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此次宴席的主題是賽詩, 因而每一位賓客麵前都有一道桌案, 筆墨紙硯齊全。等誰寫好了詩篇, 隻要敲響桌角的鈴鐺,便會有人過來將詩收走,呈到長公主麵前。

    參加賽詩的都是未出閣的姑娘, 虞夫人等便坐在一邊等待,在大家低頭寫詩時低聲與身旁交流, 不搶她們的風頭。等詩詞寫出來之後, 她們便要與長公主一道品鑒。

    很快便有人第一個寫好了詩, 敲響桌邊小鈴。長公主看過之後,再由下人當眾念出來, 讓所有人都聽見。

    念詩的聲音讓場中眾人聽見,謄抄後的詩也被人送到了小樓裏。

    屋子裏沒有其他人,瑞王也就不遮掩,迫不及待地問:“哥, 這賽詩都開始了, 你打算何時出手?”

    齊承煊沉著道:“不著急。”

    “不著急?著急的可不是我, 還有葉姑娘呢。”瑞王促狹地朝著他擠了擠眼, 說:“要不是為了找你,葉姑娘才不會到這兒來, 你不出現, 葉姑娘心裏就放心不下,這會兒還要比拚,說不定她心神不寧的, 連好詩都寫不出來了。”

    齊承煊沉默地看了弟弟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他將窗戶打開一條小縫,垂眸朝下看去。花園中的眾人看不到上麵是什麽樣子,可在上麵卻能看的清清楚楚。在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葉明蓁的身影,她坐直了身體,正慢條斯理地磨著墨,遠遠的,看不出慌張的模樣。

    齊承煊唇角勾起,道:“她可不是你。”

    他知道的葉明蓁,即便身處危境時也向來冷靜,這會兒更不會兒慌了陣腳。

    瑞王:“……”

    瑞王張了張口,又想不明白自己為何又被擠兌,隻得閉上了嘴巴。

    齊承煊在高處觀察了片刻,而後才看向顧思凝。

    已經有好幾人作出詩了,這位真千金卻沒動靜。

    顧思凝的確是有些慌張。

    她抓著毛筆,遲遲沒有下筆,滿腦子都還是原先準備好的詩,這會兒臨時換了題目,一時片刻腦子空白,她竟一句也想不出來。

    顧思凝側過頭,慌張地問顧夫人:“娘,題目怎麽變了?你不是說千真萬確的嗎?”

    顧夫人也是沒想到,但是她比顧思凝更快地冷靜下來,連忙安撫女兒:“凝兒莫慌,換了也就換了,以你的才學,就算是即興發揮,也不會比別的人差。你冷靜些,好好想想,定能想出好詩來。”

    顧思凝重重咬下唇。

    場中不時有人把詩交上去,念詩的下人也念了一首又一首,受邀參加的貴女自幼飽讀詩書,平日裏便是經常作詩助興,園中景致正好,不少人都來了靈感。她深呼吸了好幾次,聽著耳邊顧夫人安撫的話,才逐漸冷靜下來。

    顧思凝下意識地看了葉明蓁一眼。

    葉明蓁在磨墨時便已經在心中想好了腹稿,此時已經提筆寫了起來。她寫的是一首五言詩,因為並不想在這個場合太出風頭,也刻意收斂,斟酌字句之後,便拿起旁邊小錘敲響了鈴鐺。

    顧思凝的視線隨著那張紙到了長公主麵前,而後便舍不得移開了。她睜大了眼睛,迫切地想要知道長公主會如何看葉明蓁,又生怕長公主會說出什麽誇讚之言。

    即便她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葉明蓁的才學在貴女之中是佼佼者,鮮少有人能及。

    長公主一接到詩,立刻與定國公夫人一起看了。

    她搶先飛快看完,而後不禁歎了一口氣。國公夫人落後一步,聽她歎氣聲卻有些納悶:“我見這首詩寫的不錯,比先前的都好,為何要歎氣?”

    “好是好,卻不是最好。”長公主說:“你有所不知,方才見你之前,我剛看到一首詩,寫的是極好的,也是這位葉姑娘所作。都是寫春日,這首與先前那首相比卻差了不少,看著倒像是藏了拙。”

    “哪位葉姑娘?”

    長公主想起她鮮少外出,連忙給她說了長寧侯府真假千金的事。“她原先姓顧,是長寧侯府的姑娘,名聲不小,你應當是聽說過。隻是如今離開了長寧侯府,便改姓葉了。”

    說來也巧,定國公也姓葉。她知道國公夫人當初生的是個女兒,算算時間,若是那孩子如今還活著,就與葉明蓁是一個年紀。

    長公主生怕葉夫人會因此觸及傷心事,連忙讓人去將詩集拿來,給葉夫人指了那首自己覺得特別好的詩。果然,葉夫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過去,仔細讀起詩來。

    直到下一首詩送上去,顧思凝才慢慢收回了視線。

    “凝兒,你想出來沒有?”旁邊顧夫人問。

    “娘,你別急,我有主意了。”顧思凝看了葉明蓁一眼,不由得勾起唇角,信心十足地提筆蘸墨。

    看來葉明蓁原先的名氣也不過如此,長公主見了她的詩,也並未說什麽,還去看別的詩集。她原先還擔心葉明蓁會趁著這個機會出頭,現在就不用擔心了。

    也是多虧了葉明蓁,讓她總算是想起了幾首關於春日的詩。

    顧思凝提起筆,一氣嗬成,很快便寫出一首七言來。她寫完之後,下意識地在場中找了一下,正巧這首詩的原作者也正在此處,抓著毛筆苦思冥想。

    但那又如何。

    她可清清楚楚的記得,這首詩也是要再過幾年才能麵世,如今這人是寫不出來的。

    顧思凝得意地勾起唇角,把詩呈給顧夫人看:“娘,你看這首如何?”

    顧夫人接過,仔仔細細看過,卻皺起眉,說:“與你先前寫得相比,倒有些比不上。”

    “別急,娘,我還有好幾首呢。”

    這場賽詩可不是交出一首就結束了,一人能作許多首,她還記得不少。

    場中能人輩出,她雖是占了重來一回的優勢,起先也有些不起眼。但顧思凝不著急,原先再怎麽不起眼,等到最後她一鳴驚人,才更讓人印象深刻。

    那邊,長公主也拿到了顧思凝的詩。

    她看過之後,果然也有些失望:“怎麽這位顧姑娘也變差了?”

    葉夫人還在回味著方才看的詩,聽到她這樣說,便問:“這位顧姑娘也有什麽淵源?”

    “她前不久剛出了一本詩集,你或許是不知道,那裏麵的詩寫的是極好。”長公主頓時來了興致,連忙讓人將顧思凝的詩集也拿了過來:“這許多詩,都不像她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寫出來的。也或許是從前在外吃了不少苦頭。”

    聽她一誇,葉夫人果然來了興致,也翻到那幾首備受長公主誇讚的詩讀了起來。讀完之後,再看顧思凝的新詩,果然覺得差了不少。

    她搖搖頭,道:“或許是時間太短,一時想不出更好的。”

    “話可不是這樣說,寫詩本就是靈光一閃,即興而作。既是先前有這般水準,今日也不應當會比從前差。”長公主歎了一口氣:“也或許是今日時機不對。”

    葉夫人笑了笑,又拿起方才那本詩集看了起來。

    她看的不是顧思凝的,而是葉明蓁的。長公主說得不錯,顧思凝的那幾首詩寫的是好,讀起來卻太過沉重。她早年經曆了傷心事,這些年一直鬱鬱寡歡,心結所在,也不愛看這些牽動情緒的詩文。反倒是那另一位葉姑娘的詩,寫的是春日生機,如今正身處在百花盛開盎然春意的花園裏,讀起來便讓人也跟著心情愉悅。

    她忍不住多看了幾遍,連其他也翻了,再看葉明蓁新作,並非是不好,隻少了那點令人眼神一亮的感覺,對比起來太顯平庸。

    難得出來,葉夫人也不想敗興而歸,她想了想,提議道:“不如你添些彩頭?”

    “彩頭?”

    “你把人叫來,不管不顧給了人紙筆就要人寫詩,我瞧著不少人興致平平。若有彩頭,恐怕不少人衝著彩頭也認真起來。還有這寫詩,也不如對詩有意思。”

    長公主聽了果真眼前一亮。

    她想了片刻,把丫鬟叫來吩咐一番,去庫房取東西出來。

    底下,虞曼音皺著眉頭,對著白紙苦思冥想,想了許久卻並未想出結果來。她再看葉明蓁,卻是已經放下毛筆,正拿著一個橘子慢悠悠地剝起來了。

    “蓁蓁!”虞曼音急了,把她手中的橘子搶過來:“你怎麽不寫了?”

    “我已經寫完了。”

    “寫完了也還可以再寫,長公主也未說何時停下,你瞧,方才送上去那麽多詩,長公主卻什麽都沒有說,分明是還沒有找到滿意的。”虞曼音著急地道:“你看看顧思凝,她可沒停下呢。”

    葉明蓁重新拿起橘子,將橘皮剝開,連橘瓣上的白色絲絡都揀得幹幹淨淨,而後遞到了虞曼音的手裏:“寫再多都是如此,今日本就是她大出風頭的日子,寫再多,也敵不過她去。”

    虞曼音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卻無可奈何,隻能憤憤然把橘子塞入口中,重新提筆苦想。虞夫人在她身旁,很是無奈。

    沒一會兒,長公主忽然叫停了所有人。

    丫鬟捧著一個托盤走上前來,托盤上是一個端方的木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長公主打開木盒,裏頭竟然是一套精美的頭麵,寶石剔透,做工細致,隻看一眼,便知道此物價值連城。

    “一首一首寫未免太過無趣,不如改作對詩。”長公主說:“若是有自信者,大可站上前來,迎戰眾人,最後誰的詩寫得最好,此物便贈予贏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盒中光彩奪目的頭麵上。

    在場都是女眷,如何能不為漂亮的首飾動心,別說是未出閣的姑娘,就說是世家夫人也都心動。

    顧思凝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舍不得移開視線,顧夫人更是壓低聲音對她道:“若是有長公主親賜的東西,可比隻贏了賽詩更好。”

    入了長公主的眼,又得長公主賞賜,長公主可是皇帝的親姐姐,又因早年情誼備受敬重,若有長公主撐腰,都可以在京城裏橫著走。

    顧思凝看一眼就知道,自己的機會到了。

    作者: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