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誤入狼窩的家庭教師(3)
  第90章 誤入狼窩的家庭教師(3)

    雪鬱隻會呆呆傻傻立在原地了, 他本來就不是能說會道的那種人,現在更是一個字蹦不出來。

    “沒關係的。”男人黑眸垂覆,安慰自己一樣, 低低又重複了遍。

    他鬆開摟住雪鬱的手,聽話地朝雪鬱說的兩個地方走去。

    那背影黯淡又失落。

    搞得雪鬱像做了天大錯事的負心漢, 比卷了他財產、偷了他家當跑路還過分。

    雪鬱在男人做出硬要裝堅強的效果時,恍惚地進行自我反省。

    自己確實挺壞的。

    騙自己是他伴侶不說, 還讓他去手洗衣服……

    雪鬱嘴巴咬著, 睫毛抖著, 在心裏和愧疚感抗爭。

    最後被愧疚感吞沒,想盡可能補償一點。

    但他還沒那麽膽大包天到, 可以去主動親吻一個對他而言可以說陌生的男人, 所以摟著脖子那一條,他怎麽也做不到。

    至於後麵那一條, 雪鬱想, 說話又不值錢, 他看著失魂落魄摸索到衣服準備去手洗的男人, 顫著出聲道:“老……”

    燕覺深停了下來。

    攥住衣服的手隱約動了下, 背對雪鬱的眉目微微舒展開,好像已經預判到雪鬱下一步會說什麽, 而這句話可以讓他心情很愉悅。

    “怎麽了?”他轉過身,故作疑惑問道。

    雪鬱深深吞咽了下, 手指抓緊又鬆,仿佛在給自己鼓足勇氣一樣,他開口,聲音帶著難以啟齒的低軟:“老……”

    “老……”

    “老……”

    “算了,沒事。”

    燕覺深:“……”

    那感覺硬要形容, 大概是最通俗易懂的,到嘴的鴨子跑了。

    燕覺深維持原姿勢半分鍾,忽地垂下眼。

    他一手攬著衣服褲子短襪,那身處於高位者的凜然氣質,被頹敗和難受占據,聲音澀然道:“很難說出口嗎,這個稱呼。”

    “所以這場冷戰還沒有結束,你還生我氣,所以連叫都叫不出口,你還是想分手,是嗎?”

    “你以前從來不會說找別人的話,也不會說分手,但你今天哪個都沒落,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真的看上了誰,對我沒新鮮感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雪鬱聽得一腦袋懵。

    嘴巴微張,一個茫然的“不是”還沒脫出口,就被男人堵了回去:“你真想分手,我不會糾纏。”

    “……”

    雪鬱怎麽也沒想到事態會進展成這個地步,他也有點想不起來是怎麽到這個地步的,就因為自己沒叫他老公,以至於要鬧到分手的地步嗎?

    他覺得燕覺深有點小題大做,但也不敢不當回事。

    畢竟如果今天真的分手了,那他就是破壞別人婚姻和感情的罪人。

    他的任務單單是偷資料,可沒有讓莊羨亭和燕覺深分手這一環節。

    雪鬱發尾被緊張出的汗意濡濕,身上暈出代表他出汗了的熟悉香氣,他揪住燕覺深灰色睡衣的衣擺,閉了閉眼叫道:“……老公。”

    “我沒有真的想分手。”他幾乎是哆嗦著說完這兩句話的,好幾次快咬到自己的舌頭。

    燕覺深緊皺的眉頭平了平,但依舊沒鬆口。

    他一開始說沒關係什麽都可以不要,可現在因為雪鬱的退步和遷就,他想兩個甜果都嚐到:“但你現在都不想親我了。”

    聽到親這個字,雪鬱潛意識的自我保護機製開啟,他仰起眼睛,退步和遷就短暫冒了個苗頭就下去了,又有些生氣道:“你今天還沒親夠嗎?”

    “你要這麽喜歡鬧,那隨便你。”他是真不喜歡被親,所以很抗拒。

    男人僵站在那裏,一句話不說。

    雪鬱微抿唇,火氣消下去,心虛漲起來,怕他又說分不分手之類的,忐忑地想哄他一下。

    但不用他哄,男人的態度就突然軟化下來,低聲說:“我去洗衣服了。”

    像個偶爾有點小脾氣、但點到為止不敢鬧太過的妻管嚴。

    雪鬱那股提起的氣猛地一鬆,濕圓的眼睛眨了下。

    下一刻,懷裏被塞進東西,他下意識就抱住,垂眼一看,是燕覺深把那一堆衣服塞給了他。

    “?”幹嘛給他。

    燕覺深低眉順眼,微俯身去整理桌上的資料,他把幾份紙張壘到一起,道:“你說不喜歡臥室太亂,那我把這些東西收起來。”

    雪鬱整個人石化。

    那倒也不必什麽都收拾。

    他想阻止,可男人收拾速度很快,在他顛三倒四、語序混亂地說這個不用理,讓他快去洗衣服的時候,燕覺深已經把那幾份資料收起來。

    鎖到了保險櫃裏。

    要是莊羨亭,一定知道密碼,問題在於他不是。

    所以燕覺深鎖了,他也就沒有機會再看到了。

    “怎麽了?”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和波動,燕覺深從他手裏接過衣服,問道。

    這回強裝堅強的變成了雪鬱,他撲簌著睫毛:“沒什麽,你快去洗吧。”

    先不急,萬一莊羨亭房間還有資料。

    燕覺深在原地停駐了三四秒,沒感覺到雪鬱有不開心的情緒後,放心去浴室洗衣服,不多時,昭示著苦力活開始的水流聲響起。

    雪鬱平複心情。

    他剛剛在客廳的那會兒留意到,這裏一共有三間房,除了燕覺深這間,其他兩間都關著門,不確定有沒有上鎖。

    他看了看亮著光的浴室,輕著手腳打開一間臥室的門,這間房也是以灰色調為主,但和燕覺深那極致簡潔的作風不同,這間房活力十足。

    限量版球鞋、明顯用過幾次的籃球、藍牙耳機……

    雪鬱沒怎麽看就果斷換了下一間。

    新的這一間符合莊羨亭外科醫生的風格,從衣櫃那一排白色衣服就能看出。

    雪鬱翻別人東西時也不太一樣,抿著嘴巴,把一本書拿起來時左右看一看,又放回去,看到有髒東西還幫忙撥幹淨,就這樣慢慢吞吞地翻找。

    最後什麽都沒找到。

    莊羨亭這裏什麽都沒有。

    雪鬱真就一個頭八個大。

    難道他們搜集的資料證據都由燕覺深一個人保管?那幾張紙就是全部了?

    雪鬱感覺自己處於一個很被動的僵局。

    燕覺深假伴侶這個身份給他帶來不了多大利益,僅有可以自由出入房間找東西的便利,但壞處可以羅列好幾條,首先就是,隨時暴露的風險很高。

    而且暴露後,他當家教的這條路會直接堵死。

    雖然現在燕覺深分不清他和莊羨亭的聲音和體型,但不知道哪一天,他就會因為哪句話、哪件事暴露。

    而且等莊羨亭和辛驍回來,不好解釋。

    雪鬱思來想去,打算還是走原劇情,好好以家教的身份去找資料。

    這個念頭一出,雪鬱決定趁現在燕覺深還沒起疑,和他說自己出差沒出完,趕緊跑。

    雪鬱是那種一旦有了決策,就會借著這股新鮮出爐的熱度,立刻去做的類型。

    但等真正到了浴室門口,他又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燕覺深身形筆直,不是血氣方剛的最好年紀,但那網上流傳的公狗腰,矯健背肌、腹肌他哪個都不缺,如果強行忽略眼瞎這點,大概會深受職場異性歡迎。

    浴室熱氣未消,有點兒悶。

    男人就挽著衣袖,憋憋屈屈彎下腰,洗手上的褲子。

    雪鬱頂著透紅的耳朵尖,事到臨頭又不知道怎麽說,在門口當鋸了嘴的鵪鶉,直到男人側目看過來:“我會好好洗完的,每件都洗幹淨,不用擔心。”

    雪鬱被男人不會偷工減料的保證搞糊塗:“……啊?”

    “啊”完他福至心靈。

    他剛把人打發去洗衣服,現在又親自來看,正常人都會把他當成來檢查的監工。

    雪鬱連忙搖頭,對上燕覺深無神的眼睛,又抿開嘴巴道:“不是,我是想說……剛才有電話打來,我還得再出一次差,挺急的,現在就要走……”

    男人微不可查一頓,氣壓也在轉瞬變低,眼皮低垂。

    雪鬱不由感慨他和莊羨亭的感情,連出個差都不高興,跟熱戀期的情侶一樣。

    他翹了下眼睫,繼續開口,盡量把謊扯圓滿、扯真實:“工作要緊,不過不會太久的,過幾天就能回來。”

    他記得係統說過,莊羨亭出差一周就可以結束。

    水聲停止,燕覺深把水關上,連手上的水珠都沒管,出了浴室就向房間走。

    雪鬱沒得到他的回答,莫名有種不怎麽好的預感,連忙拉住他的一點衣擺,“你幹嘛去?”

    燕覺深停下,他看起來情緒不高,但對雪鬱有問有答:“給你領導打電話,你這個月出了兩次差,我問問他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多工作要做。”

    雪鬱:“!”

    他後背都僵了,呆愣愣反應了會兒,立刻頭皮發麻道:“不用了,我也覺得有點過分,我等下看看能不能請假……”

    但這樣的妥協換不來男人低落表情的一絲好轉,他依舊不做保留地表達不開心,低聲說:“我感覺你很想去,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又來了。

    至不至於對莊羨亭那麽難舍難分啊?

    雪鬱咬了下齒前的一點肉,保持耐心道:“你別那麽多感覺,我沒那麽想……”

    他不知道戀愛中的情侶是不是都這麽患得患失。

    但他覺得是時候想想辦法,不能讓燕覺深再繼續敏感下去。

    “不用洗衣服了,要不然我們出去走一走吧?”雪鬱提議道。

    他想,這樣既能哄一下男人被分手兩字創傷後疑神疑鬼的心理,同時也能讓他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兩頭並進。

    雪鬱有些緊張地抬著眼。

    還好,這話歪打正著哄好了男人,燕覺深微攏的眉頭舒開,極其賢惠矜持道:“好,我去拿一下廚房的垃圾。”

    ……

    仿佛怕雪鬱臨時反悔,男人做事的速度加了兩倍速,關燈、穿衣服、換鞋子、拿垃圾,攏共用了不到五分鍾。

    雪鬱軟著肩膀在門口等,外麵雨停了,但有點冷,他在偷偷拿進來的行李箱裏拿了件長褲穿上,蓋住了並攏的白直腿縫。

    其實這趟出去,雪鬱還有個目的,他想趁燕覺深不設防時問一問保險櫃的密碼,而心情放鬆更容易撬出口。

    “走吧。”燕覺深拎著一個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自然抱過雪鬱的腰,開門往外走。

    雪鬱眉頭輕蹙,推搡了下腰上的手,嘴很快就道:“不要抱著我……”

    這話一說,心裏本就千瘡百孔的男士,便轉過臉來,表情難以形容,像又被傷到一次。

    雪鬱磕絆了下,連忙解釋:“我是怕你走路不方便。”

    “很方便,不要緊。”

    雪鬱唇瓣濕粉,咬著嘴不能說什麽。

    他被抱著又緊張又心慌,出門沒幾步就後悔了,偶爾走過一個路人,他都想捂住臉怕被人看到。

    萬一鄰居看出他不是莊羨亭,告訴燕覺深怎麽辦?

    “我有點熱……”雪鬱手指尖抖了下,呼吸軟而低,小聲弱氣試圖再一次掙紮。

    燕覺深對此的處理方式是:“那把外套脫了?”

    他握著雪鬱軟塌塌的胳膊,想幫雪鬱脫衣服,雪鬱摁住拉鏈上的手,手忙腳亂道:“不用了,突然又不是很熱……”

    “小心,有東西。”

    前方半米臨近有電梯的地方,不知誰放了個快遞箱在那裏,隻要燕覺深再走兩步,就會被這箱子絆倒。

    雪鬱匆促之間丈量了下自己的手臂,在心裏迅速想,如果燕覺深往前摔他能攬住燕覺深的概率,最後他的自知之明,得出概率為零的結果。

    他咬緊唇準備迎接慘劇。

    但和他預想不同的是,男人忽然停了下來,低頭問他:“小心什麽?”

    “?”

    雪鬱剛剛出聲時已經晚了,瞎子在正常情況下,就算被提醒,也不可能這麽迅捷反應過來。

    而且是不是有點太順利了?不用人攙扶,也不用輔助工具,走路平穩,在家裏每一個路障都能巧合地繞過。

    “……沒事。”

    雪鬱掰開他的手,蹲下把那個箱子移開了點,然後回頭讓男人跟上,他還有點很難形容清楚的微妙感,正低頭想捋清楚,耳邊響起一聲清脆的。

    “——咚。”電梯的牆麵輕微嗡動,剛被雪鬱懷疑行動太流暢的男人,走過頭,直直撞上了關著的電梯門,額頭登時一片紅。

    燕覺深捂住頭,薄唇隱忍抿了下。

    雪鬱:“……”

    雪鬱:“…………”

    好半晌,他勉強恢複空白的神色,開口道:“沒事吧?”

    在雪鬱過往人生中,遇到的工作男性,或多或少都有些大男子主義,不願意在別人麵前示弱,愛逞強,嘴硬,死也不說自己難受。

    即使痛到生理和心理都無法承受。

    他以為燕覺深也會這樣。

    但事實是他高看一眼,想多了。

    燕覺深摸到雪鬱的肩膀,一把抱住,那麽大一坨就掛在雪鬱身上,唇裏吐出倉促的、混著清涼牙膏味的呼吸,“有事,疼。”

    聲音悶小,被撞慘了一樣。

    雪鬱被壓得腿肚子酸軟,蹙起一點眉頭,去推男人硌人的肩膀,“那你下次小心點,當教訓。”

    “隻是這樣嗎。”

    燕覺深用鼻尖磨了下雪鬱的脖頸,不放過他:“你以前都會為了哄我,等到晚上,敞開腿扶著我的自己動——”

    如果聽完全句,雪鬱大概會難堪、羞憤欲死,但後半句他隻聽到一陣白噪音,似乎是係統在操控。

    於是雪鬱有點茫然,已知條件太少,他補全不了句子,就抿唇說:“隻是撞一下額頭而已,你實在疼,我們就不出去了。”

    燕覺深沉默兩秒,在雪鬱又問他回不回去的時候,“不回。”

    ……

    在樓下扔了垃圾後,雪鬱讓男人在外麵等著,他去便利店買個麵包想明天吃。

    燕覺深拿出手機,指紋解鎖後按照步驟打開手機錢包,遞給雪鬱。

    雪鬱看著上麵好幾串零,頭發絲都驚呆,好半會才道:“……不用,我是買麵包,不是買直升飛機。”

    天氣原因,便利店零星幾個人,收銀員仰頭打哈欠。

    雪鬱直直往麵包貨架走,怕燕覺深一個瞎子在外麵出什麽意外,隨便拿了幾個就去結賬。

    隻這麽一小會兒,店裏就來了好幾個人,雪鬱隻能在後麵排隊。

    有人緊跟在他後麵,那人似乎在抽煙,雪鬱聞不習慣煙味,在那嗆鼻的味道下,捂住嘴巴咳了兩聲。

    他扭過頭,暈出水霧的圓眼睛對上抽煙的人。

    想讓對方能不能稍微往後站一下的禮貌問話,在看到對方的樣子後咽了回去。

    “……房東?”

    房東咬著煙,看到雪鬱也怔了下,過了會兒,他短促地笑了兩聲:“這麽巧啊?你們吻完了?”

    雪鬱抿起唇沒回話,正好輪到他結賬了,他悶不吭聲就轉回頭去放麵包。

    似乎對這類問題很排斥,所以連出聲作答的口舌都不想浪費。

    房東把煙夾到中指和食指中間,逗弄小動物一樣,含笑叫他:“哎。”

    雪鬱沒扭頭。

    原本想買煙就回去,看到雪鬱對他不理不睬,他忍不住就開口道:“合同是今天下午簽的,你簽之前說,要每天給我準備三餐。”

    “所以今天晚上,你準備給我吃什麽?”

    雪鬱:“……”

    差點忘了這回事。

    他仰頭看房東,因為睫毛翹到最高,導致眼睛很圓,“什麽都可以嗎?”

    “隻要不是什麽黑暗料理,管飽就都行,我不挑食。”

    “還有,我忘記有沒有說,我就住407,在你上一層。”

    房東盯著雪鬱漂亮的臉,以及鼻子下方,紅腫不堪的嘴唇,多餘地說了幾句話。

    他認為自己是個自控力很強的人,可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有些收不回目光。

    甚至思維發散,想雪鬱到底是真的嬌貴到這種程度,嘴巴被親兩下怎麽也消腫不了,還是在他走後,兩人又親吻了很久。

    不管哪種,都讓他喉管竄上酸悶,好像難以接受。

    難以接受?

    房東咬著煙頭懶懶扯了下唇角,這個詞放在他身上有些過於搞笑了,硬要說他難以接受的東西,是一個男生居然能弱成這樣。

    是他以前,或者說一輩子都不會喜歡的類型。

    雪鬱不知道自己因為嘴巴沒消腫,就被眼前的人,點評為弱和嬌貴,他感覺有點麻煩地想了下,最後決定給房東買一根烤腸當作晚餐。

    也沒理會對方握著廉價烤腸,怔然失語的表情,他轉身就走出便利店。

    雪鬱拎著一袋麵包,看了眼站在路燈下的燕覺深,說了句“走吧”。

    他往前走了兩米路,偏頭一看,發現人沒跟上來,又折返回去,看著一動不動的男人問道:“怎麽不走?”

    “烤腸。”燕覺深有點懨地說了兩個字。

    雪鬱:“……啊?”

    “你都沒給我買。”

    “我剛剛聽到你給他買烤腸了,今天下午我去廚房拿飲料的時候,我還聽到,你在和他說悄悄話。”

    “所以你想和我分手的原因,是因為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