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更)
  第31章 (二更)

    容霽:“……”

    他的眼神有幾分複雜,有幾分詭異, 還有一絲阿秋看不懂的情緒。

    她把打結的長發撚起來給他看, “我解不開了。”

    結發,在人世間是夫妻之間才有的事。

    這蠢貓。

    他抬手敲她腦門, 冷聲道:“你無緣無故玩頭發做什麽?”

    阿秋捂住額頭,慫得不敢吱聲。

    她就覺得他的頭發摸起來手感好, 摸一下怎麽了。

    阿秋試圖挽救, 伸手去解,結果扯得他頭皮疼,容霽也不指望她了, 他扒拉開這礙事的蠢貓, 親自俯身去解,解了許久,才終於讓自己的頭發重獲自由。

    再一抬頭, 阿秋已趴在他身邊睡著了。

    貓兒睡覺一向不分場合地點, 說睡就睡,容霽低頭的時候和她挨得很近, 少年烏黑的眼珠子定定地望著她片刻,發現她睡著的時候喜歡砸吧嘴,粉嫩櫻唇泛光, 十分可愛, 小嘴微張,隱約露出有些尖銳的虎牙。

    貓兒的模樣就忽然浮現在眼前,一人一貓的形象在此刻交融, 容霽心血來潮,伸出一根手指,去按她露出來的那顆小虎牙。

    白光一閃,眼前的少女變成了貓。

    容霽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

    某隻貓毫無所覺。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冷笑一聲,拽了一下她的大尾巴泄憤。

    這懶貓。

    皇太子一病不起,帝後為此擔憂了許久,無數稀奇的藥材不住地往東宮送,連阿秋都能感知到有些藥材自帶的靈氣,不由得暗暗咋舌,老大的爹娘可真有錢。

    關鍵是當事人依舊不太在意自己的病,偶爾還不好好喝藥,他自己沒得怎麽樣,反而將周圍伺候的宮人急得團團轉。

    阿秋就窩在一邊舔毛,對老大這做派十分習以為常。

    皇帝沒有多久,終於對這個兒子妥協,讓容霽出宮去靜養。畢竟別院的後山溫泉乃是天然形成,靈氣充沛不說,更能溫養容霽的病。原本東宮一眾屬官,容霽都不帶在身邊,但這回皇後讓文謙也跟著太子出宮,左右伺候在一邊,能時刻傳消息回宮,稟報太子的情況。

    容霽得知之後,又是冷笑。

    他一冷笑,周圍的所有人都很慌,不知道又哪裏惹到他了。

    收拾好的東西那天,容霽披著厚重的鶴氅,抱著阿秋去禦書房向皇帝拜別。皇帝每次瞧了阿秋,威嚴的形象便把持不住,又抱著她不住地嘬嘬嘬,自言自語道:“小貓兒離宮之後莫要忘了爺爺,若是想爺爺了,便讓霽兒帶你入宮,要是被旁人欺負了,朕幫你出氣。”

    說完,還特意看了一眼一邊的容霽。

    容霽心底冷笑。

    阿秋覺得老大的眼神有點不對,她不敢再和皇帝親近了,抬爪子“啪”地打在了意圖湊過來的皇帝臉上。

    場麵有一瞬間的安靜。

    容霽的眼神深了深。

    皇帝也怔住了。

    片刻之後,皇帝卻笑著把臉湊過來,用手捏住阿秋軟乎乎的小爪子,兩根手指搓了搓小肉墊,捉著阿秋的爪子往自己臉上拍,“來,再打一下,小爪子真軟啊。”

    阿秋睜大一對圓溜溜的藍眼睛,仰著小腦袋望著皇帝,軟軟的爪子還被迫在皇帝的臉上蹭。

    然後她試探著……又主動地拍了一下皇帝的臉。

    皇帝笑得越發和藹,望著阿秋的眼神裏充滿了憐愛。

    阿秋:“……”她好像又踩到了皇帝的某個點。

    一邊的容霽眯起眼,頗為不屑地扭過頭去,懶得看這誇張的場景。

    皇帝不知道抱著阿秋親熱了多久,才將她重新塞給了容霽,少年揣著懷裏毛發淩亂的貓,坐上了宮門外等候多時的馬車,一路出城去。

    侍衛開道,馬車十分平穩,容霽低頭喝藥,阿秋就趴在容霽腿上,眯著眼一下一下地踩奶,一人一貓都很安靜。

    耳邊忽然傳來細碎的聲響,阿秋聽力極佳,踩奶的動作一頓,又仔細聽了聽。

    ——像是腳踏在枯葉之上,發出哢嚓的聲音,無數淩亂的腳步疊加在一起,很輕,卻逃不脫她的耳朵。

    阿秋停下了踩奶,抬頭對容霽發出一聲“喵”。

    容霽皺眉,伸手摸摸她的耳朵,“怎麽了?”

    阿秋的神色有些不對,他撫動扳指,讓她說話。

    少年俯身,將耳朵湊到阿秋的嘴邊,阿秋拿爪子勾著他的衣裳,說道:“這周圍有很多人。”

    容霽蹙眉:“周圍?”

    阿秋說:“就是這條路的兩邊,大概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就能遇到他們,那群人蹲在草叢裏,身上的味道還不太好聞,腳步很輕,但是我聽得很清楚。”

    千年大妖的耳力絕非凡人可以比擬,在阿秋麵前,所有的隱藏都將無所遁形。

    容霽的眼神微微一冷。

    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暗中派侍衛來殺他。

    以為他當真沒防備麽?

    阿秋還扒拉著他的衣裳,好奇地問:“這群人認識老大嗎?他們是好是壞?為什麽要蹲在那裏啊?”

    容霽微微一笑,抬手輕撫阿秋的小腦袋,態度出奇地溫柔:“他們啊,是來送死的。”

    阿秋:???

    她茫然地望著容霽。

    少年還微笑著,眼尾上揚,精致得惑人,“乖,仔細告訴孤,他們在哪裏。”

    ***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容霽事先安排好的侍衛就悉數衝了出去,繞後襲擊,十分精準地抓到了那些刺客。容霽在馬車中撫著貓兒小憩,絲毫不受外界所幹擾,直到青竹在車外稟報道:“殿下,那些人事先在口裏藏毒,已經悉數自盡了。”

    阿秋吃了一驚,抓著容霽的衣裳趴到了他的肩頭,極不樂意地輕輕撓他,“你怎麽又草菅人命呀。”

    容霽沒理肩上的阿秋,沉聲吩咐道:“看看身上有沒有令牌之類的物品,他們既然敢派刺客,就別怪孤一直追查。”

    青竹領命而去,阿秋卻還是不依不饒,“你不能草菅人命呀,因果循環,是有報應的。”

    自打她五百年前被天雷追著劈之後,她就再也不敢害人了,當初老大就是被九天神雷劈死的,連這樣強大的他都逃不出天道,更何況如今的他,這樣不堪一擊。

    容霽冷道:“他們要殺孤。”

    “……”阿秋立刻改口道:“那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誰叫他們害老大。

    容霽抬手摸阿秋毛茸茸的腦袋,淡淡道:“乖。”

    ***

    別院的長廊有涼風穿過,成排的燈籠次第亮起,給小小庭院鍍上一層暖光,和月光落下的寒光割裂又交融,容霽攏袖立站在廊下,燈籠的暖光卻暖不了墨瞳的冷意。

    青竹站在他身後,低聲道:“屬下將那些刺客屍體仔細搜查了一番,發現這些刺客身上都有黑色紋身,身上卻沒有任何信物,這些應該是死士,對方應該是不想暴露身份。”

    但,他們都清楚,容霽究竟威脅到了誰。

    可是刺殺太子的計倆太拙劣,一旦事敗,反而是給自己留下後患,這些皇子就算要鬥,一般也是在朝中明爭暗鬥。更何況,眾所周知,容霽身邊的侍衛都是精銳,一般的刺客根本奈何不了他。

    容霽望著對麵緊閉的殿門,沉吟道:“不是容珣。”

    青竹不解道:“那應該是誰?”

    容霽緘默不言,無論是誰,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容霽在廊下靜立片刻,才屏退左右,推門進了寢殿,殿中的燭火明亮,一方屏風後,全真道人正站在桌前施法,全身浮現著一層淡淡的光,桌上的阿秋被困在結界裏,不住地打著滾兒,喉嚨裏發出細碎的嗚咽,顯然是有些難受。

    金光一收,阿秋恢複自由,飛快地跳下桌案,逃命般地躥到容霽身後,驚魂未定。

    容霽把她抱進懷裏,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頂。

    阿秋難受地“喵嗚”了一聲

    她方才感覺自己體內攪蕩著一股奇怪的力量,和她自己的衝突卻又完全不排斥,她被這股力量衝撞著,感覺自己快要被割裂了。

    太難受了,她不想再經曆第二遍。

    阿秋驚恐地望著全真道人。

    全真道人皺了皺眉,撫須道:“殿下,貧道方才查探良久,也不知道此妖體內的珠子究竟是何物。”

    容霽微微蹙眉道:“你不知道?”

    全真道人歎道:“貧道雖修煉多年,可這世上還有許多法寶不曾見過,貧道猜測,阿秋定然是在無意間誤食了什麽法寶,隻要是法寶,貧道回去查閱古籍,定能找到一二端倪。”

    他降妖除魔這麽多年,也從未聽說過這等法寶,他也甚為感興趣。

    畢竟修道之人,都喜好收集各種罕見的法器。

    容霽安撫地揉了揉阿秋的下巴,又問:“倘若不是法寶呢?”

    “倘若不是法寶……”全真道人的麵色又凝重了幾分,“阿秋乃是千年大妖,既然能壓製得住她,便說明這顆珠子的修為肯定比阿秋要高深,若是這珠子自身不帶靈識,法術就是被其他人注入的,那麽這個人的修為定是數倍於阿秋。可而今三界之中,能有這等實力的少之又少。”

    天下眾妖繁多,但大多不成氣候,這千萬年來唯一一個成氣候的妖王星玄,五百年前就被天罰劈死了。

    如果不是妖……

    魔更是不可能,阿秋身上的氣息十分幹淨,絕無可能是魔。

    難道是神仙?

    可哪路神仙,又會無緣無故把自己的法術注入一顆珠子裏麵,還誤打誤撞被妖吃進去呢?這樣做能有什麽好處?

    全真道人撫著長須,憂心忡忡地說:“若是法器倒還無礙,貧道遲早能找出引出體內的辦法,若是後者……恐怕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