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第二天,薑雲珠提高了飯盒的押金,變成十文。不這樣,她恐怕後麵再訂飯的人都沒飯盒用了。況且她這邊提高了飯盒的價錢,王德那邊也好賣。她不指望賣飯盒賺錢,收了人家的銀子,就盡量把好處留給人家吧。

    同時,她重新改了押金條的樣子,免得以前拿了飯盒的人回來多退錢。

    訂飯的人也知道有些人拿了薑記的飯盒不還,對於她這種提價的行為並沒人說什麽。反正隻是押金,又不是真要他們的錢。

    薑城昨天從礦上辭職了,本來想今天先跟許青山去熟悉下路線,誰知道昨晚薑雲珠忽然告訴他,買驢的錢湊齊了?

    他驚得以為她去搶,不,撿了錢。

    問明緣由後,他感歎不已。

    以前一文錢賺著都難,現在怎麽好像忽然間賺錢就變得容易起來。

    好像一切都是從離開長豐府,到武陵縣開始的。

    果然,當初聽薑雲珠的是對的。

    感歎完,他又興奮起來,這麽說,他今天就能去買驢了?

    這個年代,窮人想買頭驢,大概就跟現代普通人想買輛豪車的難度差不多,也難怪他如此高興。

    “嗯。”薑雲珠答應,然後拿出個錢袋子遞給他。

    現在薑雲珠總管家裏的生意,所以家裏的銀錢都在她手裏。

    薑城接過錢袋子,打開,裏麵有兩塊比較大的銀子,一塊是聶鑫給的那塊,足有三兩,另一塊則是王德給的那塊,本來有三兩,薑雲珠把訂飯盒的錢扣除掉,就隻剩二兩多了。

    剩下還有一些小塊的銀子跟銅錢,加起來估摸有七八兩,買頭驢綽綽有餘。

    薑城攥著錢袋子手有點抖,他還從沒見過這麽多錢。當初他跟陳氏淨身出戶,他手裏錢最多的時候也就五兩多,那時他信誓旦旦的要給陳氏一個家,便找人蓋了新房。

    五兩多,自然不夠蓋房子的。

    他賒欠了一些,才把房子框架蓋好,房子上麵沒瓦,周圍沒窗,更別說家具什麽的。就這樣,他跟陳氏還是住了進去,慢慢的把房子弄好,打了家具,有了薑雲珠幾個孩子。

    “當家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陳氏剛才看到這麽多銀子的時候,也紅了眼圈,她知道薑城此時的感覺,所以出言勸慰。

    “嗯。”薑城笑著點頭,是會好起來的。

    薑城小心把銀子放進懷裏,摸了又摸,這才出門去鎮上。

    一個多時辰後,他回來了,身邊卻什麽都有。

    陳氏在幫薑雲珠切肉,不時地,她就會往門口瞧,想象薑城牽著驢回來的樣子。

    那驢會是什麽樣的呢?是黑的,還是灰的,耳朵長不長,毛亮不亮?

    見薑城自己回來了,她立刻急問,“怎麽,沒買驢嗎?”

    薑城可以說希望而去,失望而歸。他想買一頭能拉腳的驢,最好是壯年的,買回來就能用,可這樣的驢,很少有人賣。

    集市上賣的都是些小驢或者老驢,隻有一頭看著還行的驢,要價太高了。

    這銀子是薑雲珠起早貪黑在灶台邊賺的,薑城每次看在眼裏,心裏都很難受,他不想浪費錢,所以便沒買。

    陳氏聽了,也很失望。但這件事急不得,得碰見合適的才行。

    薑雲珠看看外麵的天色,卻道,“河裏沒魚市上取,不如去縣裏看看。”隨後她又對陳氏說,“娘,天氣越來越冷,家裏也該添些被褥,還有你跟爹的衣服,也太薄了,不如我們一起去縣裏,多買一些,好過冬。”

    薑家來長石村的時候,陳氏買過一次布匹跟棉花,但她隻給陳老爺子還有薑雲珠等人做了被褥並一身厚衣服,自己跟薑城卻沒舍得。

    還有,薑雲珠等人也隻有這一身厚點的衣服,她早就琢磨什麽時候大肆采買一番了,正好,今天是個機會。

    陳氏聽得有點心動,家裏有錢了,她也不想看著孩子缺衣少食的,隻是,“咱們去縣裏,怕趕不上回來做晚上的飯吧?”

    “那就不做。中午跟那些客人說一下,今天晚上咱們休息,明天再繼續做。”薑雲珠說。

    “那客人會不會去別家?”陳氏擔心。

    “放心吧,隻偶爾休息一次,人家也能理解,隻要不隔三差五的就行。”薑雲珠說。畢竟誰家還能沒個事呢。

    陳氏還是有點害怕,又覺得晚上不做,少賺了很多錢。

    “錢是永遠賺不完的,娘。”薑雲珠卻說。

    “是啊,也正好讓雲珠休息一天。”薑城在一邊道。

    聽他這麽說,陳氏還哪能不答應。

    薑雲珠笑了,其實家裏,她一直不是最辛苦的那個,之前薑城早上、晚上跟他們忙生意,白天還要去礦山幹活,他最辛苦。

    後來不做早飯了呢,陳氏會把所有菜、肉都給薑雲珠擇好、切好,薑霖跟薑雲雪會把盤子、碗刷好,還在廚房幫她打下手,她隻負責做菜還有一些他們做不了的事,真算起來,陳氏一天到晚忙個不停,她才是最辛苦的。

    所以其實沒有陳氏等人,薑雲珠這生意也做不起來。

    一家人,就不算那麽清楚了,大家一起努力,才能更好。

    薑家要去縣城裏逛,最開心的就是薑武,這天他跑前跑後,恨不能幫所有人把手裏的事都做完,好趕緊去縣裏。

    中午送完飯,薑家人除了陳老爺子都坐上驢車,去了縣裏。

    薑雲珠也想讓陳老爺子去的,陳老爺子覺得自己眼睛不好,去了也白去。再說,他這麽大年紀了,什麽沒見過。他更想留在家裏看家。

    薑雲珠尊重他的想法,就沒再勸了。

    武陵縣富庶,縣城裏店鋪鱗次櫛比,熱鬧得很。

    薑家一家人都想著買驢的事,便忍住了沒去逛,直奔縣城西麵的騾馬市。

    縣城裏的騾馬市果然不是鎮上的能比的,就說這馬,這裏有不下幾十匹,鎮上能有四五匹就不錯了,騾子、牛、驢更是不計其數。

    薑城左看看右看看,都快挑花眼了。

    陳氏也在四處看,跟驢比,那些高大強健的馬顯得特別出眾,隻可惜他們買不起。

    她忽然想起楊晟跟沈鳳鳴的那兩匹馬,看著又比這裏的馬好出一大截,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他們夫妻倆看得入迷,薑雲珠便拉住薑武,叮囑薑霖跟薑雲雪跟在她身邊,別亂跑。集市上人多,萬一被衝散了,可就糟了。

    她對這些馬、驢的沒什麽興趣,她隻盤算著一會兒去逛街,該買點什麽。

    這時薑城看中了一頭驢,黑色的毛皮油光水滑的,掰開嘴看牙齒,兩年大,正是壯年。再看蹄子、尾巴,半點瑕疵都沒有。

    他心中高興,跟那賣驢的攀談起來。

    談了大概一刻鍾,薑城臉色凝重,這賣驢的是個老漢,他說自己家的驢好,咬死了要七兩銀子不鬆口。

    薑城自然知道他這驢好,但七兩銀子,太貴了,他再添點,都能買匹騾子了。騾子可比驢力氣大,也耐跑。

    陳氏拉了拉薑城的袖子,不然再去別處看看,她也覺得這價錢太貴了。

    薑城又留戀地看了那驢兩眼,往前麵走去。

    夫妻倆繼續看驢,這時,忽然一個女聲道,“陳嫂子,是你嗎,陳嫂子?”

    陳氏開始沒以為有人叫她,等那人拉住她的袖子,她才轉身,驚訝道,“是你?”

    對麵站著一個婦人,眉眼柔美,身似春柳,她手裏拉著個孩子,大概四五歲的樣子,相貌跟她有四五分相似,長得粉琢玉器的。

    是長豐府跟他們同村的柳氏,當時薑雲珠一家匆匆從村裏離開,正好遇見她出來打水,陳氏便好心提醒了她兩句。真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再遇見她。

    他鄉遇故知,陳氏跟柳氏別提多高興了。

    “你怎麽到的這裏?”陳氏記著當時她借遍了村裏所有人卻沒借到糧,隻有柳氏借給她糧的事,對柳氏十分熱情。

    柳氏也感念陳氏提醒她的恩情,對她知無不言。原來那天聽了陳氏的話以後,她也動了離開長豐府的念頭。

    她丈夫死了,她在這裏本來也沒親人,離開似乎也沒什麽。

    隻是去哪裏?她也不知道,便決定也先往南走。

    她比薑雲珠他們好很多,她手裏有錢,於是便收拾了東西,帶上孩子,雇傭了一輛驢車往潞州這邊來。

    大概二十天前,她路過武陵縣,結果一個老太太突然從街道那邊衝出來,正好撞在她坐的車上。

    她還有那個趕車的都嚇壞了。

    趕車的說這不關他的事,是老太太自己撞上來的。

    老太太隻在那裏喊疼。

    她下了車手足無措。

    這時一個人站了出來,問他們事情原委。

    等他們說完後,那人直接叫來大夫給老太太診治,老太太並無大礙,一場風波就這麽過去。

    “那人是誰,可真是個好人。”陳氏聽得讚歎。

    柳氏正要說什麽,一個男聲問,“這幾位是?”

    一個男人牽著一匹騾子走了過來,他穿一身湖藍袍子,麵皮白淨,五官端正,看起來不說十分英俊,也挺耐看的。

    “這是我同鄉的陳嫂子一家,我跟你說過的。”柳氏立刻對男人道,然後給雙方做介紹。

    男人叫魏康平,正是那天幫柳氏主持公道的人,見柳氏沒地方去,就讓她先住在自己一處閑置的院子裏,租金什麽的給也行,不給也行。

    原來是他,陳氏看看魏康平,又看看跟他站得很近的柳氏,似乎猜到點什麽。

    柳氏喪夫已經有兩年了,孤兒寡母的,若是真能找個合適的人照顧她也不錯。

    “陳嫂子,你們怎麽到這裏的?”柳氏察覺到陳氏的眼神,趕緊岔開話題。

    陳氏便把他們逃難來到武陵縣的事說了。

    聽說陳氏一家今天來縣裏是買驢的,柳氏驚訝不已,她記得薑家日子不好過,連飯都吃不飽,最後不得不賣女兒活命,怎麽才過一個月多,他們就有錢買驢了?

    不過這倒是挺巧,她看向魏康平。

    魏康平眼珠轉動,對薑城說,“薑大哥,我這裏正好有匹騾子要賣,你要看著合適,就牽走。”

    薑城早看到他手裏牽著的騾子了,棗紅色的大騾子,比一匹馬也差不了多少。他趕緊說,“還是不用了。”他怕他買不起。

    “你們幫過秋娘,價錢好說。”魏康平卻道。

    秋娘是柳氏的名字。

    薑城還要推辭,魏康平卻直接道,“九兩銀子,你要覺得值,我就賣給你。”

    九兩銀子,可真便宜,薑城身上的錢袋子裏有八兩,薑雲珠今天要買的東西有很多,所以她還帶了一兩多,正好夠買這匹騾子了。

    薑城就遲疑了一下。

    柳氏看出薑城是想要的,又看向魏康平。

    魏康平直接把手裏的韁繩塞到薑城手裏,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還省得我四處去賣了。”

    “這怎麽好意思。”薑城要把韁繩還給他。

    魏康平卻不接。

    兩人拉扯一陣兒,魏康平是鐵了心的要把騾子賣給薑城,最後薑城隻能拉住了手裏的韁繩。

    付錢,薑城看向薑雲珠。

    薑雲珠從袖中摸出一兩銀子遞給薑城,薑城從懷裏拿出錢袋子,然後把那一兩銀子放進去,把錢袋子遞給魏康平,不好意思道,“你數數。”

    魏康平掂了掂錢袋子,“還數什麽,我相信你。”

    從騾馬市出來,陳氏還有點不敢相信,怎麽感覺跟做夢似的,在這裏巧遇柳氏,然後隻花了九兩銀子就買了一匹大騾子。

    “這騾子也才兩歲,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薑城也忍不住興奮道。一邊說著,他一邊用手摸著騾子的腦袋,感覺怎麽摸也摸不夠。

    “還得謝謝秋娘。”陳氏說,若沒有她,他們可買不到這麽便宜的騾子。

    “嗯。”薑城點頭,“改天你再來縣城,給她多帶點東西。”

    陳氏跟柳氏已經約好,以後常走動,所以薑城這麽說。

    陳氏點頭,忽然又笑了,“她這次倒遇上了好人。”她瞧著,那個魏康平似有些家底的,人長得也好,能救人於危難,人品應該也錯不了。

    薑城點頭,他也覺得魏康平這人不錯。

    薑雲珠在後麵拉著薑武,聽他們這麽說,卻微微皺眉。剛才她怎麽覺得魏康平的眼神有意無意的往她身上轉呢?是她的錯覺,還是……

    “雲珠,咱們還買東西嗎?”陳氏轉身問薑雲珠,語間滿是歉意。

    買了這頭騾子,他們可沒剩多少錢了,她知道薑雲珠想買很多東西的。

    除去其他,能這麽便宜買一頭騾子,薑雲珠也高興的。至於東西,先買一些,剩下的下次再買也可以。

    一家人在縣城裏逛了起來。

    太陽偏西,他們怕趕不及回家,便立刻出城,回了家。

    到家以後,陳老爺子聽說九兩銀子就買了一頭上好的騾子,也高興不已。

    薑城扶著他去看了那頭騾子。

    陳老爺子伸手摸在騾子的頭上,然後一路往下摸,越摸越高興,讚道,“這可真是匹好騾子。”

    “是吧。”薑城喜不自禁,忙前忙後的給騾子弄吃的弄喝的,生怕渴到餓到它。

    薑家人這一晚笑聲不斷。

    京城沈府,已經戌時了,沈鳳鳴才從外麵回來,滿身的冷寒。

    “怎麽今天又回來這麽晚。”丹陽公主遞給他一碗參茶,心疼道。

    沈鳳鳴接過茶喝了兩口,“鎮撫司事情多。”他道。

    “要不,我跟皇上說說,讓他給你換個差事。”丹陽公主說,她並不想讓沈鳳鳴做這個指揮使,危險不說,也落不下什麽好。

    “母親,我喜歡這份差事。”沈鳳鳴道。

    丹陽公主想說什麽,忽然,她道,“好,那我就不管。吃飯了嗎?”

    “吃過了。”

    “那就快回去洗漱吧,早點休息。”丹陽公主說。

    沈鳳鳴點點頭。

    寬敞的浴房裏,早有人給沈鳳鳴準備了好了熱水。

    他不用別人侍奉,自己洗漱完,進了臥房。

    一進門,他就感覺不對。他自己的房間,他很清楚該是什麽味道,可現在這房間裏,卻隱隱有一絲甜香。

    “誰?”他擰眉,聲音冷厲。

    榻上,錦被蠕動,勾起誘人的弧度。一張清媚絕豔的臉從錦被中露出,隱隱,還能看見一片白皙的雪肩。

    這種似露不露的美景當真誘人得很。

    沈鳳鳴隻覺渾身燥熱。不對,他用手扶住了旁邊的桌子,他的身體不對勁。

    猛然,他想起丹陽公主剛遞給他的那杯參茶。

    身為麒麟衛指揮使,沈鳳鳴的小心謹慎足以讓他避開一切危險。可是,親生母親遞給他的茶呢?

    沈鳳鳴的雙手緊緊握住桌子邊緣,手上青筋暴起。

    “公子。”杜染姝知道那藥起效果了,站起身,往沈鳳鳴這邊走來。

    她身上隻穿一件薄紗衣,行走間,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發狂。

    終於,她來到沈鳳鳴身前。

    她伸手去碰沈鳳鳴,臉色潮紅,誰說隻有女人會讓男人情動,出色的男人同樣也能讓女人心動神搖。

    下一瞬,她就滿臉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沈鳳鳴掐著杜染姝的脖子,如怒目神佛。

    “嘭,啪”的兩聲,丹陽公主聽著屋裏動靜不對,趕緊打開門進去查看。隻見杜染姝跌坐在一邊的地上,樣子狼狽,沈鳳鳴站在那裏,左手滴滴噠噠的躺著鮮血。

    他手裏握著桌子一角,他竟然直接把桌子角給掰了下來,木刺刺到他手上,刺得他鮮血直流。

    丹陽公主眼裏隻有沈鳳鳴那流血的手,她立刻大喊起來,“快,叫大夫。”

    “不必了。”沈鳳鳴把手中的東西扔掉,踉蹌著往旁邊的浴室走。

    “鳳鳴,你……”丹陽公主想說什麽,卻被沈鳳鳴一個回眸嚇住,她還從沒見過他這種眼神。

    她不說話了。

    “發生什麽事了?”沈大學士聽見吵鬧聲,過來查看。

    他立刻發現沈鳳鳴的樣子不對勁,再看看那邊衣衫不整的杜染姝,他一下猜了個七七八八,立刻對丹陽公主怒道,“你怎麽能這麽做,他……”

    他才說了一句,丹陽公主卻好似找到發泄口般對著他哭吼了起來,“我為什麽這麽做?你有什麽資格問我。你整天滿口仁義道德,把孩子教成這樣,現在還來怪我。

    我問你……”

    丹陽公主又跟沈大學士吵了起來。

    沈鳳鳴此時已經回了浴室,跳進已經涼掉的水中,他慢慢恢複了理智。

    第二天一早,楊晟拿著一個案卷對沈鳳鳴說,“你看看潞州這件案子,要不就去……”

    “好。”沈鳳鳴說。

    楊晟目瞪口呆,他還沒說是什麽案子,他答應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