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還是那張方桌,今天沈鳳鳴教幾人寫字,首先是握筆的方法,然後是書寫時的一些注意事項,最後,就隻剩下練習了。

    第一次拿毛筆,毛筆尖軟軟的,很難掌握好力道,薑霖寫起來,歪歪扭扭的。薑雲雪比他好一點,寫得四平八穩。

    薑武,一不小心,紙上就多了幾個大墨點,他緊張得握緊了筆。他知道這紙筆都很貴,還有,他怕他寫不好,那個大哥哥生氣。

    “小子,別著急。這東西,寫好了也就那樣,寫不好,也不耽誤你吃飯。”楊晟拍拍他的肩膀,有種看同道中人的感覺。

    他的字就寫得很難看,好幾個大儒逼著他練,就差手把手幫他寫了,他依舊寫得龍飛鳳舞。不是好看得龍飛鳳舞,是潦草得,像大風吹翻了亂草般。

    沈鳳鳴瞅了他一眼,“再囉嗦,就出去。”

    楊晟摸摸鼻子,出去,他可不想出去。

    薑武倒似真被他安慰到了,拿著筆的手不再那麽抖,也能寫出一個簡單的字來。

    薑雲珠是識字的,甚至夢裏在安平侯府認真練過兩年字,所以她並不寫整個字,怕被沈鳳鳴看出端倪。

    她隻寫橫,開始有些歪扭,然後變得平穩,再然後盡量在細節處學習沈鳳鳴的筆跡。

    她寫的很認真,身體微微前傾,斂眉含唇,柔潤的側臉跟纖長的脖頸勾勒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楊晟坐在一邊看著,欣賞得看。他一直以為,美人都該錦衣紅妝,鋪紅疊翠,如端坐雲中,可沒想到在這陋室之中,也別有一番意趣。

    看著看著,他發現一絲不同,薑雲珠的胳膊,是不是挨到沈鳳鳴的胳膊上了?

    他姿勢沒變,眼睛卻越發雪亮。

    據他觀察,肯定挨上了。這個發現非同小可。那可是沈鳳鳴啊,別說別人,就是他碰他一下,也會被立刻嫌惡的甩開,現在?

    他們知道他們的胳膊挨在一起了嗎?

    方桌就那麽大,還坐了六個人,薑雲珠練字練得認真,自然沒注意自己的胳膊碰到了什麽。

    沈鳳鳴卻注意到了,剛才薑雲珠的胳膊移過來他就注意到了,第一次,他稍微把胳膊往後挪了挪,第二次,他收回了手,動作輕緩,並沒有打擾到薑雲珠,第三次,他沒動。

    楊晟自然看到了他的動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這萬年寒冰開竅了嗎?

    真是讓人喜極而泣。丹陽公主若是知道,不知要高興成什麽樣!

    他正猶豫著該怎麽幫一幫好友,外麵忽然有說話聲。

    “陳嬸子,雲珠在家嗎?”許青山帶著顧宴州從外麵進來。

    “在呢。”陳氏在院中修補一件舊衣服,聞言趕緊站起身笑道,“怎麽,找她有事?呦,宴州也來了。”

    顧宴州是顧永德的兒子,顧永德對薑家幫助很多,顧宴州本身又是讀書人,長得也好,陳氏十分喜歡他的。

    “有點事。”許青山往中堂裏看。

    中堂的門開著,他能看見,薑雲珠坐在一張方桌前,而那兩個糧商,一個離她坐得很近,一個坐在她對麵卻雙眼發亮的盯著她,明顯不懷好意。

    “許大哥。”薑雲珠聽見聲音,站起身,看見了許青山,也看見了顧宴州。

    她的視線凝滯了一瞬。

    顧宴州,她見過他兩次,第一次是在村長家門口,第二次是他跟村長來她家吃飯,兩次都是匆匆一眼,那時她也沒想到他就是夢裏狀元案裏的那個人。

    現在再看,卻忍不住想到很多。

    若沒有十一天後那件事,他該是“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狀元郎,家人安樂,前程似錦。

    可是夢裏,他先是親人被殺,隨後顛沛流離,也不知經曆了怎樣的苦楚,才在四年後寫出那樣刻骨切齒的繳文。

    最後他去了哪裏?不知道。朝廷的權力紛爭向來殘酷無比,他是繼續蟄伏,等待機會搬倒沈鳳鳴,還是被人殺了,無從得知。

    但都是一條滿是鮮血的荊棘路。

    那時的他恐怕再不是現在的模樣。

    現在呢?若是十一天後,能改變這命運……

    薑雲珠心頭沉甸甸的,為自己,也為長石村所有百姓。

    她一直盯著顧宴州看,顧宴州覺得稀奇,這姑娘,這麽喜歡盯著人看得嗎?那次也是,她上下打量他,這次她更是盯著他不放了。

    顧宴州長得好,平時也有不少姑娘偷偷看他,可還真沒有一個像薑雲珠這樣的。

    他也看了她兩眼。

    薑雲珠今天穿一身普通煙色裙子,臉上未塗任何脂粉,頭上也無發釵,可是就這樣一頭烏發半挽,也眉目如畫,麗色驚人。

    尤其她微微蹙著眉,瀲灩的眸子中似有無限心事,讓人忍不住想探究一二。

    許青山站在旁邊,看看薑雲珠,又看看顧宴州,心中十分滿意。

    他高興,自然有人不高興了,楊晟看著顧宴州,微微皺眉。不可否認,這人骨清神俊,是個人物,可……他煩躁起來,拿胳膊捅了捅沈鳳鳴。

    沈鳳鳴也在看顧宴州,麵上卻好像沒什麽異色。

    “進屋坐。”陳氏道。

    許青山跟顧宴州進了屋。

    “這是?”許青山見屋中的方桌上擺著許多紙筆,便問。

    “這位公子教雲珠他們識字呢。”陳氏解釋。

    “原來是這樣。其實雲珠你們想要識字,也可以跟宴州學,何必勞煩兩位京城來的公子。而且,他們在這裏也待不久吧?”許青山說。

    楊晟一聽就眉毛挑起,這話聽著,怎麽好像是朝著他們來的呢!

    “這位是?”他問顧宴州。

    陳氏幫雙方介紹,顧宴州,書讀得極好,楊晟跟沈鳳鳴,京城來販糧的兩位公子。

    “原來是讀書人,既然如此,正該在家好好讀書,好等明年大比之年參加科考,怎麽有空教別人識字。”楊晟笑道。

    許青山聽了心中微怔,他剛才就想讓薑雲珠離這兩人遠一點了,竟然忘了顧宴州現在時間緊張。

    顧宴州笑了笑,他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公子什麽來曆,但他肯定要幫他表哥的。於是他道,“參加科考,是為了報效朝廷,可幫助親人鄰裏,也是小善,小善不為,何談大事?

    何況教人讀書識字,溫故而知新,說不定能幫我更多領會夫子話中的真意。

    這位公子說是也不是?”

    他拿大道理壓人,楊晟還真不好說什麽,沒想到,這人看著和煦,卻心思聰敏。

    “我隻是怕耽誤你的時間。”他道。

    “也不耽誤什麽時間,不然兩位販糧,本該行色匆匆,怎麽會有空教人讀書識字。這樣看,確實不費什麽時間的。”顧宴州說。

    楊晟被哽住,他怎麽說,他說費時間,那他們怎麽不覺得費時,他說不費時間,不是應了顧宴州的話?顧宴州這是拿他的事堵他的嘴。

    楊晟來了勁頭,好,既然如此,他就好好跟他說道說道,他就不信,他辯不過他!

    就在這時,一個沁涼的聲音卻道,“這事,薑姑娘他們決定即可。”是沈鳳鳴。

    楊晟跟顧宴州聽了都一愣,他們都聽懂了他言下之意,他們吵什麽吵,學字的是薑雲珠他們,他們願意跟誰學,就跟誰學,難道他們還想強買強賣?沒那個道理。

    顧宴州用手握拳,在嘴邊幹咳一聲,掩飾其尷尬。失禮了!

    楊晟則笑了起來,他都忘了,他這個上司,不說話是不說話,說話也能噎死人。

    沈鳳鳴則看了他一眼。

    楊晟收起笑容,坐好。

    那麽現在問題就落到薑雲珠身上,她想跟誰學字。她自然是想跟顧宴州學的,可是楊晟他們住在家裏,她不想讓顧宴州有過多牽扯,萬一改變了什麽事情,夢中的事發生變化,她可措手不及。

    學字這件事還是先這樣。

    許青山說起他今天來的目的,那次薑雲珠不是說他拉腳可以弄個什麽按月收費嗎,他想跟她商量一下具體怎麽實施。這其中,若需要寫什麽東西,自然就需要顧宴州幫忙。

    這在薑雲珠心中都是現成的,可以弄一個木牌,寫上日期、姓名,就可以了。其實也可以弄另外一種木牌,寫上一到三十各種數字,客人每用掉一次,就給他換個數字小一點的木牌。

    其實這樣就不算包月了,而是包次,意思是你一下買很多次,就給你便宜一點,跟現代的辦卡有異曲同工之妙。

    許青山覺得第二種辦法好,省事。

    這件事很快說完,許青山跟顧宴州告辭離開。

    還沒到下課的時候,薑雲珠繼續練字。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問,“薑姑娘,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這話什麽意思?薑雲珠抬頭,見沈鳳鳴正看著她,一雙幽泉般的眼睛讓人看不清深淺。

    清風徐來,吹動他的鬢發,薑雲珠恍然,好像夢裏在安平侯府,他也問過她這個問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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