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2章 立春,他活了
  第2012章 立春,他活了

    “忙完了?”

    “嗯。”

    “晚上冷,穿上。”

    “你年輕,應該不冷。”

    “……”

    “原來,是真的啊……”

    “……”

    “如果一定要說對不起,隻有一個人。”

    “他對不起我。”

    “他是這輩子對我最狠的人。”

    “……”

    “他走了九十九步,可最後一步,他卻放棄了。”

    “笙笙,這樣的時候,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這個時候的我,該怎麽活呢?”

    “……”

    “他……在哪?”

    “……”

    “你們會再見。”

    “什麽時候?”

    “十年後。”

    “好。”

    “……”

    無數畫麵從眼前劃過,就像開啟的記憶畫卷,不到結束那一刻不會停下。

    他沉浸其中,心跟著蹂躪,撕扯,噬咬,疼痛蔓延。

    可即便這樣,他亦不想醒來。

    “湛總?”

    “……”

    “湛總?”

    “……”

    陌生的聲音從遠處而來,眼前的畫麵陡然消散。

    他眉頭微皺,深闔的長睫動,眼眸緩緩睜開。

    大片的光落進眸中,耀眼至極。

    他眸下意識微眯,看著那盛放的光芒中,一幢幢高樓大廈挺立。

    陌生又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砰、砰、砰……

    付乘站在辦公桌前,手中拿著一份文件,看著這坐在大班椅裏的人。

    從沉睡到蘇醒,再到現在凝著窗外的景物,他似睡了許久許久,久到需要重新去看現在的一切。

    付乘第一次見湛廉時這般模樣,他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問。

    “滴——!”

    “你怎麽開車的?沒看到我是直行嗎?”

    “……”

    “轟隆隆!”

    飛機出現在天空,從藍天上飛過。

    “嗚——!”

    遠遠的,船的鳴笛聲傳來,它要起航了。

    心有力的跳動,一下下震動他的胸腔。

    血液流轉,冷暖入身,和著這些聲音清晰出現。

    湛廉時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看著這高低錯落的現代化建築,充滿著鋼筋水泥的大都市,許多記憶在腦中出現。

    這一刻,他眸深斂,手指蜷攏。

    “今天幾號?”

    幾號?

    付乘看眼前的人,他身上彌漫著一股極沉的氣息,就如他此時的眸子,沉的嚇人。

    “二月四號。”

    不知道怎麽的,說完日期,付乘頓了下,緊跟著又說:“今天立春。”

    立春……

    二月四號……

    湛廉時聽著這清楚明了的日期,眸中許多神色湧出。

    他身上的氣息跟著駭人,讓你一絲都不敢靠近。

    付乘原本不想問的,但湛廉時的情緒波動太大,全然不像平常的無論發生什麽都風雨不動,他看這沉沉麵色的人,心中微緊,問道:“湛總,可是出了什麽事?”

    這應該是他跟在湛總身邊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變化。

    他很擔心。

    出了什麽事……

    湛廉時眼眸收縮,裏麵的夜色在瞬間鋪開,就如深深夜色而來,把所有的事物掩蓋。

    他看著晴天白日,看著這一道道照在落地窗上的光束,所有的記憶在他腦中盛放。

    就如耳畔生出的呼喊。

    “阿時……”

    “阿時……”

    “阿時……”

    一遍又一遍。

    指腹顫動,他眼眸閉上,所有的氣息在這一刻收攏。

    之前的變化在一點點消失,直至徹底不見。

    總裁室寂靜,就如平整的畫麵,之前是什麽模樣,現在便是什麽模樣。

    一切都原封不動。

    忽爾,湛廉時眼眸睜開。

    他眸深暗,拿過手機,西裝外套,大步出了總裁室。

  第2013章 愛戀,等待

    “林姐,真的沒事嗎?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別墅裏,林簾被林越扶到沙發上坐下,她麵色微白,發絲微亂,看著似病弱一般。

    林簾靠在沙發上,整個人綿軟無力,眼睛也是半閉。

    聽見林越的話,她睜開眼睛,笑道:“估計是吃壞了東西,也可能是著了涼,沒事,我休息下就好。”

    “你去忙吧,我這裏不用擔心。”

    林越眉頭皺緊,在她看來,林簾情況很不好。

    突然間身體不適,把中午吃的都吐了,把她嚇的夠嗆。

    如果不是林姐一定要回家,不去醫院,她是怎麽都要帶林姐去醫院的。

    林越一臉苦大仇深似的,林簾看的好笑,身體裏的不適似也散了許多。

    她身子坐起來,林越趕忙扶住她,林簾搖頭,柔聲:“真沒事,我的身子你還不知道?一直都好好的。”

    “哪裏好?你生可可後身體就弱了,調養了好久,也就這兩年看著好些。”

    “林姐,你要不想去醫院,我打電話叫醫生來吧?”

    “你不想讓姐夫知道,這個時間點叫醫生來姐夫也不會知道,而且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姐夫,我答應了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林越越說就越要行動,手機都跟著掏了出來。

    林簾無奈,握住她的手:“不用,我的身體我知道,你要實在不放心就去幫我倒一杯熱水來,我想喝點水。”

    “喝水?好!我馬上去給你倒!”

    林簾有需求,林越哪裏還想別的,把手機一收,便快步去了吧台。

    林簾坐在那,看著她這急急忙忙的樣子,搖頭失笑。

    心微微的疼,好似被刺進了什麽東西,不大,很細,恰恰的讓心裏不太舒服。

    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間就這樣了。

    林簾收回視線,捂住心口,調整了下坐姿,看外麵的陽光。

    立春了,天不那般冷了,陽光也不再蒙上一層霧色,變得明亮。

    她眼裏生出點點笑意,溫暖如風。

    今天天氣倒是好。

    “林姐,來,快喝水,溫熱的!”

    林越很快倒了杯熱水來,喂到林簾嘴邊。

    林簾轉回目光,笑容彌漫:“我自己來。”

    車平穩停在別墅大門外,司機下車打開車門,湛廉時從裏麵走出。

    皮鞋踏在地麵,周遭的安寧一瞬朝他湧來。

    陌生,熟悉。

    帶著愛戀,等待。

    他站在那,看著台階之上打開的門,看著裏麵光影漫出。

    抬步,踏上台階。

    一步、一步……

    林簾把一杯水喝了大半,心裏舒服了許多,那不適似也不見了。

    “林姐,是不是好了些?”

    林簾臉上有了點血色,看著比剛剛確實好了不少。

    “好多了。”

    “真的沒事。”

    她眼中光點恢複,笑容清淺溫柔。

    林越頓時吐出一口氣:“你可嚇死我了。”

    “你要還不好,我真的得送你去醫院了。”

    說著話,從她手中拿過水杯:“我再給你倒點,多喝熱水。”

    “估計真的是吃壞了肚子。”

    說著便拿著杯子去吧台繼續給她倒水。

    林簾笑容無奈,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公司裏事情還很多。

    她沒事的話便要回公司,繼續處理工作。

    畢竟現在時間還早。

    再次看外麵天色,可這一刻,她目光怔住。

  第2014章 你回來了

    ——花開彼岸輪回轉,冬去春來一世安。

    *

    陽光灼灼,光影綽綽,一道金色大門緩緩打開……

    他穿著挺括的西裝,高大偉岸,平沉緩慢的攜光而來。

    嗒、嗒、嗒……

    “阿時,我沒有懷孕。”

    “你相信我。”

    “林簾,你不懂事了。”

    “我就這一次不懂事,就這唯一的一次,好不好?”

    “不好。”

    “……”

    “我們還是送她去醫院吧,怎麽說她也是你前妻。”

    “不用。”

    “……”

    “湛總料到林小姐不會收,讓我告訴你,林小姐不要不懂事。”

    “……”

    “跪下。”

    “你這麽做,你未婚妻知道嗎?”

    “……”

    林簾手上似出現了一本厚重的時光之書,當他從光裏出現的那一刻,書從最開始的那一頁翻開。

    然後,她看見了許多她身處其中的畫麵。

    以及,沒有她存在卻依舊發生的畫麵。

    “湛總,太太找到了,在城郊一棟老舊的居民樓裏,和一個老太太住在一起。”

    “……”

    “要派人把太太接回來嗎?”

    “不用。”

    “……”

    “廉時,聽說金色夜晚來了一個不錯的調酒師,味道不錯,我們去嚐嚐。”

    “金色夜晚?”

    “對啊,怎麽,不想陪我去?”

    “陪你。”

    “……”

    “湛總,林小姐被一個路過的人救走了,比我們先一步。”

    “但醫院那邊孩子保不住了,您看我們需要做什麽?”

    “金色夜晚的監控拿走,查趙起偉名下所有產業。”

    “……”

    “湛總,有件事可能需要跟您說。”

    “說。”

    “林有定被人做局輸了五百萬,消息傳到了我這裏,我讓人查了下,是林有定在外麵炫耀曾經林小姐和您的關係,對方知道後故意為之,為的就是錢。”

    “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五百萬我可以給她,但她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

    畫麵被光染的不真切,就好似夢境,夢醒便會消散。

    可是,書頁一頁頁翻過,畫麵便愈發清晰,就在她眼前。

    裏麵的人,事,物,仿若就在昨日。

    林簾的心大力的跳動起來。

    疼跟著湧出。

    她指尖顫,痛的難以言說。

    “呲——!”

    “林簾!”

    “聯係醫生!”

    “……”

    “廉時,你這是在做什麽?”

    “滾。”

    “湛廉時,你再說一遍。”

    “……”

    “廉時,你病了,你知道嗎?”

    “嗯。”

    “……”

    “劉妗,你覺得愛是什麽?”

    “愛是……是……”

    “我以為我愛你,就像你以為的你愛我。”

    “……”

    “不許動!”

    “都不許動!”

    “湛總,挺住!一定要挺住!”

    “……”

    淚水無聲滾落,濕了臉龐,林簾全然不知。

    她怔怔看著這些畫麵,沉陷其中,無法出來。

    湛廉時停在門口,看著那坐在沙發上的人。

    滿頭銀發,碎了時光,碎了歲月。

    她坐在那,麵色怔然,淚水剔透而下。

    她在看著他,卻不是看著此刻的他。

    她眼前是他們輪回的記憶,流轉不息。

    邁步,他朝她走來。

    穿過時空,穿過一世又一世,來到她身前。

    光變暗,那些畫麵陡然間消散,眼前投下一道暗影,把林簾籠罩。

    這一刻,一切的聲音離她遠去。

    沉靜在瞬刻淹沒她。

    滴答……滴答……

    時間無聲而過。

    林簾睫毛微顫,抬頭。

    他逆光而站,擋住了所有的光芒,他的臉也隱在一片陰影中。

    她看不清他的容顏。

    可是,她的心急遽的跳動起來,連著疼,作亂著。

    “廉時遞了一份資料上來,他要……贖罪。”

    “以他自己認為的方式,給柳家交代,給林簾交代。”

    “他在那邊,可能隻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了。”

    “如果可以,讓他跟林簾見一麵。”

    “後麵要再見的話,就難了。”

    “……”

    “愛一個人,隻會恨不得把一切都給她。”

    “怎麽給,都不夠。”

    “哪怕是命。”

    “那您……就舍得嗎?”

    “……”

    “那個捐贈者是你?”

    “不重要。”

    “你身體才剛好,怕是受不住。”

    “大伯該相信付醫生。”

    “……”

    “那天晚上呢?”

    “你後悔嗎?”

    “你告訴我,你後悔嗎?!”

    “不後悔。”

    “……”

    “多器官衰竭,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光是做手術已經沒有辦法。”

    “……”

    “不要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不要讓她知道。”

    “她是個簡單的人,隻想簡單的活,現在就很好。”

    “……”

    “有一天,她會知道。”

    “我希望那個時間是十年後。”

    “如果在這期間發生意外,她提前知道……”

    “不要告訴她我死的真相。”

    “……”

    耳邊一下出現許多聲音,都是她不曾聽過,不曾知道的。

    隨著這些聲音出現,她眼前也似浮起那一張張不曾見的畫麵。

    清楚的告訴著她,在許多時候,不知道的地方又發生了什麽。

    湛廉時凝著眼前的人,她仰頭看著他,淚水清澈,眼中空茫。

    她似沒了靈魂,像個木偶般隻看著他。

    一直看著。

    他彎身,單膝跪地。

    光大亮,照在林簾臉上,她白皙的臉變的透亮。

    一頭銀發,暈出淺淺的光。

    她微微眯眼,濡濕的睫毛輕顫,似受了驚的蝶翼。

    湛廉時凝著她的眉眼,深深凝著,許久,他抬手。

    微顫的指腹朝她靠近,一寸寸,落在她臉頰。

    咯吱……咯吱……

    心似蒙上了一層外殼,似冰。

    當他手觸碰到她臉頰的那一刻,這一層冰裂開,然後脫落。

    林簾的心,砰、砰、砰……

    眼前的所有畫麵消散,就在耳邊的聲音遠去,寂靜覆滅一切,蹲在她身前的人清晰落入眼中。

    眉高鼻挺,臉如刀削,唇瓣微抿,眸似深夜。

    他深凝著她,眸中夜色攏下,天似黑了。

    可是,她在裏麵看見了星光,看見了月色,看見了銀河。

    “你們會再見。”

    “什麽時候?”

    “十年後。”

    十年……

    心戰栗,手顫抖,她唇瓣緩慢張開,輕聲:“回來了?”

    “嗯。”

    林簾笑了,淚水滑落。

  第2015章 終於是他們的歲月

    ——年年歲歲常自在,朝朝暮暮與君守。

    *

    “夏天,夏天,夏天!”

    “可可最喜歡夏天了!”

    “好開心~”

    一早,湛可可便穿上她漂亮的小旗袍噔噔噔從樓上跑下來。

    五歲的她穿著旗袍格外的可愛。

    林簾給她紮了兩個小丸子,丸子下垂著小辮子,隨著她奔跑一跳一跳的,活潑極了。

    她跑下樓便直接往廚房去,因為她聞到了熟悉的早餐香。

    “爸爸!”

    小丫頭衝進去,一下就衝到那大長腿上,抱住湛廉時的腿。

    湛廉時在做早餐,有小丫頭愛吃的蛋羹,小粥,蒸餃,也有林簾愛吃的小菜。

    他袖子挽了起來,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手中拿著毛巾在擦手。

    他五指修長,皮膚透白,窗外的光打在他手上,可見他皮膚上的細細絨毛。

    “起來了?”

    看這抱著他在他腿上蹭的小人兒,大掌落在小丫頭腦袋上,輕撫她的碎發。

    “嗯!”

    小丫頭重重點頭,仰頭看他,笑嘻嘻的:“爸爸,可可來幫你!”

    說著,小丫頭便墊腳看廚台上有什麽自己能做的。

    廚台光淨整潔,即便是在做早餐中,也是整整齊齊,不見半點亂。

    大眼眨巴:“咦,爸爸都做好了嗎?”

    “這麽快的嗎?”

    “可可起的已經很早了,爸爸比可可起的早很多嗎?”

    小丫頭六點多醒,現在將將才七點。

    “把筷子拿出去,一會兒用早餐。”

    “好!”

    湛廉時把筷子給她,小丫頭頓時樂嗬嗬的拿著筷子跑了出去。

    林簾把臥室收拾好,行李拿下來。

    小丫頭暑假了,她說要去鳳泉鎮,他們便一起去鳳泉鎮玩幾天。

    湛可可把筷子放好,便看見林簾提著行李箱從樓上下來。

    “媽咪,可可來幫你!”

    小丫頭往樓上跑,飛快來到林簾身前,當即彎身抱住行李箱。

    林簾看她這小模小樣的,行李箱都比她大,她還想著抱起行李箱,真是傻的可愛。

    “不用,你抱不動,媽咪來。”

    林簾把小丫頭拉起來:“來,到媽咪身邊站好,不要亂跑,小心摔著。”

    湛可可剛剛那一抱也意識到這行李箱太重,她確實幫不了,便乖乖在林簾身旁站好。

    隻是看著林簾那細細的手腕把行李箱提起來,手上的青筋都出了來,她小眉頭一下皺緊:“媽咪,這個好重的,還是可可幫你吧。”

    說著幫,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幫。

    還沒放棄,林簾覺得好笑,柔聲:“你幫不了,你太小了。”

    “相信媽咪,媽咪可以的。”

    “嗯?”

    林簾側頭看整張小臉都皺起來的小丫頭,抽出一隻手輕拍她腦袋。

    “可是……”

    小丫頭還想再說,但她剛出聲,一道陰影罩下,然後林簾手中的行李箱不見。

    小丫頭一愣,看向這突然出現的人,很快,她眼睛睜大,大聲說:“是呀!”

    “爸爸可以呀!”

    “爸爸力氣很大的!”

    “可可幫不了媽咪,爸爸可以呀!”

    她開心的拍起手來,對突然出現的湛廉時感到特別的歡喜。

    林簾也是愣了下,看這從她手中接過行李箱的人,他穿著休閑家居服,身高腿長,擋住了大片的光。

    但恰恰這樣的半明半暗,她清楚的看見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愈發優越的五官,如畫筆勾勒。

    臉上生出笑,嘴角淺淺上揚,林簾牽過小丫頭的手,跟著他下樓。

    定的機票是九點四十七分的,一家三口不到九點便到機場。

    付乘把機票給湛廉時,行李拿去托運,一家三口過安檢。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報……”

    小丫頭走在中間,一左一右牽著林簾和湛廉時,她嘴裏唱著兒歌,歡快的一跳一跳的。

    機場人聲嘈雜,各種聲音聚集,卻淹沒不了小丫頭歡快的歌聲。

    就如這幸福的一家三口,在這無數的人裏,讓人一眼就注目。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歡快的兒歌從湛可可的電話手表裏傳出,小丫頭一愣,立刻抬手:“是托尼叔叔的電話!”

    仰頭看湛廉時和林簾,特別的興奮。

    因為托尼前兩天說會給小丫頭驚喜,而說了這句話後他便像消失了一樣,再沒一點蹤影。

    小丫頭也不著急,就等著驚喜出現。

    林簾看她這興奮的模樣,笑道:“我們去前麵坐著。”

    “嗯!”

    找了幾個位置坐下,小丫頭飛快接通電話:“托尼叔叔!”

    她按了免提,托尼說話的話,林簾和湛廉時都會聽到。

    湛廉時沒坐小丫頭身旁,而是坐在林簾身邊,他手臂張開,落在林簾腰上,雙腿交疊,看林簾看著小丫頭溫柔的眉眼。

    “我可愛的小公主,這幾天過的怎麽樣呀?”

    愉快的聲音從電話手表裏傳出,聽著就知道托尼心情不錯。

    “很好呀,托尼叔叔呢?在做什麽呀?有沒有忙呀?”

    湛可可睫毛眨巴,不問驚喜,但這話裏明顯就在套路。

    想要知道點蛛絲馬跡。

    “做什麽呀,這個嘛……這個嘛……不告訴你!”

    故意賣關子,湛可可原本以為會知道點什麽,滿滿的期待被這拉長的語調拉到最高值,結果卻急劇驟降。

    小丫頭頓時苦了臉。

    不過,她很快眼珠子一轉,故作失望道:“好吧,不告訴就不告訴吧,可可也不是很想知道。”

    這傲嬌的語調,林簾忍不住笑,托尼也是哈哈大笑。

    “好啦好啦,托尼叔叔給你透露一點點,托尼叔叔在鳳泉鎮等你們哦~”

    湛可可身子一瞬坐直:“托尼叔叔也去鳳泉鎮了?”

    “對呀,而且現在就在哦~”

    “呀呀呀!這就是托尼叔叔說的驚喜嗎?”

    “不是哦,驚喜在後麵哦,等咱們的小公主到了鳳泉鎮,托尼叔叔告訴你。”

    “嗯!可可等著!”

    托尼一通電話讓小丫頭特別激動,即便掛了電話,小丫頭都激動的停不下來。

    直至上飛機,飛機起飛,她才安穩下來。

    “媽咪,可可覺得一定是大驚喜,可可想都想不到的!”

    “可可好期待!”

    林簾拿著毯子給小丫頭蓋好,聽著她的話,柔聲:“是的,所以不著急,驚喜在那裏跑不了,先睡一覺,我們到了鳳泉鎮就知道了。”

    “嗯!”

    小丫頭乖乖閉上眼睛,林簾在她額頭上親了下,給她把毯子掖緊,這才收回手。

    而此時,一條薄毯蓋到她身上,擋住了空調的涼意。

    她看坐在她身旁的人。

    眉眼微垂,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著深色毛毯,輕柔的給她蓋上。

    他麵色冷漠,看不到情意,刀削的輪廓讓他依舊生人勿進,眸深,沒有一絲溫存,可他做的事卻件件寫著在乎,愛。

    林簾握住他的手,他抬眸。

    她看著他,眉眼安寧,靜柔。

    她一個字,一句話都沒有,可她眼裏卻說著許多。

    一世結束,一世開始,一切都不再一樣,唯有她和他依舊。

    湛廉時握住這細軟的手,大掌收攏,把她包裹進掌心,任他的溫熱把她覆裹。

    湛可可虛睜開眼睛,看林簾,看湛廉時,然後抿嘴偷偷的笑。

    好幸福呀~

  第2016章 未卜先知

    幾人到鳳泉鎮的時候正是晚霞飛天之時,托尼早早的便在別墅外等著,他身上穿著一件白底紅花的襯衫,腿上穿著一條五分牛仔短褲,腳上是一雙洞洞拖鞋。

    他長的高,五官帥氣,又是一張標準的西方人麵孔,就這麽往那一站,配著這瀟灑的一身,真真的風流倜儻,放蕩不羈。

    以及,春風得意。

    虧的他是站在這一片的別墅區,不是人群中,否則一定被許多姑娘給淹沒。

    “Hello~我親愛的朋友們!”

    車停下,幾人下車,托尼便張開他的手臂朝幾人走來。

    “托尼叔叔!”

    小丫頭飛奔到他懷裏,托尼一瞬把她抱起來舉高:“我的小公主,你好像長胖了一點點哦~”

    “長胖了嗎?可可不知道耶,不過托尼叔叔,你變黑了耶!”

    小丫頭摸托尼的臉,大眼亮晶晶的看他曬黑了的皮膚。

    “是啊,變黑了更有男人魅力了呀,難道咱們的小公主不覺得托尼叔叔更帥了嗎?”

    托尼抱著小丫頭,擺出一副我很成熟穩重的神態來。

    湛可可頓時就摸著下巴,認真上下打量他,看他是不是真的變成熟穩重了。

    一會兒後,搖頭:“沒有呢。”

    “可可覺得托尼叔叔依舊是可愛的,不成熟不穩重。”

    “要成熟穩重還是爸爸這樣的~”

    小丫頭指向湛廉時。

    湛廉時在拿行李,林簾跟著幫忙。

    小丫頭看見,趕忙說:“可可也來!”

    掙紮著從托尼懷裏下來,托尼搖頭,把小丫頭放到地上,看那一身休閑裝,雖冷漠卻並不無情的人。

    “成熟……穩重……”

    他單手抱胸,摸著下巴,上下看湛廉時,琢磨著所謂真正的成熟,穩重,然後得出一個結論。

    “好像不說話就是成熟穩重……”

    湛廉時聽見他的自言自語,一個東西丟了過來。

    托尼趕忙接住:“我靠,這特麽一點都不成熟穩重好不好!”

    林簾聽見他的話,笑著搖頭。

    托尼是個活潑的大男孩,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孩子一般。

    但這樣的性子,是極好的。

    比起那神傷黯然的一張臉,她更喜歡看見他現在這個模樣。

    朝氣,充滿著激情。

    湛廉時丟給托尼的東西是托尼讓他帶的醫療器械。

    他要在這裏紮根,他說他有了一個遠大的夢想,他要做施韋澤。

    說出這話時,林簾正在教湛可可畫畫,他和湛廉時坐在院子裏喝茶。

    這話說的突然又壯誌躊躇,滿懷信心。

    湛廉時沒說什麽,隻是喝茶的動作頓了下,隨之便沒什麽反應了。

    不知道是相信他說的話,還是不相信。

    但現在看,托尼不是心血來潮,是說真的。

    行李提到樓上,湛可可跟著樓上樓下的跑,托尼卻是拿了東西就走人了。

    不過離開前說了句話,晚上見。

    有大驚喜。

    本來湛可可還想著跟他玩呢,他這極快的離開硬是讓小丫頭愣的反應不過來。

    但聽見這話,她一下就興奮了,嗯嗯的不斷點頭,又乖又可愛。

    小鎮遠離了城市,熱氣都消減了不少。

    一家三口沒有在家裏做晚餐,而是出去吃。

    鎮上許多人,尤其幾十年前的考古隊失蹤案告破,錦鳳族後山開啟古墓挖掘保護工作,來鳳泉鎮的遊客便更多了。

    夜色鋪展,一盞盞燈籠點亮,

    行人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小燈籠行走其間,有的頭上戴著發亮的發箍,手上帶著發光的手繩,樹上掛著一閃一閃的彩燈,遠遠看來,整個小鎮似彌漫在一片銀河燈火中,美如畫卷。

    幾人去了一家特色酒樓用晚餐,但正在他們點菜時,托尼出現。

    “哈哈,我親愛的朋友們,我們又見麵了,哈哈!”

    托尼張開手臂,拍著手過來,似他又和大家偶遇一般。

    湛廉時在拿著茶壺給林簾倒茶,聽見他的話,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連動作都沒停頓一下。

    林簾看托尼,神色短暫的頓了下。

    她沒想到托尼會出現在這裏,好似知道他們會來這裏一樣。

    林簾臉上浮起笑,看湛廉時。

    茶水落進茶杯,七分滿,他把茶杯放到她麵前。

    林簾眉眼微彎,窗外的光落進她眼裏,裏麵是一片暖色。

    “托尼叔叔,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湛可可驚訝的看著走過來的人,眼睛都瞪大了。

    鳳泉鎮說大倒也不大,比不過縣城,但說小也不小,要認真逛起來的話也要一兩天。

    托尼笑眯眯的來到四方桌前坐下,自如的跟在自己家一樣。

    “我當然知道了,你托尼叔叔我未卜先知!”

    又開始逗小丫頭了,小丫頭聽不懂未卜先知是什麽意思,皺著小眉頭問:“什麽是未卜先知啊?”

    “就是……”

    托尼跟小丫頭解釋,林簾把菜點了,服務員離開。

    沒多久上菜,幾人用晚餐,托尼依舊沒說他給小丫頭的大驚喜是什麽,倒是之前給小丫頭解釋未卜先知的時候,托尼說到了一個有趣的地方。

    湛可可聽後特別感興趣,一定要托尼帶她去。

    所以吃了晚餐後,幾人便再次走進人群裏,腳步往前。

    人潮湧動,人流量似乎比之前更大了,滿滿的熱鬧。

    托尼牽著湛可可走在前麵,兩人都是話癆,說個不停,隻是小丫頭人小,這麽走在人群裏太艱難。

    托尼幹脆把小丫頭抱起來,小丫頭開心的咯咯笑。

    林簾和湛廉時走在兩人後麵,她看著小丫頭的笑臉,眉眼也跟著染笑。

    身旁人不斷經過,因為人多,難免碰到她。

    湛廉時手臂攬過她的腰,林簾瞬間靠進他懷裏。

    他氣息深,天生的冷漠,但他的手並不像他的人那般冷。

    他有溫度,隻是尋常人看不出來罷了。

    林簾看他。

    夜色下,星辰彌漫,圓月高掛。

    不曾想,今天竟是十五。

    他看著前方,單手插兜,腳步不緊不慢的走著。

    這精雕細琢的五官在燈火中似也如畫。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垂眸看她。

    發絲盡白,眉眼溫柔,她看著他,眼中墜滿星河。

    湛廉時手臂收攏,夜眸裏是她含笑的容顏。

    “咦,到了嗎?”

    幾人腳步停下,林簾看向前方。

    而這一看,她怔住。

  第2017章 前世因,後世果,下世圓

    夜毫不吝嗇的灑滿整個鳳泉鎮,隻是在燈火處它變得溫和了不少,隨著人聲鼎沸都變得調皮。

    林簾和湛廉時跟著托尼不知不覺走出了熱鬧,來到鳳凰河畔。

    河風悠悠的吹,送來野花的芳香,伴著青草綠樹的氣息,在這夜晚有些醉人。

    林簾被湛廉時攬著,不疾不徐的走在這夜色裏,她什麽都沒想,心靜然,但不覺間,眼前浮現許多畫麵。

    直至前方那被夜色籠罩的有如一把巨傘的黃角樹落進眼裏,她才回過神來。

    一睡一醒,已是一世結束,一世開始。

    可一切仿若昨日。

    就像現在,那巨大的樹冠撐開,枝繁葉茂,微風細細,樹葉沙沙作響。

    她似回到了那一日。

    立夏的那一日,她坐在黃角樹下等著孩子們。

    然後……

    腰間力道收緊,林簾不覺間靠進這氣息冷漠的懷裏。

    目光微動,她抬頭看他。

    湛廉時凝著前方那棵黃角樹,目色沉沉,似壓著什麽。

    “怎麽了?”

    握住他的手,她輕聲。

    湛廉時眼前是那黃昏的一日,夏風吹拂,她穿著藍色衣裙,發絲微挽,安坐在黃角樹下,淡靜的看著鳳凰河的畫麵。

    那一日,她死了。

    柔軟的聲音就在耳畔,一切似已然過去。

    但於他而言,隻是昨日。

    “冷?”

    她手有些涼,大掌握住她的手,把那股涼意驅散。

    林簾聽見他問,似才覺得真有那麽一點冷。

    怕是在這河邊,被風吹的冷吧。

    她搖頭:“還好。”

    湛廉時看她目色婉柔,眉眼含笑,手臂收攏,把她整個壓進懷裏。

    一瞬便是撲鼻的熟悉,堅硬,安穩,把她整個包裹,林簾失笑:“我不冷的。”

    女人大多體質偏寒,更何況是她。

    湛廉時沒放開林簾,依舊把她壓在懷裏,帶著她往前走。

    “這是到了嗎?”

    湛可可已經下來自己走了,被托尼牽著,小丫頭蹦蹦跳跳的。

    看見前方黃角樹下擺著的一個攤子,一個衣著襤褸,穿著古怪衣服,編著古怪辮子的老人,小丫頭好奇的跑過去。

    老人坐在一個小凳子上,麵前擺著一張沉老久遠的布,布上繡著一個太極圖,圖上放著一個竹筒,裏麵是竹簽。

    一盞小燈放在布的一角,靜靜燃燒。

    小攤前圍了不少人,似乎都是慕名而來。

    他們排著隊等著老人解簽。

    湛可可還沒見過這種,第一次見,跑過去便湊到老人身旁,蹲下來好奇的看老人。

    老人似活了很久,久到猜不到年紀。

    她頭發半白,臉上的褶子深的刻出一道道紋理,似乎每一道脈絡都在說著曾經的故事。

    她眼睛半閉,幹枯如老樹的手拿著竹簽,隱約能看見她眸子的灰暗。

    不見半絲光彩。

    “奶奶,你看不見嗎?”

    湛可可看了半天,發現老人眼睛動一下都沒有,如死水一般。

    “誒誒誒,怎麽說話呢?”

    托尼趕忙拉起小丫頭,對小丫頭說:“快跟奶奶道歉。”

    沒有人發現老人看不見,不是燭光昏暗,也不是此時的夜色,而是老人不像盲人。

    托尼跟小丫頭說完,趕忙對老人說:“不好意思啊,孩子童言無忌,還希望您不要見怪。”

    老人放下竹簽,那灰暗的眼睛轉過,落在湛可可小臉上。

    湛可可大眼眨巴,看這抬起的灰色眸子,光暈照不進,裏麵似無盡深淵,看不到一絲光亮。

    她疑惑。

    奶奶就是看不見呀。

    不過自己好像不能這麽直接的問,不好。

    小丫頭趕忙彎身給老人道歉:“對不起奶奶,可可看錯了。”

    “您不要生氣。”

    她聲音奶嫩,乖乖巧巧,聽的人心裏柔軟。

    老人手朝她伸來,落在她額頭上。

    湛可可咦了聲,歪頭,好奇的看著老人。

    老人看著她,卻似透過她看著後麵的林簾和湛廉時,眸中灰暗張開,裏麵似疾風一般,湧出許多東西。

    “前世因,後世果,下世圓。”

    “一切磨難已過,心中祈願得償。”

    “就這樣罷。”

    老人指腹輕撫湛可可的額頭,收回來,把東西收了,拿起她的那盞小燈,緩步走進夜色裏。

    “你們會再見。”

    “什麽時候?”

    “十年後。”

    “好。”

    “叮叮……叮叮……”

    “……”

    林簾站在那,看著老人。

    耳邊似響起那清脆的鈴鐺聲,隨著這佝僂年邁的身子愈走愈遠,那微弱的燭火漸小,林簾笑了。

    前世因,後世果,下世圓。

    這一世,一切圓滿,她再無所求。

  第2018章 阿時

    “有些事早已注定,無法更改。”

    “若要更改,必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價。”

    “你可願意?”

    “願意。”

    燭火被吞噬,那矮小神秘的身影走進黑暗,久遠的話語悠悠落進耳中。

    陡然間,眼前掀起許多畫麵,兵戈鐵馬,朝堂之爭,籌謀算計,如按了快捷鍵的影視,不斷在他眼前放映。

    直至,那道身影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畫麵戛然而止。

    湛廉時五指扣緊林簾的腰,溫熱落進指尖,細軟纏上他的心,那冰涼刺骨消散。

    眼前的畫麵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另一幕。

    漆黑山洞,一顆圓潤的玉石置身其間,光束從天而落,光華流轉。

    他身處其中,知道了一切的一切。

    夜濃鬱,月光灑落,黃角樹靜立河畔,茂密的枝葉擋住了月光,這一方天地似也靜默。

    “婆婆這就走了啊?”

    “我都排隊排了好久,還以為今天終於能看上了呢。”

    “算了吧,看運氣。”

    “來這裏的人,能被看的,都是運氣,甚至能看到人在,都已經很不錯了。”

    “哎,之前來了好多次,隻是聽說,沒想到今天終於遇到,卻看了一個小娃娃就走了,好遺憾。”

    “走吧走吧,你這才幾次,我都聽說有人來了十多次都沒遇到婆婆,真就是看緣分了。”

    “……”

    老人離開,身影不見,在這裏排隊的人失望又遺憾的離開。

    老人是這裏出了名的婆婆。

    她可以看到人的前世,今生,來世。

    很多人慕名而來。

    但來了,卻不一定能見到她。

    因為她不是每天出現,也不會有特定的時間。

    有的人天天守著,守一周,一月都看不到人。

    而有的人無意走過這裏,卻能一眼看見。

    大家說著離開,人漸少,湛可可也終於回過神來。

    她睜著大眼,呆呆的看著那夜深處,小嘴張開:“奶奶……奶奶……”

    似乎想說點什麽,小腦袋卻空白了,就這般一直叫著,滿是茫然。

    托尼也是反應不過來。

    剛剛老人的幾句話讓他聽不明白。

    尤其是對湛可可說。

    說起來,他之前也遇到過這老人,在隨便亂走,想著好好看看這鳳泉鎮的山水時,無意間看見老人如今夜這般擺攤。

    當時好奇,就隨便抽了根簽。

    老人說了五個字:會得償所願。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回答,甚至他都沒問,什麽都沒說,隻笑眯眯的把簽給老人。

    老人都沒接,便說出這樣一句話。

    很好笑是不是?

    他隻當是神棍,好玩,並且這句話也算是祝福語吧。

    誰不希望自己得償所願呢?

    所以他還是給了錢,就走了。

    全然沒把這事兒放心上。

    但當晚回去後他便做了個夢,夢裏有個冷冰冰的姑娘,有一個傻不拉幾的他。

    他跟著姑娘追,姑娘就是不理他,甚至越走越遠,他怎麽都追不上,把他氣的不行。

    即便醒後他都生氣。

    可奇怪的,他卻記得了那張臉。

    隨後沒多久,他便真的看見了那姑娘,如夢裏一般冷冰冰的。

    不知道怎麽的,那一刻他的心就狂跳起來。

    他要跟她在一起。

    生出這樣可怕的想法,自己都沒有想到。

    可他真的就在她身邊轉,見天的守著她。

    然後,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叫:隱芝。

    後來便聽鎮上的人說,有個婆婆能看到人的前世今生來世,很多人慕名前來,卻不是人人得見。

    他好奇,再次去找老人,想要老人為他解惑。

    但後麵無論他怎麽去,都再也見不到老人。

    他是無神論者,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就是遇見了隱芝,他才會這般好奇。

    後麵找了許多次,發現自己太過沉迷,都不像自己了,也就不去找了。

    該做什麽,做什麽。

    跟著心走,沒錯。

    而今晚要不是意外說到這裏,他怕是都忘記了這件事。

    說起來,距離上一次看見老人,已經是近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他愛上了一個姑娘,就是他夢裏的姑娘。

    隱芝。

    “呃……奶奶應該是太晚了,要回家睡覺了。”

    看著那前方的黑暗把那身影吞噬,托尼想了想,找了個能理解的解釋。

    湛可可睫毛眨巴,好幾下,這才看他:“托尼叔叔,可可聽不明白剛剛奶奶說的話,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托尼在國內呆了這麽久,中文也是極好的,雖然比不過學問高深的國人,但也不比普通人差。

    老人剛剛的話,他大概明白其意思。

    就是佛家說的因果輪回嘛。

    這個有點複雜,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大概想了下,說:“就是……”

    “走吧。”

    湛廉時出聲,攬著林簾離開。

    不知道是夜色的關係,還是這裏沒有路燈,隻有月光的關係,他身上的氣息極其深濃。

    似壓著什麽,又好似動蕩著什麽,讓他看著不再風雨不變,卻也不論發生什麽,他都不會倒下。

    托尼眼睛跳了下,突然就想起剛剛老人說話時的模樣。

    她在看著可可,卻好似透過可可看湛廉時和林簾。

    難道,那話不是對可可說,而是對兩人說?

    幾人在鳳泉鎮逛到十點多才回去。

    而托尼說的大驚喜,也在離開黃角樹後揭曉。

    他帶幾人去看了他的女朋友,準確的說,是老婆。

    隱芝。

    他要結婚了,鄭重的邀請幾人參加他的婚禮。

    因為隱芝是錦鳳族人,雖然錦鳳族在這幾年中走出來,接受了外麵的新事物,但許多規矩都在。

    比如說,女人當家。

    托尼和隱芝結婚,是入贅。

    他心甘情願。

    用他的話說便是,為了愛情,他可以奉獻一切。

    更何況是小小的入贅。

    天蒙上了一層極深的紗,月光愈發明亮,星星一閃一閃,這個夜安謐靜柔。

    林簾躺在床上,被湛廉時抱在懷中。

    他氣息深,呼吸噴在她頭頂,是真實的溫熱。

    “阿時。”

  第2019章 要結婚了

    窗簾關了一半,另一半打開,月光流瀉進來,伴著路燈的光暈,臥室裏的一切清晰可見。

    林簾出聲,她婉柔的聲音在這靜謐裏把昏暗都染上了一層輕。

    湛廉時睜開眼睛,垂眸看懷裏的人:“嗯。”

    喉間溢出低沉的嗓音,是她所熟悉的深。

    他沒睡,她知道。

    林簾笑了。

    “你知道你走後,托尼的生活嗎?”

    一切皆已知曉,卻在這樣的夜晚想要和他淺淺細說。

    湛廉時看著昏暗光線中隱約可見的含笑眉眼,她的安寧平和,張唇:“知道。”

    一世結束,新的一世開始,他們卻有著上一世所有的記憶。

    直至對方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林簾唇畔生出笑:“我以前以為托尼不會愛上人,即便喜歡也不會那麽久。”

    “可沒想到他很認真,自十一送到他手中,他就像變了個人。”

    “帶孩子,學餐食,做著以前從不會做的事。”

    “為了孩子,他什麽都願意去做。”

    “他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極好的人。”

    昏暗裏,一切若隱若現,恰是記憶浮動時。

    林簾柔柔的話語落在臥室裏,軟了這裏麵所有的氣息。

    “他看似玩鬧,實則心明。”

    “對隱芝,他是真心。”

    如若是旁人,湛廉時不會說這些話,即便是林簾,這樣的話也是第一次說。

    笑意彌漫到眼裏,林簾抬頭,看這凝著她的深眸。

    “你們認識了很久?”

    “嗯。”

    隻有認識多年的朋友才會對他極其了解,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隻是……

    “對……不……起……”

    眼前浮起那末冬裏的一日,韓琳淚水彌漫的躺在床上,絕望痛苦。

    她不是給她道歉,而是給湛廉時道歉。

    心動了下,原以為不會再有波動。

    再想起,卻依舊微微的痛。

    笑意褪去,那些記憶變得渺小,然後不見。

    林簾看著眼前的人,這雙經年累月積滿深色的眸子,層層疊疊,把心包裹的嚴嚴實實。

    “能跟我說說,你小時候的生活嗎?”

    湛廉時目光微動,有什麽東西劃開。

    小時候……

    那是遙遠的記憶,遙遠到似不屬於他。

    但,再回想,卻漸而清晰。

    他凝著懷裏的人,她眉眼安靜,靜靜看著他,想要走進他真正的世界。

    湛廉時唇瓣張開:“我有記憶時是三歲,那年……”

    回憶在這個夜晚攤開它的畫卷,林簾站在畫卷前,和著身旁的人,一起看著他曾經的記憶。

    看著那個小小孩童,是怎麽一點點長大,是怎麽從一個活潑快樂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變得滿身冷漠。

    林簾想,韓琳的對不起,真的還是太輕了。

    “你恨她嗎?”

    “不恨。”

    林簾笑了。

    她看著眼前在夜色裏似褪去了冷漠的人,他真實的在她眼前展露,完完整整的,不漏一分。

    抬手,落在他臉上,輕柔的撫。

    “已經過去了,我們都會好好的。”

    湛廉時看著她,眸中濃濃深色浮動。

    他說:“對不起。”

    林簾怔住。

    她看眼前的人,仔仔細細的看,他凝著她,眼眸裏蘊著許許多多的東西,就像此時的夜色,那麽深,那麽濃。

    永遠都化不開。

    林簾搖頭:“如果不是這一世都變了,我不會跟你在一起。”

    “沒有辦法,那一晚,我走不出來。”

    “可那一世已經結束,你做的對不起我的事都已償還。”

    “阿時,在這一世裏,你父母依舊薄待你,我依舊生在那不屬於我真實的家裏,但沒有那一晚。”

    “你和劉妗青梅竹馬,你們在一起,然後分手,我們相遇,然後結婚。”

    “你沒有傷害我,沒有和我離婚,沒有讓趙起偉那樣對待我。”

    “我們的孩子平安出生,我遇見了韓在行,林欽儒,弗蘭克,遇見了上一世都遇見了的人。”

    “你幫我找到了我的家人,護我,愛我,惜我,我們有了一個真正完整的家。”

    “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

    “這一世,你湛廉時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

    “所以,你不需要道歉,明白嗎?”

    一閉眼,一睜眼,已是另一個韶華。

    老天爺給了她想要的,她終於可以毫無負擔的跟他在一起。

    她了無遺憾。

    湛廉時的心在胸腔裏震動,一下,一下,有力撞擊,把他心上的枷鎖撞碎。

    他凝著眼前的人,看著她淚水滑落,眼中卻生出笑意,沒有一絲傷痛。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抱進懷裏,低頭,吻落在她眉心。

    “好。”

    ……

    托尼和隱芝的婚禮就在錦鳳族舉行,因為這是自錦鳳族開放以來,第一對外國人和錦鳳族的姑娘結婚,所以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尤其讓本就對錦鳳族充滿好奇,神秘,探索的遊客更是起了濃濃的興趣,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都全部往錦鳳族湧。

    看這古老的民族是怎麽結婚的。

    林簾和湛廉時的計劃是在鳳泉鎮待一段時間就去柳州,但因為托尼結婚,他們也就多停留了一段日子。

    而小丫頭自知道托尼要結婚後,那叫一個高興,整天跟著托尼往錦鳳族跑,都見不到人影。

    林簾和湛廉時則是為托尼置辦結婚禮物。

    隻是,因為這個消息來的太過突然,快又急,好些東西都沒辦法準備。

    所以自知道托尼要結婚的消息的第二天,兩人便準備起來,盡可能的做到朋友的心意。

    這麽忙忙碌碌,在鳳泉鎮的遊客越來越多時,日子來到托尼結婚這一天。

    農曆六月十六。

  第2020章 結婚這一天

    天晴,無雨。

    風和日麗。

    錦鳳族相連的一棟棟房屋掛上了一朵朵藍色的小花。

    花朵是用上錦布縫製而成,再用絲線連在一起,每一家,每一戶,從入族的第一棟房屋開始,形成一個圓形,連在了祭祀台篝火旁的柱子上,再纏繞而上,在柱子的最頂端綁上一捧花。

    月藍花。

    花朵將將開放,花瓣齊齊相擁,花蕊迎著風微微擺動,散發它的芬芳。

    枝葉相隨,簇擁著這一朵朵花,望著天,似等著神明的祝福。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錦鳳族呢,感覺真不一樣!”

    “我之前來過好幾次了,第一次來這裏的心情和你現在一樣,是不是覺得這裏像一個城池?”

    “對!”

    “哈哈,這裏麵的人穿著打扮和外麵的人都不一樣,每一次我來這裏麵都感覺是處在不一樣的國度,那感覺真的很震撼!”

    “不過,雖然來了很多次了,但這次來依舊讓我心情澎湃!”

    “……”

    “快點快點,我們趕緊往裏麵去,不然晚些了,怕是連站的位置都沒有了。”

    “對對對,趕緊的,往前麵衝!”

    “……”

    “之前聽說錦鳳族怎麽怎麽樣,卻不知道他們結婚是怎麽樣,為了把這曆史性的畫麵記錄下來,我斥巨資買了這個相機,一定要拍下來!”

    “我換了手機,之前一直不舍得換,但這一次,我找到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必須換,我也要拍下來,留下來,真的太有意義了!”

    “……”

    一早,許多遊客便往錦鳳族湧,甚至有的人在前一兩天,甚至前麵幾天就到了錦鳳族。

    錦鳳族自開放到現在有幾年了,為了保護錦鳳族的曆史文化,不被外界所破壞,這裏沒有開發,就連鳳泉鎮都沒有開發。

    但為了保證遊客的衣食住行,在鳳泉鎮以外建了別墅,民宿,以及專門的小吃街,步行街,商業街。

    鳳泉鎮以內,是半點沒動。

    自托尼和隱芝要結婚的消息傳出去後,在短短兩天時間裏,鳳泉鎮裏麵和鳳泉鎮外麵的別墅,民宿,旅店都被全部訂完。

    有的人手慢了,訂不了,便直接買了帳篷來,在鳳泉鎮住下。

    甚至有的人帶著帳篷到錦鳳族住下。

    一時間,遊客眾多,熱鬧無比。

    為了保證遊客的安全,早早的安保便出現,從錦鳳族到鳳泉鎮,形成了兩條保護線,不讓人群出現擁擠,從而引發安全問題。

    在錦鳳族以內,鳳鳶亦早便安排了人守在各要處,避免突發事情出現。

    林簾和湛廉時在三天前來到錦鳳族住下,包括托尼的父親,這是錦鳳族的習俗。

    在新人婚禮前三天,把男方的親朋接到女方這邊,大家一起吃飯,短暫相處,熟悉一下女方這邊的環境,了解女方這邊的情況,為的就是讓男方那邊的親朋放心。

    在錦鳳族人的思想裏,雖是贅婿,卻不會對贅婿有任何的低看。

    亦不會讓男方那邊的父母抬不起頭。

    婚姻是過日子,結了婚就盡可能的不要離婚,不論是對女方,還是對男方,都要給予尊重,讓他們在結婚這一天都得到祝福。

    長長久久,圓圓滿滿。

    托尼的父親是一個開明的人,對於托尼選擇留在錦鳳族他沒有任何的意見。

    他尊重兒子的決定和選擇,也相信兒子做這個決定已經想好。

    他祝福他的孩子。

    隻是,他沒想到,來到錦鳳族後,清楚的感受到這裏的團結,互助,純樸,真摯,用心,他第一次覺得欣慰。

    他的孩子選擇沒有錯。

    他以後會很幸福。

    他放心了。

    在婚禮前一天,幾人離開錦鳳族,回了湛廉時的別墅。

    婚禮這一天要接親,從錦鳳族出發來這裏接。

    托尼在這裏等著隱芝來。

    他特別興奮,即便這段時間都不能見隱芝,他也高興。

    短暫的不見,為的是長久的在一起,他怎麽不願意?

    他非常願意!

    錦鳳族有任何的習俗,他都不在乎,全部配合。

    隱芝說什麽就是什麽。

    可以說,就沒有這麽好說話的新郎官了。

    林簾清楚的感受到托尼身上的喜悅,興奮,濃濃的幸福感從托尼身上傳來,感染她。

    她每天都在笑,眼裏是萬千星辰。

    一早,道路清出來,從錦鳳族到湛廉時別墅這邊的路空出,兩邊攔上了警戒線,所有人都在警戒線外。

    而不到五點,警戒線兩邊便站滿了人。

    到天蒙蒙亮,已然是萬人空巷。

    別墅裏。

    林簾很早的起了來,把小丫頭叫醒,給小丫頭收拾好。

    托尼起的比她更早,應該說他幾乎沒怎麽睡,在湛廉時下樓後便拉著湛廉時傾訴自己激動又澎湃的心情。

    而沒想到托尼的父親也沒睡好,最後三人都站在院子裏,等著天亮。

    “來了來了!”

    “快快快!”

    不知道誰發出激動的一聲,大家目光一致看向前方。

  第2021章 可以再來一次

    高頭大馬,一匹純黑色的馬兒邁著矯健的步伐嗒嗒而來,馬兒上坐著一人,她穿著大紅衣裙,身披藍色大氅,所有發絲盤起,用發釵固定。

    發釵不是金銀,是純粹的木,就連那掉下來的墜子都是細木雕刻。

    一眼看去,精致又質樸,無可取代。

    發絲上簪著一朵朵小花,是用上錦布縫製,純正的藍,花蕊以紅線繡,紅藍相間,美的不帶一絲張揚。

    隱芝手拿韁繩,看著前方,她臉上畫著淡妝,天生極佳的五官在她這一身打扮下無聲綻出光芒。

    她臉上不見笑,但她一雙看著前方的眼睛,可見其光點,細碎明亮。

    大家呼吸都窒了,拿著手機都忘記了按快門。

    “湛總,接親的隊伍在來的路上了,二十分鍾後應該就會到。”付乘拿著手機來到湛廉時身前,低聲說。

    結婚是大喜事,同時也是大麻煩事,有許多事都需要做。

    付乘過了來。

    同時,候淑德,候淑愉,海漫枝,柳笙笙,林越也過了來。

    這樣好的日子,她們怎麽能不來呢?

    會遺憾的。

    湛廉時把旁邊的幾棟別墅租了下來,供親朋好友住。

    此時,大家都過了來,在這裝扮喜慶的別墅裏,候淑愉拿著相機不斷的給托尼拍照,攝像。

    他們沒有請化妝師,攝影師,攝像師,因為不是遵循的現代結婚習俗,不需要這些東西。

    但候淑愉作為專業的攝影家,她想要把這樣珍貴的畫麵留下來,早早的便拿著她的相機跟著托尼拍。

    柳笙笙和湛可可則是跟著她給她幫忙。

    林簾林越也沒閑著,看別墅裏布置的東西還有沒有紕漏,或者還有沒有忘記的細節。

    大家都興奮又緊張,期盼又愉悅。

    湛廉時此時在院子裏和林欽儒說話,林欽儒剛到一會,托尼的婚禮,他要參加。

    聽見付乘的話,他挑眉:“那倒是快了。”

    “要是托尼知道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激動的又哭。”

    對,托尼哭了。

    哭了好幾次。

    是不是很搞笑?

    但這就是事實,他一個大男人,在吃早餐的時候哭,林欽儒來的時候哭,現在站在別墅門口,望著那緊閉的門,也忍不住哭。

    他都快成大哭包了。

    林欽儒當時看見他這模樣,都難得的驚訝了下,著實沒想到。

    但看見朋友那邊哭邊笑的幸福模樣,他笑了。

    人這一生,能和所愛之人修成連理,不容易。

    托尼能找到相愛的人共度一生,很好。

    付乘說:“說了,一說就哭了。”

    林欽儒頓時笑開,看身旁的人。

    卻發現身旁的人看著裏麵,目光專注。

    林欽儒神色微頓,隨著湛廉時的視線看進去。

    別墅裏,林簾站在人高的花瓶前,擺弄著裏麵新鮮的花束。

    嫁娶的形式大同小異,兩邊都會布置,就是細節,程序個別的地方不同。

    托尼不是國內人,家在國外,而他是入贅,所以有些形式沒辦法落在他身上。

    按習俗從朋友家出發去往女方那邊是不妥的,但大家都不在乎,而且好友如兄弟,從好友家走,他覺得非常好。

    沒有任何不妥。

    自然的,這棟別墅布置的無比喜慶。

    貼囍字,掛紅燈籠,就連花草都多了那紅豔豔的花朵。

    甚至樹上,花枝上都掛滿了囍字。

    可以說,一進入別墅,便是濃濃的喜氣撲麵而來,讓人覺得幸福。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林簾穿上了一件淡粉色旗袍,她平常都穿的素淨,極少穿這種粉粉的顏色。

    一個是覺得自己已經過了穿粉的年紀,一個是她確實不大喜歡。

    不過,這件旗袍是小丫頭選的,說今天是托尼叔叔結婚的日子,需要穿紅色。

    鮮豔的顏色那是最好的。

    但太鮮豔了林簾不會穿,所以小丫頭選了這件淡粉色的,有了點色彩,又不會太豔,很適合林簾。

    所以,這件旗袍上身後,確實很不錯,不張揚,不素淡,也就買下了。

    當然,最主要還是湛廉時要買。

    他說很好看。

    本來林簾覺得自己穿上顯得太年輕,不像結婚有孩子的人。

    但難得聽他說好看,她也就隨他了。

    現在,她穿著旗袍,兩邊鬢角的發絲拿出一縷別到腦後,釵上一枚木簪,手腕戴著一個玉鐲,全身上下便再無一點裝飾。

    她眉眼染笑,唇角微彎,溫柔的擺弄手中的花束。

    不是她結婚,但她卻滿眼的幸福。

    林欽儒笑著說:“說起來你們結婚的時候都沒通知我,我都是到後麵才知道的,你這婚,結的有些簡單啊。”

    看身旁的人,林欽儒笑的有些感慨。

    以為這人喜歡的是劉妗,可某一天突然聽說他結婚了,結婚對象卻不是劉妗。

    後麵發生了許多事,他認識了林簾,清楚的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心中有了答案。

    帶刺的玫瑰不適合這人,隻有那質樸的茉莉才能入他的心。

    湛廉時眸微動,眸中深色化開:“可以再辦一個。”

    “來了!”

    “快看!”

    別墅外的一條路擠滿了人,幸虧早有準備,兩邊用警戒線攔著,不然現在怕是路都沒有了。

    大家等的已經急不可耐,看見前方騎著馬兒,帶著接親隊伍來的人,都激動的拿著手機,相機拍。

    這些人裏大多是遊客,但除遊客外,還有著出色的攝影師,記者,對曆史文化研究的工作者。

    大家都盡可能的墊腳舉起手機,相機,把這極有意義的一幕記錄下來。

    候淑愉早便出了來,拿著攝像機對著隱芝來的路攝像,當隱芝出現的那一刻,她立刻躬身,看著鏡頭裏的人,調整焦距,把這一幕完整的記錄下來。

    別墅的大門一直關著,隻有隱芝來時才會打開。

    而托尼就站在門內,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新郎裝,胸前是一個大紅色繡球,都是錦鳳族縫製。

    獨一無二。

    他手中抱著一束捧花,是月藍花,隨著他緊張又激動,期待又忐忑的微顫,與他一起看著這扇關著的門。

    柳笙笙拿著攝像機窩在一個角落對著托尼拍攝,她現在有了夢想,要做導演,以後要拍戲。

    所以這兩年她特別用功,甚至她還說,她第一部電視的故事,劇本都已經寫好了。

    她要一戰成名!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家都忍不住笑。

    她愛玩的性子,怕也隻是說說,也就不當一回事。

    即便她考進了電影學院的導演係,非常用功,大家也依舊不相信她能真的成事。

    畢竟做導演,很不容易。

    成名,更不易。

    親朋站在兩邊,陪伴托尼。

    林簾站在湛廉時身側,湛廉時攬著她,小丫頭站在他們身前,一家三口,在這喜慶裏,可以繪成一幅畫。

    柳笙笙的攝像機原本對著托尼,卻逐漸的對在三人身上。

    她調整攝像頭,從三人的腳麵往上拉,緩慢落在他們臉上。

  第2022章 他說,再辦一場婚禮

    小丫頭今天穿上了一身大紅色的複古小衣服,小裙子,小布鞋。

    因為怕她亂跑搗亂,林簾讓她乖乖站在身前。

    小丫頭很聽話,就站在林簾身前,大眼一會兒看托尼,一會兒看那關著的門,好奇的很。

    不過,她不再嘰嘰喳喳,即便有再多的問題也沒有問出來,隻自個琢磨,很是機靈。

    鏡頭往上,從林簾纖細的腰肢,柔軟的身段落在她臉上。

    她看著托尼,臉上畫著淡妝,眉眼溫和染笑,神色幸福安寧。

    鏡頭微微轉過,落在她身旁一身西裝的人身上。

    今天湛廉時穿上了西裝,工整,一絲不苟,那強大的氣場跟著無聲漫出。

    不過,不知道是身旁的人,還是因為此時此刻的景,抑或他攬著林簾的手臂,讓他看著不似以往那般冷漠無情。

    鏡頭落在湛廉時身上,便移動的格外慢,甚至還短暫停留,就好似拍紀錄片,要把他絲絲縷縷的心思都給拍攝下來。

    隻是,當鏡頭落在湛廉時那如刀刻般的臉上時,柳笙笙僵住。

    因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湛廉時看了過來。

    此時,鏡頭裏的人正看著她。

    那深沉雙眸,似深海一般朝她壓來。

    柳笙笙倒吸一口冷氣,便要趕忙轉過鏡頭。

    但就在她要動作時,湛廉時轉過了目光。

    就好似剛剛那一眼並不存在,他並不知道柳笙笙在拍他們一家三口。

    柳笙笙眼睛眨動,看鏡頭裏的人。

    目光轉過,側臉也更優渥的落在鏡頭裏,高冷禁欲。

    柳笙笙眼裏頓時劃過一道亮光,笑咪咪的趕緊把鏡頭調整,各個角度的拍攝湛廉時,拍攝林簾,拍攝湛可可。

    以及把後麵的景物拍進去。

    這樣的一幕真是太養眼了,甚至不知道怎麽的,她拍著拍著竟有些感動,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啊!過來了過來了!”

    “我這是在哪?我是穿越了嗎?新娘子完完全全的古代姑娘,真的好漂亮啊!!!”

    “不是現代化的白婚紗,不是影樓裏的秀禾,漢服,也不是電視劇裏的大師妝造,而是她們自己的婚服,擁有著自己獨特的曆史韻味,真的太驚豔了!”

    “……”

    “新娘子竟然是騎著馬兒來接新郎,這樣的結婚方式,我慕了!”

    “我覺得新娘子好酷啊,又酷又美,簡直帥呆了,不知道新郎是什麽模樣,配不配得上新娘,我都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推開這扇門看看裏麵的新郎長什麽模樣了。”

    “好感動啊,我竟然在這個時候感動的想哭,我是怎麽了?”

    “……”

    外麵聲音突然就熱烈起來,因為接親的隊伍來了。

    敲鑼打鼓,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好不喜慶!

    托尼聽見了外麵一瞬就熱鬧的聲音,心情瞬間就跟著澎湃起來。

    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又上來了,眼眶再次濕熱。

    也是奇怪,以前陽光開朗的人自談了戀愛後就變得敏感脆弱。

    即便一切都已定下,依舊患得患失。

    甚至現在,他就要見到他的新娘子,他也依舊害怕。

    林欽儒看見托尼再次忍不住要落淚的眼睛,無奈搖頭。

    他大概是要把前麵幾十年沒流的淚在這幾日都流完。

    不流完,不罷休。

    “托尼叔叔,不哭不哭,芝芝阿姨很快就來了,你很快就會看見芝芝阿姨了。”

    看見托尼哭,小丫頭立刻跑過去,拽住他的衣擺安慰。

    托尼聽見她聲音,低頭看她,然後趕忙點頭,又搖頭。

    “不,不哭。”

    “托尼叔叔不哭。”

    托尼趕忙把眼淚抹掉,努力裂開嘴,深呼吸,眼睛睜大,讓自己冷靜的看向前方。

    湛可可見托尼不哭了,小臉綻開笑,乖乖跑到林簾身前站好。

    站好的時候還看林簾,看自己剛剛有沒有做錯。

    林簾柔柔的笑,手落在小丫頭肩上,彎身在她耳邊,小聲說:“待會就在媽咪身邊了,因為芝芝阿姨要到了,你可不能去搶鏡。”

    “嗯!”

    小丫頭立刻點頭。

    “接新郎!接新郎!接新郎!”

    “……”

    隨著外麵接親隊伍到,馬兒停在門外,兩邊的人都大喊起來,臉上都是興奮,激動,還有祝福。

    婚禮,要的就是這樣的喜慶,熱鬧,祝福。

    而這一天,怕是鳳泉鎮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也是最喜慶的一天。

    許多遊客不遠千裏,甚至萬裏來祝福這對新人。

    托尼再次深呼吸。

    那束捧花在他手中被他握的枝葉都蹂躪的不像話了,偏偏他還無所覺。

    一雙眼睛跟黏在了門上一樣看著門外。

    芝芝,他的芝芝就要來了。

    門外,馬兒平穩停下,它似感受到了這樣濃烈的氣氛,微微仰頭,噴灑鼻息。

    和大家一起,湊這熱鬧。

    隱芝聽著兩邊愈發大的聲音,如海浪一般朝她湧來,她捏著韁繩的手指收緊。

    她很感動。

    心中亦控製不住的隱隱激動。

    她性子素來冷,對任何事都持冷靜沉穩的態度,不論什麽事到她麵前,她都能毫無情緒波動的解決。

    可現在,她無法保持那般沉著冷靜了。

    坐在馬背上,看著這緊閉的大門上貼著的囍字,看著兩邊掛上的喜慶紅燈龍,她努力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然後利落下馬。

    “喔~~”

    叫著接新郎的群眾看見隱芝幹淨利落的下馬,毫無一絲扭捏做作,大家都發出戲謔聲。

    那叫一個大寫的看熱鬧。

    也讓門內的人聽得好奇,外麵發生了什麽。

    尤其是托尼,忘記了哭,忘記了感動,眼睛睜大,恨不得從那門縫裏看到外麵的情景。

    林簾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

    而這時,那一直攬著她腰的手臂微攏,林簾抬頭。

    湛廉時看著她,眸中深色鋪滿,光點在裏麵浮動。

    “怎麽了?”

    他這樣看著她,似在想著什麽。

    “再辦一場婚禮。”

    林簾怔住。

    再辦一場婚禮……

    他的意思是,他們,再結一次婚?

    林簾心跳突然就滯了,她看著垂眸凝著她的人,裏麵的深色愈發濃鬱,似要把她淹沒。

    她的心砰砰砰的劇烈跳動起來:“我們都已經……”

    “啊!”

  第2023章 這一天,真是美好啊

    突然的驚叫從外麵傳來,打斷了林簾的話,林簾身子僵了下,下意識看去。

    之前緊閉的門突然就打開了,而之前跟生根了似得站在院子裏的人不見了。

    林簾難得的愣了下,看向外麵。

    隱芝站在門外,手裏拿著用藍稠纏著的月藍樹的樹枝,兩隻手張開,僵硬的被托尼緊緊抱著。

    沒有錯,在她要進來時,托尼卻忍不住了,自個衝過去把門打開,直接抱住新娘子。

    把外麵的人,裏麵的人都驚到了。

    甚至有人發出驚叫聲。

    但驚訝過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每個人臉上都是控製不住的笑,一下子,這裏滿滿的歡笑聲。

    林簾看見這一幕,也是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就連湛可可都呆愣了下,然後直接撲到林簾身上,一雙小短腿兒不停的跳。

    她很激動。

    小孩子不懂大人間的感情,但她能感受到托尼的激動,她也跟著激動了。

    林簾被小丫頭情緒感染,抱住小丫頭,笑容大了。

    接親,敬茶,該走的程序一個沒落。

    而托尼在抱住隱芝的時候忍不住想哭,但被自己生生壓住了。

    可是,在給父親約翰敬茶的時候,卻沒忍住,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怎麽都控製不了。

    甚至邊流淚邊說:“雖然……雖然我以前就很少在您身邊,一直不覺得有什麽,可現在我成家了,以後過不了多久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我突然就能體會到一些心情。”

    “您好好保重身體,有事就找您第二個兒子,他雖然話少人冷,沒心沒肺的,但做起事來靠譜。”

    “有他在,我放心。”

    這一番話說的大家是又好笑,又想流淚。

    約翰看著跪在身前端著茶的人,眼中生出熱淚來:“爸……爸知道。”

    平常很簡單就說出的話,現在卻極難。

    林簾眼眶也濕熱了。

    以前她沒有置身於這樣的場麵,嫁給湛廉時的時候也沒有這些程序。

    看電視,她也僅是觀看者,並不會真切的感受到裏麵的感情。

    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讓她看的感動,想落淚。

    手被握住,含著熟悉的力道和溫暖,林簾對湛廉時搖頭。

    她沒事,她隻是感動罷了。

    這樣的感動,讓她覺得一切都那麽好。

    那麽合適。

    湛廉時沒說話,抬手,把她眼角的淚水揩掉。

    動作很輕,很柔。

    林簾笑了,握住他的手,握緊。

    約翰喝了茶,托尼和隱芝給他磕了頭,大家送這一對新人出去。

    隱芝再次上馬,而這次,托尼坐在她身後,圈著她,拿著韁繩往前麵去。

    “新郎官也很帥啊!”

    “哈哈,不是小白臉,是陽光成熟的男人哦~”

    “不錯不錯,看的好養眼。”

    “……”

    “說是入贅,我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是勢均力敵的愛情!”

    “嗚嗚嗚……我也想談戀愛了!”

    “……”

    “為什麽我竟然想哭?看見新郎官眼裏的淚水,我竟然也想跟著流淚,我是腫麽回事?”

    “找到愛情的模樣真是太好了,太幸福了!”

    “……”

    看著騎在馬背上的兩人,看著陽光照在他們身上,那笑和淚水跟著閃閃發光,群眾也跟著忍不住落淚。

    悲傷會感染,幸福也會感染。

    在這樣的日子裏,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深深的幸福和快樂。

    大家跟著一起往錦鳳族去,而隨著新人出來,喜糖和鮮花也都跟著朝兩邊揮灑。

    這是湛廉時讓人準備的。

    婚禮上許多事,除開錦鳳族那邊,男方這邊幾乎都是湛廉時和林簾在操持。

    在托尼心裏,湛廉時是好友,是兄弟。

    是親人。

    他全權交給他,他非常放心。

    “哇!好多喜糖!”

    “我要喜糖!我要沾喜氣!”

    “……”

    隨著喜糖一灑出去,群眾都激動起來。

    為了避免騷動,付乘派了人在兩邊維持秩序。

    而維持秩序的人看著糖撒出去人群跟著湧動,大聲說:“大家不要急,每個人都會有,絕對少不了大家!”

    “大家都安心等著!”

    原本前方朝這邊湧的人聽見這話,都不動了,等著隊伍往前,喜糖跟著往前灑。

    今天鳳泉鎮人非常多,以萬計,如果要每一個人都吃到喜糖,那麽怎麽都得備上萬的糖果。

    一般人承受不起。

    就連來這裏的遊客都沒想過會有喜糖吃,甚至人人都有。

    可現在,隨著新人出來,喜糖灑出,並且一直跟著隊伍往前灑,大家都知道這男方不簡單了。

    非常的不簡單。

    “我艸!這喜糖竟然是費羅列的巧克力!太豪了吧!!!”

    “奶棗都是十塊以上的一顆,恕我沒見過世麵,我是個土鱉……”

    “這春水糖,我想吃好久了,苦於囊中羞澀,竟然在今天吃到了,感動……”

    “……”

    喜糖都是全進口的,因為要的時間緊,都是現做,在昨天空運過了來,裝了幾車。

    毫不誇張。

    撒出去的花瓣也是新鮮的,今天一早送來。

    也是幾車。

    一路的布置,安保,設施設備,也是早早的便準備好。

    就連紅包也是早早的就發了出去,沿路的商家都送去了紅包,彌補他們因為今天這個場麵而造成的損失。

    可以說,這場婚禮,耗人,耗財,耗力。

    一開始,大家隻以為是一場中西結婚的婚禮,是極具有文化意義的婚禮。

    可到現在,大家才發現,這場婚禮,很豪,豪的全無人性!

    “這新郎官是做什麽的,感覺好有錢啊!”

    “聽說是醫生,很厲害的。”

    “可是再厲害也不可能做到現在這樣吧?”

    “我也覺得,這醫生怕不是隱形富二代?”

    “我覺得極有可能是……”

    “……”

    大家吃著喜糖,看著前方的接親隊伍走遠,忍不住議論起來。

    “咦,你們看,那送親的隊伍裏,有個男的長的好帥!”

    “我早就看到了……我的眼睛已經黏在他身上移不開了……”

    “他好像結婚了,身邊有個女人,看著像是他太太,他一直攬著她,感覺好寵的樣子。”

    “嗚嗚嗚……帥哥的身邊也都是帥哥……帥哥結婚了,帥哥的朋友也結婚了……嗚嗚嗚……”

    “今天塞了一嘴的狗糧,我已經不想說話了……”

    “……”

    隊伍往錦鳳族去,走的是那條一直存在的老路。

    來到那片跟隨著時光歲月生長的一顆顆參天古樹。

    馬兒嗒嗒,鐵蹄踏上深厚的枯葉,一縷縷陽光從天而降,落在林簾身上。

    她微微眯眼,抬頭。

    光漫開,藍藍的天不見,眼前被金色的光覆蓋,她什麽都看不到了。

    可她想看,便一直仰著頭,感受著光的暖意落在臉上,身上,是那樣的溫柔。

    這一天,真是美好啊。

    忽然,她腳步停下。

  第2024章 他在恐懼

    抬頭看著天的目光垂下,林簾看著自己平坦的肚腹,不敢動。

    剛剛,她的肚子動了下,似夢。

    可她清楚的感覺到那一動帶來的震撼,在她身體裏震動。

    她的心戰栗。

    這一刻,林簾僵在那,時間似在她身上停止,不再往前。

    湛廉時看著身旁人突然的變化,是那樣的恍然,怔忪,呆愣,似變了個人,他眸子一瞬沉的嚇人。

    握緊林簾的手,低聲:“林簾。”

    手上傳來極大的力量,甚至是疼。

    林簾眼睫動了下,微微的顫。

    她唇張開,想說什麽,卻發現現在說什麽都無法表達出她此刻的心情。

    她握住湛廉時的手,在這雙手愈發緊時,把他的手蓋在肚子上。

    而這一刻,她的肚子,再次輕輕的動了下,觸碰湛廉時的掌心。

    湛廉時僵住。

    上一世,他錯誤的選擇,導致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死去。

    後麵,當他們有第二個孩子時,他已……死去。

    這一世,在擁有著上一世的記憶前,那不是真正的他,不是完整的他。

    現在,才是。

    而此時此刻,他清楚的感覺到那微小的力道從林簾肚子裏落進他掌心,再由掌心蔓延到他的心,直至他的身。

    他無法動了。

    站在那,如林簾一般呆滯。

    第一次,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清晰的感受到他們孩子的存在。

    那麽弱小,卻又那麽的……頑強。

    林簾看著眼前人的神色,從沒有過的愣神。

    她笑了。

    笑容由小見大,在她嘴角,臉上,眼裏漫開。

    她握住湛廉時的手,輕聲:“知道了嗎?”

    知道了嗎?

    他知道了。

    清楚的知道。

    湛廉時喉頭滾動,看林簾的肚子,指尖隱隱的顫。

    他想說什麽,卻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說不出來,目光便這樣來來回回的在林簾臉上和林簾肚子上移動,是那麽的無措。

    第一次,他湛廉時無措。

    第一次,林簾看見他湛廉時的無措。

    不再是那無情,冷漠,也不再是那殘忍和拋棄。

    林簾眼眶濕熱,抱住身前的人,閉眼:“阿時,我們的子息來了。”

    子息。

    他們的子息。

    湛廉時不穩的心逐漸平穩落下。

    他僵硬的手微動,然後緩慢張開,抱住懷裏的人,低頭,吻落在林簾鬢發……

    這一天是個喜慶的日子,托尼結婚,林簾有孕。

    似乎再沒有哪一日能如這一日了。

    湛可可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有個弟弟,那叫一個高興,整天的圍著林簾轉,恨不得弟弟立刻就出來跟她玩。

    而本來迪恩在暑假就要來的,以後跟他們一起生活,但因為林簾有孕,這件事被湛廉時推到了後麵。

    他的意思是,等林簾生產後再接迪恩來。

    一開始,林簾並不知道這件事,也沒想到湛廉時會因為自己懷孕而言而無信。

    所以迪恩在說好的時間沒來時,她問湛廉時,這才知道湛廉時都做了什麽。

    林簾是哭笑不得。

    但想到自知道自己懷孕便變得極其敏感,極其小心謹慎的人,林簾是無奈又理解。

    知道上一世的記憶,知道她懷孕後的一切,但那時他都不在。

    現在的他在,他便不會再讓她遭受任何危險。

    記憶就是這樣,能讓你痛,也能讓你難以忘懷。

    “阿時,我不會有事,我們的子息很乖,很聽話。”

    “他不會讓我勞累,也不會讓我有事,讓迪恩來,好嗎?”

    說到了便要做到。

    尤其迪恩是個可憐的孩子,說了不做到他會很傷心。

    湛廉時在書房裏處理工作,現在他如無必要不會去公司。

    大多時候都在家陪著林簾。

    林簾在哪,他就在哪。

    放下鋼筆,合上文件,湛廉時走出來,攬著林簾到沙發上坐下。

    得知林簾懷孕時,孩子已經四個月,卻不再如上一世,六個月才知道。

    看這隻有坐下才微微顯懷的肚子,湛廉時握住林簾的手,抬眸:“你一生產,我便讓人把迪恩接過來。”

    林簾看眼前的人,他柔和了不少,盡管這柔和隻在眼中顯露。

    無奈:“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們的孩子,不相信我嗎?”

    “嗯。”

    直接的回答,毫不遲疑,林簾怔了下,隨之失笑。

    “子息,你看你的爸爸,為了你都說話不算話了,這可怎麽辦?”

    肚子裏的孩子很安靜,如上一世,不給林簾增加任何負擔。

    不過,不知道是聽見了林簾的話還是怎麽,小家夥在肚子裏踢了下。

    林簾頓時笑開,拿過湛廉時的手貼在肚腹上:“快跟爸爸說,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話,不然以後都沒人會相信他說的話了。”

    湛廉時摸著肚子,裏麵傳來輕微的踢動,似在抗議他的說話不算話。

    林簾笑著說:“看,孩子都不答應。”

    湛廉時目色柔軟,燈光落在他眼睫,染上了一層微暖的光暈。

    林簾輕聲:“阿時,你不相信我,不相信孩子,總該相信你自己。”

    “你可以保護好我們,不是嗎?”

    湛廉時感受著掌心的溫度,裏麵傳來的微動,似在告訴著他,他會頑強長大。

    他張唇:“好。”

    迪恩接了過來,付乘親自去接的。

    迪恩到林簾跟前時,眼淚一瞬就掉下來,讓林簾也忍不住淚濕眼眶。

    如今的她總是變得感性,看見感人的一幕,不論是電視,廣告,還是現實生活發生的事,她都會忍不住眼眶濕熱。

    “迪恩,以後我們就在一起了,你不再是一個人了,知道嗎?”

    “嗯!”

    抱住這小小的孩子,林簾淚水流下來。

    現在的她,真幸福啊。

    有了迪恩的到來,這個家更熱鬧了。

    林簾每天都被孩子們環繞,歡聲笑語在她身邊,讓她午夜夢回醒來都忍不住害怕。

    怕這是夢。

    夢醒,一切依舊那麽殘忍。

    而這樣的時候,湛廉時總是抱著她,一下下的輕拍著她,安撫著她。

    或帶她出去。

    她想吃什麽,打電話讓廚師來給她做。

    想吃的東西隔的遠,便開車開幾個小時,或者搭乘飛機去。

    他用盡一切辦法打消她心裏的恐懼,始終陪在她身邊。

    有一日,她終於在他的安撫下睡去。

    可等她醒來,卻看見他坐在床前看著她出神。

    連她醒來了他都不知道。

    而那一刻,她清楚的從他眼裏看到了恐懼。

    深深的恐懼。

    她這才知道,不止是她害怕,他也在害怕。

    ……

    九月二十五,立冬。

  第2025章 一切不變,一切可變

    這一日,天變得格外寒冷,院子裏樹上的葉子都掉光了。

    林簾睡的很早,但中途醒了兩次,也吃了兩次。

    她現在已經懷孕八個月,肚子大了不少。

    不過,依舊不胖,隻是行動沒有之前那麽方便了。

    尤其隨著天冷,穿的越發多,肚子大起來,整個人就有些笨重。

    窗外似乎有風在吹,呼呼的,吹的有些讓人心慌。

    林簾睜開眼睛,迷蒙的看著視線裏熟悉的一切。

    臥室裏開著一盞橘色的小夜燈,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這裏麵不再漆黑,而是時時刻刻醒來都帶著光。

    燈光暖柔,把臥室裏的一切都點亮,也把坐在床前的人照的清晰。

    他穿著單薄的睡衣,就那樣安靜坐著,一雙眸子深暗,不見半絲光亮。

    他在看著她,卻不是看著她。

    他在看著他們的過往曾經,在恐懼,在害怕。

    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林簾醒來看見湛廉時這個模樣。

    “阿時。”

    坐起來,握住他滿是涼意的手,身子朝他靠近,把暖意帶給他。

    湛廉時回神,這才發現她醒了:“又餓了?”

    “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他順勢抱住她,卻發覺自己一身的寒,拿過被子把她裹住,這才把她抱進懷裏,吻落在她眉心,垂眸看她。

    林簾靠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讓她安穩的氣息,輕聲:“阿時,我們去一個地方吧。”

    “好。”

    林簾噗呲一聲笑出來:“我都還沒說去哪你就答應。”

    湛廉時給她把被角合攏,壓在掌心,隻露出她一張笑意盈盈的臉來:“嗯。”

    林簾看他,他滿眼的認真,似乎她說什麽他都答應。

    林簾手伸出,落在他滿是涼意的臉上,輕撫他的眉眼:“那我們現在走吧。”

    “好。”

    司機把車開出來,湛廉時抱著林簾上車,很快,車子駛出別墅。

    家裏有傭人,不用擔心兩個孩子。

    而且第二天一早,蒂娜就會過來陪兩個孩子。

    這已經不是兩人第一次這麽突然離開,大家都習慣了。

    淩晨的夜滿目的寒,就連整個京都都被寒氣所覆蓋,沒有一點溫度。

    林簾靠在湛廉時肩頭,看外麵變得蕭條的風景樹,枝葉枯黃,路燈照在它們身上,隱隱蕭瑟,寂寥。

    “阿時,你說,我們還會有下輩子嗎?”

    奇怪啊,一世又一世,似乎怎麽都不夠呢。

    “會。”

    他握著她的手,聽著她的話,五指微收。

    林簾失笑,身子坐起來:“你怎麽知道?”

    這並不是一句較真的話,隻是話說到這,便自然而然的順勢說下去。

    不是要一個答案,隻是要一個延續。

    車裏開著空調,但盡管這樣,湛廉時還是給林簾披了一個披肩。

    因為她穿的不多。

    現在隨著林簾起身,披肩滑落。

    他把披肩拿起來,披到林簾肩上,為避免她亂動,披肩再掉落,他手握住她的肩,讓她靠進他懷裏。

    林簾倒也不再動,就安心的在他懷裏,等著他的回答。

    她知道,他會回答她。

    “我曾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時間流轉,奔流不息,現在所見是現在,以後所見是以後,曾經所見是曾經,但現在便是以後,以後便是曾經。”

    林簾認真聽著他的話,卻發現,這句話她怎麽聽都聽不明白。

    又想坐起來,想看著他跟她解釋,但她剛一動,他便低聲:“莫動。”

    林簾低笑:“好。”

    “這話我聽不明白,你當時聽明白了嗎?”

    “當時沒有。”

    林簾微微訝異,抬頭去看他,卻隻能看見他在昏暗中的下顎,依舊那麽好看。

    “當時沒有,現在是明白了嗎?”

    “嗯。”

    “明白了什麽?”

    “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

    “……”

    林簾唇瓣微張,看著就這般回答她的人,反應不過來。

    這是很隨意的回答嗎?

    隨意的讓她以為他在哄她開心。

    似乎知道她所想,他垂眸凝著她:“我們所以為的時間有曾經,現在,以後,那是我們給時間定的法則,但不代表這個法則就真的會落在時間上。”

    “它的存在隻是告訴我們,我們會年老,死去,消散,僅此而已。”

    林簾想,她依舊聽不明白。

    可她想聽他說這些話。

    這樣晦澀難懂,卻從他口中認真說出來的話。

    “然後呢?”

    “然後,一代代老去,一代代出生,沒有誰能清楚的知道曾經發生了什麽。”

    “那些記下來的事物,也隨著一代代的更替變得模糊,不真切,甚至顛倒。”

    “到最後,錯的可能是對的,對的可能是錯的。”

    林簾再次靠回他懷裏,臉貼著他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聽著他低低的嗓音,訴說這世間的神秘。

    她眼睛閉上。

    湛廉時看著懷裏人眼簾合上,外麵路燈的光照進來,落在她臉上,她安寧,柔和。

    他抬眸,看著前方,光被不斷穿透,夜依舊無盡。

    “一切看似有定數。”

    “實則不然。”

    耳邊的聲音變低,變的遙遠,變得模糊。

    林簾睡了過去。

    但在她要沉入夢境時,他的聲音沉沉而來:“我不信定數,不信一切法則。”

    “隻信我自己。”

    “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

    “如這一世。”

    “永遠。”

    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那真是好啊……

    林簾要去錦鳳族,但在他們坐上飛機時,收到了一個消息。

  第2026章 病危

    韓琳病危。

    在上一世,韓琳得了腦癌,這一世,依舊。

    林簾和湛廉時恢複上一世記憶前,韓琳已經檢查出了腦癌。

    但如上一世依舊是瞞著她的狀態,她並不知道。

    而她一直采用的是保守治療,沒有在醫院。

    她的情況一直很平穩。

    至少在林簾和湛廉時擁有上一世記憶前到現在,韓琳情況都還不錯。

    現在突然傳出她病危,兩人自然不可能再去錦鳳族。

    下飛機,離開機場,直接去醫院。

    林簾在來機場的路上又睡了一覺,現在已經清醒了。

    她心裏很擔憂。

    韓琳的病要病危的話,活的可能性極小。

    而按照上一世來看,這個時候韓琳是不該病危的。

    但……這一世許多事都和上一世不一樣了……

    林簾看身旁的人。

    光線昏暗,外麵的光似照不進來,他隱在一片暗影中,麵容看不真切。

    從他告訴她這個消息到現在,他便一直沉默,沒有言語。

    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很沉,很低。

    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包裹在她手中,兩隻手一直蓋住他,指腹輕撫他的手背。

    他擁有著上一世的記憶,這些記憶到她死為止。

    她知道韓琳什麽時候死,死時什麽模樣,他亦知道。

    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一回事。

    林簾抱住他,臉靠在他胸膛,安安靜靜的,她始終握著他的手,一下下摩擦他的手背。

    呲。

    車平穩停在醫院外。

    林簾坐起來,看外麵暈黃的路燈。

    淩晨三點多,天依舊黑蒙蒙的,整個京都也都在沉睡中。

    湛廉時拿過外套給她穿上,又拿過圍巾給她圍上。

    可即便這樣,也不夠。

    給林簾戴上手套,戴上帽子。

    直至林簾全身上下裹的像個熊一般,捂的密不透風,他才作罷。

    從知道她懷孕到現在,他始終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生怕她生病。

    林簾始終沒說話,任他這般小心的保護她。

    哢嚓,車門打開。

    一股冷風瞬間鑽進來,撲向林簾。

    林簾已經捂的很嚴實,隻有眼睛和一點點額頭,一點點鼻子露在外麵。

    盡管這樣,她還是能感受到冬日的寒冽。

    立冬了,這一天是怎麽都要冷的。

    湛廉時立刻把門關上,又給她把圍巾解下來。

    林簾怔住,在他把她手套也解下來時,意識到他的心思,她阻止他:“我跟你一起去。”

    她握住他的手,看著昏暗中他看不清晰的眼睛。

    裏麵一片暗色,似夜壓了一層又一層。

    湛廉時止住動作:“外麵冷。”

    林簾搖頭:“醫院不冷。”

    說著,她自己拿過手套戴上,圍巾圍上,然後握住他的手:“有你在,不冷。”

    把他手握緊,清楚的告訴著他,她要陪他一起。

    湛廉時指尖微動,然後握住她的手,打開車門,牽著她出去。

    冷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冷的林簾下意識眯眼。

    但極快的,冷風不見,她聞到的是他身上熟悉又安穩的氣息。

    他把她壓進了懷裏,讓冷風吹不到她。

    林簾眉眼微彎,抱住他的腰,把身上的暖意帶給他。

    兩人進了醫院,來到急救室外。

    湛文申,湛文舒,柳鈺敏都已經在了。

    看見兩人過來,尤其是看見林簾,都愣了下。

    但極快的,大家反應,湛文舒趕緊過來:“林簾怎麽也來了?”

    “你這都八個月的身子了,該好好休息才是。”

    說著責怪的看湛廉時,顯然覺得湛廉時不該這個時候把林簾帶來。

    林簾趕忙說:“不是的,是我們本來就要出去,接到消息後,我們便一起過來了。”

    “出去?”

    湛文舒訝異,這個時候去哪?

    這可是淩晨三點多。

    湛廉時出聲:“怎麽樣了?”

    他看著急救室,眉眼始終深沉,看不出心思。

    聽見他的問話,湛文舒神色頓時凝重:“不大好。”

    突然發病,在睡夢中,不知道人能不能撐著出這個急救室。

    想著,湛文舒看向急救室,眉心皺起來。

    大家都不再說話了。

    韓琳的情況,不用多說大家心裏都知道一二。

    湛文申一直守著,湛廉時和林簾來,他隻看了兩人一會便轉過了頭去,始終沒有言語。

    他一向話少。

    這樣的時候,更是無言。

    柳鈺敏走了過來,小聲對林簾說:“你雙身子,站著累,先坐會吧。”

    也不去問兩人大晚上出去做什麽,對於林簾和湛廉時,她很放心。

    林簾搖頭:“我跟他……”

    話沒說完,湛廉時便帶著她到旁邊的等候椅裏坐下。

    林簾看湛廉時,他給她把圍巾拉攏些:“餓的話跟我說,困了也跟我說,覺得冷更要說。”

    他指尖動作,眼眸凝在她身上,似在看還有沒有哪些地方漏掉的。

    “好。”

    兩人坐在那等著,走廊上的氣息安靜下來。

    夜的靜蔓延,在這冬日的涼意裏,讓人昏昏欲睡。

    林簾是一直等著的,但等著等著,眼簾便逐漸合上,身子朝湛廉時靠去。

    湛廉時就在她身旁,一直攬著她,感覺到她的鬆軟,垂眸看她。

    她眼睛閉上,睫毛安靜垂在眼瞼。

    呼吸輕細。

    她睡著了。

    孩子月份大了,身子重,她也愈發睡不好。

    總是會醒。

    醒了又睡。

    但還好,除此之外,她沒什麽別的反應。

    湛廉時手臂稍稍收攏,看著她被羽絨服包裹的肚子,緊貼著他。

    他似也能感受到她肚子裏那生命的跳動,似在告訴著他,他不是一個人,他們陪著他。

    一直。

    柳鈺敏雖是等著,但也一直注意著兩人,見林簾睡著了,便去護士站借了一床小被子蓋在林簾身上。

    湛廉時單手抱著林簾,但另一隻手還能動,他小心的拿著被子給林簾蓋上,柳鈺敏小聲說:“我來吧。”

    她把被子一角掖到林簾靠著湛廉時肩頭的後麵,另一角給湛廉時。

    湛廉時握住,這樣林簾便密實的被蓋在他懷裏。

    他看懷裏睡的沉的人,低聲:“謝謝。”

    柳鈺敏看這冷心冷情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林簾有孕,她總覺得眼前的人變了不少。

    雖麵色依舊冷漠,但這雙眸子卻有了那麽點溫度。

    有了點人情味。

    給林簾蓋好,柳鈺敏便去到稍遠的地方,打電話讓人送生活用品來,包括吃的,用的。

    這裏麵還包括林簾的。

    她是孕婦,更要仔細。

    吩咐好,她看時間,再次來到急救室外守著。

    而這時,嗒嗒嗒,極快的腳步聲傳來。

  第2027章 他的強硬

    寂靜被打破。

    等候在急救室外的幾人都看了過去。

    拐角處,候淑愉先一步出現,緊跟著是柳笙笙。

    柳笙笙在京都這邊讀書,便和候淑愉住一起。

    現在她跟候淑愉一起出現,倒也不稀奇。

    “姨奶奶,你慢點,我都快跟不上你了。”

    候淑愉走的很快,健步如飛,柳笙笙一個接電話的空擋就趕不上她了。

    說著話,兩人走過拐角,前方的人也都落進眼裏。

    柳笙笙驚訝:“堂姐也來了?”

    她一眼就看見靠在湛廉時懷裏睡著的人。

    而她說完,瞬間便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十足的壓迫。

    柳笙笙當即捂住嘴,自覺地不能再自覺。

    候淑愉也看見了林簾,腳步一停,然後放慢,腳步放輕,走了過來。

    韓琳病危,林簾在這裏倒也不稀奇。

    畢竟,這是她婆婆。

    就是這個時候韓琳病危,讓她這個懷著身子的孕婦要吃些苦頭。

    看林簾並沒有被吵醒,在湛廉時懷裏依舊睡的沉,她小聲來到湛文舒身前,低聲問道:“怎麽樣?”

    湛文舒看時間,對她搖頭:“已經進去一個多小時了。”

    一個多小時,怕是在做手術了。

    希望人能出來。

    不然……

    候淑愉沒再想下去,就站在湛文舒身旁,一起等待。

    兩家這樣的關係,她又在京都,得知消息是怎麽都要來的。

    而這消息是柳鈺敏通知的她。

    她得到這個消息後,立刻就通知了候淑德。

    候淑德在柳州,沒在京都。

    京都這邊有湛廉時在,有候淑愉在,她無比放心。

    隻是偶爾會過來看看林簾。

    而她打算這段時間就過來,過來了就暫時不回了柳州了。

    因為林簾八個月了,快生了。

    她要守著林簾。

    但今晚候淑愉告訴了她韓琳的情況,她便立刻過來了。

    現在已經在來京都的路上了。

    包括柳鈺清。

    她是醫生。

    這樣的時候,必須來。

    柳笙笙看了看急救室,再看大家麵色,她都不需要問了。

    來到林簾身旁坐下,看林簾這睡的白裏透紅的臉。

    隻是,她一坐下,湛廉時手臂便收了收,似要離她遠一些。

    柳笙笙察覺到了,但她一點都不在意。

    她知道她這個堂姐夫對她堂姐有多在乎。

    懷孕前就寶貝的不得了,懷孕後那更是一個寵妻狂魔。

    連孩子在他跟前都得靠邊站。

    她敢說,她這個堂姐夫現在這麽在乎堂姐,不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而是怕堂姐有事。

    在心裏默默的為湛可可和這還沒出生的孩子可憐一番,柳笙笙小心的看林簾。

    她們的到來並沒有吵到林簾,顯然林簾很疲憊。

    懷孕是一件累人的事,更何況林簾現在八個月的身子。

    就是看著林簾這垂下的銀發,沒有一點變回去的意思,柳笙笙眼裏隱隱浮起擔憂。

    生可可,堂姐頭發白了。

    身子也弱了不少。

    這第二胎雖然是隔了五年才有,她卻依然不放心。

    想著,柳笙笙忍不住瞪湛廉時。

    一胎就夠了嘛,怎麽還能有二胎。

    湛廉時感覺到柳笙笙的怨懟,抬眸看她,便看見她眼裏的責怪。

    像噴火龍一般,朝他噴來。

    湛廉時看著柳笙笙這模樣,沒出聲。

    柳笙笙見湛廉時看著她,也不怕,還哼了聲。

    湛廉時蹙眉,看懷裏的人。

    林簾沒聽見,但是。

    “去前麵守著。”

    意思是,不要在這裏。

    柳笙笙:“……”

    雖是有些不爽,但柳笙笙還是起身去到候淑愉旁邊守著。

    不過,她對湛廉時倒也沒有真的生氣或者埋怨,畢竟人夫妻感情好,是好事。

    湛廉時對林簾好,她也高興。

    就是剛剛看見林簾的銀發,陡然出現那麽一時想法,現在那想法過去也就過去了。

    沒多久,湛起北過了來。

    而專家也從別的地方來。

    這麽來來回回的,腳步聲不斷。

    林簾在湛廉時懷裏微動,眉頭也蹙了起來。

    她被吵醒了。

    湛廉時感覺到她的動靜,低頭,在她耳邊低聲:“沒事,睡吧。”

    林簾安穩了,那蹙著的眉頭舒展。

    不過,她睫毛微動,眼睛睜開。

    這樣坐著睡,其實是不舒服的。

    被吵到,那不舒服也跟著來。

    林簾迷蒙的看著走廊上被燈光照的反光的地麵,有些怔忪。

    湛廉時說:“再睡會。”

    聽見他聲音,林簾意識回來,身子坐起來,看前方等著的大家。

    “還沒出來嗎?”

    她下意識出聲,目光落在那急救室門上。

    在她看來,韓琳是能出來的。

    幾乎都不用想的。

    “嗯。”

    被子隨著她坐起稍稍滑下,湛廉時拉起來給她蓋好。

    林簾搖頭:“沒事,我不睡了。”

    她麵色微微疲憊,細看能看出她眼裏的不適。

    湛廉時說:“我先送你回家。”

    他把被子拿到一邊,攬著她起來。

    “不用,我沒事的。”

    林簾知道他的心思,怕她身子受不住。

    醫院裏,不適合孕婦呆。

    “回去。”

    湛廉時握著她的手,眼眸凝著她,不容置喙。

    平常許多事他都聽她的,但有時候不會。

    比如說,現在。

    林簾看著他眼裏的強硬,唇微動,說:“等媽出來好不好?”

    “媽出來了我就回去。”

    湛廉時沒說話了。

    林簾睫毛眨動,拉著他的袖子輕扯:“阿時……”

    聲音細軟,帶著微微的祈求意味,讓人無法拒絕。

    湛廉時抬起手腕,看時間,然後凝著她:“半個小時。”

    也就是說,半個小時韓琳還沒出來,他是怎麽都要送她回去的。

    林簾笑了,點頭:“好,就半個小時。”

    他能退一步,已經很好了。

    大家看兩人說話,雖聲音小,不知道兩人說的什麽,但看兩人神態,那無人能插進去的相依,緊著的心都稍稍放鬆。

    在這樣的時候,能看見這樣溫情的一幕,是能安撫他們不安的心的。

    外麵的天夜色開始褪,不再是之前那般深。

    已經五點了。

    天也要亮了。

    林簾坐久了身子受不了,她便站著,湛廉時始終攬著她,讓她靠在他懷裏,時刻感受著她身子的情況。

    時間滴答而過,不知不覺間,半個小時過去。

    湛廉時看了時間,叫來柳笙笙,吩咐她一些事。

    柳笙笙記下,點頭:“我知道了,放心。”

    “嗯。”

    湛廉時不再多說,攬著林簾離開。

    他要送她回家。

    林簾本來不要他送,她可以自己回去,但他不放心。

    除了他自己,他誰都不放心。

    林簾無法,隻得聽他的。

    但就在兩人離開時,哢噠,急救室門打開。

  第2028章 出來了

    冬日的天比以往亮的晚,即便是五點,外麵的路燈也依舊明亮。

    整個城市都還在沉睡中,尤其是醫院。

    這裏靜的冷,靜的冰,愈發的沒有感情。

    以致這突然的開門聲顯得極為突兀,讓人的心都驚了下。

    林簾腳步停下,看過去。

    但很快的,她視線落在她身旁的人麵上。

    湛廉時腳步停下了,他沒有側身,沒有看向那讓人忐忑不安的急救室。

    他就站在走廊上,和急救室相隔不遠的距離,麵容微側,眼眸深斂。

    從她的角度,恰恰看進他的眼睛,一片深色。

    他和家人親情淡薄,尤其和韓琳,湛文申。

    但是,再淡薄那也是自己的親人。

    他的母親。

    母親病危,他怎麽可能無心無情。

    林簾握住他的手,握緊:“媽沒事。”

    韓琳還沒有被推出來,她並不知道結果,但是,她堅信。

    堅信韓琳會出來。

    隨著林簾的聲音說出,輪床從地麵滾動的聲音從急救室裏緩緩而出。

    與此同時,大家的聲音在走廊上響起。

    “醫生怎麽樣?”

    “老嚴,沒事吧?”

    “大家別急,人暫時是挺過去了。”

    “挺過去了就好,這就好。”

    “……”

    大家的話清晰落進耳裏,也落進林簾耳中,她看向那從急救室裏推出來的人。

    韓琳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眼睛閉著,麵色青白憔悴。

    之前她還見過她,比以往清瘦,但精神還不錯,看著不像生病的。

    可現在,這股不錯的精神全然不見。

    她就像一下老了許多,如前世她離世前那般模樣。

    林簾心頭微緊。

    “走吧。”

    湛廉時手臂微收,把她攏進懷裏,帶著她離開。

    林簾怔住,看他。

    他沒什麽情緒,麵上和平常一樣,看不出一點心思。

    唇微動,她想說點什麽,但最終唇瓣合上。

    他會來,但不是現在。

    別墅裏依舊靜寂,兩個孩子還沒醒,畢竟才五點多,天都還沒露出光。

    不過,鍾點工阿姨已經來了。

    家裏有請鍾點工,每天早晚來打掃一次。

    都是在主人家休息的時候。

    打掃完就走。

    湛廉時不喜歡家裏有生人。

    即便鍾點工是以前的老人,也不喜歡她們在家裏多待。

    而蒂娜也已經過了來,還有章明。

    平常林簾和湛廉時不在家,她們便會過來帶孩子。

    有時候候淑愉會來帶著兩個孩子去玩,柳笙笙一起。

    有時候是湛起北,湛文舒,韓琳。

    反正,兩個孩子不怕沒人帶。

    看見兩人從外麵回來,鍾點工阿姨驚訝了下。

    她以為兩人現在還在休息,哪裏想是剛從外麵回來。

    不過,雖驚訝,卻也沒問,隻是叫:“先生早,太太早。”

    林簾笑著點頭:“早。”

    章明和蒂娜在廚房裏準備兩個孩子的早餐,聽見這外麵的動靜,都出了來。

    看見兩人,也是微微訝異,沒想到。

    畢竟,付乘給她們打電話時,時間正是幾個小時前。

    那時是淩晨。

    付乘給她們打電話,自然是湛廉時的吩咐。

    顯然兩人今天不會在家。

    這個情況不是第一次。

    但是,這卻是兩人第一次出去這麽短的時間就回來的。

    還是這個點。

    林簾看見兩人,對她們笑了笑,然後看向湛廉時:“你去醫院吧,家裏不用擔心。”

    他把她送回來就要去醫院。

    這樣的時候,他不可能還在她身邊。

    湛廉時沒出聲,而是攬著她上樓。

    林簾看他神色,沒再說。

    家裏一直開著恒溫空調,外麵再冷都影響不了家裏。

    但是,即便這樣,湛廉時也是帶著林簾到了臥室才給她把圍巾拿下來。

    解了圍巾,手套,把外套也脫了,身上頓時輕了不少。

    林簾說:“你去吧,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他不放心她,她知道。

    從知道她懷孕到現在,他一點都沒有鬆懈,甚至越想後,肚子越大他便越緊繃。

    走哪他都會陪著她。

    生怕她出什麽事,而他不在。

    她知道,他一直繃著一根弦,這根弦到孩子生下來之前,都不會鬆懈。

    今天如果不是韓琳這件事,他不會離開。

    湛廉時依舊沒回應她,他扶著她到床上躺下:“餓不餓?”

    林簾是有點餓的,但他問這個話顯然就是要讓她吃飽睡下才去醫院。

    林簾無奈,握住他的手:“阿時,蒂娜在,章明也在,她們會把我照顧的很好。”

    所以,他可以放心去醫院。

    湛廉時嗯了聲,看她眼瞼下微微的青色。

    她沒睡好,很明顯的就顯露出來。

    準確的說,林簾天天在他眼前,她有任何的變化,哪怕再微小他都能察覺。

    “想吃什麽?”

    “……”

    林簾不想說話了。

    她們說話的頻道一直不在一條線上。

    “等會。”

    把她手放被子裏,被子蓋好,被角掖好,跟照顧孩子似得。

    確定沒有問題後,他這才起身出了臥室。

    林簾躺在床上,看著門合上,她心中微微歎氣。

    手撫上肚子,輕聲:“子息,你看你的爸爸,讓媽咪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孩子似乎在睡著,並沒有動靜。

    這孩子和上一世一般,大多時候都很安靜。

    林簾臉上生出笑,困意一點點包裹她。

    湛廉時去廚房做了一碗骨湯麵上來,林簾最近酷愛麵食,尤其是麵條,總是喜歡酸酸辣辣,口味較以往重不少。

    清晨吃辣對胃不好,所以他隻放了醋在裏麵,滴了兩滴辣椒油。

    骨湯是熬了許久的,配著麵條,綠色菜葉,又香又營養。

    隻是,等他把麵端進來時,林簾已經睡著了。

    每個人體質不一樣,懷孕狀態也不一樣,林簾懷孕狀態就是愛睡。

    湛廉時把麵放到床頭櫃,看著床上安睡的臉。

    從擁有上一世的記憶到現在,每每夢回,都會驚恐不安。

    直至醒來看見她在身邊,觸手可及,溫熱柔軟,他的不安才漸漸消下。

    抬手,指腹落在她發絲上。

    一頭銀發,在光暈裏靜的安然。

    它的存在清楚的告訴著他,他們上一世的驚心動魄,他對她的傷害。

    指尖微蜷,他手收回。

    目光凝著她,許久,起身拿過麵出了臥室。

    蒂娜和章明在樓下,兩個孩子的早餐準備的差不多,隻等孩子醒來便做。

    現在兩人做好自己的事,站在樓下等著。

    等著湛廉時下來。

  第2029章 一身冷意

    五點多的天開始漸漸有了點光色,城市開始複蘇,煙火氣也跟隨而來。

    別墅裏依舊靜寂,卻不再如上一世那般冷清,冰涼。

    它有了溫暖,安寧。

    湛廉時拿著麵下來,腳步無聲。

    清晨的靜半絲沒亂。

    蒂娜和章明看著他下來,出聲:“湛總。”

    “她睡著了,去房間守著她。”

    湛廉時看向章明,這話是對章明說的。

    章明低頭:“是。”

    她上了樓,湛廉時看向蒂娜:“可可和迪恩吃了早餐後帶他們出去玩,不要在家。”

    蒂娜明白湛廉時的意思,怕吵到林簾:“好的。”

    不多言,湛廉時去了廚房。

    他在裏麵呆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把林簾醒來後要吃的早餐都做好,溫著,再去樓上看一眼林簾,確定一切都安穩後這才離開。

    天薄薄的亮,路燈的光暈開始變得黯淡。

    車駛出別墅,尾燈的光消失在這褪去夜色的清晨中。

    蒂娜站在門口,看著那車子駛離。

    看來是有什麽事,不然,湛總不會把太太留在家裏。

    ……

    醫院。

    醫生跟大家說了韓琳的情況後,大家麵色都凝重了。

    雖然韓琳出了急救室,但不代表她的病就這樣好了。

    她依舊危險,依舊時間有限。

    甚至,更短。

    一時間,大家都沒有出聲,就在病房裏站著,神情說不出的沉重。

    湛文申說:“沒事,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

    他聲音疲憊不少,從得知韓琳的病到現在,湛文申瘦了許多,人也憔悴了許多。

    他跟韓琳雖然年輕時各自為自己的事業奔波,但兩人是有感情的。

    現在大家都年紀大了,這感情似也就更深了。

    湛起北麵色動,對候淑愉說:“回去吧。”

    候淑愉點頭:“我回去休息下,晚點再來看韓琳。”

    這麽多人,她年紀又這麽大,不可能在這守著。

    也輪不到她守。

    而且,家裏還有一個孕婦。

    她去守著林簾倒是差不多。

    湛起北對湛文舒說:“你和文申在這裏,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湛文舒點頭:“您放心。”

    說完,對柳鈺敏說:“大嫂,你和爸,愉姨一起回去,我和二哥在這守著。”

    這裏人多沒用,而且柳鈺敏回去休息下再來換,也好些。

    柳鈺敏應了:“有什麽事打電話。”

    “我會的。”

    大家離開,還剩下一個被遺忘的柳笙笙。

    直到大家都走了,湛文舒才發現柳笙笙還在病房裏,她驚訝:“笙笙,你怎麽沒回去?你不用上課嗎?”

    柳笙笙還在讀書,湛文舒是知道的。

    柳笙笙看時間,然後看床上閉著眼狀態看著非常不好的韓琳:“我下午的課,不著急。”

    “那也不行,你看你起的多早,趕緊回去休息,不然下午都沒精力聽課。”

    湛文舒來推她走。

    柳笙笙當即抱住她胳膊,小聲說:“我等堂姐夫來了就回去。”

    湛文舒聽見她這話這才想起之前湛廉時走時似乎有交代過柳笙笙什麽。

    隻是當時她心思都在急救室裏,也就沒在意。

    現在聽見柳笙笙的話,湛文舒趕忙便要問。

    但剛要出聲,想起什麽,看湛文申和韓琳,然後趕忙拉著柳笙笙出了病房。

    “廉時說了什麽?”

    韓琳怎麽都是他母親,他是在乎的。

    但和現在的林簾比起來,他更在乎林簾,所以在這樣的時候他沒有在韓琳身邊。

    但不在韓琳身邊,不代表他就不管。

    他肯定有什麽交代的。

    柳笙笙知道湛文舒擔心韓琳,也沒隱瞞,把湛廉時對她說的話告訴給了湛文舒。

    “堂姐夫就是讓我守著韓阿姨,有什麽情況隨時跟他打電話。”

    “還說他晚點過來,韓阿姨出來後大家就不用在醫院裏了,都回去休息。”

    “醫院這邊,他聯係了醫生,會有專業的醫生給韓阿姨治療。”

    都是些很平常的話,一想就能想到的。

    但這些話由湛廉時說出來,總是會有那麽點不同。

    湛文舒點頭:“這樣,這樣好。”

    他們能做的隻有這些,除此之外就是聽天由命了。

    柳笙笙說:“舒阿姨,不用擔心,堂姐夫都會安排好的。”

    “他還是很厲害的。”

    聽柳笙笙這話裏的一個‘還’字,湛文舒忍不住笑,可這笑卻多少有著點無力。

    湛廉時不是神,他是人,所以他隻能安排,管不了人的生死。

    兩人說著話,有人送了早餐來。

    是湛廉時吩咐人送的。

    湛文申和湛文舒都吃不下,柳笙笙跟兩人說吃飽了力氣才能幹活,兩人也就多少都吃了點。

    柳笙笙其實也沒什麽胃口,但她還是吃了。

    必須吃,吃了才有精力麵對後麵的困難。

    大家吃了早餐,便在病房裏守著,外麵的天一點點亮了起來。

    當天灰蒙蒙的時候,湛廉時來了醫院。

    外麵都是冷意,他走進來也帶起一股冰涼,就連病房裏的暖氣都亂了。

    看見他,湛文申嘴唇動了動,出聲:“來了。”

    “嗯。”

    湛廉時走進來,來到床前坐下。

    他看著床上眼睛始終閉著的人,低聲:“你們回去吧,這裏我守著。”

    湛文申嘴巴張開,下意識想說不用。

    但看湛廉時麵色,他嘴唇動了動,然後點頭,起身出去了。

    湛文舒看湛廉時淡漠的麵色,也跟著湛文申出了去。

    隻有柳笙笙還站在那。

    她倒是不怕湛廉時,因為寵老婆的男人是紙老虎,她早就看的透透的。

    “堂姐夫,還有什麽吩咐嗎?”她湊過去,小聲問。

    湛廉時目光從韓琳麵上收回,看著柳笙笙這一臉的精神飽滿:“你很閑?”

    柳笙笙對上這冷漠的眼神,身子當即一抖,趕忙搖頭:“不閑!”

    “我不閑!”

    “我要去上課了!”

    說著話便趕緊離開。

    而在她握住門把手要離開病房時,湛廉時聲音落進她耳裏。

  第2030章 沒有一刻是安心的

    “有時間去陪你堂姐。”

    嗓音依舊沒什麽感情,但說出來的話卻不是。

    柳笙笙頓時燦爛一笑,爽快應下:“好!”

    病房門打開又合上,一切靜寂。

    湛廉時坐在椅子裏,看著這形容枯槁的人,眸沉靜。

    外麵的天一點點明亮……

    別墅裏。

    湛可可和迪恩起來了。

    兩個小家夥都起的早,六點多就起來了。

    蒂娜感覺到動靜,來到兩個小家夥的臥室,帶著他們穿衣洗漱。

    而一看見她,兩個小家夥便知道林簾和湛廉時出去了。

    因為隻有兩人不在,蒂娜才會來。

    湛可可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蒂娜:“蒂娜老師,爸爸媽媽又出去了嗎?”

    現在醒來林簾和湛廉時不在家,兩個小家夥都不驚訝了。

    蒂娜在給湛可可梳頭發,聽見小丫頭的話,回道:“爸爸出去了,媽咪在家。”

    “啊?”

    小丫頭一下就驚訝了。

    轉頭來看蒂娜。

    “爸爸出去,媽咪在家?”

    “這個時候爸爸不在家?”

    小丫頭特別特別驚訝,因為這樣的時候林簾在家湛廉時也會在家,不可能會不在家。

    在湛廉時走後,蒂娜接到了付乘的電話,告訴了她發生了什麽事。

    所以她知道了韓琳病危的事情。

    對於孩子,林簾和湛廉時的教育是能不隱瞞就不隱瞞,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對他們撒謊。

    所以,蒂娜跟小丫頭說了:“奶奶生病住院了,爸爸去醫院看奶奶了。”

    “啊!”

    “奶奶病了!”

    小丫頭一下從凳子上滑下來,虧的蒂娜反應快,趕忙放開她的頭發,不然小丫頭得疼。

    “可可也要去看奶奶!”

    小丫頭滿臉的擔心,看的特別讓人欣慰。

    蒂娜蹲下來,握住小丫頭的手:“奶奶還沒醒,剛做了手術,現在還在昏迷,你去看了也沒用,而且可能還會吵到奶奶。”

    “等奶奶醒了,你再去看。”

    這也就是為什麽湛廉時隻是讓蒂娜帶著湛可可去玩,而不是帶著湛可可去醫院看韓琳的原因。

    湛可可頓時皺起了眉頭:“奶奶還沒醒呀……”

    “是的,所以,等奶奶醒了,蒂娜老師帶你去看奶奶。”

    “咱們現在先不急。”

    湛可可一下想到什麽,眼睛一亮,立刻說:“是不是可可和迪恩弟弟要陪著媽咪?”

    “爸爸沒在家,媽咪在家,可可和迪恩弟弟陪著媽咪!”

    小丫頭覺得這就是正確答案,一下就開心了。

    蒂娜看著小丫頭的笑臉,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不是。”

    “啊???”

    不是?

    這……

    小丫頭懵了。

    怎麽今天自己想的都不對呢?

    好奇怪啊!

    蒂娜看小丫頭一下就糾結的模樣,忍俊不禁:“是這樣的,昨晚媽咪也去了醫院,所以媽咪今天精神可能會不太好,讓媽咪好好休息一下,待會吃了早餐蒂娜老師帶著可可和迪恩弟弟去玩,咱們就不要吵到媽咪了。”

    湛可可小臉鼓了起來,有些不開心的說:“可可可以不吵到媽咪的。”

    孩子總是要玩的,不可能不玩。

    他們小,不懂,也不會做到像大人一樣的忍耐。

    小丫頭這般說,到時候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且孩子在,林簾也會跟著分心。

    她一分心,一跟著孩子,湛廉時在還好,不在他是絕對不會放心的。

    所以,她必須帶兩個孩子出去。

    “咱們先去玩,等玩好了再回來,爸爸也就回來了,到時候大家一起玩。”

    湛可可知道這是湛廉時說的,蒂娜老師聽爸爸的。

    小丫頭想了想,說:“可可可以跟爸爸打電話嗎?”

    “當然可以。”

    “嗯!那可可給爸爸打電話,可可想跟爸爸說話!”

    “嗬嗬,那是用你的電話手表打,還是蒂娜老師的手機打?”

    “可可的電話手表!”

    “嗬嗬,那好。”

    湛可可很快便拿過她的電話手表,給湛廉時打過去。

    醫院,窗外的天有了點薄光,但似乎因為這一天立冬,天冷了不少,霧氣也凝聚,籠罩在整個京都。

    窗外的一切都霧蒙蒙,看不清切。

    手機震動,湛廉時拿起手機。

    看見屏幕上的來電,他指腹微動,劃過接聽鍵:“可可。”

    “爸爸!”

    “嗯。”

    “爸爸,蒂娜老師說奶奶生病住院了,奶奶醒了嗎?”

    湛廉時看床上的人,韓琳還在睡著,沒有那麽快醒。

    “沒有。”

    “還沒有呀……可可還想著來醫院看看奶奶呢。”

    “先不用來,聽蒂娜老師的話,和迪恩吃了早餐跟著蒂娜老師去玩,有什麽事給爸爸打電話。”

    湛可可睫毛眨動:“爸爸,可可想在家陪著媽咪。”

    不等湛廉時說,小丫頭便立刻跟著說:“爸爸,可可不會吵到媽咪的!”

    “可可會很聽話的!”

    “爸爸不在家,可可會保護好媽咪的!”

    湛廉時沒出聲了。

    他眼前浮起一些畫麵。

    那是上一世的畫麵,他對湛可可說的話。

    爸爸不在,保護好媽咪。

    而後,他不在,孩子一直把那些話記在心裏,身體力行,從不曾忘。

    “爸爸,可可說的是真的!”

    “可可可以做到!”

    “可可絕對……”

    “嗯。”

    低沉的嗓音從電話手表裏傳來,小丫頭一愣,意識到湛廉時這個’嗯’是什麽意思,眼睛一亮,大聲說:“爸爸是答應了嗎?”

    湛可可沒想到湛廉時會答應,她還準備了好多話呢。

    “答應了。”

    “哈哈哈!”

    “爸爸真是太好了,可可太愛你了,木馬木馬木馬!”

    小丫頭激動的拿著電話手表木馬個不停,小臉燦爛,開心的不得了。

    蒂娜站在旁邊,卻是難得的愣了下。

    湛總……答應了?

    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蒂娜懷疑湛可可說謊,而是在林簾的事情上,或者說湛廉時做事隻要下了的決定,幾乎就不會改變。

    可現在,卻變了。

    她沒想到,甚至有點震驚。

    “把電話手表給蒂娜老師,爸爸跟蒂娜老師說幾句話。”

    “嗯嗯!”

    湛可可立刻就把電話手表給蒂娜,而小丫頭趕忙去拉早便穿戴好,乖乖站在一邊的迪恩,開心的跟他分享她的喜悅。

    迪恩和湛可可住在一間臥室,兩張小床。

    蒂娜是先給迪恩收拾好,隨後才是湛可可。

    “迪恩弟弟,我們可以在家跟媽咪一起啦,哈哈……”

    蒂娜拿著電話手表,看著兩個小家夥,那開心的模樣,聽著電話手表裏傳來的聲音:“守在她們身邊,她醒了後,告訴她今天暫時不要出去,就在家裏。”

    “好的。”

    “她如果有什麽事要做,先打電話給我。”

    “明白。”

    “嗯,有什麽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的,您放心。”

    “我們會照顧好太太的。”

    一再叮囑,蒂娜能清楚的感覺到湛廉時人雖在醫院,心卻全部在家裏。

    “嗯。”

    電話掛斷。

    蒂娜看電話手表,湛總很不放心,很掛念那在家裏的人。

    她感覺,湛總很不一樣了。

    這幾個月,明顯和以往不同。

    不再是曾經那般的讓人無法觸及。

    “走,迪恩弟弟,我們去看看媽咪,看媽咪醒了沒有!”

    湛可可拉著迪恩便往外麵跑。

    蒂娜反應,當即出聲:“可可!”

    卻已經來不及,小丫頭已經帶著迪恩跑出去了。

    蒂娜趕忙跟上。

    湛廉時拿下手機,看時間。

    六點五十分。

    她睡了一個多小時了。

    抬眸看外麵天色,眸色深濃。

    臥室。

  第2031章 她有事

    窗戶關了,窗簾拉攏的嚴絲合縫,外麵的光一點都透不進來。

    但是,臥室裏開著一盞小夜燈,可以清楚的看見林簾睡著的模樣。

    章明一直坐在沙發上守著林簾,目光也一直落在林簾臉上。

    湛廉時讓她守著林簾,自然是要時時刻刻注意林簾的狀態。

    但凡林簾有任何異樣,她都需要立刻跟他說。

    而從她進來到現在,林簾都睡的安穩,並沒有什麽異常。

    但即便這樣,章明也沒有一絲懈怠。

    窗外寂靜,或許是冬日來,平日裏清晨的鳥叫都沒有了。

    這一日,靜的似一點聲音都沒有。

    外麵靜寂,臥室裏更是,細聽林簾的呼吸都好似能聽見。

    始終平穩。

    隻是……

    漸漸的,林簾呼吸有些不對,麵色也不再如剛剛平穩。

    她眉頭微蹙,唇瓣微張,似要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章明立刻上前:“太太?”

    “……”

    林簾沒有回應,她似聽不見章明的聲音,唇瓣依舊張著,眉頭越蹙越緊,而臉上也漫出痛苦的神色來。

    她似乎是在做噩夢。

    章明麵色瞬間嚴肅,再次叫:“太太?”

    這次,她聲音比剛剛大了。

    “……”

    林簾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反而她愈發痛苦,唇瓣也張的大了些,似乎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章明從沒見過林簾這個模樣,不敢耽擱,當即給湛廉時打電話。

    而此時,哢噠!

    極其細微的一聲,章明瞬間聽見,當即看過去。

    這一刻,她目光很厲。

    但在看見門開後,外麵探進來的小腦袋,她神色瞬間轉變。

    是湛可可。

    “媽咪醒了嗎?”

    小丫頭一眼就看見躺在床上的林簾,小聲問。

    章明聽見她的話,當即看林簾,而前一刻還眼睛緊閉無法醒來的人現在眼睛睜著,麵色微白。

    章明立刻彎身:“太太?”

    林簾神色怔忪,她沉浸在剛剛痛苦中的餘韻裏,暫時無法出來。

    “媽咪醒了!”

    湛可可眼睛一亮,當即就推開門跑進來。

    後麵迪恩跟著,還有蒂娜。

    蒂娜是要阻止小丫頭的,奈何小丫頭跑的飛快,轉眼就到了臥室外,握住門把手。

    她都沒來得及出聲,小丫頭便把門打開了。

    相當的身體力行。

    小丫頭很快就跑到床前,抓著林簾的手開心的叫:“媽咪,你醒了!”

    林簾聽見她的聲音,眼裏的恍惚這才消失。

    她轉頭看站在床前快樂的小丫頭,臉上生出笑,撐著身子坐起來。

    章明和蒂娜趕忙去扶她。

    林簾看見兩人,這才發現臥室裏不少人。

    她怔了下,說:“怎麽你們都在這?”

    不等兩人回,湛可可便飛快說:“可可帶著迪恩弟弟來看媽咪醒沒有,蒂娜老師跟著一起來啦。”

    “就是章阿姨……”

    小丫頭疑惑了。

    她一來,章阿姨就在了。

    所以,章阿姨是一直在這裏麵嗎?

    林簾聽小丫頭便都明白了,她坐起來,章明拿過枕頭墊在她身後,蒂娜給她蓋好被子。

    就連湛可可都跟著一起拉。

    她就好像是個病人,需要很多人照顧。

    林簾有些好笑,對章明和蒂娜說:“我沒事,你們不用這麽緊張。”

    湛廉時緊張,大家也都跟著緊張。

    就好似踩鋼絲一樣,一個不小心就會跌進萬丈深淵。

    章明聽見她的話,看林簾麵色,依舊有些白。

    隻是剛剛那痛苦的模樣不見了。

    她對蒂娜說:“我先出去。”

    蒂娜沒看到林簾之前的模樣,並不知道章明這句話的意思,隻以為林簾不想太多人在,所以她就先出去了。

    蒂娜點頭:“那正好,太太應該餓了,你去把早餐送上來,就在鍋裏溫著。”

    “湛總走前做好的。”

    章明點頭,轉身離開了。

    林簾聽見蒂娜的話,問道:“他什麽時候走的?”

    蒂娜說:“五點多。”

    五點多,那現在幾點了?

    林簾看窗外,但窗簾拉著,看不到外麵的天色。

    蒂娜說:“現在七點了。”

    七點,一個多小時。

    林簾目光動,看湛可可:“可可,和迪恩弟弟去吃早餐,媽咪洗漱一下就下來。”

    湛可可立刻搖頭:“不用,可可要守著媽咪,保護媽咪,可可答應了爸爸的!”

    這樣的話上一世總是聽見,這一世依舊。

    林簾臉上生出笑,輕撫小丫頭的臉,然後看向一旁始終乖乖的迪恩:“迪恩,有沒有餓?”

    迪恩搖頭:“迪恩和姐姐一起保護寧老師。”

    自從迪恩來了後,小家夥臉上的笑就多了,曾經的落寞也漸漸消失。

    他開朗了許多,但依舊很乖。

    “那好,你們都陪著我。”

    林簾下床,去洗手間。

    兩個小家夥立刻跟著,蒂娜也跟著。

    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反倒讓林簾無奈的很。

    章明出了臥室,去了樓下,拿出手機打電話。

    林簾的情況她必須跟湛廉時說。

    湛廉時始終在病房裏守著,隻是他眼眸之前睜著,現在閉上了。

    病房裏的氣息更寂。

    忽然,手機震動。

    他眼眸一瞬睜開,裏麵全無半點迷蒙。

    拿出手機,看見來電名字,他眸沉:“喂。”

    “湛總,太太醒了。”

    他說過,林簾醒了給他發消息。

    但章明不是發消息,而是給他打電話。

    林簾有事。

    他手指微攏,嗓音沉了:“出了什麽事?”

    章明聽出湛廉時聲音裏的冰冷,壓迫,說:“剛剛……”

    這通電話不長,很短。

    隻有兩分鍾,湛廉時掛了電話,眸極暗。

    他握緊手機,起身離開。

    但就在這時,一道極微弱的聲音落進耳裏:“廉……時……”

  第2032章 瘋癲了

    湛廉時腳步停下。

    他站在那,眼眸看著前方,身形背著韓琳,沒有轉身。

    韓琳睜開了眼睛。

    她頭微側,看著那側身背對著她的人,手指動。

    她醒了,但她醒來卻是滿麵淚水。

    這淚水裏含著悔過,自責,愧疚,深深的痛苦。

    病房裏很靜,靜的外麵複蘇的城市都靜默了。

    湛廉時轉身,看著床上的人。

    麵容憔悴不堪,病態覆滿,曾經那雷厲風行的人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變得麵目全非。

    他按下床頭的鈴,然後坐了下來,眼眸凝著韓琳。

    無心無情,麵容冷漠如斯。

    他沒有變。

    以往他是什麽模樣,現在依舊是什麽模樣。

    韓琳淚水流出來。

    這樣一張漠然的臉,這樣沒有感情的一雙眸子,不是別人造成,是她。

    是她造成的。

    她沒有給他該有的東西,而是給了他不該有的。

    她對不起他。

    她手指不停的動,想要去摸一下這張沒有溫度的臉,想要給他一點溫暖。

    可是,她沒有力氣,她手抬不起來。

    就像千斤的重石壓在她手上,讓她心有餘而力不足。

    湛廉時看著韓琳眼裏的苦痛,張唇:“好好休息。”

    韓琳手指不動了。

    那似有許許多多的話就這樣湮滅。

    她就躺在那,就這樣看著湛廉時,仔仔細細的看,似再也不奢求什麽。

    醫生很快來,給韓琳檢查情況,湛廉時在旁邊看著,沒有離開。

    等檢查完,醫生對湛廉時說:“我們出去說。”

    “嗯。”

    兩人離開。

    而這時,韓琳再次出聲:“廉時……”

    湛廉時腳步停頓,他側身,對跟著醫生一起來的護士說:“請守著一下我母親。”

    護士點頭:“好的。”

    湛廉時出了去,韓琳看著,怔怔的,淚水再次無聲落下。

    湛廉時和醫生走遠了一些,這才停下。

    醫生歎了口氣,麵色顯得凝重。

    湛廉時說:“但說無妨。”

    醫生看他始終沉穩,毫無一絲緊張,似生死早便看透,他坦然接受一切,無悲無喜。

    “你母親情況不大好,不知道能撐多久。”

    湛廉時沒出聲。

    醫生看他麵色,繼續說:“她如果還有什麽心願未了,那就盡可能的滿足她吧。”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可以準備後事了。

    “嗯,有勞您了。”

    醫生搖頭,歎息一聲,離開了。

    湛廉時站在那,短暫停頓,隨之回了病房。

    韓琳眼睛閉上了,但那淚水不斷落下,不過一會便濕了枕畔。

    她聽見開門聲,看過去。

    湛廉時進來,對護士說:“你去忙吧。”

    護士點頭,離開了。

    湛廉時來到床前坐下,他目色如常,確實不悲不喜。

    他看著韓琳,韓琳也看著他。

    母子倆對視,一淡漠,一萬千情緒。

    而細看,能看出兩人眉眼的相像。

    湛廉時出聲:“您有什麽想做的,跟我說。”

    韓琳一直看著湛廉時,從湛廉時進來開始到現在,她目光一直在湛廉時臉上,眼裏含著恍惚,不清醒。

    似乎,她還在做夢。

    抑或,她分不清現在是做夢還是真的。

    聽見湛廉時的話,她眼睛動了下,那恍惚似也變得清醒了。

    她再次看湛廉時,再一次仔仔細細的看,似要確定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還是假的。

    她手指再次動起來。

    而這一次,她手抬了起來。

    朝湛廉時的臉伸去。

    湛廉時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此時眼裏的執著。

    似一定要觸碰到他。

    他俯身,靠近韓琳的手。

    韓琳僵住。

    掌心裏是含著涼意的臉頰,沒有溫度,但是,她卻真實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就在她眼前,就在現在,好好的活著……

    韓琳手指顫抖起來,她指尖細細的在湛廉時臉上撫動,一寸寸,緩慢的,似要一再確定。

    而當她清楚的把眼前人的輪廓描繪,深刻的落進心底,然後喚醒身體裏的一切,不斷的告訴她這是真的。

    湛廉時活著。

    還活著。

    她終於相信了。

    可是,相信卻止不住那流下來的淚水,似那冬日裏的雨,愈發的寒涼。

    “我做了一個夢……”

    湛廉時眸光動了。

    他凝著眼前的人,看著裏麵的痛苦,絕望,似被藤蔓深纏,不斷拉進深淵。

    “夢裏……你死了……”

    “他們……說你死了……”

    “你怎麽能死呢?”

    “我那麽對你,你那麽小,吃了那麽多苦……”

    “你一個人,多麽不容易啊……”

    韓琳說著,淚水便把她眼眶覆蓋,她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可她依舊在說,依舊止不住的淚流。

    “你該好好活著,怎麽能死呢?”

    “你不能死,就算要死,也是我……”

    “不是你……”

    “不是你……”

    “對,不是你!”

    “怎麽能是你呢,不能!”

    韓琳說著便猛的激動起來,旁邊的機器數據開始不穩,湛廉時蹙眉,握住韓琳的手:“我不會死。”

    韓琳卻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恐懼執拗中,聽不見湛廉時的聲音,她眼睛大睜,嘴裏不斷說:“該我死,不該我兒子死!”

    “該我!”

    “要殺殺我,不要殺我的兒子!”

    她瘋癲了,湛廉時起身,快速按下鈴,然後俯身壓住韓琳動起來的身子,暗聲:“你就這麽想我死?”

    韓琳僵住。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安靜了,不說話了。

    那眼裏的瘋癲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否認,恐懼,愧疚。

    她嘴巴張開,便要說話。

    但不等她說,湛廉時便出聲:“夢是夢,不是真。”

    “你要把夢當真,那就是真的想我死。”

    韓琳恍惚了,不確定了。

    是夢,不能當真……

    她當真了,就是想他死嗎?

    她怎麽會想他死呢?

    那是她的兒子,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她怎麽會讓她死呢。

    韓琳眼淚又流下來,滿是悔恨。

    但此時的她不似剛剛那般激動,醫生很快過了來,一看韓琳情況就知道她情緒不穩定。

    “得打鎮定劑,讓她好好休息下。”

    “打吧。”

    很快,鎮定劑打進去,韓琳眼睛逐漸閉上。

    但那淚水依舊流下來。

    醫生跟湛廉時說了大概的情況,湛廉時聽了,然後打電話給付乘。

    很快的,護工來,章明也過了來。

  第2033章 他突然回來

    病房裏,護工守著韓琳,湛廉時出了病房。

    章明在外麵,看見湛廉時出來,低頭:“湛總。”

    “嗯。”

    湛廉時把門合上,走遠了些,看著章明:“她怎麽樣?”

    距離章明給湛廉時打電話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近一小時。

    而那一通電話後,章明便沒再打過電話給湛廉時,直至湛廉時打電話讓她過來。

    “跟您通話後,我一直仔細觀察太太,太太沒有任何異常。”

    章明敏銳,做事仔細,不錯漏一分,更不會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這也就是為什麽湛廉時叫她守著林簾的原因。

    “你在醫院,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是。”

    湛廉時沒多說,直接離開醫院,回別墅。

    林簾不舒服,他不可能一直在醫院。

    而此時,別墅裏。

    林簾帶著兩個孩子在家裏玩,沒有出去。

    湛廉時不放心她帶著孩子出去,她明白的。

    而且,韓琳這個情況她也沒有心思帶孩子去玩。

    吃了早餐,便帶著兩個孩子在客廳裏做遊戲,蒂娜也一直在。

    做了遊戲,林簾便讓蒂娜把畫架拿下來,她則是拿顏料,教兩個孩子學畫畫。

    這一世,她依舊做自己喜歡做的工作,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要畫畫了,兩個孩子都很積極,幫著拿東西,都不要林簾拿,林簾吩咐就行。

    林簾站在那,看著兩個孩子跑來跑去,那勤快的樣子,跟小蜜蜂似得。

    “你們慢點,不著急。”

    “媽咪還有什麽要拿的都跟可可說,可可和迪恩弟弟,蒂娜老師一起去拿!”

    湛可可那是最積極的,也是跑的最快的,林簾很怕她摔著。

    雖然她摔了很多次了,但小丫頭就是不長記性。

    還越摔越不怕摔。

    很快的,大家把東西拿到院外放好,蒂娜也扶著林簾坐下。

    她身子重了,怕著涼也穿的多了,不似以往那般靈活。

    “沒事。”

    林簾坐下,對蒂娜說:“不用這麽小心,我有數的。”

    大家都很緊張她,她也很小心,不想讓大家擔心。

    “我在旁邊,有什麽需要的跟我說。”蒂娜說,坐到林簾旁邊。

    林簾笑著點頭。

    很快,小丫頭和迪恩坐好,林簾便開始教他們學畫畫,如上一世般。

    湛可可和迪恩都喜歡畫畫,兩個人學的很認真,也很專注。

    林簾認真說,他們便認真聽,半點雜心都沒有。

    很快的,兩個小家夥畫起來,林簾坐在旁邊看著,她目光落在畫板上,然後落在這兩張小臉上。

    逐漸的,她的目光變得悠遠。

    上一世,她和孩子們一起走過了十年,看著他們成長,從這樣一張小小的臉蛋,小小的身子一點點長大,長到比她都要高。

    他們是那樣的懂事,那樣的優秀。

    那樣的好。

    隻是,後麵……

    林簾眼中微動,看眼前的兩個孩子,這乖乖的小臉,逐漸的,她眼中生出笑,目光變得極其柔和。

    她死了,不知道他們後麵是什麽樣子,不知道他們過的好不好。

    但她相信,他們會很好。

    她相信他們。

    蒂娜坐在林簾旁邊,看著林簾的神色,她雖不知道林簾在想著什麽,但她能感覺到林簾的幸福和滿足。

    不知道怎麽的,看見林簾這個模樣,她心中竟然有些心疼,有些悲傷。

    很奇怪的。

    天大亮,清晨的霧氣逐漸散去,整個京都開始顯出輪廓來。

    別墅裏靜寂如斯,但卻並不冷清。

    幾人坐在外麵,兩個孩子拿著畫筆認真勾勒,畫紙上逐漸顯露出景物來。

    蒂娜給林簾倒了杯溫水來,林簾喝了。

    她覺得有些冷,喝了熱水才稍稍暖些。

    估計是降溫了,這一下子的,她有些受不了。

    不過,她本身就怕冷。

    林簾看兩個孩子畫的專注,也不打擾他們,起身想去樓上加件衣服。

    蒂娜看她起身,明顯要做什麽,扶住她:“需要什麽,我去。”

    她聲音很小,怕打擾到兩個孩子。

    林簾搖頭:“沒事,你在這看著孩子,我去樓上,一會兒就下來。”

    說著她便往樓上去,蒂娜哪裏能聽她的,跟上她:“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你陪著他們,我很快的。”

    林簾不要蒂娜陪她上樓,對於她來說,兩個孩子更重要,但對於蒂娜來說,她更重要。

    就這般,兩人在那說著,都沒注意到大門打開,外麵的車子駛進來。

    呲。

    車平穩停在兩人身後幾步遠。

    聽見聲音,兩人看過去。

    車門打開,穿著大衣的湛廉時從車裏下來。

    蒂娜看見湛廉時,鬆了口氣,回到剛剛的位置坐下,守著兩個孩子。

    而林簾怔了下,隨之走過去:“怎麽回來了?”

    湛廉時一看見林簾眉頭便皺了,因為她在這外麵,還沒有圍圍巾,沒有戴帽子,看著極其單薄。

    他當即把她攬進懷裏,卻是一身冰涼。

    他立刻握住她的手,更是沁骨。

    眸沉,他攔腰抱起她,大步走進別墅。

    兩個孩子沉浸在畫畫的世界裏,全然不知道湛廉時回來了。

    蒂娜看著湛廉時抱著林簾極快消失在視線裏,就連大門都關了,心中意識到什麽,自責起來。

    林簾怕是冷了。

    她疏忽了。

    林簾沒想到湛廉時會突然回來,更沒想到他會突然就抱起她,把她都嚇了一跳。

    待看見他麵色沉冷,如烏雲密布般,林簾柔聲:“我不冷。”

    不知道他會突然回來,要知道的話她就把自己給圍的密不透風了。

    湛廉時沒出聲,唯有那唇瓣抿的愈發冷了。

    因為別墅裏冰冰涼涼的,沒有一點溫度。

    林簾把暖氣關了。

    她不喜歡開暖氣,因為開了暖氣家裏就不透風,不透風便好似被什麽給籠罩著,有些壓抑,不太舒服。

    而且這才剛立冬,還不需要。

    林簾看湛廉時這模樣,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好像都沒用了,也就不再說。

    湛廉時抱著林簾直接到臥室,可一到臥室一股冷風便迎麵吹來,吹的他麵色瞬間暗沉到底。

    窗戶打開了,涼意在這裏麵肆掠。

    湛廉時五指收緊,扣緊林簾的腰。

    林簾感覺到了,小聲說:“我把窗子打開了,想要透透氣。”

    湛廉時沒說話,把她放到沙發裏坐好,脫了大衣把她裹住,用他的溫度溫暖她。

    做好這件事他沒停,大步過去把窗戶關了,開暖氣。

    很快,暖意包裹臥室。

    可他沒有停下來,又去了浴室。

    很快,裏麵傳來嘩嘩的水聲。

    林簾聽見這聲音,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把身上的大衣拿下來掛好,走進去。

  第2034章 不要再壓抑

    浴室裏,湛廉時在放水。

    他把袖子挽了起來,試水溫。

    冬日裏,因著剛開暖氣,窗玻璃上很快便蒙上了一層霧色,浴室裏也因著流出的熱水而升騰起白霧來。

    他穿著深色毛衣,就站在裏麵,霧氣把他籠罩,纏上他結實有力的小臂,沁出細細的水珠,就連那細小的絨毛都被打濕,氤氳出霧氣來。

    林簾看著他放熱水到盆裏,一下就知道他要做什麽。

    “怎麽進來了?”

    看見她過來,他出聲,眉頭微皺:“去沙發坐著。”

    他命令,無一絲轉圜的餘地。

    林簾知道他怕她進去摔倒,有一次她就差點在浴室摔倒,把他嚇的那段時間都沉著一張臉,所有人都害怕。

    “好。”

    她轉身離開,卻不想他出了來,攬著她到沙發上坐好:“不要再亂走。”

    他沉聲凝著她,意思很明白。

    聽他的。

    林簾看著他眼裏的深色,比往常濃不少,點頭。

    見她答應,他這才進去。

    林簾坐在那,看著他進了浴室,沒多久,水聲停。

    他端著水出來,放到她腳下。

    把她鞋子脫了,襪子脫了,腳放到盆裏。

    熱水浸入,冰冷的身子似也有了點暖意。

    他大掌握著她的腳,和她的腳一起沒進水裏。

    水溫燙,但對於她冰涼的腳來說不燙。

    反倒是他的手被燙的通紅。

    林簾彎身,去握他的手:“我自已來,你坐著休息下。”

    他昨晚幾乎沒怎麽睡,後麵又去了醫院,應該也是沒睡。

    他很累了。

    她握住他的手,滾燙滾燙的。

    他卻觸碰到她手上的涼意,握她的手,滿滿的薄涼。

    他眼眸沉了。

    想到什麽,擼起她的褲腿,去握她的腳,也是冰涼。

    這一刻,他整個人都冷了。

    起身,大步去了浴室。

    在去浴室前,他說了兩個字:別動。

    林簾坐在那,看著他便又這樣進了去,裏麵水聲再次傳來。

    她大概知道他要做什麽。

    沒多久,湛廉時出來,身上有了濕意。

    他去衣帽間拿了換洗衣服,然後抱起林簾進了浴室。

    他要給她洗澡。

    她全身太涼了,就像將死之人。

    林簾看著這沉沉麵色的人,看著他抿成一條直線的唇瓣,就連下顎線都繃緊,看著那麽的讓人害怕。

    可是,她不怕。

    抱住他的脖子,她唇落在他唇上。

    湛廉時腳步停下,身體僵硬。

    然後,垂眸看她。

    她唇貼著他唇瓣,目光凝著他。

    在他停下,眼眸落在她臉上時,林簾手收緊,唇更深的吻上他。

    肌膚相貼,呼吸相交,浴室裏的熱氣變得滾燙。

    林簾吻著湛廉時,深深去吻他。

    可他沒有回應。

    唯有那抱著她的手臂收緊,收緊,緊繃到似一根弦,隨時會崩斷。

    她能感覺到他的壓抑,忍耐。

    他很少碰她,自知道她懷孕後,他便極其克製。

    就連吻她都很少。

    她知道,他怕傷到她,傷到孩子。

    而現在,他也是在忍耐。

    可她不要他忍耐,手伸進他毛衣,觸碰他的身子,她能感覺到他肌理的一瞬收縮。

    這一刻,她更是深入,呼吸更是燙,深深纏上他。

    “阿時……”

    她小聲叫,一瞬,他的眸暗了。

    林簾眼前視線顛倒,身旁如風而過,待她反應時,她已躺在床上,他撐在她身子上方,眸中墨色滾滾。

    他依舊在壓著。

    林簾看著他眼裏的最後一絲理智,抬手抱住他,再次吻上他。

    不要壓抑,不要忍耐,不要什麽都委屈自己。

    他不該這樣。

    她愛他,很愛很愛,如他珍視她一般珍視他。

    她希望他快樂,希望他放下一切,希望他不再顧忌。

    臥室裏的氣息變了。

    暖氣變得燥熱,冬日裏的寒涼徹底不見,這裏麵被春色覆滿,旖旎蕩漾……

    湛可可和迪恩畫的差不多,從專心致誌裏出來,這才發現林簾不見了。

    “咦,媽咪呢?”

    小丫頭疑惑的看四周,完全不知道湛廉時回來了。

    迪恩沒說話,也看四周。

    蒂娜說:“爸爸回來了。”

    “啊!爸爸回來了?”

    小丫頭一瞬站起來,當即看別墅,可別墅自湛廉時回來後門便關上了,沒再打開過。

    湛可可呆了:“爸爸帶著媽咪出去了嗎?”

    “沒有,爸爸帶媽咪去休息了。”

    “我們就在這外麵,不要進去。”

    韓琳那邊什麽情況不知道,但昨晚這麽來來回回的,兩人肯定都沒休息好。

    現在湛廉時回來,帶著林簾休息是必然。

    湛可可聽見蒂娜前麵的話,原本是想進去的,但聽見後麵的話,小臉頓時嚴肅起來。

    “嗯!”

    “奶奶生病了,爸爸媽咪肯定都沒有睡好,很累的!”

    “可可不能去打擾爸爸和媽咪!”

    小丫頭重重點頭,然後對迪恩說:“迪恩弟弟,我們自己玩!”

    “好。”

    兩個小家夥繼續畫畫,蒂娜對畫畫不擅長,但多少懂一點,可以在旁邊跟他們稍稍指點。

    就這般,三人在這外麵,始終沒有進去。

    天陰了下來。

    似要給這冬日添一把涼意,沒多久便下起了細細的雨。

    涼意更甚。

    臥室裏,窗外冰冷,臥室裏暖意依舊。

    一冷一熱相交,落地窗上一片白茫茫,外麵的景色被遮掩的半點看不見,臥室裏的景象也被擋的無法窺探。

    床上,林簾在湛廉時懷裏,她發絲微濕,麵色緋紅。

    之前冰涼的身子現在暖了,在他懷裏更是無一絲涼意。

    她抱著他的腰,聽著他平穩下來的心跳,輕聲:“媽醒了嗎?”

    湛廉時抱著懷裏的人,她身上不再冰涼,熱意從她身上傳到他身上,鮮活的告訴著他,她好好的。

    就在他身邊。

    他那沉沉的心終於安穩。

    “嗯。”

    把她微亂的發絲理順,觸手是微微的濕熱。

    他拿過被子把她裹好,便要起身下床。

    但他剛要動作,林簾便察覺到,拉住他的手:“你要去哪?”

    她看著他,不想他離開。

    湛廉時俯身,指腹落在她額發上,低聲:“洗漱一下。”

    他指腹輕撫她的汗濕,那眉目裏的深沉似也消融了。

    林簾把他拉下來:“先不洗漱。”

    她說著話,把被子往他身上蓋,然後整個人偎進他懷裏,臉貼在他胸膛:“阿時,我們睡會吧。”

    他需要休息。

    懷裏的人抱他抱的緊緊的,好似他一走她便會跟著他走。

    湛廉時身子軟下來,低頭,唇落在林簾發上:“嗯,睡吧。”

    林簾閉眼。

    臥室裏的氣息安靜下來。

    隻是……

    過了許久,她都沒有聽見他沉睡下來的呼吸,睜開眼睛。

    她便要說話,但剛張開唇瓣,他的聲音便落進耳裏:“睡不著?”

    林簾歎氣,他是等著她睡。

    而她是等著他睡。

    “阿時,我們休息一下,午飯後便去醫院。”

    “嗯。”

    他指腹始終摩擦她的發絲,對她這句話沒有持反駁意見。

    林簾抬頭看他:“所以,你睡吧,你睡了我才能放心睡。”

    湛廉時在思索著,聽見她這話,指腹停頓,垂眸看她。

    林簾看進他眼裏,一字一頓:“你先睡,好嗎?”

    “……”

    他沒說話了。

    林簾很執著,看著他目光不移開。

    他眸微動,嗯了聲,把她頭按進懷裏:“睡吧。”

    林簾聽著他的心跳,聽著他的呼吸,輕聲:“阿時,你在乎我,我也在乎你。”

    “我也會害怕你不在,害怕你生病,害怕你倒下。”

    “害怕我們這個家不完整。”

    “所以,想讓我安心的話,就照顧好自己。”

    “這樣,我才能不生病。”

    她平靜的說出這些話,就像靜水一般沒有波瀾。

    湛廉時聽著,眸色變化。

    裏麵所有的東西都被深色覆蓋,如深海之底,壓著重重深淵。

    他收攏手臂:“不會。”

    吻落在她眉心。

    這一刻,他眼眸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