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古怪
  第40章 古怪

    葉毓剛回到京城不久, 對朝中和宮中各處官員也不甚了解,一時不禁疑惑了一下,她知道京中有鐵甲衛統領、禦前侍衛統領, 可似乎沒怎麽聽說過“皇宮侍衛統領”。

    不過也不好當麵問出來,倒顯得無禮似的, 葉毓忙笑道:“原來是葉大人府上,失敬了。”

    小姑娘也不虛套多話,就安靜乖巧地笑笑, 拿起桌上的野花擺弄著玩。她素來不喜歡生人,從小的生活經曆讓她其實對生人有一種天然的抵觸, 除了哥哥之外幾乎就不會親近誰。

    即使是眼前這位和善親切的夫人, 初次見麵, 對方也似乎表現得太過熱絡了。葉初對眼前這位夫人是有些好感的,再說她是韓靜姝的娘親,若是換了別人,她大概話都不會多說一句。

    兩人一時冷場, 葉毓忙找了個新話題說道:“我今日跟著婆婆和兩個妹妹來的, 她們就在那邊帷帳中,家中兩個妹妹跟你年紀差不多大, 不如我請葉大姑娘過去一起坐坐喝口茶, 順便介紹你們小女孩兒家認識,也好一起玩?”

    葉初哪裏是隨便跟人去玩的性子,抿笑說道:“今日就不了吧, 我出來有一會兒了,哥哥該找我了。”

    韓靜姝一聽, 連忙跳下石凳跟葉毓說:“娘親, 姐姐送我花燈、送我風箏, 還請我吃點心呢,我說要送姐姐一些紅棗和果幹,行不行?”

    葉毓一聽正中下懷,她本能地想要多了解一些這少女,自然要想法子建立往來。

    葉毓忙笑道:“你這孩子還真不怕你葉家姐姐嫌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是我從西北進京帶的一些土產,葉大姑娘若不嫌棄,等我叫人送一些到府上可好,就當這孩子的一點小心意。”

    葉初還沒開口,韓靜姝就拉著她問道:“姐姐姐姐,你家住在哪兒呀?我叫人給你送紅棗,我下回還想跟你玩。”

    實際上葉初連葉宅在哪兒都說不清楚,她從住進去就很少出門,出入都有車馬隨從伺候著,哪裏需要去關心自家的地址,凡事有哥哥,又不用她操心。

    當下葉初扭頭問葉菱:“我們家住在哪兒?”

    “……”葉毓不禁又一陣驚訝,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家裏地址的。

    若不是眼前的少女目光澄澈,神情純淨安然,葉毓恐怕要以為她是故意做戲了。

    葉菱麵色卻絲毫沒變,躬身笑道:“稟姑娘,咱們府上是在城東白馬巷。”

    “對,城東白馬巷。”葉初轉過頭來重複。

    她說完站起身,微微一福說道:“韓夫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葉初回到行帳,謝澹卻沒在裏麵,小內侍說他去河邊了。葉初循著河邊去找。謝澹正負手佇立在水邊岩石上,知道她過來,轉頭看看她。

    “哥哥,你看什麽呢,水裏有魚嗎?”葉初走到他身後。

    “回來了?”謝澹意味不明地語調問道。

    “回來了。”

    “真好,我妹妹還知道回來。”謝澹睇了她一眼說,“我還以為你有了新玩伴,哥哥就可以扔下不要了呢。”

    “??”葉初從他身後抱著他胳膊,把臉伸到他麵前,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問,“哥哥,你不高興了?”

    “嗯。”謝澹抬起下巴故意不看她。

    “真不高興了?”小姑娘笑嘻嘻地抱著他胳膊,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毫無誠意地說道,“我就是玩得忘了,也沒玩很久嘛,這不是趕緊回來了嘛。”

    她說著索性兩條手臂攀過來,身體也挪了過來,改為攀著他脖子,笑嘻嘻道:“哥哥,原來你也會生氣呀,你生氣了好不好哄?”

    謝澹說:“不好哄。”

    “真不好哄?”

    “真不好哄。”

    葉初說:“那就不哄了吧,你看我多好哄。”

    謝澹頓時失笑,一邊笑,一邊無奈地伸手環住她。跟前就是河水,她這麽狗皮膏似的掛在他身上,真怕她一個手滑掉進去。

    謝澹抱著她離開水邊,往後退了幾步才把她放下來,嗔道:“這麽大人了,就會耍賴。”

    “沒,你剛才不讓我喝酒,還說我小呢。”葉初撇撇嘴說,“哥哥我發現你才是最會不講理的,你想叫我聽話,就說你長大了,你要是不許我做什麽,就說你還小呢,反正都是你說了算。”

    謝澹眼睛乜她,笑道:“我是你哥,本來就是我說了算。”

    “哼!欺負人。”葉初衝他做鬼臉。

    兩人一邊嬉鬧,一邊牽手回到行帳。謝澹也不是故意要逗她,實在是好不容易陪她出來一趟,她卻跟個小孩子跑去玩了,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無聊。

    並且他知道她見了葉毓,還這麽老半天才回來。

    謝澹心裏一時說不出怎麽個滋味,一時竟有些後悔召韓子贇夫婦回京了。

    丫鬟送上茶飲,葉初喝完一盞蜂蜜花草茶就靠在椅子上,嘀嘀咕咕跟謝澹說剛才遇到韓靜姝娘親的事情,那位夫人跟她女兒一樣,自來熟挺熱情的。

    小姑娘玩得有些累了,她畢竟身體底子弱,春困秋乏,說著說著就有些蔫蔫地犯困了。

    “安安,去塌上睡一會兒,午後日頭偏西我們再回去。”

    小姑娘唔了一聲也沒動彈,謝澹索性把她抱起來,放到帳中支起的竹塌上去,給她蓋上毯子讓她睡。

    謝澹走出行帳,聽葉菱回稟了方才的事情。

    “奴婢一時自作主張,跟韓少夫人說了我們府上在白馬巷。”葉菱問道,“主人,是否要回避一下?”

    他們宅子畢竟不是旁的地方,若是主子不想讓姑娘跟韓家過多往來,整條白馬巷都在鐵甲衛掌控,隨便在哪處院子門口掛個“葉宅”的牌子,應付一下也就算了。

    “無妨。”謝澹道,“關於韓家的事情,隨姑娘自己高興。你們多留意著些就是了。”

    他走回行帳,看著葉初在竹塌上睡得香甜,密密的睫毛遮住眼瞼,呼吸清淺,睡顏安恬,睡著了的臉蛋尤其稚氣可愛。

    不知不覺,小姑娘身量長了,眉眼也長開了,謝澹自己端詳著笑了下,忍不住低頭跟她額頭貼了貼,稍稍用力一蹭,他的安安真是這世間最好看、最可愛的姑娘。

    熟睡的小姑娘被打擾了,睡夢中小臉皺了皺,一隻手隨意揮了下想趕走騷擾,然後把手放在枕邊又睡了。

    謝澹就坐在旁邊椅子上隨意翻了會兒書,春日的河畔,微風驕陽,四下清幽,漸漸地他也有了些睡意,放下了書卷。

    一張竹塌已經被小姑娘占了,這種竹塌又窄,再叫人進來鋪一張塌又打擾她,謝澹索性就靠坐在塌邊椅子上,閉目跟她一起午後小憩。

    * * *

    宣平侯府,韓子贇晚間回來,葉毓正獨自坐在梳妝台前等他。

    韓子贇便調笑一句:“怎麽還沒睡,娘子這般牽掛為夫啊。”

    “哎呀我沒心思跟你貧嘴。”葉毓拉著他坐下,等不及地跟他說起今日遇到葉初的事情。

    隨著她的敘述,韓子贇臉色不禁也有些疑惑了。

    “……就是這樣。”葉毓道,“我一開始真是驚到了,她長得太像長姐了。”

    韓子贇道:“天下之大,相似之人總是有的。長姐已逝,你就別整日感懷傷神了。”

    “你不懂,我就是一看見她,就有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偏巧她還姓葉。”

    葉毓說道,“若說縣主跟長姐有五分相似,這女孩兒跟長姐就有七八分像,不止是眉眼,是神似,哎呀你不懂我那種震驚,她年紀還小,可那樣淺淺一笑的神態,像極了長姐,實在是讓我想起長姐當年的風華。”

    “我覺得,嘉儀縣主確實也肖似長姐,見過的人也都說像。”韓子贇道。

    葉毓說:“縣主眉眼臉型確實有些像,可非要說十分相像也不盡然。她貴為縣主,忠王那小人又自詡深情,自然不缺許多人投其所好,溜須拍馬說她長得像長姐,甚至有人硬說她長得跟長姐當年一模一樣。其實長姐走了這麽多年了,那些人有幾個跟長姐相熟的?”

    韓子贇沉吟不語,他跟葉夫人也隻見過幾回,作為妹婿不可能接觸很多,成親後他就帶著葉毓去了綏州。葉毓和葉夫人是自小到大的親姐妹,她既然這麽說,看來那女孩當真肖似葉夫人了。

    “隻不過……”葉毓悵惘片刻,說道,“長姐一向矜持端莊,這女孩兒笑起來輕靈純真,完全是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一個女孩兒,她似乎什麽都不懂,稚氣卻又靈秀,好像就沒接觸過世俗百態似的。若說小門小戶、鄉間養大的孩子也就罷了,可她身上半點畏怯之態都沒有,舉手投足坦然自若,一看就是豪奢之家養尊處優的小姐,跟前丫鬟都比一般人家的小姐氣派。要論衣飾打扮和舉止做派,我看連嘉儀縣主都沒法比,怕是皇家的嫡公主也不過如此了。你說到底什麽人家能養出這樣的女孩兒來?”

    葉毓一番形容,韓子贇也不禁產生了好奇,思忖道:“按你所說,戴得起和田紅玉、用得起女衛的,可不是隻有錢就行,必定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你就沒問問哪家府上的?”

    “她說她兄長是皇宮侍衛統領,叫葉執。”葉毓問道,“這位葉執葉大人,你認識嗎?”

    “朝中沒又這麽個人啊……”韓子贇遲疑道,“你沒記錯?宮中哪來的皇宮侍衛統領這個官職,除了京畿衛,京城裏有鐵甲衛統領衛沉衛大人,禦前侍衛統領方大人,都對不上。按照你說的,這人應該位高權重,真有這麽個人,別說京城裏,全天下都該知道了,我哪能聽都沒聽說過。”

    葉毓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道:“興許是你久不在京城不知道罷了,人家姑娘雖說不諳世事,卻聰慧靈秀,人家又不傻,還能連自己兄長的姓名官職都說錯了?”

    她的話勾起韓子贇一個已久的記憶。他驀然想起兩年前,驛館中那個驚鴻一瞥的少女。

    記得當時曾聽驛丞說過,後院住的是一位葉大人府上的女眷,隨行護衛眾多。他那時還跟父親討論過,說他們久不在京城,也不知京中哪位朝廷新貴是姓葉的。

    當時隻是遠遠的一瞥,隻覺得有幾分眼熟罷了,早就忘之腦後了。可今晚聽葉毓一番敘述,韓子贇不由地細細思量起來。

    都姓葉,這個姓本身就不是什麽常見大姓,哪能隻是巧合,如果真是那少女,那麽……

    韓子贇思來想去,要說京城裏興許還真有那麽一位,身份重要,卻不為人知,可以稱之為統領的人。暗衛首領。

    朝中重臣大約都心知肚明,皇家一直有一支暗衛隊伍,隱在暗處,隻聽命於皇帝本人,而暗衛統領姓甚名誰,從來是沒人知道。暗衛組織本身就是個影子一樣的隱形機密。

    葉毓一聽皇家機密,臉色不禁一變。

    韓子贇轉念又說:“也不該啊,真要是暗衛統領,滿朝文武都不知道是誰,怎麽可能讓你輕易就知道了。再說但凡暗衛、死士,都是孑然一身,怎麽會有家人牽絆。”

    葉毓無奈:“你說了半天等於沒說,不還是不知道此人是誰嗎。”

    韓子贇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位葉大姑娘身份背景必定不簡單,你要是再遇見她須得多注意些。”

    他轉而勸道,“天下之大,哪能沒有幾個長得相似之人,娘子就別糾結這事了,這女子應當跟長姐、跟葉家並無關聯,忠王府已經有了一位縣主,總不成長姐當年生了兩個孩子吧。”

    葉毓滿肚子疑惑,倒沒往別處想。當年她曾收到葉夫人的信,信上說她生下了一個女兒,孩子早產體弱,隻盼著能平安養大。郭子衿是忠王府千辛萬苦找回來的縣主,長得像葉夫人,還有葉夫人當年專為女兒定做的小金鎖做信物,她的身份怎麽可能是假的。

    第二日,葉毓便派了府中兩個體麵些的管事娘子到白馬巷葉宅來送禮。

    兩位管事娘子帶著四名家仆,坐馬車來到白馬巷,果然看到有一座宅子門楣寫著“葉宅”,看門臉也就是個普通的三進宅院,帶個跨院,門樓子也比較樸實,不比京城王侯府邸那種雕梁畫棟的高大門樓,大門緊閉,但是門口立著的四個青衣護衛卻肅穆威武,叫人心生敬畏。

    他們上前說明來意,守門的侍衛便轉身進去,須臾回來,很快側門打開,出來一個麵皮白淨的中年管家。

    這管家自然是常順,一聽是宣平侯府的人,就客氣地把她們請了進來,請到前院的倒座房坐下喝茶招待,說是主人正忙,請她們稍候。

    至於主人忙什麽……咳咳,她們來的早,謝澹一早進宮上朝去了,葉初習慣了睡到日上三竿,都還沒起呢。

    別說宣平侯府來幾個送禮的,便是哪位王公貴族親自來了,常順也萬萬不敢讓人打擾姑娘睡覺。

    一直等到巳時初,葉初睡醒了起來,才聽到春江回稟說宣平侯府的三少夫人派人給她送禮來了。

    剛睡醒的葉初遲鈍地抱著被子反應了一會兒,明白過來是昨日見過的韓夫人,韓靜姝的娘親。

    來者是客,葉初想了想說:“那請進來吧,你們幫我簡單梳個頭。”

    春江笑道:“姑娘,她們是下人,您其實也用不著親自見她們,您若是賞個臉麵要見,不如就去前頭的花廳,那裏方便。”

    於是兩個管事娘子被人帶著穿過三重院落,先是前院的仆役帶到內院的垂花門,春波出來迎接,又穿過幾重院落,才終於到了一處精巧雅致的小花廳。

    見葉初被丫鬟簇擁著出來,兩個管事娘子趕緊磕頭行禮,奉上禮單,說明來意。

    葉毓準備的禮有兩份,一份是韓靜姝名義送的幹果,一大包西北出產的紅棗、杏幹和葡萄幹;一份則是用葉毓自己名義送的,說是給葉初的謝禮,多謝她招待照看韓靜姝。

    葉毓的謝禮主要是幾樣西北特產的名貴藥材,枸杞、雪蓮、甘草,還有兩張上好的紫羔皮。想著對方豪奢富貴,怕是什麽好東西都不缺,葉毓不自覺就提高了這份“謝禮”的檔次。

    韓靜姝這份禮葉初還真是挺喜歡的,她喜歡酸甜口味,韓靜姝送的杏幹、葡萄幹她平常也愛吃。

    葉初問春江:“她們給我送這麽多好吃的,我是不是也得回個禮才好?”

    雖然從來也沒有這些送禮交際的經驗,但來而不往的道理她卻懂的。

    春江笑道:“姑娘要回禮自然可以。”

    “那我送她點什麽呢?”

    葉初想了一想,春江知道自家姑娘不通庶務,恐怕連自己庫房裏那些東西價值幾何都不清楚,連忙說道:“姑娘,韓少夫人送的是謝禮,您回不回禮都說得過去,奴婢覺得您回禮不拘什麽都好,吃的喝的、玩的都行,也不宜太貴重了。”

    跟葉初想到一塊兒去了,她無非就是想給韓靜姝送一些吃食零嘴,於是就叫春江去拿幾樣好吃的果子點心。

    這幾天她正好吃過一種大青棗,味道脆嫩清甜,挺好吃的,這時節鮮果少,葉初吃著新鮮,於是就叫春江:“要不你把我們家的青棗拿一些,送給韓靜姝和她的小弟弟吃吧,小孩子應該會喜歡。”

    小姑娘吩咐完又有些猶豫,問春江:“是不是太不像樣了,韓夫人送我紫羔皮和藥材,我送人家幾個果子、棗兒,人家會不會笑話呀?”

    春江忙說:“奴婢覺得挺好,韓家小千金和小公子一準喜歡。要不您就再添一盒上次常管家送來的蘇繡帕子,那個送給韓少夫人挺好。”

    葉初覺得這麽安排挺周全,就點頭叫人去拿。

    宣平侯府兩個管事娘子好歹是見過世麵的,這番來送禮的經曆總有些不同尋常,等抱著回禮回到宣平侯府,趕緊就去後院見葉毓。葉毓也正等著她們回話呢。

    兩個管事娘子先把葉初的回禮呈上,除了一盒蘇繡帕子,還有兩盒糕餅點心,兩盒果子。點心和帕子倒還好,起碼侯府下人也見過世麵,讓管事娘子急著拿給她看的是那兩盒鮮果,一盒十幾個紅燦燦的柑橘,一盒青綠色果子,像是青李子或者沒變紅的海棠果。

    葉毓頓時驚訝起來,這時節哪來的鮮果啊,即便他們侯府也吃不到的。

    其中一個管事娘子說道:“奴婢們不敢亂說話,這一趟實在覺得葉大姑娘家裏有些不尋常,他家那宅子外頭看也就是個不高不低的官員宅邸,三進院落,走進去根本不是那麽回事,裏邊地方很大,深宅大院,奴婢們也不好東張西望的失禮,隻記得經過了七八道門才進了小姐待客的花廳,根本不是外麵看到的那樣。”

    另一個說:“人家招待奴婢們倒十分客氣有禮。還有這果子,招待奴婢們的丫鬟姐姐說這是青棗,奴婢眼拙,還真不曾見過。這時節桃花才開呢,哪來的鮮棗兒。”

    別說她們,葉毓都不曾見過。葉毓一邊心驚,一邊叫兩個管事娘子抱著盒子,帶她們去宣平侯夫人院裏。

    宣平侯夫人看了說道:“這紅橘應當是雲間府一帶的一種春柑,當地每年都有進貢,宮中也會拿來賞賜,咱們府上就被賞賜過幾回。這大青棗卻是崖州一帶的出產,崖州長夏無冬才出產這東西,這可是稀罕物兒,我還是早幾年在太皇太後宮中吃過一回,崖州隔山隔海,這東西送來不易,你們哪裏認得。”

    宣平侯夫人正色問道:“這兩樣都是貢品,尤其這大青棗,隻貢禦用,除了皇帝和太皇太後宮裏,別處若有肯定也是宮中賞賜下來的。你哪裏來的?”

    葉毓簡單說了一下,宣平侯夫人沉吟道:“照你所說,這葉宅的主人必然是位高權重,在聖上或者太皇太後麵前十分得臉的了。可京城如今沒聽到哪位大人姓葉,要麽,就是這人另有別的名字。”

    葉毓道:“不能吧,那位葉大姑娘親口說的,哪有人能把自己兄長的名字說錯的。”

    宣平侯夫人道:“這可未必,一來她跟你說的未必就是真話,二來若是這位葉大人身份特殊,朝廷有些差事不宜張揚,未必就會告訴家裏人真話。”

    一個管事娘子說道:“夫人和少夫人不知道,他們家寫的是‘葉宅’,京城規製咱們都知道,四品以上就可以寫‘葉府’了,要說是個還不到四品的小官,可那宅子裏卻處處講究,奴仆成群,跟咱們府裏比也完全不會差了,總之是有些怪異。”

    葉毓這會兒越發覺得“葉執”身份可疑,不論他到底什麽真實身份,肯定不是尋常人。

    葉毓心中暗暗埋怨,這位葉大人怎麽把妹妹養得這樣不諳世事,趕緊囑咐身邊下人和兩個管事娘子嘴巴緊一些。

    一個管事娘子欲言又止,說道:“奴婢倒有個念頭,不知敢不敢說。”

    “怎麽還敢不敢說呢,說話留半句。”葉毓斥道,“有話就說。”

    那個管事娘子道:“幾年前京城裏曾發生一樁醜事,當時鬧得很大,三少夫人那時還在綏州未必知道,可夫人肯定是聽說過的。昌樂長公主府的駙馬偷偷在外頭養了個外室,那外室是他在鄉下看中的一個小戶女,才十四歲,人家是良家女兒,駙馬竟用了個假名娶了她,騙她說自己是衙門的一個小吏,不光有媒有聘,還正經拜了堂的,把她偷偷養在城南的金雞巷。駙馬對那女子十分喜愛,經常過去,日子一久就讓昌樂長公主察覺了,這才事發。可憐那女子還一直以為嫁了個小吏做正頭娘子,後來那女子到京兆衙門告了一狀,長公主府怕事情鬧大丟人,悄悄賠了一大筆銀子,那女子才不得不罷休,大約是帶著銀子嫁到別處了。”

    “你是說……”葉毓聽明白她言下之意,嗬斥道,“休得胡說,人家葉姑娘家中隻有一位兄長。”

    “奴婢不敢。”那管事娘子頓了頓,說道,“奴婢兩個今日去,聽她們府上說主子不在,平日就隻有姑娘在家。家裏也沒有別的主子,那位葉大姑娘以前也沒人聽說過。家裏這樣豪奢,宅子外頭卻弄得並不出奇,實在……像是個藏人的地方。”

    “……”葉毓窒了窒,要真是那樣……

    哪怕隻是想想,葉毓也忍不住憑空生出一股憤憤不平的怒氣。

    作者有話說:

    作者君碼字真是碼到哪兒算哪兒,我到底怎麽把這章寫這麽肥的,快表揚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