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間歇性失憶症(4)
  第113章 間歇性失憶症(4)

    雪鬱把褲子都抓得皺了起來,  臉頰紅熱:“任務怎麽都是這些?”

    【這是世界策劃者出的任務。】潛藏的意思就是和他沒關係,他隻負責發布。

    由於雪鬱現在確實對線索有需求,他深呼吸幾下穩住顫意,  自動排除其他兩個選項,逐個分析正常任務的可行性。

    給林白悅做晚餐和讓寧堯主動給出一百銀幣都有一定難度。

    他早上才去了林白悅家裏,  隻隔半天又去,怎麽看都有不好的嫌疑。

    而後者,寧堯不可能給他的,在本身拮據的基礎上,  給出去一百銀幣,  還是給一個讓自己落到這番田地的人,  怎麽可能。

    但是其他的……

    雪鬱悄悄往另外兩個選項看了眼,  睫毛轟地亂顫幾下。

    廚房裏的寧堯將食材準備妥當,  立起案板,  走出門,就見炕邊的雪鬱腦袋低垂看著自己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麽,露出來的半側臉又紅又小。

    寧堯收回視線,表現得漠不關心。

    他在桌下拿出一個幹淨的籮筐,  輕輕往上拎了拎,  轉身往門口走。

    直到拉開門,嘎吱的腐朽聲音,  總算引起炕床上雪鬱的注意力,  他撐起身望過來。

    “你去哪裏?”

    寧堯輕瞥目光:“摘油茶果。”

    榨油工廠的產出需要大量的油茶果,  從而也需要采油茶果的勞動力,  生活在貧民窟的人一旦缺錢,  就會去摘油茶果,  工廠老板按數量結算報酬。

    寧堯一般早上打完獵,有空會去山裏摘一趟油茶果。

    雪鬱小聲問:“你剛從集市回來,又要忙嗎?”

    寧堯眉眼淡漠,沒正麵回答:“不然怎麽付你一年五萬的費用。”

    被小皇子驅逐到貧民窟的人,不僅身份下降為奴隸,每年還要想盡辦法交納五萬銀幣,小皇子美名其曰說是保護費,其實他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選擇不交會立刻被打死,選擇交,一年到頭都要幹活,沒有喘息時間。

    這是小皇子對拒絕他的男人的報複。

    雪鬱又選擇性裝傻,他小步挪過來,輕拽了下寧堯的袖子:“我可不可以跟著去?”

    趕在男人詢問之前,雪鬱顫著仰起睫毛,擺出一副誠懇的模樣:“我忘了以前對你做了什麽,但一定是不好的事,我想補償你一點。”

    寧堯微怔,心情再一次微妙。

    不等他說話,雪鬱又慢吞吞亮出真實目的:“不過摘完能不能也分我一點銀幣?我想買樣東西,差一百銀幣……”

    一旦有求於人時,雪鬱說話便會小聲小氣,像剛出生的小奶貓在黏糊糊叫。

    寧堯看了他一會兒,往門外走:“要中午才能回來。”

    雪鬱愣了愣,隨後反應這是同意讓他跟著的意思,眼睛潤亮起來,細聲嗯了下跟在他後麵,邊走邊在腦海裏讓係統接下那個銀幣的任務。

    【已接受任務。】

    【線索任務:讓寧堯心甘情願給你一百個銀幣(進行中)】

    【線索任務:月黑風高,躺上寧堯的床鋪,捧著小肚子喊不舒服很癢,抱起腿讓男人塞滿自己(進行中)】

    雪鬱:“?”

    他一腳踩上不平的泥坑,搖晃地差點沒站穩,被寧堯拉了下才沒出醜,雪鬱臉紅地說了聲謝謝,又匆忙和係統說:“我沒要做後麵那個。”

    【任務是綁定的,同一個獵

    人的任務接下一個,另一個也會同時接下。】

    雪鬱人都懵了懵,剛要控訴係統不早和他說明,旁邊男人看他走路慢慢的,屢次快要撞到樹,淡淡出聲道:“專心走路。”

    “喔。”

    雪鬱分出了點精力注意路況,他整

    張臉都是熱的,不忘和係統扮可憐:“我不想做這個。”

    【取消不了,但不用真的做。】

    雪鬱眨眼:“什麽意思?”

    【隻用說台詞,做動作,判定成功也能得到線索。】

    雪鬱一張沸騰的臉因為這句話被澆涼了不少,他做不了那麽膽大妄為的事,但閉眼說一說台詞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以內。

    不多時到了茶油果林,寧堯分給了他一個籮筐,兩人分頭摘,雪鬱摘得蠻認真,籮筐裏逐漸被填滿了一小半,半小時後他和寧堯會和,把茶油果倒到同一個籮筐裏。

    本來摘完要回去的,路過集市寧堯又接到一個活,就讓雪鬱在集市吃了飯,自己先回獵人小屋。

    雪鬱有點累,回到小屋就窩到炕床的角落睡了一覺。

    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寧堯剛從外麵回來。

    男人俊秀而高大,因為幹活身體升起澎湃熱量,兩個袖口被挽起,露出流暢結實的肌理,頭發微微散亂遮在眉眼。

    他看雪鬱窩縮在角落,也不枕他枕頭不蓋他被子,臉頰貼著自己的手背,被他吵醒後朦朦朧朧半睜開眼,安靜與他對視。

    寧堯不自覺放輕腳下的聲音,把裝滿茶油果的籮筐放到桌上,隔了會問:“睡了多久?”

    雪鬱腦袋鈍鈍的,抿唇坐起來:“下午回來就睡了。”

    寧堯嗯了聲沒再說話,似乎隻是隨便一問。

    男人開門時從外麵帶進來一陣風,帶著山裏獨特濕氣的風,很快就把雪鬱迷糊的腦袋吹清醒了,他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又看了眼寧堯。

    沒有要趕他走的意思,但也沒說要留他,要不要開口問問?

    雪鬱猶豫間,目光一直落在男人身上。

    寧堯注意到了,以為他是在意銀幣的事:“茶油果明天會拿去結算,到時再給你銀幣。”

    “好……”

    想到任務,雪鬱斟酌著問:“大概會結算多少銀幣?”

    寧堯實話道:“二十。”

    看見雪鬱愕然得仿佛被地主壓榨了的小農民似的,他嘲弄地低頭拿東西:“這裏不是富人城,一塊麵包都能賣一百銀幣,二十算多了。”

    雪鬱沒有驚歎物價,他單純覺得有點棘手。

    二十他隻能拿到一半,這樣算,要十天才能做完第一個任務。

    那麽多人想要他命,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時候。

    不免有點著急。

    雪鬱抿了下唇,想到另一個任務,有著他看一眼都要肩膀發抖的傷眼程度,卻又有著豐厚的獎勵。

    出神間他看到寧堯要出去,連忙把腦袋排空:“你去哪裏?”

    可能連他自己都忘了,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問這個問題,隻要寧堯表現出一點要出去的跡象,他就要問,像非常粘人的幼小期兔子。

    寧堯搭著衣服的左胳膊繃了繃,眼皮掀起:“去洗澡。”

    現在確實很晚了,再晚點都是正常睡覺的時候,雪鬱臉頰熱了熱,也感覺到自己問題有點多了,乖乖坐下來不再胡亂出聲。

    浴棚的設備簡陋,不具備讓人好好享受洗浴過程的能力,寧堯十多分鍾就從裏麵出來,重新回到有壁爐的溫暖小屋裏。

    他

    看了眼還在炕邊坐著的、仿佛在等待他開口決定去留的小皇子,靜默片刻,轉身要去木櫃裏拿出另一床被褥。

    寧堯並不是愛心泛濫,也不是能無底線包容和原諒毀掉他生活的罪人的聖父,隻不過是雪鬱不驕縱刁蠻的模樣,勉強讓他生出收留的仁慈來。

    但這仁慈,他隨時能收回來。

    隻要雪鬱顯露出一點恢複記憶恢複惡劣習性的痕跡。

    這樣麵色淡漠想著,雪鬱忽然在後麵叫他:

    “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那聲音有些不同尋常的綿,寧堯眉心皺了皺,往炕邊走去。

    剛走到,雪鬱就捉住他的指尖,往自己臉頰貼了下,問他:“我臉熱嗎?”

    寧堯一時沒弄清楚他想幹什麽,沒出聲,但不由自主順著他的問題感知了下,確實有點燙。

    雪鬱捉著男人的手,臉頰蹭過他的指腹,“我有點不舒服……”

    寧堯頓了頓,向來冷漠的臉色有了一絲變化,或許是沒看過雪鬱這麽哼哼唧唧抱著人的模樣。

    挨著他的手像白布上蒸出的饅頭,又白又軟又熱,之前雪鬱趾高氣昂的時候他沒好好看過這張臉,現在看,是稍微示示弱就能讓人心軟的長相。

    他沒抽回指尖,默默看雪鬱的臉色判斷真偽:“怎麽不舒服,發燒?”

    寧堯想起了早上的場景。

    他當時看到了一隻羚羊,那羚羊應該夥食不錯,生得肥圓,他沒猶豫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別的區域,在那裏的馬廄看到了雪鬱。

    昨晚剛下了一場雨,雪鬱就那樣躺在馬廄裏,不知道躺了多久。

    雖然有棚罩著,但山裏涼氣太厲害,還是秋天,人高馬壯的糙漢都不一定受得了,更何況雪鬱,發燒也說得通。

    雪鬱卻搖了搖頭:“不是。”

    他嘴巴張得很小,又因為要說的東西難以啟齒,發出來的聲音顯得有些黏乎:“是我肚子……”

    在此之前,雪鬱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各方麵健全的成年男性,說過任何出格的話,別人倒是對他說過不少,他從來沒說過。

    所以他說完這三個字,又有點說不下去了。

    寧堯隻能順著這句話猜:“肚子吃壞了?”

    他看出雪鬱不愛喝他做的那碗蘑菇湯,興許嬌貴的胃產生了排斥,鬧得肚子疼。這些放在別人身上會很離譜的事,換作雪鬱,他覺得稀鬆平常。

    但雪鬱還是搖頭。

    寧堯垂眼,他從來沒這麽耐心過:“那是什麽?”

    雪鬱感覺暈暈的,坐都坐不住,似乎下一秒就要從炕上掉下去,想著早點做完早點安心,他鼓起勇氣仰起臉,對上寧堯漆黑的眼睛,一口氣說道。

    “我肚子不舒服。”

    “那裏很癢……”

    ……

    山裏起風了,樹叢沙沙作響。

    獵人小屋遠處的小路上,一個黑衣人緩步靠近,他的目的很明確,沒在其他地方停留,直直走到木房子散著亮光的窗戶邊上。

    小窗咧著一條不大不小的縫,可以在外麵看到屋裏的場景,黑衣人悄無聲息望進去,目光深得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炕床在視野盲區,黑衣人僅能看到一雙藕白的手臂,顫顫巍巍、抖動不已地捉著寧堯的手,與此同時,他還聽到一個含義不明的詞組“很癢”。

    帶點綿軟的聲線,令他一下就聽出是他那名義上的對象。

    他似乎也是沒聽過這樣的聲音,沒見過這樣的雪鬱,在“看看小皇子當前狀態”的目的達成後,鬼使神

    差沒有立即走。

    屋內,雪鬱看著男人的臉色忐忑不安,他說完那兩句話後寧堯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但身體卻繃緊了,渾身硬得像幹了的麵包塊。

    按照任務,他還需要抱著自己的腿,說出讓人塞滿一類的露骨暗示。

    雪鬱還沒說就已經大腦發昏了,特別是寧堯一點反應不給他,讓他一個人像在演獨角戲。

    小口呼吸了下,雪鬱將手鬆開,僵硬地摁到腿上,膝蓋曲起來:“你能不能……”

    “能不能塞……”

    一句話用了很久都沒有順利地說出來,但結合前景,任何人都能品出不對,以及猜到他大概要說的方向。

    寧堯隱約感覺到雪鬱會說什麽,窗外的黑衣人也是。

    在那一刻,他產生了很莫名的情緒,有點像惱怒,但非常沒道理導致他也不能確定,他隻知道自己舉起了手裏的東西,骨節曲了曲。

    嗖一下,極細的銀針飛出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寧堯手指攥緊,唇縫裏忽地冒出大股血來,把還在躊躇著要不要抱腿的雪鬱嚇得直接坐起來,慌慌張張問怎麽了。

    寧堯頭疼欲裂,麵色蒼白閉了閉眼,半晌才找回聲音:“你做了什麽?”

    雪鬱被他忽然的指控弄得一頭霧水,同時也心感委屈,微皺著眉道:“我什麽都沒做。”

    男人冒出的血越來越多,雪鬱沒多解釋,惶急地抽出一張紙遞過去:“你先擦一擦……”

    血實在太多了,紙巾根本捂不住,雪鬱從炕上站了起來。

    而就在他要去廚房拿條毛巾給寧堯的時候,他驀地看到窗外有道人影,那人目光寒冷,狼一樣看著他。

    雪鬱在這時收到係統提示音。

    【宿主所處環境有危及生命的風險存在,數據判定不適合再繼續,任務中止——】

    【檢測到一個存檔點】

    【即將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