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拍攝
  第23章 拍攝

    這是自《我,無名》電影開拍以來,在形象上最為接近賀棠的演員。

    盡管其他演員沒有具體描繪過賀棠的形象——那畢竟是電影中的角色,並非真實存在的人物,可當眼前的青年出現的一瞬間,他們不禁去想,如果電影中的賀棠還活著,他或許就該長成這樣。

    “黎導從哪兒找的人?”程遠州疑惑道,“他去京影海影都挑過演員吧,一個合適的都沒挑中。”

    沒挑中就算了,還在江湖上留下了“不好看”傳說,程遠州還聽到母校的一位老師抱怨,說都是他們藝考的時候親自麵的學生,挺好看的一群孩子,哪裏醜了?

    人到了麵前,程遠州不得不感慨,還是黎響這樣久經江湖的導演眼光毒辣。

    論外表,他帶來的新人確實更出眾一些。

    “那不是‘翼’的季晏嗎?”配角演員徐則清喊出了一個名字,程遠州好奇地轉向他,“徐哥,你認識?”

    “我就知道他叫季晏,是個偶像組合出道的選手。”徐則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對了,咱們電影的主題曲就是他們唱的。”

    這下,他們算是知道黎導是從哪兒挑人的了。

    可人來是來了,會演戲不?

    《我,無名》的拍攝已經延期一陣子了,他們演員們倒是無所謂,畢竟和大導合作的機會實在難得,但一個劇組拖在這,嘩啦啦地一直在燒錢,時間久了誰也扛不住。

    “咱們黎導挺會調/教演員的,何況賀棠的戲份也不長。”徐則清笑道,“不用擔心。”

    程遠州倒沒有他那麽樂觀,黎響確實會培養演員,可劇組也來過幾個試戲賀棠這個角色的年輕演員,黎響又嫌棄人家是石頭疙瘩,拍不出他要的感覺。

    從某種程度上說,黎響也屬於導演群體中的麻煩人物,但就算這樣,演員們還是千方百計地上他的戲,不管怎麽說,好脾氣的導演多了去了,可真正能把演員最具特色的一麵深挖出來、能製造經典電影的導演圈子裏隻有那麽幾位。

    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

    電影的妝遠沒有舞台妝那麽麻煩,化妝師隻是替季晏修了修眉毛,把他頭發剪短,再配上角色服裝,那股清爽幹淨的味道便自然而然地凸顯出來。

    “這樣就挺好,不用再收拾了。”黎響點點頭,“台詞在這,一共就八句話,你上午背完了,下午就開始拍。”

    季晏懵住了:“導演,我沒拍過戲。”

    黎響的態度就好像他是個經驗豐富的巨星級演員,下午拍完就能直接收工回家了。

    “曲彌應該已經把人物介紹給你了,你先把台詞記下來,再自己體會這個角色。”黎響拍了拍他肩膀,“這個角色也不適合表演經驗豐富的人來拍。”

    最好也不是科班出身。

    為賀棠這個角色,黎響接觸了太多科班出身的年輕演員,這個年代的科班和他那個年代不同,不知是不是統一的培訓讓年輕演員拍起戲來匠氣十足,他想要的是一個令他眼前一亮的賀棠,但他看到的卻是十個一模一樣的賀棠。

    導演都這麽說了,季晏也隻能老老實實地拿起劇本看,他的運氣還不算糟糕,因為《我,無名》的大半戲份已經拍完了,劇情沒什麽好隱瞞的了,所以他拿到了完整版的劇本。

    賀棠這個角色戲份不多,是個在電影的前半部分出現的角色,他是男主角衛崢的學長,也是引領衛崢走上救亡道路的引路人。

    和隱忍勇猛又睿智的衛崢相比,賀棠這個角色偏是理想的化身,他憑借自己的一腔熱血去報效國家,想象著未來時,他的眼眸永遠是發光發亮的。

    賀棠也是《我,無名》這部電影中男主衛崢堅持到最後的理由。

    台詞很短,也好記,但光記台詞顯然是不夠的,季晏默默讀著人物小傳,再去仔細看劇本中賀棠出現的片段,一遍又一遍,他這次純屬趕鴨子上架,一頭懵地就上了。

    季晏並不排斥這種事,按他現在的習慣,他珍惜每一次工作機會,不管結果如何,先試試再說。

    季晏看台詞的時候,程遠州幾位主要演員也在盯著他瞧,剛剛季晏和黎響的對話他們也都聽到了,隻能說黎響導演膽子真的夠大。

    ……

    季晏再抬起頭時,麵前突然多出了一個人,對方一直沒打擾他,直到目光對上,他才和季晏打了個招呼:“我是程遠州,在電影裏扮演衛崢。”

    程遠州飾演的衛崢是成年後的衛崢,他在電影裏和賀棠沒有直接的對手戲,但賀棠一直出現在衛崢的回憶之中。

    “程哥。”季晏輕聲打了個招呼。

    待程遠州坐下之後,季晏才發現,對方是給自己講戲來了,季晏瞥向遠處,果然,這會兒黎響正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程遠州講的是拍攝中最基礎的東西,如何走位,如何看鏡頭,至於演技這個層次的事情則由黎響來導演負責。

    季晏上過舞台,但沒拍過戲,對他來說,拍戲是件新奇的事,他聽得很認真,程遠州講的內容被他一一記了下來。

    中午一過,到了下午,賀棠的戲份正式開拍。

    這段劇情的背景設在大學校園內,賀棠正在為同校的學生解讀進步書籍,他是在電影中象征著理想與熱血,角色的言語也格外有感染力。

    季晏剛剛坐定,黎響就示意他換個方向:“位置錯了,這樣拍不清全臉。”

    “門外漢來拍還是難了點。”看到這一幕,程遠州和徐則清在低聲討論,“按這個節奏,賀棠的戲份今年能拍完嗎?”

    以《我,無名》這部電影的時長來說,賀棠並不是一個重要角色,可黎響很樂意在這個角色身上花時間,可程遠州覺得,連鏡頭感都沒有的季晏恐怕也很難符合黎響的要求。

    他就是一張白紙,這戲怎麽拍得下去?

    程遠州剛要和徐則清說些什麽,對方卻輕輕推了他一把:“看!”

    程遠州抬起頭,卻看到了極不可思議的一幕——

    剛剛連鏡頭都不會找的季晏,此刻竟給他一種賀棠就在那裏的錯覺。

    解讀書籍時,對方的眼神明朗而純粹,完全沒有初見時的迷惘感,相反,或許因為他完全沒有表演經驗,他身上純粹的一麵便成為了賀棠這個角色純粹的一麵。

    賀棠是一個進步青年。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個角色眼中隻有光明的未來,他不需要去關注黑暗,也看不到險峻的未來,但正因為如此,他不需要被演繹得多麽複雜,隻要會發光發亮就足夠。

    “你說,這到底是演技,還是天生的?”徐則清感歎道。

    “不管是演技還是天生的,這都算厲害。”

    一般人確實做不到。

    乍一眼看過去,程遠州甚至懷疑季晏以前學過演戲,但季晏表演的細節處依然有青澀感,可疊加到賀棠這個角色身上卻一點不顯突兀。

    黎響沒有喊停,季晏就放心大膽地演了下去。

    他其實是以唱歌時的想法去揣摩賀棠這個角色的,如果他是賀棠,他會做什麽,他在想什麽,到表演的時候,他在心中默念N遍他是賀棠,表演自然能夠進行下去。

    在季晏心目中,賀棠是一團光。

    講課這段劇情後是賀棠被捕的劇情。

    他是商會會長家的小少爺,被抓的時候,家裏早有人準備了金條銀元把他贖出來,隻要賀棠願意承認他選的是一條錯誤的道路。

    可賀棠不願意。

    奔赴刑場的途中,賀棠臉上依然掛著笑容,與在學校裏別無二致,可如果說學校裏的賀棠是俊朗青年,他的笑可以讓女孩子們芳心暗許,在此刻,他的笑竟依然坦蕩純粹,他不知道自己奔赴的是一條黃泉之路嗎?

    他知道。

    他本可以不去死的,但他依然選擇去死,為了他的光明理想,為了他不變的信念。

    就像《飛》那首歌所具備的感染力一樣,賀棠也是一個很有感染力的角色。

    行刑前,家人們勸他:“幹革命的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怎麽那麽傻?”

    賀棠卻輕輕擁抱著父母:“有些事總有人要去做,我去做了,才會有更多的人願意去做。”

    這一刻,他依然是父母羽翼下純真的小少爺,可他卻選擇了一條布滿荊棘的路。

    上一個片段是純粹,這一個片段則是無畏。

    季晏演這一段時表現得有些僵硬,因為這一段的人物心理他還沒有揣摩透徹,黎響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思考,等季晏覺得可以了,拍攝重新開始。

    季晏用休息的時間再去思考了一下賀棠這個人物。

    沒有誰不畏懼死亡,但總有人願為理想而死。

    越是揣摩這個角色,他就越能深刻理解這個角色,賀棠是《我,無名》這部電影中的一員,電影中有無數與他相似卻又不同的人物,這些人有不同的背景家境,可他們的目標永遠是一致的。

    拍攝再開始時,季晏再度沉浸在賀棠這個角色中,他放任自己更深入地變成賀棠,於是鏡頭中,青年麵對死亡時的那份無畏完完全全地展現了出來。

    鏡頭中的賀棠是美好的,他死於最燦爛的年華,他的死會讓任何人覺得可惜,但正是因為他去做了這件事,才有衛崢,才有無數的後繼者,才有國家的光明。

    季晏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含笑走在學校裏的賀棠——在衛崢的記憶中,賀棠一如青蔥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