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薑雲珠知道他是故意想為難她,心思一轉,她道,“我捐三十兩。”

    宋掌櫃哈哈笑了,指著薑雲珠,“薑老板,你的棲山居現在生意比我的寶福樓還紅火,上次廚藝比試,知縣大人親自給你做主,怎麽現在?”那意思不言而喻,孟知縣現在需要幫忙,薑雲珠卻不出力?

    果然,孟知縣臉上閃過些沉凝。

    薑雲珠卻道,“既是捐款,就是看個人的心意。我這三十兩雖然不多,卻是我所有積蓄的半數,不知道宋掌櫃這二百兩,卻是多少心意?”

    眾人聞言一愣,他們都差點忘了,其實薑雲珠真的沒錢。他們也聽說過她的事,從小小的一個早點攤做起,慢慢才租了棲山居的鋪子。

    至於茶不涼,那是她比賽贏的。

    這麽一看,她能拿出三十兩,真的很不容易。就像她說的,論心意,她勝宋掌櫃百倍。

    孟知縣轉過這個彎,對薑雲珠讚賞有加,在場的人,無論有錢的,沒錢的,誰能做到她這樣?他忽然有些感慨,薑雲珠這個姑娘,真的不一般。

    “你怎麽可能隻有六十兩積蓄!”宋掌櫃被問住,氣急敗壞道。

    “我的棲山居開業隻有一個多月,賺了多少錢,大家都能估算出來。茶不涼,雖然不用我裝修,但想要運營起來,前期也要投入不少銀子。

    宋掌櫃覺得,我該有多少積蓄?”薑雲珠不急不緩地問。

    “這……不是很多客人在你店裏存了銀子?”宋掌櫃不死心道。

    “那是客人的銀子,隻是存在我這裏,我若是當成自己的花完了,客人能放心?”薑雲珠說著,掃了一下周圍的眾人,這裏可有不少人在棲山居存了銀子。

    那些人一聽,當然覺得薑雲珠說得對,紛紛懷疑地看向宋掌櫃。之前棲山居弄出那個會員製以後,宋掌櫃覺得這辦法好,也在寶福樓弄了這種製度。

    效果不比棲山居好,但也有不少老顧客存了銀子的。

    現在這些老顧客很懷疑,宋掌櫃捐的這些銀子裏,有沒有他們存的那些錢。

    “寶福樓金字招牌,我絕不會辦損害客人利益的事,這二百兩,是我私人捐的。”宋掌櫃趕緊解釋加保證,生怕眾人找他退錢。

    這時,薑雲珠卻涼涼地說了一句,“宋掌櫃果然財大氣粗。”

    “你……”宋掌櫃氣得臉都紅了,他本想借機壞了薑雲珠的名聲,誰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說的她捐三十兩,好像比他捐二百兩還有誠意一樣。

    “好了,本就是各憑心意。”孟知縣打斷了宋掌櫃的話。

    捐款繼續,孟知縣看看薑雲珠,又看看宋掌櫃,心中卻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他給薑雲珠跟宋掌櫃各寫了一副字,既是獎勵他們,也是鼓勵大家接下來多捐錢。

    有人準備了紙筆,孟知縣揮毫潑墨,給薑雲珠寫了兩句詩“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給宋掌櫃寫的則是“樂善好施”四個字。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孟知縣明顯更喜歡薑雲珠。

    不少人心中偷笑,宋掌櫃這可真是,賠了那麽多銀子進去,反為別人做了嫁衣。

    宋掌櫃也氣得要死,偏他又不敢表露出來,隻能誠惶誠恐地跟孟知縣道謝。

    薑雲珠也謝過孟知縣,拿到了那副字,就,意外之喜吧!

    有這麽一個小插曲,大家捐起錢來,比剛才慷慨很多,孟知縣也算達到目的,他撚著胡子,琢磨這些銀子能買多少米,能救多少災民。

    捐完錢,大家散開,薑雲珠拿著字往回走,決定找個鋪子把這字裝裱起來掛在店裏。怎麽說也是知縣老爺的字,別人想要還拿不到呢。

    眼看著再過兩條街就到棲山居了,前麵卻有很多人圍在一起,堵住了去路。

    薑雲珠往人群裏看,隻見人群中有五六個人,中間一個塗脂抹粉的婦人,她身後站著一個少年,一個少女,兩人都十三四歲的模樣,長得竟然一模一樣,俏眉俊眼,高鼻朱唇,看起來似是一對龍鳳胎。

    少年身材單薄,長了這副相貌,頗有些豔豔的感覺。少女配上這副相貌,卻有種說不出的英氣。兩人一起站在那裏,雖身穿破衣,臉上也沒什麽血色,卻也足夠吸引人了。

    婦人那邊是一個手拿折扇的公子,他身後跟著三四個奴仆一樣的人。

    這邊則是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她身後也跟著幾個奴仆,那些奴仆身材壯碩,滿臉凶色。

    “齊婆子,本公子已經拿來了銀錢,這兩個人就得跟我走。”那個拿扇子的公子叫嚷道。

    “對不起,梁公子,我已經付了錢了,這兩個人現在就是我的了。”對麵那個婦人道。

    “我比你先買下他們的。”梁公子惱道。

    “可是你沒付錢,我先付錢了。”對麵那個婦人說著,笑著朝梁公子揮了揮手中的手絹,頓時一股刺激的脂粉味散開,“我說梁公子,你買他們不就也為了那種事嗎?這樣,你讓給我,回頭我讓你來紅杏樓白玩半個月,怎麽樣?”

    梁公子似有些動心,但還是哼道,“我今天要定他們了!”

    他們還在那裏吵吵嚷嚷,旁邊有人在議論,薑雲珠也聽明白到底怎麽回事了。

    原來中間那個齊婆子是個人牙子,這對姐弟,是她從災民裏買來的。她本來要把這對姐弟賣給那位梁公子,結果中間杏花樓的老鴇看中了這對姐弟,給了更高的價錢,齊婆子便把這對姐弟賣給她了。

    梁公子知道,當然不願意,這不鬧了起來。

    “這個梁公子,家裏妻妾無數,聽說還養了很多書童,人家在書房裏讀書,他在書房裏跟書童做那種事,嘖嘖!”有人感歎,這個梁公子竟是個男女通吃的,怪不得不舍得這對姐弟。

    那杏花樓的老鴇要買這對姐弟,意思就更明顯了。這對姐弟長得一模一樣,又長得好看,如果一起接客,肯定很多人想試試滋味的,那就是兩棵搖錢樹啊!

    薑雲珠聽得皺眉,她知道最近災民多,賣兒賣女的也多,可她還是第一次碰見。

    她看向那對姐弟。

    姐姐握緊了弟弟的手,擋在他身前。

    弟弟微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姐姐眼中焦急,卻沒放棄,而是打量著四周,想求得一線生機。她知道,她跟弟弟無論落到誰的手裏,都逃不了淪為玩物的命運。她可以忍,但她不想弟弟被人如此欺辱。

    周圍人或是在看熱鬧,或是用那種惡心的眼神在他們姐弟身上來回逡巡,姐姐隻覺得絕望不已,直到她對上一對澄澈的眼睛,那眼中有不讚同。登時,姐姐如同溺水的人抓到稻草一般,求助地看向那人。

    薑雲珠收到了那姐姐眼中的求助意思,眉頭皺得越緊,她問旁邊一個人,“這對姐弟的賣身價是多少?”

    “本來是十兩,後來杏花樓的老鴇直接給到十五兩。”那人回。

    十五兩,可真不便宜了,想當初薑雲珠差點六兩就被賣了。她長得可比這對姐弟還好看。隻能說,遇到這種災年,有時兩個大活人,還真比不上一旦米值錢。

    這時,梁公子跟杏花樓的老鴇卻鬧出了結果,老鴇又讓了一步,讓梁公子在杏花樓白玩一個月,梁公子就把人讓給她。

    這梁公子本來就是喜新厭舊的,覺得一個月也差不多了,不用花錢,還能免掉處理人的麻煩,多好的事。而且,他覺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人在花樓裏,說不定更有情趣一點。

    他們很簡單就決定了這對姐弟的命運,圍觀的人唏噓不已。

    “大家有空都來杏花樓玩啊,等我把這對姐弟調,教好了,包你們滿意。”花樓老鴇得償所願,笑眯眯地道。

    那對姐弟,姐姐更加攥緊了弟弟的手,卻沒有放棄的意思,懇切地看著薑雲珠,她求她救救他們,以後,她一定會好好報答她。

    弟弟幽暗的眼中閃過狠色,隻是他低著頭,誰也看不見而已。

    這時薑雲珠卻有了決定,她分開眾人,對齊婆子道,“我出十六兩,這兩個人,賣給我怎麽樣?”

    眾人都被她的話驚呆了,怎麽又有搶人的?

    梁公子看見薑雲珠,登時身體就酥了一半,棲山居的老板,他見過,隻是他每次都遠遠瞥見一點影子,根本看不清人,讓他每天抓心撓肝的,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遇見了。

    看清薑雲珠的樣子,他隻覺得她比他想的還美。

    杏花樓的老鴇也麵露驚奇之色,以她眼光來說,薑雲珠也絕對是頂級美人了。尤其她身上那種特殊的氣質,讓人見而忘俗。

    齊婆子瞪著三角眼看著薑雲珠,她要出十六兩買人?

    她當然願意賣,可……

    “怎麽樣?”薑雲珠直接問齊婆子。

    齊婆子點了點頭,經過剛才的事,她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他們愛怎麽爭都行,她能拿到更多的銀子才是正理。

    “那好,那我就買了,走,跟我去取錢。”薑雲珠道。

    齊婆子看看花樓老鴇。

    花樓老鴇都反應過來,急喝道,“我已經買了他們。”

    薑雲珠看著她,“你不是也是後來加價才買到人的?那我出的價格比你高,這人自然歸我。”

    杏花樓的老鴇被問住了。

    梁公子卻趕緊道,“這人應該歸我。”這人要是被薑雲珠買走了,他可什麽都得不到,所以他才著急。

    “你剛才不是已經放棄,不要人了。”薑雲珠問他。

    “要是賣給老鴇,我就放棄,賣給你……”

    “可是你已經放棄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也正因為如此,這人才應該先賣給你。可是你自己都不守信,何談讓別人守信呢?”

    薑雲珠這話裏有一個悖論,如果如果大家都守信,那梁公子確實已經放棄了購買權,如果大家都不守信,那也輪不到梁公子優先購買,所以梁公子怎麽說都不占理。

    梁公子被哽住,看向花樓老鴇。

    花樓老鴇氣得仰倒,到手的鴨子,就要飛了?

    “我出十七兩。”她道,薑雲珠不是要比價格,那她就跟她比。

    薑雲珠全部積蓄,真的隻有四十兩左右了,不行,她也隻能放棄。

    這時旁邊忽然有人道,“薑老板,你手裏拿的可是知縣老爺剛給你寫的字?”是一個婦人,婦人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紀,是縣裏一家家具店的老板,她剛才過來,聽完事情始末,也很同情這對姐弟,便出聲幫助薑雲珠。

    她這是有意拿孟知縣壓杏花樓老鴇。

    果然,花樓老鴇聽了,麵色大變,知縣老爺給薑雲珠寫的字?

    薑雲珠明白婦人的好意,她點了點頭。說起來,這副字也值三十兩呢!

    “齊婆子,還是你說,這兩個人你到底賣給誰吧。”那婦人又對齊婆子道。

    齊婆子做這種營生,平時都是能坑就坑,能蒙就蒙,最怕官府的人了,聽說知縣老爺竟然給薑雲珠寫字,當即嚇軟了身體,囁喏道,“不然,還是賣給這位姑娘吧。”

    花樓老鴇有些不服氣,但最後也沒說什麽,於是薑雲珠以十六兩銀子的價格買到了這對姐弟。

    帶著人回棲山居,把錢給齊婆子,齊婆子半刻也沒停留,留下兩人的賣身契,轉身就離開了,剩下那對姐弟跟薑雲珠。

    薑雲珠看看賣身契,姐姐應該叫何縈,弟弟叫何鴻。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何縈當即跪倒在地。

    何鴻頓了下,也跟著跪倒。

    “起來吧。”薑雲珠道,有些惆悵,其實她真沒打算買人的。不過,買了也就買了。

    這時陳氏等人出來,都詫異地看向何縈兩人,這對姐弟,長得可真好。

    薑雲珠給雙方互做介紹。

    至於怎麽安排兩人,薑雲珠的意思,讓他們在店裏幫忙,陳氏卻忽然找到她,她的意思,既然何縈是她買的,不如給她當丫鬟,這樣很多事她就不用自己做了。

    丫鬟?薑雲珠怔了下,還是拒絕了。

    何縈卻不知從哪裏聽說這件事,主動找到薑雲珠,“我願意侍奉姑娘!”她跪倒,恭敬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