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師傅,我媳婦是什麽樣的啊?……
  第一章 “師傅,我媳婦是什麽樣的啊?……

    七月十五,中元節。

    鬼門大開,百鬼橫行。

    山省,渭縣,半山腰的道觀前,正發生著一場大戰。

    陰氣翻騰,雷聲滾滾。

    黑色的陰氣氣和紫色的落雷交織,讓這個平時有些冷清的地方頓時熱鬧起來。

    這座山名叫仙女山,道觀名叫上元觀。

    山是小山,觀是小觀。

    轟——

    白光閃現,一道雷擊憑空落下,砸在紅衣厲鬼頭頂。

    厲鬼身上黑氣翻滾,口中尖利的笑聲驟然停下。

    “老不死的!!!”她憤怒的喊道,跟著就又撲了過去,然後再次被一道落雷逼退。

    道觀大門敞開,觀主元明念了句無量天尊,手上掐訣,看著門外的紅衣厲鬼,絲毫不敢放鬆。

    他一張臉紅光滿麵,看起來頂多四十來歲。可奇怪的是,他的頭發和眉毛卻已經全都白了。

    晉寒安靜的站在元明身後,他沒有說話,可一雙大眼睛卻忍不住滿是好奇的看著厲鬼。

    他是元明撿回來的棄嬰,也是他最小的徒弟。

    紅衣厲鬼看著晉寒,一雙本來就血紅的眼睛瞬間更紅了些。

    她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滿是貪婪,跟著又撲了過去。

    躲過落雷,厲鬼一爪落在道觀外無形的結界上,眼珠血紅,表情猙獰無比。

    元明身體一震,後退了半步。

    “師傅!”晉寒忍不住一動,擔心的小聲喊道。

    “好阿歲,快進屋,去把師傅藏在枕頭底下木盒裏的那張符拿來。”元明咽下口中的腥甜,低聲囑咐。

    晉寒點了點頭,揚聲說好,轉身就往屋裏跑去。

    紅衣厲鬼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不由的著急起來,黑色的指甲又長了些,然後狠狠的抓了結界一下。

    結界又是一震,元明腳下使力,沒再後退,硬生生的給撐住了。

    厲鬼有些不耐,可看著元明,又有些忌憚。

    剛剛元明說的話她也聽見了,她不傻,能讓他現在拿出來的,肯定不一般,她頓時就著急了起來。

    長長的黑色指甲一下一下的落在結界上,厲鬼周身陰氣大漲,想要趁晉寒還沒出來,先把這個結界給打破。

    到時候,任他元明有什麽手段,也擋不住她把小崽子給帶走。

    元明身體又是一震,體內真元不穩,他沒再硬抗,伸手從兜裏摸出一枚藥丸,硬吞了下去。

    真元一轉,藥丸立時化開,隨著藥力四散,他本來已經變得蒼白的臉色,就又一點點紅潤起來。那一點點不經意間浮現的皺紋,也隨之消失不見。

    看到這一幕,厲鬼更加氣急,偏偏又無計可施,隻好手上動作更快。

    “老不死的,”她又低聲罵道,隻覺得這人實在難纏。剛剛她好話說盡,這人都不為所動,逼得她隻得動手,可這人本事算不得多厲害,手裏的好東西卻不少,硬是讓她無計可施。

    想到這裏,女鬼心中瞬間戾氣橫生,簡直恨不得手撕了眼前的老道士。

    噠噠噠——

    輕快的腳步聲響起,晉寒矯捷的翻過高高的門檻,捏著一枚黃符就往元明跑去,說,“師傅,我找到啦。”

    元明立即接過,有些心疼的看了眼手裏的符,跟著又看向院外的女鬼。

    女鬼心中一凜,後退出一段距離。

    雖然那枚符籙還沒有被引動,可她已經能在上麵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威壓。

    元明沒有廢話,手指一晃佯做引動符籙,強大的威壓漸漸溢出,眼看著就要徹底激發。

    女鬼不甘的看了眼晉寒,不再多留,轉身就消失不見。

    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動靜,過了好久,元明這才放下心,收起了符籙。

    三清像安靜矗立在神台之上,元明上了三炷香,這才坐下。

    他看了眼晉寒,沒忍住歎了口氣。

    晉寒睜著水潤的桃花眼看他,眨了眨眼,一張小臉精致又可愛。

    “師傅,怎麽啦?”相比自家師傅的憂愁,他更多的則是疑惑。

    元明隻覺得自己一顆老心都要操透了,他伸出手說,“給我看看你的玉。”

    晉寒從衣領摸出一枚刻著玄奧符文的玉佩,取下來遞給了自家師傅。

    “玉快要碎啦。”他有些不舍的摸了摸這枚從記事起就一直陪伴著他的玉,小心翼翼的遞給元明。

    元明接過玉,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裂紋,有些牙疼的嘶了口氣。

    “這才五年啊。”他無奈的說。

    一枚極品法器,也才把小徒弟的體質壓製了五年。

    晉寒肉乎乎的小手撐著臉,也配合著歎了口氣,詢問,“師傅,我的玉還能修好嗎?”

    “那肯定不能了啊。”元明說,跟著又小心翼翼的準備遞回去,誰知剛一動,就聽見一聲微不可查的哢嚓聲。

    這枚剛剛還勉強支撐住,保持了外表完整的玉,在這一瞬間,變成了碎片,掉落一地。

    師徒倆愣愣的看了眼,然後又異口同聲的歎了口氣。

    “的確是好不了了。”晉寒說,跟著伸手去揉肚子,說,“師傅,我餓了。”

    看著自家小徒弟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元明更想歎氣了。

    “不行啊,那個女鬼肯定記住你了,你的玉又碎了,咱們得先想想辦法,不然,那個女鬼肯定會想辦法把你抓走的。”

    啊?

    晉寒立即就精神了,他雙眼睜大,呆呆的看著元明,說,“是這樣嗎?”

    元明肯定的點點頭。

    晉寒瞬間坐的端端正正,小臉變得嚴肅起來,說,“那麽,為了我的生命,師傅,你快想想辦法吧。”

    元明回看晉寒,沒有說話,滿眼的猶豫不決。

    小男孩兒睜大眼睛看他,不明所以。

    一老一小兩個人坐在哪兒四目相對。

    一個發愁,一個淡定。

    “師傅,你怎麽不說話?”晉寒腰挺得有些累了,就又慢慢放鬆下來,雙手捧著小臉,在哪兒看著自家師傅。

    “阿歲啊,”老道士耷拉著眉毛看著小男孩,有些糾結的說。

    “啊,”晉寒大眼睛疑惑的看著師傅,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老道士又不說話了,輕歎了一聲,抬手掐著手指又是一頓算,最後說,“嗯,三缺五弊占了鰥和獨,單身到死的命。這樣的話……似乎可行啊。”

    說著話,他一雙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晉寒,到底是遲疑不定,難以做下決定。

    晉寒打了個嗬欠,說,“師傅,要不我們還是先吃飯吧,我好餓啊。”

    五歲的孩子,雖然早慧卻也理解不了太多,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玩,吃,還有睡覺。

    “阿歲啊,”老道士語重心長。

    晉寒乖乖看著他,說,“怎麽啦?”

    “師父給你找個媳婦兒吧。”老道士說。

    密密樹影搖動,碎了月色。森森鬼氣翻湧,枯了草木。

    仿佛深淵一樣的威壓瞬間降臨,滿山的孤魂野鬼驚恐之下一丁點都不敢耽擱,全都瘋了一樣紛紛往遠處逃竄。

    “快走快走,那位又來了。”有老鬼拽了把今年剛來的新鬼,急匆匆的跑遠了。

    黑色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望舒一步從鬼門中跨出,沒有理會那些小家夥,隻站在崖邊再一次遙望遠處的城池。

    燈火輝煌,街市如晝。

    “又是一年了,這燈,好像比去年要更亮些。”下巴微抬,盈潤的紅唇輕啟,望舒笑著說,目光悠遠。

    束在腦後的烏發絲絲縷縷的輕輕飄動,最後歸於平靜。黑色長裙被夜間的微風輕輕吹起裙擺,上麵暗繡的鳳紋恍惚間仿佛在揚首鳴叫般。

    她肩背挺直,安靜站在那裏,雖然沒有聲張,卻自有一身的矜傲之氣。

    時光總是無情,曾經樓閣無數,廊腰縵回的巍峨宮殿如今已然消失無蹤,變成了高樓大廈和流光溢彩的霓虹燈。

    這裏是山省陽市,曾經的一國之都。

    是的,曾經。

    看著那些頭發終於平靜下來,站在樹林裏的黑白無常對視一眼,鬆了口氣。

    這位姑奶奶年年都跑到這兒來發呆,他們雖然不解可也不敢廢話,隻一心求著對方別找事。不然,以對方的武力值,一個人完虐他們倆那完全沒問題。

    哇——

    蹲在樹上的烏鴉看了兩鬼一眼,滿是嘲笑的叫了一聲。

    黑白無常看它一眼,默默忍受了這個挑釁。

    沒辦法,前有狗仗人勢,現有鴉仗鬼勢,他們打不過望舒,隻好對這個囂張的烏鴉視而不見了。

    點點火光燃起,香燭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山腳下的村鎮裏亮著暖黃色的燈光,這是有人在祭祀亡者。

    望舒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目光平靜。

    香火的味道,她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感受到了,久遠到,她幾乎忘記了這種味道。

    清風又來,吹動望舒的青絲與裙角。

    明明是陰冷至極的鬼物,可在這一瞬間,卻仿佛仙人般縹緲出塵。

    正在這時,一股玄妙的波動傳來,望舒轉頭看去,長眉輕挑,滿是訝然。

    “咦?”驚咦了一聲,望舒步子一抬,裙角輕動,眨眼間就已經消失不見。

    黑色烏鴉哇了一聲,陰氣在翅膀上流轉片刻,連忙循著自家主人的氣息飛去。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不緊不慢的跟上。

    半山腰上的道觀略有些破舊,望舒眼中紅色幽光一閃,就清晰的看見了道觀外隱而不發的透明結界。

    還有,結界中透著暗紅色光芒,無聲無息召喚著厲鬼前來的陣法。

    望舒一邁步,悄無聲息的進了結界之中,剛剛站定,就聽到屋內傳來人類幼崽活潑的聲音。

    “師傅,我媳婦是什麽樣的啊?”晉寒坐在畫好的陣法中心,有些期待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