頭,將二人動靜看在眼中,忽地,冷清地說了句:“周美人和顧美人的感情倒是不錯。”

    她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傳入二者耳中。

    顧晗臉上的窘色稍凝,她抬頭,對上渺美人的視線,剛欲說什麽,就聽見周美人不耐道:

    “和你有什麽關係?”

    顧晗覺得周美人遲早栽在這張嘴上,渺美人的神情果然冷淡了些,但無人在意,哪怕是顧晗也並不怎麽在意她的心情,渺美人清高,顧晗也不樂意和她打交道,隻抿出一抹淺笑,敷衍道:

    “皇後日日教導我們和諧相處,我等自不敢忘。”

    周美人覺得顧晗這話好生虛偽,但細論起來,顧晗這次立場是站在她這邊,周美人咽下想要吐槽的心思,甚至見渺美人臉色越淡了些,周美人還咂摸出幾分這樣說話的妙處來。

    渺美人從二人身上收回視線,隻轉過頭的一瞬間,她眸色有些冷。

    周美人是個蠢貨,無需在意她,哪怕她背靠太後,可自身如今身懷有孕,渺美人不擔心太後會偏向周美人,皇孫和侄女孰輕孰重,渺美人相信太後分得清。

    但是一旦顧美人和周美人攪合在一起,渺美人就無法不重視,顧美人進宮起待任何人都溫溫柔柔的,哪怕宮人對她私底下也是好評很多。

    剛進宮,她就拉攏了容寶林,雖說容寶林不得用,但也可以從中窺探幾分顧美人的心機手段。

    劉安悄無聲息地回到陸煜身旁,將適才三位美人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清,陸煜略過幾人的口角,稍眯了眯眼眸:

    “身子不適?”

    劉安回答不上來,訕笑兩聲,就聽皇上吩咐:

    “讓宮人將她們的果酒換成酸梅湯。”

    劉安應聲退下,但心中卻開始琢磨,渺美人有孕,顧美人身子不適,都不能飲酒,那皇上這道旨意主要是為了照顧誰,想起方才皇上的問話,劉安忙忙打斷想法,不敢繼續深思。

    至於周美人?劉安心知肚明,這隻是稍帶上的罷了。

    酸梅湯很快被宮人送上,顧晗很驚訝,她掃了一圈,隻有她們這三人被特殊對待了,渺美人有孕不得飲酒,她可以理解,但為何將她和周美人的酒水也換了?

    顧晗不著痕跡地掃了眼身後,看來,她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落入皇上眼中。

    她聽見一旁周美人的不滿:“作甚要將我的也換掉?”

    “這是皇上吩咐的。”

    周美人聞言,立即消了聲,她一雙眸子倏地明亮,渾身上下掩飾不住地欣喜。

    顧晗也抬眸,偷偷地朝那人看去,待撞進那人漆黑的眸子中時,顧晗一怔,忙忙收回視線,哪怕知曉這個距離,皇上看不見什麽,但她仍然是紅了耳根。

    皇上的動作,皇後不可能沒有看見,頓了頓,她才搖頭道:

    “還是皇上考慮得周到。”

    她忽視了顧晗二人,將皇上的這道旨意按在了渺美人身上,與此同時,她視線掃過和顧晗隻隔了個空道的林美人,林美人低垂著頭,誰都看不清她的神色。

    皇後眼神不著痕跡地暗了暗。

    這次新妃中,美人有四位,渺美人有孕,顧美人受寵,周美人背靠太後,倒是她這個嫡妹常被忽視,就連皇上幾番賞賜,也唯獨缺了她這位嫡妹。

    皇後也不知什麽情緒,她夾了筷魚肉放進口中,有些涼了,皇後隻吃了一口,就不是滋味地放下了木箸。

    宴會平靜地進行著,顧晗不由得好奇今日渺美人的用意,她多看了幾眼渺美人,被身旁人察覺,不禁翻了個白眼:“你看她作甚?”

    顧晗不清楚周美人是否知曉原因,所以垂眸淺笑:

    “我隻是有些好奇,她為何不在宮中休息。”

    頓了頓,顧晗才遲疑地添了句:“畢竟宴會上人多眼雜,若是——”

    顧晗噤聲,不再說後麵的話,但周美人卻是知曉她想說什麽,她冷嗬著撇了撇嘴:

    “今日是國宴,她懷著皇嗣,怎麽可能不來?”

    顧晗聽出了周美人的意思,但顧晗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不是她不信周美人的話,而是——太兒戲了。

    不顧胎兒安危,就為了炫耀?

    顧晗不理解,所以,仍然多放了分心神在渺美人身上。

    也因此,在宴會快要散時,眾人準備散場,顧晗理所當然地注意到那個低垂著頭走到渺美人身後的宮人,顧晗臉色稍變,這件事本和她沒有關係,但渺美人恰好就在她身邊。

    顧晗還未想清楚是否要提醒渺美人時,就見那宮人低頭踩住了地毯,渺美人身子一歪,顧晗來不及多想,隻能驚呼一聲:“小心!”

    下一刻,顧晗隻聽見幾聲驚慌混亂,她眼睜睜地看著渺美人朝她倒來,下方就是台階,如果摔下去,後果可想而知,躲還是不躲?

    這一刹,顧晗恨極了背後之人。

    來不及任何的思考,她腦袋一片空白地接住了渺美人,天旋地轉間,她後背狠狠磕在台階上,顧晗臉色頓時煞白,但饒是如此,她仍死死地護住了懷中的渺美人,顧晗隻記得自己咬緊牙關依舊止不住悶哼了幾聲。

    四周傳來驚呼,似有人撲了過來,顧晗全然沒有反應,她渾身疼得發抖,連抬個手指都覺得費力。

    陸煜聽見混亂回頭時,就見到了這一幕,渺美人栽向女子,女子似乎想要躲開,但在視線落在渺美人腹部時,她愣了下,下一刻緊緊護住了渺美人,從高台處栽了下去。

    陸煜呼吸滯了片刻。

    直到宮人的哭喊聲讓他回神,陸煜臉色陰沉地快步下了台階,顧晗疼得已經有些不省人事,但她腦子中隻有一個念頭——她拚了半條命,若再護不住渺美人,她就虧大了。

    她身下似有了血跡,四周人驚恐地捂唇,玖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跪在顧晗旁邊,伸著手卻不敢碰主子,夏巧臉色慘白:

    “快!快把主子拉出來!”

    渺美人懷著皇嗣,無人敢怠慢,當即要去扒開顧晗的手,隻不過剛碰到顧晗,顧晗就疼得打了個顫,生生刺進玖念眼中,她抖著手揮開其餘人:

    “不許動!不要碰我家主子!”

    陸煜剛到跟前,就聽見夏巧厲聲喊:“要是我家主子腹中的皇嗣有丁點意外,你擔得起責任嗎?!”

    “我家主子為護渺美人身受重傷,卻得不到一點感激,還要受這等折辱!早知如此,我當時就算是死也該拉住主子,和旁人一樣早早避開!”

    夏巧被堵得啞口無言,餘光瞥見陸煜,砰一聲跪了下來:

    “皇上,主子情況未明,這奴才卻在這裏拖延時間,求皇上作主!”

    玖念也知曉皇嗣重要,但誰在她心中的位置都比不得主子,她當即磕頭:“奴婢不敢耽誤渺美人治療,可求皇上念在我家主子不顧安危護住皇嗣的份上,讓宮人們輕些,主子疼啊!”

    夏巧臉色一變,玖念的一番話反倒顯得她白眼狼,她還要說什麽,陸煜直接寒聲打斷她:

    “住口!”

    他上前幾步,將二人情況看在眼中,女子疼得渾身發抖,仍是沒有鬆手,渺美人被護得緊,陸煜不知作何情緒,但在看見女子身下血跡時,聲音控製不住的冷寒:

    “太醫呢!”

    “奴才已經派人去請了。”早在發現不對勁時,劉安就派人去請了太醫。

    陸煜伸手想去拉開女子的手,但她用力太大,陸煜不知她何處受了傷,多了幾番顧忌,他垂眸,抱著莫名的情緒開口:

    “顧晗,鬆開。”

    女子眼睫顫了顫,瞳孔有些渙散,似認出了他,手上的力道終於卸掉,宮人們輕易地就將渺美人拉了出來。

    不可能將顧晗扔在這裏,陸煜沉著臉,狠心將人打橫抱起,陸煜摸到了一手黏糊,女子窩在他懷中,應是疼得厲害,眼角掉了滴淚,很低很低的一聲:

    “疼……”

    陸煜聽過很多女子說疼,妃嬪嬌貴,但凡針刺破了手指,都要落淚喊疼,但陸煜從沒有心情這麽沉重過,以至於抱著女子的雙手似乎都抖了下。

    太醫很快趕到,她將渺美人護得很好,哪怕從高台處摔下來,渺美人也無礙,隻受了些許驚訝,才導致了昏迷。

    太醫額頭冷汗涔涔地替顧美人診脈,皇上就坐在一旁,沉著臉一言不發,偏殿內氣氛格外壓抑,隻有玖念和玖思偶爾的抽噎聲。

    皇後掃了眼皇上神情,都不敢在這時說話。

    太醫紮針,讓顧晗保持了幾分清醒,但隻要一碰到她,她就疼得厲害,她沒有痛哭慘叫,隻渾身一顫,咬著唇瓣,淚珠從眼角滑落青絲間,整個過程安靜無聲,卻越發讓人憐惜。

    太後早早就回宮了,得知消息,特意讓嬤嬤傳話過來:

    “務必治好顧美人的身子。”

    一刻鍾後,太醫才鬆開手,退了半步,道:“回皇上,美人後背跌得太狠,傷到了骨頭,加上本身染了風寒,所幸並無性命之憂,但往後要休養一段時間了。”

    話落,很多宮妃眼眸稍亮,渺美人早早就醒了,此時一臉複雜。

    陸煜很清楚對於後妃來說,時間有多重要,他掃了眼女子慘白的臉頰,沉聲問:

    “要多久?”

    太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至少三個月。”

    顧晗一怔,她抬眸看了眼皇上,遂頓,她閉上一雙杏眸,艱難地側過了頭,陸煜很清楚地看見在她轉頭的一刹那,她似掉了眼淚。

    陸煜仿佛能感知到她此刻的情緒,慌亂無措,還有一絲害怕,誰都不知三個月後會是什麽情況,但她躲著眾人,什麽都不說。

    陸煜也不知她是不是後悔救了渺美人,對於她來說,這根本就是無妄之災。

    陸煜沉了沉眸,有些煩躁:

    “用最好的藥,朕不希望看見她身子有恙。”

    顧晗心中煩得厲害,偏生不能表現出來,倏然,她想起坑害渺美人的那個宮人,害得自己一身傷,背後人卻想逃脫得一幹二淨?

    顧晗艱難地轉過頭,似想要起身,陸煜比玖念快了一步,按住她的肩膀,陸煜垂眸,看向女子:“有話就說,不要亂動。”

    顧晗咬唇,稍有些無力地說:

    “渺美人跌倒並非意外。”

    陸煜眸色暗下來,眾人間也生了喧嘩,顧晗似怕他不信,堪聲道:“嬪妾親眼瞧見,是有個宮人踩住了地毯,渺美人才會跌倒的!”

    她一動,後額頭剛包紮好的傷口似又要滲血,不由得斥道:

    “不要動!”

    有人故意謀害皇嗣,這並非小事,皇後立即派人將今日在殿內伺候的所有宮人都押了過來,人一多,難免吵鬧,陸煜覷見女子攏起的細眉,頓了下,他收回視線,冷聲道:

    “押到殿外去審。”

    有些人眼神稍變,淑妃分別掃了眼皇上和顧晗,似察覺什麽,她幾不可察地攥了下手帕,再抬眸,她掩了掩唇嬌聲道:“皇上說得沒錯,這麽多人都進殿內,隻會擾了顧美人清淨。”

    這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德妃猶豫地說:

    “可在場的隻有顧美人知曉謀害皇嗣的宮人是何人,若無渺美人指認——”

    話音未完,陸煜就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德妃倏然噤聲,無人看見的地方,淑妃隱晦地勾了勾唇角。

    一行人終於不敢再說什麽,皆數退了出去。

    陸煜在出去時,抬手碰了碰女子的臉頰,平靜地說:

    “你護住皇嗣有功,安心養傷即可。”

    他似話中有話,顧晗怔了下,等陸煜身影消失在殿內,顧晗仍有些未回過神來,半晌,她才堪堪垂眸,眼睫輕顫了下。

    玖念才不管皇上是何意,她擦了把眼淚,第一次對主子生了埋怨:

    “旁人那時都隻顧著避開,主子管她作甚,無故受了這番罪!”

    她又說了夏巧的態度,顯然氣得不行。

    顧晗冷了冷眸,瞥了眼四周無人,才輕聲說:

    “她朝我栽來,眾目睽睽下,我不能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