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段雀桐時刻關注著夫餘的情況, 知道燕北軍順利攻克了夫餘,她並不覺得意外。

    夫餘實在是太小了,壯丁也是有限, 那裏的兵對上燕北軍, 就好比民兵對上正規軍, 也難怪這場戰事打得如此順利。

    隻是這也隻是對燕北而言, 對於夫餘來說,卻是十分不易。

    段雀桐的立場擺在這裏, 她不能放任自己對夫餘山民的同情。

    不過,夫餘如今已然屬於燕北, 那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她讓人找來馬尋, 囑咐他帶人做幾次集體講演,注意疏導一下夫餘百姓戰後的心裏創傷, 再多的,她也是無能為力。

    傷痛,唯有時間才能撫平!

    想要讓夫餘徹底歸心,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在此期間,少不了安撫和鎮壓。

    等到燕北梧返回燕北, 段雀桐遂將其他事全部拋諸腦後, 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燕北梧的身上。

    十月二十三這日, 是燕北梧二十四歲的生辰。

    清早, 段雀桐親自下廚, 為他做了一盆手擀麵。

    長壽麵擺到桌上的時候,段雀桐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本來是想做一整根的, 健康長壽嘛!隻是技術不過關, 就隻能以量取勝了,不過,從和麵到最後出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說到最後,段雀桐又有些驕傲起來,她這輩子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親自下廚,郎君可得惜福!

    燕北梧眼底有波光一閃而逝,久遠的記憶中,有另一個女人也會在他生辰那日做一小碗麵。

    那時活的辛苦,吃麵就是圖個好兆頭,做好的壽麵也不過幾口而已,他隻記得自己吃的格外珍惜。

    那時候他就有一個樸素的心願,以後長大了,一定要做上一大盆,吃個夠才算過癮。

    隻是後來他有了能力,卻已經沒了心情。

    沒想到,今日他的妻子卻無意中達成了他那個幼稚的心願。

    段雀桐看郎君一直盯著麵盆看,神色複雜難辨,也不知道是震驚的,還是感動的。

    不過,肯定不是嫌棄她就是了,這一點她還是可以肯定的。

    段雀桐不喜廚房油煙,不過廚藝卻也是相當拿得出手的,隻是現在的麵粉不如她以前接觸的有韌性,所以賣相才不大好。

    段雀桐也沒打算讓郎君直接用盆吃,那也太有損美男形象了。

    她親自挑了一碗麵放到燕北梧的麵前,說道:“快嚐嚐我的手藝!”

    燕北梧不用吃也知道味道定然是極好的,妻子雖然不下廚,可卻沒少指揮廚房做東西,他看著妻子滿眼的期待,終於拿起了筷子。

    段雀桐看著他吃,隻覺得比自己吃還要開心,郎君吃飯的時候特別專注,這讓她成就感倍增。

    她完全沒有長壽麵隻有壽星一個人才能吃的自覺,她的早餐也是這個,隻是燕北梧的碗裏多加了一個荷包蛋。

    她笑眯眯地問道:“郎君,好吃嗎?”

    燕北梧點頭。

    最後,一盆麵全部被兩人消滅了,如今段雀桐再不會如以往一般大驚小怪了,甚至有時還會擔心東西準備的不夠。

    在郎君的那張臉上,她很難看出來對方是不是真的吃好了。

    燕北梧放下碗筷,很認真地說:“桐桐,這個生辰禮,我很喜歡!”

    段雀桐用帕子沾了沾唇,含笑望著他,郎君是個沉默的人,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十分難得了。

    不過,她準備的生辰禮可不是這個。

    她笑著說:“走,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燕北梧任她拖著手臂,一路去了書房。

    隨意地一眼,他的視線再難輕易挪開。

    隻見正對房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圖畫,那幅畫與當世流行的寫意畫有很大的不同,可讓他呆立當場的並不是這種新奇的畫技,而是上麵的內容。

    這分明就是一幅輿圖!

    一幅地域極廣的輿圖!!

    燕北梧不由自主地走向前去,這才發現上麵的信息量之大遠不止於此,山川河流、丘陵平原、森林城市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還有以特定符號標注的其他信息,牛首山的鐵礦,夫餘縣的金礦也有了一席之地。

    他看著地圖的目光甚至是有些癡迷的,行軍打仗之人,太需要這樣一幅輿圖了。

    甚至燕北梧敢肯定,這樣精細的輿圖在當世絕對是絕無僅有的,其寶貴程度,堪比無價。

    段雀桐對郎君的表現十分滿意。

    接受過應試教育的人對於地圖絕對不會陌生,別說是華國了,就是世界地圖她也能畫出來。

    這個想法,最初在離開琅琊郡的時候就冒出出來,那時她看著如蚯蚓一般的簡易輿圖,心裏是崩潰的。誰能想到,有朝一日看個地圖還得靠腦補!

    現在書房中掛著的這幅輿圖雖然是近些時日才繪製出來的,可所有步驟內容都早印刻在她的腦海中了。

    哪些地方能畫,哪些地方不能畫,她對此早已是成竹在胸,今日的成品還是她一再收斂的結果呢!

    隻是於燕北梧來說,眼前的輿圖已經足夠震撼了。

    妻子在嫁給自己之前的人生經曆實在是太過簡單,一個閨閣女子又怎會知道如此之多?!

    他記得嚴叔曾經講過這樣一句話:“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自己的妻子果然是有宿慧之人。

    也許,她來到自己身邊,就是上天的意旨。

    他深信:天道站在他這一邊的!

    段雀桐可不知道就這一會兒工夫,郎君就又開始給她加戲,甚至在角逐中原霸主之路時,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不過,就算是知道她也不會覺得意外。對於燕北的未來,她也有所猜測。

    以燕北的潛力,保守來講,他們也能在整個塞外橫著走。如果再大膽一些,還可以走得更遠。

    曆史上拓跋氏曾建立了盛極一時的北魏,最終定都洛陽,燕北自然也可以。

    晉朝的腐朽,引來了三百年的動蕩,其中的損失不可估量!

    在這個不一樣的時空,段雀桐也想要看一看,他們能夠走多遠。

    她收回飄遠的思緒,看著身邊的人道:“這才是我送給你的生辰禮物,喜歡嗎?”

    燕北梧的眼底翻湧著極為濃烈的情緒,他沒有言語,隻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妻子,直將段雀桐看的羞紅了臉。

    他垂首,吻向了這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段雀桐很喜歡他的這個回答,她將手臂環上對方的脖頸,輕柔地回應著他,享受著溫情脈脈的親吻。

    她隻覺心頭似有水波在漾動,水流溫和柔順,讓她仿佛置身於溫湯。可是漸漸這裏卻起了風,水波開始變得動蕩起來,一浪又一浪的鼓動,逐漸蔓延,開始猛烈地衝刷著身體的每一寸。

    有一瞬間,她以為能夠逃脫漩渦,卻沒想到還有驚濤駭浪在迎接著她。整個視野都開始變得渺茫恍惚起來,她隻能任憑整個身心湮沒在浩瀚的潮水中。

    ……

    上黨段府。

    段景榮看著鄧寅一身莊戶打扮,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鄧寅是他手底下十個統領中最穩重可靠的一個,否則當初他也不會派鄧寅去護送桐桐。隻是禍從天降,幾百個護衛竟然護不住兩個婦孺,竟讓人從眼皮子底下把雪妍和桐桐給擄去了,實在是飯桶。

    彼時,鄧寅和方亥若是在他眼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處死他們。

    卻不想,桐桐另有際遇,竟然嫁給了鮮卑將領,鄧寅也因此而逃過一劫。

    段景榮的神色有些複雜,“你怎麽這身裝扮?”

    鄧寅行禮道:“大人,卑職如今在紫竹塢當差,忝居莊頭之位,此次前來,是奉三小姐之命來送莊子裏的產出。”

    段景榮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遂道:“方亥變成了走商的,你這是改務農了?”

    鄧寅汗顏:“……算是吧!”

    來到上黨的這段時間,他做的確實是農夫做的活計,這也是他被派來之前沒有想到的。

    在燕北,大家耳濡目染,對於耕作多少都是知道的。等被派到紫竹塢,鄧寅才發現,在燕北習以為常的種植方法,對於別處卻是圭臬寶典。

    他們或主動或被迫地過上了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除此之外,日常的訓練也不能丟,夫人的護衛,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呢!若是不留意,到時候被旁個頂了下去可就不美了。

    是以大家訓練的也還足夠刻苦用心。

    段景榮問道:“桐桐可還好?”盡管之前從禮提到過,說她和雪妍在燕北過的不錯,可他還是不免擔心。

    現在他都有些想不明白,為何當初他竟會那般輕易就同意了讓女兒獨自啟程,就算他脫不開身,還有鳴睿在呢?

    此前,後院的女兒就是出門上香都會由父兄陪同,更何況是從琅琊到上黨呢?

    是以得知出事後,他不是不自責的。

    兄長為此還斥責了他一通。

    說他若是嫌棄女兒多,可以給大房分兩個,正好大房缺孩子,不在乎男女。

    段景榮覺得自己實在是冤枉,他雖然也曾惋惜膝下隻得了一個兒子,可女兒同樣是他的血脈,他再如何也不會嫌棄,他又不是養不起!

    隻是這話說了多少遍兄長也是不信,隻因著死去的歆雅。

    段景榮理虧,他事後也是後悔,就算歆雅做的事不光彩,可送到庵堂裏清修幾年也就是了,他那時候確實是出奇地憤怒了。

    段景榮心裏閃過過往種種,不過這也不過就是須臾之間的事而已。

    鄧寅:“卑職是六月間離開的燕北,那時三小姐一切都還安好,大人請放心,三小姐在將軍府執掌中饋,其在府中的重要,比之將軍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

    段景榮倒是聽從禮提過,說桐桐擔心他們這邊若是起了戰事,上黨會被波及,是以想要派人過來,必要時可以護送他們一路回燕北。

    隻是段府的私兵護送他們離開也還是做得到的,從禮與他主從多年,自是知他心意,遂委婉地代他拒絕了,當時隻說:怕路上人多,太過紮眼。

    隻是沒想到,女兒竟是將鄧寅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