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司慕:留住一朵花
  第411章 司慕:留住一朵花

    別說是打了,就是大聲說話都很少。

    敢對她動戒尺的,這位先生還是第一個。

    這位翰林先生頗有文人的風骨,一點都不諂媚北檸對他還是心服口服的。

    北檸雖然答應過君臨淵要好好學習,但是君臨淵走了以後北檸這快一年的時間裏,能日日準時的來尚書房正是因為這位翰林先生是一位好的老師。

    隻不過這先生平日裏多少是有點死板正經了。

    北檸來晚了,翰林先生去,先前已經交代過不少事情了。

    北檸從地上起來了,害怕先生又要管教自己,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

    又悄咪咪的抬頭看了一眼先生。

    也不知道今日是不是因為不用上課原因。

    先生看起來和藹許多。

    北檸悄悄的抬頭,看見先生也在看著自己。

    見著先生對自己招手,北檸滿腹疑惑,一步三回頭的看著瀟奉。

    用眼神問他這是怎麽回事。

    瀟奉聳聳肩,他比北檸還晚來一步自然不知道。

    北檸走上前,跪在地上行禮。

    先生看著北檸十分滿意的笑著。

    這讓北檸有些害怕,就像剛才瀟奉害怕自己一樣。

    自己明明遲了,怎麽也不見先生罵自己。

    翰林先生反而還對著北檸開玩笑說道:

    “這一大早上你就對著老夫躺在地上行禮,要不是因為過年。這樣的大禮,老夫是不是還要還你一個!”

    不得不說一向刻板嚴肅的人,突然開起玩笑來,真的還挺讓人害怕的。

    甚至有些冷。

    北檸嘴角抽動了兩下:

    “不敢不敢,先生說笑了。尚書房內隻有師徒,沒有什麽身份。”

    翰林先生聽見這話滿意的點點頭說道:

    “長公主身份尊貴一向是頑劣不服管教的。如今知道事事以人為先,以禮為先。也不枉老夫這些時日的教導。”

    先生這話講得北檸越來越迷糊。

    怎麽會有一種交代後事的錯覺。

    北檸搓搓小手,看著先生老老實實的點頭回道:“自然是不敢忘的。”

    翰林先生看著北檸,頗為感慨:“過年又長一歲,長公主到底是懂事不少。你的身份尊貴是盔甲,但也是枷鎖。日後我不在了也請長公主記著,事事以人,以本為先。”

    北檸聽完一時接受不了,好不容易有一個看著投緣,讓自己佩服的先生。

    怎麽又要走了!

    “先生這是要去哪裏,怎麽又要,走了,我這詩書,還有半本沒學呢!”

    每個人的軌跡不一樣,到了一定的時間自然是要散開的。

    翰林先生年歲大了,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

    文官能做到他這樣,功成身退,告老還鄉的實數不多。

    北檸聽見先生要離開盛京,回鄉養老,頤養天年,含飴弄孫,自然是替先生高興的。

    隻是麵對分離,心情還是會有一些失落。

    君臨淵走了,翰林先生也走了。

    這尚書房,北檸轉頭看了一眼瀟奉。

    在這尚書房裏,北檸居然隻剩下看瀟奉還有一點歸屬感。

    北檸現在看著尚書房,越來越沒勁了

    這個殺千刀的絆腳石,北檸越看越恨。

    瀟奉還感覺到北檸在看自己。

    在尚書房陪先生用過膳食之後。

    又交代了許多事情。

    謝師到下午的時候才結束。

    走出尚書房的時候已經是快日落黃昏了。

    北檸興致低低的,頭頂突然籠著一片陰影。

    瀟奉像是感覺不到傷心一樣。

    好歹先生也真心實意的教過一場。

    他居然。

    “晚上,去不去喝酒!柳巷新開了一家戲樓。請的全是從南部來得曲藝大家。

    如此齊全的架勢也就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有。我偷偷帶你出宮,晚膳前回來,不會被發現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先生語重心長的交代了一堆話。

    讓北檸一下子覺得自己成長了。

    這些話堆在自己身上,北檸覺得有些沉重。

    這個時候可出在沒心沒肺的跑出去玩。

    北檸覺得會有些愧疚。

    北檸像是先生附體一樣,十分語重心長的看了瀟奉一眼。

    見他如此沒出息,還想著玩,一點正常人該有的離別之情都沒有。

    北檸摸了摸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哀呼瀟奉不思進取:“唉,你自己玩去吧!”

    瀟奉從來不覺得自己墮落,直到今天,他居然讓北檸看不起。

    實在是有些傷自尊了。

    盛京富家子弟裏。

    北檸是公認第一號富貴廢物。

    他是第二號。

    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讓北檸瞧不起。

    想來他也的確是不該如此碌碌無為下去了。

    北檸從尚書房出來以後,整個人興致缺缺。

    也不叫人跟著。

    日頭黃昏大雪之下,全是白茫茫一片,還有枯木枝幹,偶爾有兩片落葉。

    還是秋末泛黃來不及落下,讓雪凍住了。

    樹葉太過沉重,風一吹就掉。

    看著一點生機都沒有,又正好配上黃昏的黯淡。

    又有分離,北檸心裏實在不好受。

    想著翰林先生是告老還鄉,北檸突然也有點想家了。

    南宮盛京的冬天很短,可是冬天一旦來了,便是冰凍一切的存在。

    方圓之中見不得一片綠色,看不見一朵鮮花。

    就連瓜果蔬菜也都是十分的珍貴。

    北檸想家,想東洲,想花祭島。

    花祭島四季如春,處處可見鮮花綠葉。

    微風輕輕一吹而過,帶著泥土的沁鼻,還有鮮花的香氣。實在讓人陶醉。

    可惜盛京連一株長得鮮活的花都沒有。

    北檸看著皇城四麵亭台樓軒,又在冰雪的覆蓋下更加的顯得冷冰冰,硬邦邦。

    突然有了她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緒。

    厭惡!

    以前在這裏隻是覺得無聊,現在看著四周冰冷生命,四處都是一模一樣的富麗堂華。

    北檸見著天色越來越晚。

    知道自己再不回去,吳玉又要找不到人了。

    可是北檸就是不想理會,在宮裏漫無目的逛了半天。

    突然聞見一陣沁人的花香。

    北檸沒忍住,順著花香進去。

    北檸在宮裏住了也快兩年了,上房揭瓦,能去得,不能去的。

    幾乎全部都去了。

    就連冷宮,北檸都去了不少回。

    盡不知這冷冰冰的皇宮裏怎麽居然有這樣一個鮮花四溢的地方。

    一推門進去,便是一股暖洋洋的氣息,撲麵而來。

    院前是一片碧綠清澈看得見底的湖水。

    這些湖水,是從十丈開外的一座奇石流水泄下的。

    上麵泛著飄渺的霧氣,裏麵沉著各色玉石。

    在進一看,這霧水居然是溫的。

    北檸正好奇,寒冬裏四處飄雪,為何這雪獨獨落不到這座宮殿裏。

    抬頭一看,北檸大為震驚,這座宮殿上麵居然全部罩著一層琉璃。

    北檸覺得自己也算是看過不少天下奇事。

    琉璃瓦,一瓦可抵民間一戶。

    更何況這是冰透玉石的琉璃瓦,形如無物。

    要不是這上麵落著雪,北檸這一時半會,還真的不知道。

    北檸一直覺得自己已經花銷巨大,有些過分了。

    沒想想到今日一對比,才知道自己當真是孤陋寡聞 小巫見大巫了。

    到底是輸了和這座宮殿對比起來,自己可以說是勤儉持家了。

    因為整座宮殿都是在冰透玉石的琉璃瓦下。

    十分的溫暖。

    北檸才走進來沒一會兒,臉上就已經是泛著紅彤彤的熱氣了。

    原本以為整座宮殿罩在琉璃瓦下,還有院前的,溫泉湖水,已經是夠誇張了。

    在走進一看,滿院盛開的鮮花。

    在冬日裏,見到百花齊放,這就是在花祭島都很少能見到。

    每一朵花都開得妖嬈,可是全部湊在一起,卻一點不豔俗。

    貴在這配色十分講究,也不知是誰造的這個花房。

    想來的確是費了一些心力。

    每一朵花,都是有它自己的語言。

    若不是在這裏被主人照顧得舒服,它也不會開得這樣鮮活。

    這裏是盛京,百花之中,北檸以為放在最中心的花,會是牡丹。

    畢竟這裏處處都要顯得尊貴。

    牡丹被視為百花之王,從來都是當之無愧的中心。

    隻是這次倒是讓北檸有些意外了,沒想到居然是東洲的

    月璃花。

    這花隻在東洲邊境盛開,此花在花祭島生長得最是美麗。

    離開了東洲邊境的天氣不到半個月便會花落葉枯讓人唏噓。

    上一次君臨淵在夜市裏看見有人在賣這花。

    不惜摘下自己的玉佩,送給商販讓他以後不要再買這花了。

    他實在見不得這樣好的花,一天天的枯死在盛京。

    北檸看見月璃花也有些心疼,原本對著花房主人的好印象一落千丈。

    隻因為他為了自己的喜歡,硬是將不合適的花,種在了不合適的位置上。

    隻為了自己的喜歡!

    北檸拿著鏟子準備將著月璃花救出來,派人送回花祭島的時候。

    撥開旁邊的葉子,看見花莖的時候。

    北檸猶豫了!

    花祭島的月璃花,好像在這裏也生活得挺好的。

    根莖牢牢握著土地,沒有幾年時間長不成這樣。

    北檸一下子糊塗了,為什麽隻能在花祭島生長的花,在此處也能活。

    “檸兒,你怎麽在這裏!”

    北檸手裏拿著鏟子,聽見有人叫她,一轉身,看見司徒瑾權也問道:“皇帝哥哥,你怎麽也在這裏。”

    北檸這個問題問出去以後才發現自己是有點傻了。

    司徒瑾權身上沒有穿外袍,隻有一件簡單的中衣。

    手上還沾了一些泥。

    顯然司徒瑾權就是這花房的主人。

    就是不用這些特征,北檸怎麽剛才沒有想到

    司徒瑾權是皇帝,別說是這宮牆之內的事情。

    就是普天之下,也莫非王土!

    北檸想明白司徒瑾權是這花房的主人以後,隨之而來的是另外一件更加讓北檸不理解的事情。

    “皇帝哥哥,怎麽會親自過來養花,皇帝不是可以命令別人幫自己幹很多事情嗎。”

    司徒瑾權看著北檸,黃昏之下,柔和的陽光透著琉璃瓦灑在北檸身上。

    北檸身上穿得紅衣裳,似是泛著光一樣。

    如是夢境。

    司徒瑾權停頓了片刻說道:

    “因為,皇帝哥哥想在盛京留住一朵屬於花祭島的花。這花隻屬於我一個人的,所以不便假手他人。盛京和花祭島天差地別,許多事情,還是要事事親力親為。”

    北檸收了收手裏的鏟子,看著百花之中長在最中心的月璃花問道:

    “是它嗎?”

    司徒瑾權沒有說話,看著北檸隻是輕輕的點點頭。

    北檸看著被照顧得十分鮮花的月璃花問道:

    “這月璃花離了花祭島,來到盛京,半月都活不了。這一株,在這裏似是有兩三年了。皇帝哥哥你是怎麽做到的。”

    司徒瑾權擦了擦手上的泥土,看了一眼花房四周,慢慢走向北檸。

    看著北檸說道:

    “我想留住這花,自然是不能委屈了她,這裏的一切都是從花祭島運來的,包括這些泥土。”

    北檸看了看這周圍的環境,又聽見司徒瑾權說的大為震驚:“皇帝哥哥,想要留住這花,當真是不惜代價。要將這花種好,想來向前也失敗過許多次。”

    司徒瑾權擔心北檸一會兒不小心伸手接過北檸手上的鏟子,看著麵前的月璃花說道:“花似人,換了一朵就完全不是一個人了。隻有一次機會,容不得失敗。”

    北檸知道司徒瑾權說到做到,也隻他的脾氣和自己一樣,總是十分的倔。

    卻不知他這樣殺伐果決的人也會有這樣一番讓人感動的神情。

    北檸開口似是詢問,又似是勸道:“可是,這天下花草數不勝數,皇帝哥哥又為何偏偏隻要這一朵。”

    這個問題倒是將司徒瑾權問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偏偏隻要這一朵。

    司徒瑾權看著北檸想不出答案。

    北檸的身份還有北疆的慕王軍 是司徒瑾權不能拒絕的皇後。

    可若是拋開這些,單隻是檸兒這個人。

    依舊是司徒瑾權不會拒絕的妻子。

    他涼薄一生,似是坐擁天下,可卻又似浮萍無根,無親無友。

    或許北檸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幸運的是,身為皇帝的他,心目中的皇後和妻子還有聖旨上賜婚的人,都是同一個人。

    北檸見司徒瑾權看了自己許久可就是沒有說話,伸手拉了拉司徒瑾權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皇帝哥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