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齊天晚去過很多次機場,前往機場的路他一直很熟悉,然而當他抬起頭看向窗外的時候,卻發現外麵是一片陌生景象。

    這不是通往機場的路。

    齊天晚仔細看了一下,從路牌看到這是要上高速的路,從高速走今夜都不一定能到。

    他感覺有些不太對,對前麵開車的司機道:“張岩,是不是走錯了,這不是去機場的路。”

    總公司裏有四個司機,齊天晚其實不太喜歡讓司機給自己開車,能自己開就盡量自己開,不過也有一個常用的司機叫老劉,在公司好幾年了,上次去醫院門口接他的也是老劉,但今天老劉家中有事請假了,來的是個前段時間新招的一個司機,說是有很多年駕齡,本地人,對這裏的路況都很熟,齊天晚隻坐過兩次他的車,平時他都是給其他副總開車的,今天隻有他閑著,就讓他來了。

    聽到齊天晚的問話,張岩看了眼後視鏡,卻沒有回話,不緊沒回複,甚至還一腳踩下油門,直接在公路上飆了起來。

    突然地加速將後排的齊天晚甩到了靠背上,他很快察覺事情不太對,按照這個飆車法,很快就要出事。

    自己最近動作是大了點,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但他怎麽都沒有想到那些人的手段會這麽殘忍,竟然想直接殺了他。

    “張岩,停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麽,如果有困難我可以幫你解決,你想想自己的家人。”

    齊天晚指節泛白地緊緊抓住前麵靠背,將自己一點點往前挪去,他要先將車子速度慢下來。

    隨著他的勸導,張岩似乎想到了什麽,神情有些鬆動,踩著油門的腳也鬆開一些,可很快他就又下定決心般,低吼了一聲。

    “我也是沒辦法了,齊總,不要怪我,這輩子我賠你一條命一起死,剩下的下輩子慢慢還。”

    車子連闖了三個紅燈,周圍車輛紛紛驚恐避讓,幾次差點撞到一起,看到不對的交警在街邊大喊著讓車子停下,眼見車子揚長而去,交警一邊騎著摩托追趕一邊聯絡指揮部攔截。

    前麵正要上一個高架,而車子卻沒有開直線,而是朝著高架護欄撞去,一旦撞上去,車上的人全都沒有生還可能。

    齊天晚顧不得其他,直接撲到前排,一手鎖住張岩喉嚨,一手按住他的手臂試圖讓車子停下。

    和新雨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驚呆了,她的腦海中想著自己出車禍的時候,那輛車子也是像這樣失控,連闖了幾個紅燈過去,走在路邊的孩子根本沒有看到後麵來的車,她撲上去將孩子推開。

    可兜兜轉轉,就像是時光輪回,而這次她不在街邊而是在那輛失控的車上。

    能反應過來後,她腦海中第一反應就是,她不能讓齊天晚死,他不可以死在這裏,他該好好活著,他還有大好前程還有大把夢想,絕對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然而張岩已經瘋了,被齊天晚鎖住喉嚨後滿目猙獰地笑了起來,鬆開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腳卻更加用力地踩在了油門上。沒了方向引導的車子很快撞在了護欄上。

    砰,巨大的聲響在路邊響起。

    和新雨隻來得及將弓著身體的齊天晚拉回來,她張開雙手,就像是護著雞仔的母雞一樣牢牢地護著他的腦袋和手臂。

    天旋地轉,已經恢複了五感的身體再次體會到了疼痛,太疼了,疼的和新雨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車子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張岩的頭部在撞擊中流出了好多血,前座都是血。

    和新雨感覺自己的手臂折了脖子也折出了九十度,不過沒關係,反正折了她也不會死,隻是疼而已,就是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很不好看,希望不要嚇到齊天晚。

    短短的幾秒鍾就像是過了幾十分鍾一樣漫長,等到一切歸於平靜時,和新雨第一時間看向懷裏的齊天晚,他被護的很好,腦袋手臂都沒有什麽傷,隻是沒有護周全的腿有點問題,就算沒有骨折也肯定磕傷了,褲子都破了個洞,也不知道是撞在了哪。

    重要的是,現在車子四輪朝天,他們也整個翻了過來,姿勢非常怪異。車前蓋被撞癟了,車門變形,卡住了齊天晚的一條腿。

    有滴滴答答的聲音響起,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和新雨沒有立即喚醒齊天晚,先伸手將他的腿從卡住的地方用力搬出來。

    她其實也有點力竭,護住齊天晚耗盡了她全部力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胸骨可能碎了,這事後排沒係安全帶的後果,下次一定要引以為戒。她現在很想去睡覺,甚至連實體都快要維持不住了。

    可是她不能這個時候回去,她要先把齊天晚救出去。

    扭曲變形的手臂用不上太大力氣,和新雨盡量將手臂扭正去薅齊天晚,但車門卡的太嚴實了,她根本拉不動。

    “怎麽辦,怎麽辦,你不能死。”

    血腥味混合著汽油味在車內蔓延,漏出來的油在地上聚集成一灘小溪朝前流去,一絲絲火花不知道從哪裏亮起,這輛車隨時有爆炸的風險。

    車禍的動靜很快引起附近車輛的注意,有一輛車子遠遠地停下,很快下來兩個年輕人。

    兩人朝裏麵看了一眼就趕緊去拉後座車門,車玻璃在碰撞中已經出現裂痕,其中一人一腳踹開了玻璃,伸出手從裏麵摳把手,可惜門變形的厲害,把手失去作用。兩人隻能放棄,繼續從外麵拉。

    門很快鬆動起來,和新雨眼前一亮立即跟著用力從裏麵踹,前後兩分鍾時間門就被拉了開來。

    “快帶他出去。”和新雨朝外喊著,用力將人往外推去。

    兩人拽住齊天晚的腿往外拖去,他卡在了變形的座位中間,硬拉隻會讓人二次受傷,兩人隻能先把他往上抬起來再往外拖。

    和新雨抿著唇,努力抬著齊天晚的腦袋和上半身一起努力。

    救援的兩人有點著急。

    “汽油味太大了,這裏要爆炸,趕緊趕緊!”

    齊天晚被拽動中醒了過來,腿上本來就有傷,被拉扯中更是劇痛難耐,直接讓他痛醒了,他睜開眼看向車內,很快清醒過來,自己沒死,還被人救了。

    他第一時間朝距離自己隻有一手臂之遙的和新雨伸出手,嗓音沙啞地喊道:“新雨,快出來。”

    然而和新雨卻沒有動,她已經力竭了,太累了,連抬下手臂都做不到,從來沒有傷的這麽重過,她閉上眼睛就能睡過去,凝實的身體很快虛化。

    和新雨朝齊天晚笑了下,他得救了,真好,他還活著,像上次一樣,她又一次做到了,隻要齊天晚平安就好。自己隻是回到原本的軌道上而已,本來她就已經死了啊,能多活這段時間都是老天爺的賞賜而已,說不定她的實力能提升這麽快都是為了這一天呢。

    就是有點可惜,他們才剛在一起,還沒有好好談個戀愛,沒有看到齊天晚實現夢想,也做不到陪他到老。他肯定會很傷心的吧,又一次被人拋棄了,希望他不要太難過,想自己三五年就夠了,不要太長了,不然她也會為他難過的。

    和新雨看著齊天晚的臉,在虛化的瞬間,腦海中有無視的念頭和遺憾閃過。

    她有種莫名的直覺,也許這次就是分別的時候了,她可能沒辦法了。

    好可惜啊,好想繼續活著。

    如果能真的陪他一輩子到老就好了,可是沒有機會了。

    意識徹底消失,人影也徹底消失在車中。

    齊天晚在她消失的瞬間就立即看向自己的包,他得把娃娃帶出來。

    上車後包是放在兩人中間的,並沒有背在身上,車禍中包被甩到了座椅下方,現在被壓著,裏麵裝著的娃娃也被死死壓著。

    “新雨!”

    已經被拖出去半個身體的齊天晚伸長手臂朝裏麵抓去:“新雨!”

    空氣中彌漫的汽油味越發濃鬱起來,一絲火花不知道從哪裏亮起,拖著齊天晚的兩人瞳孔一縮,用盡力氣將齊天晚往後一拖,飛快拖到距離車子一米多遠的地方。

    就在三人剛撤開的瞬間,轟一聲,火花落在滴落下來的汽油上,連同車子一起燃燒起來,接著是一聲爆炸響起,火光衝天。

    後麵圍過來的人將這三人再次往後拖去,遠離爆炸範圍。齊天晚掙紮著朝前揮去,手在水泥地上多處擦傷,可他完全顧不得自己的傷勢,絕望地朝車裏喊著那個名字。

    “新雨,新雨!”

    娃娃沒有帶出來,他沒有把娃娃帶出來。

    齊天晚趴在地上絕望到崩潰,他奮力朝燒起來的車子爬去,娃娃沒了新雨就沒了,他得把娃娃救出來。

    身後幾人死死抓著他的腿和腰,有人朝他大吼:“你不要命了!”

    追來的交警帶著其他交警迅速趕到現場,附近車上的滅火器無法撲滅這麽大的火,等到消防車趕到已經是十分鍾之後的事了。

    黑煙飄滿了天空,齊天晚死死瞪著那輛車,手指在地上抓得鮮血淋漓。

    等到車上的火勢徹底熄滅,他第一時間朝前撲去想要進去,交警抓住了他:“你要找什麽東西,我們幫你找!”

    “娃娃。”齊天晚看著交警,聲音啞到了極致:“被壓在後座下的娃娃。”

    一名消防探頭進去翻找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拿出來一塊黑乎乎的結塊,這似乎是棉,裏麵包裹著還沒有燒掉的通訊器。本來這種毛絨玩具就極易著火,娃娃的長頭發更加劇了燃燒速度。萬幸娃娃有一部分被座椅壓著,倒是還有一條腿完好。

    消防員捧著這堆幾乎看不出來是什麽的東西出來問道:“是這個麽?”

    齊天晚的眼睛瞬間就赤紅了,幾乎要滴出血淚來,巨大的恐慌包圍著他。那是他的娃娃,每次都會跟他話癆跟他調皮搗蛋的娃娃。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齊天晚絕望地喃喃著,心底破了個大洞,讓他如墜冰窟,渾身都失了血色。

    都怪自己,她每一次受傷都是因為自己,她給自己帶來溫暖和歡樂,可自己能給她的似乎隻有受傷和痛苦。

    齊天晚痛恨自己的無能,明明上一次已經發過誓不會再讓她受傷,他又食言了,他完全保護不了她,是他太沒用了。

    齊天晚不知道這剩下的一塊布料還能不能把她救回來,之前整體換過身體換過頭皮,但麵皮沒有動過,他曾經想過也許和新雨的靈魂是集中在那塊麵皮上的,隻要那塊還在,她就還在。

    可現在麵皮已經沒了,被燒著的時候她肯定也很疼吧,她那麽怕痛的一個人。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永遠失去心愛的人,齊天晚就沒辦法呼吸,他粗喘著氣,眼淚抑製不住地往下落。

    醒來前看到的娃娃脖子扭轉心髒塌陷腦袋上扁了一大塊,那種時候她還牢牢地護住自己,為什麽要護住自己?

    如果和新雨不在了,齊天晚在這世界上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可是娃娃希望他活著。

    這樣活著太痛苦了,他一點都不想要。

    救護車很快趕到,沒來得及拖出來的司機已經沒了形狀,隻能看的見一片焦黑,直接被蓋上了白布推走了。

    齊天晚被推上救護車,護士立即給他檢查,發現他除了雙腿的傷看著嚴重點,也隻是看著而已,最多骨折,骨頭沒有碎掉,頭部手部甚至腰上都沒有什麽傷。

    這簡直就是奇跡,要知道他是坐在後排,還沒有係安全帶,車子發生那樣的碰撞和翻滾,換成任何人都不可能上身一點傷沒有,哪怕是腦震蕩呢。

    護士一臉古怪地看著齊天晚:“你怎麽做到的?”

    隻有齊天晚知道是因為什麽,有個人護住了他,那是他的守護神,也是他最愛的人。

    齊天晚抱著娃娃閉眼流淚,對外界的聲音恍若未聞。

    護士見他不肯回答,便也沒再多問。

    齊天晚的腿擦傷了幾處,有一條腿壓傷骨折但並不嚴重,另一條腿扭住了,暫時要先坐兩天輪椅,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醫生再三檢查了他的腦袋,還拍了全身X光,結果都很樂觀,其他地方並沒什麽問題。

    這場車禍是人禍,司機和他無冤無仇,一看就是被收買的替人辦事。

    齊天晚在痛苦之中回想著自己得罪過的人,能恨他到這個地步的真不多,隻是他需要證據。

    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齊天晚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他不能讓和新雨白白受傷。

    之前的手機在爆炸中一起沒了,讓人送了個新手機過來後他很快就報了警,做了詳細筆錄。

    其他事情他委托了秘書和律師去處理。

    這些明麵上的調查不知道要多久才出結果,齊天晚眼神陰狠地看著前方,轉頭又打了一些電話。

    溫令慧和齊弘業也很快知道他差點死亡,還沒出院的老爺子差點一口氣撅過去,還好齊天晚並不嚴重。然而當他提出要去看齊天晚的時候,卻被齊天晚嚴厲拒絕了。

    他現在不想看見這家裏人和一個人。

    齊天晚牢牢抱著漆黑一片的娃娃,娃娃會不開心的。

    最後是賀杭來的,還帶了一個護工來,這段時間他也在醫院奔波,知道齊天晚行動不便後帶了個幹活麻利的護工來照顧他。

    “幸虧你沒事,這次真的嚇死我了,你到底是得罪了誰,怎麽短短倆月就兩次出事,還好你福星高照,每次都化險為夷。”賀杭拍了拍心口,看到他腿上和手上的傷時,仍舊心驚肉跳,那麽嚴重的車禍都沒有出大事,真的萬幸。

    最讓他覺得害怕的是齊天晚現在的眼神,可能是哭過,他的眼睛有點腫,裏麵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憤怒仇恨悲傷空洞。

    他手裏一直攥著隻燒毀的娃娃,將他的衣服都給弄髒了。

    賀杭小心翼翼的摸上娃娃想要把娃娃拿走:“髒了,我給你拿去洗洗。”

    齊天晚突兀地大吼一聲:“滾開!不許碰她!”

    賀杭嚇了一跳,後退幾步坐到了另一個病床上。“好,好,我不碰,你別激動。”

    齊天晚用被子裹著懷裏的娃娃不讓人看到,還用手輕輕拍了拍。“新雨別怕,沒有人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賀杭覺得這個好哥們是不是撞到腦子了,這狀態真的很詭異。

    他左右看了看,怎麽出了車禍除了自己沒有別人過來,就算家人不來,他的女朋友怎麽也沒有出現,上次看到兩人關係那麽好,如膠似漆的,這種事不應該瞞著她的。

    “你,你沒有通知女朋友麽?怎麽沒見她來。”

    齊天晚拍打娃娃的手頓住,原本就通紅的眼睛更紅了,他伸出手指放在麵前噓了一聲。

    “她就在我身邊,你看不見麽?是她救了我,她現在很累了,睡著了,等她醒來就能見到了,她肯定會醒的,肯定會醒的。”

    齊天晚又低下頭去拍打著懷裏的娃娃。

    賀杭終於忍不住跑了出去。

    完了,齊天晚真的瘋了。

    作者有話說:

    抱頭逃走,爭取一周內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