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燕北梧知道嚴叔是會錯了意, 不過他也不會把夫妻間的事兒拿出來說,隻是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眾人輕裝簡行,快馬加鞭, 不過五日就回到了東部的大本營, 早有人在瞭望台上觀望, 看到是將軍, 就打了旗語,隊伍暢通無阻地進了轅門。

    參軍簡千光攜高梵天、孔天雄、馬文進等眾都尉前來迎接, 轅門內外守衛的士兵守備不懈,燕北梧見此情景讚許道:“這段時日, 勞煩眾位了!”

    若不是估計著形象, 簡千光簡直都要哭出來了,可算是把將軍盼回來了, 手底下這幫人沒有將軍震著,他還真就降不住。

    嚴際中在一旁看著簡參軍的模樣,不厚道地笑了出來,他這一笑就勾起了簡千光心裏的火氣,當初去暉陽本來將軍是要帶他去的,結果在臨行的前一天, 嚴際中非拉著他喝酒, 等他酒醒後, 將軍人都已經走了, 沒了辦法, 這幾個月他隻好硬著頭皮在這兒頂著。

    若論心眼兒他確實有所不及,可在拳腳上他自認還是勝出對方幾分的, 此時新仇舊恨齊上心頭, 他當下就擒住了對方, 拉著人就去一邊敘舊去了。

    麵對嚴際中的求救燕北梧全當沒看見,其他人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馬文進幾人行過禮後就恢複了本性,向後麵張望一番,沒看到想看到的,就擠到將軍身邊問道:“將軍,不是說您娶了個大美人兒嗎,人呢?”

    燕北梧停下腳步,“那是我妻子!”妻子二字特意加重了幾分。

    馬文進聽出了其中的提醒,當下扇了自己一巴掌,又涎著臉道:“那,夫人人呢?沒帶回來?弟兄們都挺想拜見夫人的。”

    燕北梧:“如今天氣嚴寒,路上又要趕時間,等到天氣轉暖時她再過來。”

    馬文進聞言神色有片刻愣怔,將軍這是知道心疼人了?!

    等到燕北梧走遠,馬文進拉住高梵天道:“看來小妹是沒機會了,你還是好好勸勸她吧!”

    高梵天神色也有些不好看,他妹妹鍾情將軍,甚至都不顧女兒家的矜持,將軍雖然對妹妹並不熱絡,可也沒見與其他女子親近,可男人最是了解男人,他也看出將軍對小妹沒意思,就勸了幾次,可小妹一片癡心皆放在將軍身上,竟是越陷越深,想要用一腔癡情打動對方,可沒想到卻傳來了將軍娶妻的消息。

    高梵天本以為這樣小妹就能死了心,可沒想到都這樣了那傻丫頭竟然還想著要嫁給將軍,哪怕是做妾也甘願,他心底恨她不爭氣,可他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總是不忍妹妹傷心,索性也就不管了,可現在看來,妾怕是也做不上了!

    髙小妹遠遠地就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高大身影走來,英姿勃發,氣勢斐然,她往將軍的身後張望了一下,看到隻有他一個,心裏就鬆了一口氣,看來那位夫人在將軍心底隻是尋常,否則為何不見她同來。

    她抑製不住地彎了嘴角,趕忙往前迎了幾步,語氣柔柔地道:“將軍,您終於回來了!”

    燕北梧看著正站在他屋門前的髙小妹,有些不悅:“你怎麽在這裏?軍營裏不能亂走難道你不知道嗎?”

    髙小妹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她沒想到將軍竟然如此冷情,想起這兩年的苦等,她鼓起勇氣道:“將軍,我心悅你!”

    少女的眼中含著忐忑和期待。

    燕北梧直看到她的眼底,說出的話沒有給她絲毫的念想:“我娶妻了!”

    髙小妹被他看的心下發顫,聲音也跟著發顫:“將軍,我不介意!”

    燕北梧:“我介意!”

    燕北梧說完這句話就直接越過了她,在進門前又補充道:“下次若是再隨便亂跑,軍法處置!”語氣冷漠,不含絲毫溫情。

    髙小妹聽著房門關閉的聲音,隻覺得自己的心門也被一同關上了,她掩麵哭著跑了出去,她以為自己守在這裏,總能一天能讓對方看到自己,沒想到最後卻等來了一句“軍法處置”,兩年的等待原來不過是一場癡心妄想的笑話!

    燕北梧並沒有將髙小妹放在心上,他從來不是個情感充沛的人,以前他可以無視對方,現在既然他已娶妻,自然要將可能引起的誤會都消除掉。畢竟,他的那位妻子並不是個大度的。

    遠在四百裏之外的段雀桐可不知道自家郎君竟然這麽上道,她現在正在和方亥說話。

    段雀桐打量著滿麵風霜的方亥:“路上可還順利,怎麽用了這麽久的時間。”

    方亥:“回夫人,因著各家要帶家眷過來,還有的家裏人死活不讓再來這邊,是以才耽誤了些時日。”

    這一點段雀桐之前還真的沒有想到,主要是她上輩子就習慣了東奔西走,可強扭的瓜不甜,她現在隻關心手底下還剩下多少人。

    聽到小姐詢問,方亥回道:“共162人,不過有些是拖家帶口過來的,現在總共是312人。”

    這次方亥回去帶的是當初帶往渤海郡的那二百人,並沒有算上鄧寅手底下的那五私兵。

    方亥:“大人說,怕人多了路上出現什麽危險顧不過來,其他五百人的家眷就暫且在上黨住著,等到以後兩邊來往時再說。”

    段雀桐知道隊伍裏有老人孩子確實是要麻煩一些,遂道:“還是父親考慮的周到。”又問,“家裏一切可還好?”

    方亥:“回小姐,一切都好。二小姐年初一得了個小郎君,大家夥都說小郎君是個有福氣的,親家十分看重,大人也十分高興。如今家裏正在給四小姐相看。”

    段雀桐聽後臉上也帶了笑,看來兩年前的那場風波終於是要過去了,對於二姐姐她倒是沒甚感情,可父親態度和緩,嫡母的日子也能過得好些。

    更重要的是二姐姐命運的變化,二姐姐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她現在的命運已經徹底偏離了原本的劇情,她再做些什麽,應該也不會再受到影響。

    在方亥離開後,段雀桐又叫來了何生。

    段雀桐看著眼前的人,看來人還是需要忙起來,如今的何生和她最開始見到時已經判若兩人。

    何生也有幾天沒見到小姐了,看到她時臉上就掛上了笑,他行禮道:“未知小姐叫屬下前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何生當初找到軍營,小姐就將後院兒的人手分派交給了他,其實這是不太合規矩的,可這邊的將軍府和軍營也沒個區分,暫時也就那樣混亂著。

    他一個外男,又不好往後宅來,很多事情也隻能摸個大概。後來小姐做主收留了流民,現在流民的管理全部交由他負責。

    燕北軍中不養閑人,小姐特意與他說了對那些人的規劃,想要喂飽這麽多張嘴本是十分不易的事兒,可他聽了小姐的規劃後卻是信心大漲,就是老人和孩子都有安排,務必做到物盡其用,人盡其力。

    何生想象著小姐描繪出的理想藍圖,那是隻有在聖賢理想中才存在的社會,他覺得小姐有些異想天開,他委婉地表達了這個意思,可小姐當初怎麽說的?

    小姐說:“不試試怎麽知道呢?人永遠不知道下一刻的自己會遭遇什麽,還不如趁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多做些嚐試!”

    就是這句話讓他的心底又生出了一絲野望,他如果能親眼見證那些人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是不是也能看到那些殺害自己家人的惡人伏法?

    何生自從失去家人後,還從未如此清晰地想要繼續活下去,帶著家人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段雀桐:“一個月後,我們要啟程前往東部,這一路上定然會十分艱難,我要你在這一個月的時間盡量將各方麵需要考慮的都準備周全,讓大家都忙起來,最好忙到沒有時間去想別的!”

    這一刻,何生清晰地認識到,眼前的人和他的彤彤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他的彤彤是聰慧的,同時也是需要嗬護的,可小姐卻有著和她外表完全不同的強悍,那是一種讓他心驚的睿智。

    命令傳達下去,曲老馮老等人配合何生安排人們各司其職。

    暉陽郊外的這座別莊每日裏都人進人出,青壯會前往小陽山打獵,冬日裏寒風呼嘯,樹林裏更顯陰冷蕭條,為了打到更多的獵物,他們開始往深山裏去,可即便寒風讓手腳都凍得麻木也沒有削減這些人的熱情。

    一隻兔子就是十個人的口糧,如果幸運地打到麋鹿就能填飽更多人的肚子,更合快出行時還有馬匹代步,李阿勇如今已經是巡邏隊的一員了,他和同族的李連生共同擁有一匹馬的使用權,這是以前想都不敢的事兒。

    在這深山裏跋涉又如何,至少最後打到的獵物可以吃到自己的肚子裏,回去後還有熱熱的薑湯驅寒,活了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有了奔頭,想起每次回去後都給自己遞湯碗的那個女子,李阿勇的心頭就一片火熱。

    莊子子裏每天都是煙火繚繞,伴隨著炊煙的還有一股特別的香氣,那是婦女們在熏製野味,製作幹糧,將食物中的水汽熏幹就可以保存很長的一段時間,何管事說了,在路上他們要盡量節省時間,儲備充足的食物很有必要。

    大家夥都是天剛蒙蒙亮就起身,太陽落山後才舍得回去休息,不論是經年的主婦,還是未出閣的年輕姑娘,就沒有一個叫苦叫累的,這年頭兒,還有什麽比食物更能讓人滿足的呢?

    看著風幹的臘肉熏腸,手感紮實的炊餅,這些女子做夢都能笑出來。

    老人和孩子也沒閑著,他們不用人催促,就自動自覺地幫忙做事,撿拾柴草,燒火抬水,孩子們的聲音脆生生的,讓人聽了就心生愉悅,老人也不肯閑下來,那是要讓人笑話的,多動動,到時候還能多活兩年呢!

    何生還將流民中的手藝人單獨登記在冊,馬車、手推車、獨輪車,隻要是長途運輸能夠用的上的統統張羅著做起來,多準備一些,就多一分的安全,多一絲的希望。

    看到偷懶的人何生也不多言語,當天夕食後的典型就有了,做得好的可以多分一塊帶肉的骨頭,誰若是不幹活,對不起,那就隻能吃清水煮白菜了。

    小姐可是說了,他們這裏不養閑人,若是沒做任何貢獻還享受著別人的勞動成果,那豈不成太不公平了,此話一出,百姓們都是暗自點頭,此後做的也就更賣力一些。

    人多力量大,人忙起來也更有奔頭,日子就在這樣日複一日的忙亂中過了一個月。

    啟程的那一天,和預期中可能出現的傷感不同,大家夥兒竟然還很期待,趕製出的獨輪車上裝滿了東西,板車上坐著的是年幼的孩子和腿腳不便的老人。

    這一個月的忙碌,將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庭界限徹底打破了,未來他們還會為了小家而奮鬥,可眼下,他們就是命運與共的整體。

    燕北梧當初將羅源留了下來,他和鄧寅、方亥負責隊伍的安全,這支隊伍浩浩蕩蕩,將近三千人,開始了預計二十天的行程。

    春寒料峭,呼吸間蒸騰著白霧,可卻無法遮擋他們堅定的視線。

    就在這一行人進行長途遷徙的時候,草原上的燕北軍剛好結束了又一場戰役。

    塞外衰草連天,凜冽的寒風中馬蹄捶擊著大地,一列騎兵呼嘯著穿過隘口,順利甩開了身後追擊的敵人。

    燕北梧帶人退回到了並州境內,麵對於十倍於他們的兵力,燕北軍這段時間采取的一直是突襲戰。

    今天他們運氣十分不錯,去的時候剛好趕上一個部落給高柳王庭納貢,他們將整支隊伍都截了,又去草原上搞了一場突襲,桑圖直追了他們兩百裏才放棄。

    “桑圖那家夥越來越沉不住氣了,看來這回是真的被惹毛了,咱們再來一次他怕是會直接追過寧平關,到時候咱們在那裏提前做好埋伏,肯定能過讓他們有來無回。”孔天雄想象著對方滿身怒氣想要追來卻又不得不放棄的畫麵,如是說道。

    燕北梧臉上難得帶了笑,桑圖以勇武著稱,此人雖然看似粗獷,實際上卻是粗中有細,可再是謹慎的人也受不了接二連三的挑釁,如今看來,火候確實是差不多了。

    宋讚負責的是軍中的警戒巡查,聽幾人說了這次突襲的情況,擊掌說道:“咱們這回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給高柳的貢品截了,他若是還能沉得住氣,我名字倒過來寫!”

    搶回來的納貢可是宋讚親自接收的,之前那個小部族也不知道因為什麽事耽擱了,年禮這個時候才往王庭送,現在可不就便宜他們了嗎?簡直就和特意為他們準備的一樣。

    這時馬文進等人也整頓好了隊伍,入內報告著各自隊伍裏的傷亡人數,他們這次突襲共有兩千人馬,死亡13人,重傷四人。全軍如今共死亡153人,重傷326人,輕傷直接忽略不計。

    眾人臉上的笑容都淡去了,無論經曆了多少次,聽到這冷冰冰的數字還是會讓人心生陣痛,盡管拓跋部損失的人數更多,可拓跋部實力雄厚,他們並沒有重創對方,他們如今交鋒對象主要是桑圖,拓跋部的悍將卻不隻他一人,若是這樣的戰役再來上幾次,對他們十分不利。

    簡千光提議道:“不如,借用一下將軍的身份?”

    此言一出,大家都看向了燕北梧,他們這些人對於將軍的身份也是盡知的,如今可汗年事漸高,下麵的兒子又早已成年,眼看著是握不住手中的權柄了。

    拓跋部分權嚴重,拓跋屈的幾個兒子成年的並沒有太出挑的,下麵的年紀又小,他們又不齊心,其他人對這股勢力早就虎視眈眈,在這樣的重壓之下,拓跋屈舊部日子就不太好過。

    他們此前在山石澗的伏擊中並沒有留下活口,將軍和拓跋屈的樣貌有七成相似,讓人看到就會懷疑他們之間存在著親緣關係,若是能夠利用起來,應是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算不能把拓跋屈的殘部收歸己用,也能將水攪得更渾!

    燕北梧看向眾人:“那就通知我們的人動一動吧,找到合適的時機再把消息透露給其他的胡部,軍師負責籌謀此事!”

    嚴際中上前一步:“定不叫將軍失望!”

    燕北梧又和眾人商議了接下來的用兵計劃,能夠有效地打擊拓跋部自然好,但是在付出最小代價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