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間歇性失憶症(7)
  第116章 間歇性失憶症(7)

    顧越擇臉色不明, 雪鬱渾身僵硬。

    他昨晚找顧越擇已經很冒險了,接下來本應該穩穩當當不要出錯才對,可他一來, 就把人的果子弄翻了個底朝天。

    這麽莽撞, 可能會讓本來就對他不滿的顧越擇, 對他更沒有耐心。

    是會把他提溜起來扔出去……還是像昨天那樣,二話不說拿起弓箭對準他?

    “對不起……”

    雪鬱摁在地麵的手蜷起,借力坐起身,迅速遠離了和男人尷尬的貼近, 因為那裏還很燙,他僵硬地垂著眼道:“我是不小心的, 我都撿起來了。”

    道完歉,還要說點什麽好?

    果子都沒有摔爛, 他也都完完整整物歸原位了, 顧越擇應該不會太過計較吧?

    雪鬱惴惴不安,嘴唇也被他緩解緊張似的舔了一下又一下。

    他都不用抬頭看, 用餘光也能瞥見男人熊一樣的寬闊體型, 如果轉化成食物鏈關係, 那他就是能被熊一口吞掉的兔子,完全不能反抗。

    雪鬱有些後悔昨晚借著衝動勁跑去找顧越擇,更後悔今天真的來了, 他怎麽敢的,找死也不是這麽找的啊。

    反省完, 害怕完, 雪鬱深呼吸一口氣, 近乎是豁出去般抬起腦袋, 他原以為會看到陰沉無比的一張臉, 也做了點心理準備。

    可事實上,雪鬱發現男人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

    顧越擇剛起不久,身上是簡便的短褲背心,明明是大秋天,他周身還都冒著熱氣兒似的,上衣太薄,還能看到清晰的腹股溝。

    他就那麽直不愣登站在原地,盯著自己的小腿,眉心擰成山丘,微抿著嘴角旁若無人思考著什麽,那副糾結又矛盾的模樣,把雪鬱也弄得困惑起來。

    但他不敢率先出聲。

    顧越擇足足盯了十幾秒,灼灼的目光快把皮膚燒出個洞。又過了幾個數,他充滿不解的聲音響起:“為什麽你的那麽軟,我們的,都是硬的。”

    雪鬱:“?”

    雪鬱:“……”

    他弓了弓腰,感覺有點如坐針氈,他有點聽不懂顧越擇在說什麽,什麽軟,什麽硬,這是在說哪樣東西?

    雪鬱腦袋懵亂,看顧越擇的目光也越來越茫然,他努力地回想剛剛做了什麽會讓顧越擇產生軟硬之分。

    剛剛……

    他在趴著撿果子,因為桌子是那種低矮型的,他必須要抬高腰把臉貼近地麵才能看到那條縫下麵的空間,可他還沒撿到,就撞到了顧越擇的腿。

    雪鬱登時睜大眼,顧越擇說的軟硬,不會是指……

    這個猜測太荒謬,腦袋一冒出來雪鬱就排除了,他訕訕地“嗯?”了一聲,表達他沒有聽懂。

    周老頭收養顧越擇的時間沒有太久,顧越擇對於人類的行為準則隻學了個皮毛,骨子裏還是帶有原始,他不太會說話,也沒有禮義廉恥。

    就比如此時此刻,他直勾勾地盯著雪鬱的後腰下方,“你的,軟,我見過的,都硬。”

    問得無比坦蕩,卻讓雪鬱瞬間熱意上湧。

    雪鬱眼裏氤氳出水,紅暈從薄薄的皮膚層透出來,見男人看個沒完沒了,他遮也沒用,就急迫地咬了咬唇,惱道:“……別看!”

    顧越擇沒得到解惑,還被要求不準看,皺起眉:“為什麽?”

    人類好奇心重,這點顧越擇也不能免俗,他甚至忘了雪鬱多可恨,一門心思想為什麽。

    他沒有撒謊,他見過的人都是硬邦邦的,男人女人都是,一身柴肉,可雪鬱卻完全不同,剛才隻撞了一下,他都能感覺到從裏到外的柔軟。

    周老頭把他接回來那一天就告訴他,有什麽不能理解的,就大膽發問。他養成了習慣,不懂雪鬱怎麽觸感和他相差甚遠,所以問了。

    雪鬱被他問得大腦恍惚,眼邊懸著漂亮的紅,嘴巴顫巍巍闔上又張開,“昨天我和你說的還記得嗎?我可以幫你幹活,但希望你能和我說說以前的事。”

    說著,雪鬱直起有點發軟的膝蓋,把地上的竹筐抱了起來。

    顧越擇沒有被他轉移話題而糊弄過去,執著又認真地問:“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麽你的屁股——”

    一句完整的問話沒有機會說完,竹筐猛地被塞了過來。

    雪鬱語速極快地打斷他:“都撿好了,掛回去就行。我檢查過了,沒有摔爛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看看。”

    顧越擇皺眉,出於本能接過那個竹筐,他的手掌寬大,覆過去的時候難免碰到了雪鬱的指尖,溫溫軟軟的,讓他一愣,手腕沒使上力,竹筐墜落。

    水靈新鮮的果子骨碌碌又掉了一地,南轅北轍地四處滾,有些表皮生脆的經過兩次摔打,裂開了小嘴似的幾條縫,露出裏麵的白瓤來。

    雪鬱:“……”

    雪鬱幾乎是惶恐地睜大了眼睛,心髒震顫,兩秒後,他微微咽了咽口水,極小聲地說:“這次是你自己弄掉的……”

    所以不能怨他。

    顧越擇在地上隨便掃了眼,沒有太在意,他深邃漆黑的眼睛垂落,依舊在那個問題上糾纏不休:“不重要,你,還沒有回答。”

    這是第二次,話題在被雪鬱有意忽略過,又被男人魯莽扯了回來,大有問不到不會善罷甘休的意思。

    雪鬱一個頭兩個大,耳朵的溫度直升。

    他知道不能以正常人的方式去衡量顧越擇,也知道顧越擇還處於對人類行為和結構摸索的一個階段,會好奇,會不解。

    但……為什麽要對這個好奇啊?

    雪鬱臉蛋擰巴,本不想就這個話茬多說,卻在下一秒,他轉念想到什麽:“我問你幾個事,你都回答了,我再告訴你,這樣行不行?”

    “嗯。”顧越擇吐出個音節,那一聲極低沉,很像黑熊進食前,喉嚨呼嚕呼嚕響。

    “你是在富人城認識我的?”

    “是。”

    “我先和你說話的?”

    “是。”

    “怎麽認識的?”

    顧越擇有問必答,在詢問的過程中,他無可避免地回憶起那段與雪鬱相識的、令人作嘔的往事,頗顯陽剛的眉毛聚攏,目光顯出駭人的狼性。

    他生澀地說著話,“我搬過去的第一天,你看到我,想睡我。”

    雪鬱:“……”

    臉比地上的果皮還要紅,雪鬱硬著頭皮聽原主的風流韻事,顧越擇繼續:“你說,最近對壯的傻的很感興趣,給我十萬銀幣,借我的大家夥爽一……”

    “夠了,”雪鬱被他的直白和坦誠打得頭暈,唇縫抖了抖,整個人蜷成尷尬至極的蝦米,“這種細節不用說,你說重要的。”

    顧越擇木棍似的杵著,如他所願簡化道:“我不同意,你纏了我三天,又讓下屬把我關進屋裏餓了好幾晚,我還是不想,因為我不喜歡你。”

    “最後你生氣了,燒掉我的平民籍,把我趕回了貧民窟。”

    平民籍是證明一個人身份的資料,想辦理這樣東西,至少要十萬銀幣的資產打底。

    而這十萬,貧民窟的大部分人終極一生都拿不出來,所以說難聽點兒,他們在富人眼裏什麽都不是,頂多算又窮又臭的下賤奴仆。

    雪鬱整理了下,覺得顧越擇應該沒有騙他。

    同時,他也排除了點顧越擇的嫌疑,以顧越擇的身世,不太可能和蘭堡的小皇子有接觸,但一切都不能輕易下定論。

    在雪鬱思索的時候,顧越擇盯著他:“該你說了。”

    雪鬱還陷在思緒裏,聞言緩慢抬頭,茫茫然和他對視幾秒,含糊地咕噥:“……嗯?哦,你說那個,因為你經常幹活,身上肌肉多,就硬。”

    “我不愛運動,所以和你不太一樣。”

    顧越擇硬邦邦咬字,“肌肉?”

    雪鬱愕然地觀察了下男人的臉色,艱難道:“你不知道肌肉是什麽?算了,也正常……別看我,看你的手,這種就是肌肉。”

    為了讓人直觀理解,他抬起幾根細白手指,澆過水有點涼的腹肉按上顧越擇的手臂,輕輕在那隆結成塊的肌肉畫了一圈。

    “你平時打獵或者做其他的,算得上一種鍛煉,肌肉在此過程中會受到刺激,促使肌肉纖維變粗大,長成這種摸上去很硬的東西。”

    “肌肉越多人也就更硬,明白了嗎?你……”

    雪鬱的話是被滴在手背上的血打斷的。他怔然抬起眼皮,就見顧越擇盯住他,還是那副凶狠的模樣,高挺鼻尖下麵卻多出兩行紅色。

    愣了許久,雪鬱猝然鬆開手,後退幾步貼上門,像被糟蹋了的小白蘿卜,一言難盡地低聲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太怪了。

    實在是太怪了。

    顧越擇怎麽會流鼻血,他什麽也沒做啊?

    雪鬱感覺自己就像是見到了長出四條腿的魚,被震驚得不輕,一溜煙從獵人小屋逃出來,跑回到了寧堯家裏,躺上土炕把被子悶過頭。

    這時寧堯還沒回來。他那張紅透的臉也免於被人看到的命運。

    剛才一路上灌了冷風,雪鬱冷靜了不少,心想顧越擇大概就是上火了,秋天是很幹燥的季節,流點血不足為奇。

    他現在更該想想接下來怎麽做。

    顧越擇他現在也見過了,下麵是再接觸一下已經見到的人,還是見見從始至終沒露過麵的秦燁?

    在這五個人裏,隻有秦燁的身份是最容易和皇室掛上鉤的,雪鬱從一開始對他就最留意,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見到。

    秦燁會是原主的男朋友嗎?

    雪鬱把被子扯下來,抿著的唇縫張開極細地喘了口氣,他一焦慮就會感覺到累,加上昨晚心驚膽戰沒睡穩覺,沾了幾秒枕頭就想睡。

    他腦袋裏還想著和秦燁有關的事,眼皮已經閉上。而沒想多久,他意識就開始模糊。

    在他完全睡過去的那秒,窗戶外來了個人。

    他就是這段時間讓周老頭頭疼不已的偷獵者,今天提前上山布置陷阱來了,他的事太多,要躲人,要裝捕獵夾,一分一秒都是黃金時間。

    可剛剛見到雪鬱,他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來。

    他偷偷摸摸用手頂開點窗戶,往裏看去。

    炕上的小鬼是背對他的,被子和領口都下滑了一段,露出非常白的皮膚,還有被子蓋住的纖細側腰曲線,隔了這麽老遠,有股像沐浴露又像體香的味道飄過來。

    好香啊。

    真的好香。

    林裏怎麽會住著這樣的人?

    和那群富人一樣漂……不,比那群富人還要漂亮。

    男人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也沒聞到這麽香的味道。

    他昏了頭,三下五除二用工具弄開鎖,悄悄走進去反手掩上門。

    看著土炕上睡得全然不知的雪鬱。

    咕咚,吞了吞唾沫,重重喘出口熱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