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二日, 段雀桐派人召信使過來說話。

    信使:“小人李嶺,見過三小姐!”

    段雀桐:“坐下說話吧!”

    李嶺再謝過一遍,這才在一旁側身坐了。

    段雀桐:“這一路可有遇到什麽危險?將你在沿途的見聞細細講來!”

    李嶺:“謝三小姐關心, 並小人並未遇到什麽危險。小人來時主要是在青州境內穿行, 這裏並未被波及, 隻是濟南郡附近的流民明顯變多, 聽說是長沙王和河間王打起來了,他們為了活命隻好背井離鄉。”李嶺是專門的傳令兵, 保證消息命令的安全傳遞是他的第一要務,是以這一路她都是挑著安全的地方走的。

    段雀桐:“琅琊郡如今可還安穩?”

    李嶺抬眼看了三小姐一眼, 又趕忙低下頭去, “算是安穩吧!隻是城門口盤查的更嚴了些,街上也多了許多巡邏的士兵。”

    段雀桐:“可還有什麽特別之事?”

    李嶺:“那些流民中應是還有逃兵, 雖然他們都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可小人也能看的出來。小人還看到北麵有人南遷,看他們的車馬應是顯貴人家。”

    段雀桐:“北麵?是幽州嗎?”

    李嶺:“小人怕惹來麻煩,不敢妄加打探,不過十之八九是從幽州而來。”

    段雀桐:“我知道了,允你休息兩日再去鄧統領那裏報道。”

    李嶺:“謝小姐, 小人告退!”

    段雀桐把玩著手裏的團扇, 看來北麵也不太平啊!他記得之前鄧統領說過幽州刺史與東海王走的極近, 而東海王向來不是個安分的。

    ……

    過了新年之後, 梅姨娘每日裏都數著日子, 可是隨著十五的到來,她從一開始的渴盼變成了憂慮。

    按照計劃, 那邊打算過了元宵節就出發, 兩邊在路上匯合, 應該早早地派人過來通知才是,可他們卻遲遲沒有等來消息。起初梅姨娘還在抱怨郎君怎麽還不派人過來傳訊,後來卻是開始擔心琅琊郡那邊是不是有什麽危險。

    梅姨娘:“桐桐,你爹那邊不會是出了什麽事了吧?”

    姨娘能想到的,段雀桐又怎麽可能沒有想到,“姨娘,我之前已經讓鄧統領派人去查探了,姨娘還請稍安勿躁!”

    梅姨娘也知道自己就算是著急也沒什麽用,可這種心情卻也不是想控製就能夠控製得了的。

    等到過了十五之後,整個杜府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壓抑起來。

    這日午後,丹娘進來說:“段小姐,鄧統領說是有事稟報。”

    “讓他去堂屋吧!我馬上過去。”段雀桐回道,她猜測應該是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

    銀鎖取了帷帽過來,段雀桐擺了擺手,表示不用。銀鎖知道小姐的脾氣,也就沒有再勸。

    段雀桐到的時候,堂屋除了鄧寅外,還有另一人也同他站在一處。定睛一看,正是上次見過的那位信使,鄧寅的神色有些凝重,段雀桐卻忽然有了一種塵埃落定之感。

    兩人看到她來趕忙行禮問安,段雀桐讓丹娘看了茶,“說說吧!”

    鄧統領示意李嶺回話。

    李嶺:“回小姐,小人回琅琊郡的時候段府大門緊閉,詢問留守的門房後才得知在我到的前兩日大人就已經帶著夫人他們啟程了。門房說府裏先後派了兩撥信使出府,應是派往咱們這邊的。”

    段雀桐她對此已經毫不意外了,心知那兩撥人不知道又因為什麽被耽擱了,隻希望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

    隻聽李嶺接著道:“小人知道出了變故,就晝夜兼程地追趕府裏的車馬,隻是不知是他們走的太快,還是我追岔了路,追了三日竟然也沒有趕上,小人與當地莊戶打探,也並沒有打聽到大人的車馬經過,小人無法,隻好先行回到這裏。小人辦事不力,還請三小姐責罰!”李嶺說著就跪了下去。

    段雀桐:“和你又有什麽關係!快請起來!”父親派了兩撥人都沒有順利到達渤海郡,李嶺一個人單槍匹馬走了兩回都沒有出現問題,除了這賊老天橫加阻撓,她想不出第二個原因。

    李嶺覷著三小姐的神色,看她沒有追究的意思,這才起了身。

    鄧寅:“李嶺,你先回去消息,明日再跟著一起操練!”

    等到李嶺離開後,鄧寅這才說道:“三小姐,如今大人應是在哪個地方等著我們,可我們卻不知具體位置,不知三小姐有何打算?”

    段雀桐倒是想要冒險去與父親匯合,可是她連父親的位置在哪裏都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怕是也不會如她所願,“等等吧!父親如果在約定時間沒有等到我們,也許會派人過來接應!”

    鄧寅聽到這話心裏鬆了一口氣,他就怕小姐沉不住氣想要趕快與家人匯合,可如今去刺探的斥候兵還沒有回來,他們貿貿然地動身怕是會遇到危險。

    段雀桐隻怕就算父親派的人來了,自己也是要被留在這裏的。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三日後,一支兩百人的隊伍來到了杜家村,領頭的叫方亥,他說:“大人之前派人通知三小姐在東平匯合,隻是等了兩日還不見小姐過來,上黨郡那邊又傳來消息說並州起了兵亂,要大人帶人過去支援,大人無法,就撥派了二百人讓卑職帶過來護衛三小姐。”

    段雀桐知道並州刺史是東海王親弟,看來東海王果然參與了進來,那這場兵禍怕是短時間內無法停息了,“父親可還說了什麽?”

    方亥:“大人說,渤海郡比別處安全,讓小姐靜心等待!”

    槽多無口,段雀桐一時三刻的也不指望著能和家人團聚了,她現在首先需要考慮的是七百多個大胃士兵的口糧問題。

    段雀桐:“兩位統領,父親信任你們,才會提拔你們做統領,才會放心讓你們來保護我,如今外麵的形式你們肯定比我一介女流要清楚,外界安穩不再,咱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渤海郡,打鐵還需自身硬,對士兵的訓練一日都不能懈怠,等到天氣轉暖,就把大家拉到海上吧!誰知道什麽時候用的上呢?!”

    方亥看了鄧寅一眼,鄧寅沒有理會他,隻恭敬地回道:“卑職謹遵小姐吩咐!”

    方亥無法,隻能跟著應“是”。

    等到二人從這裏離開,方亥問他,“你怎麽回事,竟然聽個小姑娘的!”

    鄧寅:“我也想知道大人怎麽會派你過來!”

    方亥:“你什麽意思?”

    鄧寅:“沒什麽意思!我隻想提醒你,端誰的飯碗聽誰的話!最好把你那些花花腸子收起來!”

    看著鄧寅的背影,方亥回望了一下堂屋的方向,也不知那位三小姐給姓鄧的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讓這個古板的家夥這麽聽話。

    兩人的對話很快就傳到了段雀桐的耳裏,她對父親手底下的這些統領並不了解,鄧寅和方亥之前有沒有矛盾她不清楚,可性格不合卻是肯定的了,父親明知道鄧寅在這裏還把方亥派過來,那這個方亥肯定也有過人之處,她隻需慢慢看著就是。

    方亥有什麽特別的呢?

    等段雀桐看著日漸豐富的餐桌和時不時送過來的小玩兒意才終於明白過來,那個方亥果然是個“人才”。

    段雀桐知道鄧寅和方亥手底下的人都是各練各的,清明之後鄧寅帶著士兵在海陸操練,順便還進行一下漁獵活動。

    而方亥,他卻是個投機倒把的能手。當初段雀桐還在想,父親又派了人過來竟然沒有準備多餘的糧食,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近些時日傳來的消息卻讓她長了見識,比起服從命令的軍人,方亥更像一個商人,無論什麽時期,總有一些人還沉迷於享樂,方亥做的就是這樣的買賣。有了他,段雀桐就相當於擁有了一個活的倉庫。

    等到秋風漸起時,她們離開琅琊郡已經一年了。

    段雀桐從馬上躍下,梅姨娘趕忙拿了帕子拭她額角的汗,嘴裏念叨著:“跑起馬來就沒個完,這時候又不怕熱了!”

    段雀桐乖乖地任她擦,隻笑著說:“姨娘,騎馬特別痛快,如今我已經能在馬上射箭了呢!明日我教你吧!”

    梅姨娘嗔道:“姨娘的身子骨兒可受不了,你可也消停些吧!眼看著就及笄了,天天拋頭露麵像什麽話?”

    段雀桐隻是笑看著她,卻沒說自己不再騎馬。

    如今中原地區受胡人影響,貴族女子騎馬的也並不少見,隻是青州畢竟是聖人故鄉,是以才很少見到,出來後卻是不一樣了,穿著胡服出行的男女並不少,段雀桐上輩子就覺得騎馬很威風,隻可惜沒有那樣的機會,如今身邊隻有姨娘一人,再沒有那些約束,她也就依著喜好來了。

    不僅如此,她如今連鳧水都學會了。段雀桐是個很有危機意識的人,技多不壓身,若是真的遇到危險時也能多個保障。

    【五原郡】

    一列士兵正靜靜地等候在隘口,此時已經隱隱能夠聽到馬蹄聲,江展得到示意,帶著一隊人去了側翼,隨時準備包抄。

    又過了一刻鍾,打頭一列先鋒衝出關口,嘴裏呼喝有聲,等看到前方嚴陣以待的方陣正要預警,就被人一箭射下馬來。

    這一箭好似信號,那列士兵如潮水一般向隘口湧來,先行闖出隘口的騎兵想要廝殺卻直接被斬於馬下,此時後方也傳來了喊殺聲,還有巨石投下,很明顯,他們被包圍了。

    燕北梧手持長刀,安然坐於馬背,靜靜等待著。他目光如電,也不知看到了什麽,一抖韁繩,那坐下的駿馬就如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

    拓跋屈在幾名的親衛拚死護衛下,□□西進,很快殺出一條血路來,就在這時,迎麵飛來一騎,久經沙場的他意識到危險,閃身一避,馬身交錯,隨即一股熱血噴灑在他耳際,原來他身側的護衛已被斬殺。

    一點銀光閃過,拓跋屈橫刀相迎,燕北梧手下翻轉,用力一別,拓跋屈手中的長刀已是斷成兩截。他這才發現那人刀背竟是有一排狼牙般的凹槽,兵器已失,拓跋屈回馬後撤,兩旁親衛驅馬上前,想要保護將軍。

    燕北梧一一將幾人斬殺,竟似沒有受到阻礙,拓跋屈為人狡詐剛猛,他已看出來人的目標是他,此時後退無門。他直接揮動馬鞭,想要將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人打落馬下。

    那馬鞭乃是特製,牛皮中夾雜著鋼絲,燕北梧看出厲害,可卻絲毫不懼,他直接用刀迎上,等那鞭子纏上,再用力回撤,動作間,長鞭已被那一排凹槽卡死。

    拓跋屈天生神力,他向來自負武技高強,可眼前這人竟好似更勝一籌,不由心下大駭,心下盤算這到底是什麽人物,竟然如此神勇,而且還敢圍剿自己。

    他看眼前這人雖然滿麵胡髭,但膚色雪白,眸光晶亮,應是年紀不大,“你是何人,是誰派你來的?今日你放我一馬,拓跋氏不會虧待於你!”

    燕北梧:“你可還記得燕幼儀?”

    拓跋屈:“什麽?!”

    燕北梧:“就是她派我來的!”說話間,他手下用力,竟是直接將拓跋屈從馬背上拖了過來,另一隻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一隻匕首,直直地插入了拓跋屈的心口。

    拓跋屈看著鏽跡斑斑的匕首,想要說些什麽,那握著匕首的手忽而用力一轉,大片的血跡噴湧而出,他看著青年的眼睛,那裏麵無喜無悲,他嗬嗬笑了起來,可馬上又被血沫填滿整個口腔。

    恍惚中,他看到自己對一人說:“拜了堂,咱們就是夫妻了,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又仿佛看到自己把隨身的匕首留給了一個幼小的孩童,然後頭也不回地奔向了自己的宏圖大業!

    燕北梧:“拓跋屈已死,所有人放棄抵抗,違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