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144章

    寧彥亭處理了寧彥文的後事。

    盡管與寧彥文不和,可二房已經沒了可以主事的人,寧晴的肚子更大了,而寧朔也還在牢房裏頭沒有出來,因而寧彥亭隻是和他們說了一聲,很快便匆匆處理完了寧彥文的後事。

    二房那兒已經沒剩下多少東西,原先二夫人死的時候,寧晴就收拾了一些,如今連寧彥文也去了,寧彥亭將最後的東西拾掇完,讓人將二房那座宅子的鑰匙交給了寧晴,後來就沒了。

    老夫人傷心了幾日,有寧騰每日過來賣乖,她像是總算是記起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又將所有希望都放到了寧騰的身上,倒是也不像原先那樣對他百般溺愛,甚至要求也多了起來,每日都盯著他念書。

    好在寧騰本來就想要上進,對此也並不介意,拿著書乖乖的看,偶爾聽老夫人念叨著說些要他考上狀元光耀門楣的話,他也一一應下,心中卻絲毫不在意。

    他人小,可卻看得清楚。

    這寧家是大伯家的,大伯家也有個寧朗堂哥,哪怕是他再厲害,也是替三房長臉,讓他們三房變得厲害,又如何能惦記大伯的東西。反倒是如今大伯與大伯娘疼惜他,擔憂他被老夫人灌輸些什麽奇怪的念頭,對他也好得很,偶爾大伯也會抽出空來,主動教他功課。寧騰對這個日子很滿意。

    一過了春,天氣便迅速暖和了起來,剛換上的春衫很快便變薄,後來又換成了更加輕便的衣裳。

    楚斐早早便說好要帶寧暖去看雲山寺看慧真大師,結果臨出發前,太醫一摸脈象,兩人的這番計劃又不得不暫時擱置了。

    寧暖肚子裏有孩子了!

    聽完太醫匯報,楚斐當即傻在了當場,下人們喊了好幾聲都沒反應,如果不是汪全反應的快,恐怕他已經當場毫無形象地摔倒在了地上。

    等回過神來以後,楚斐便立刻推開眾人,直奔到了寧暖的屋中。

    “阿暖!”

    楚斐又是驚喜,又是驚恐,他在寧暖麵前急急停下,先是愣愣地看了寧暖半晌,緊接著視線下移,落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楚斐試探著伸出了手,還沒有碰到,又緊張地收了回來,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

    “王爺。”寧暖無奈地抓過了他的手,直接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王爺,您有什麽好怕的?”

    楚斐心情可當真是複雜無比。

    算算時間,這個孩子比上輩子的時候晚了不少,可卻還是來了。他已經不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情了,上輩子,他從太醫那聽說阿暖有了身孕,高興都不能自已,也不如現在這般小心翼翼,他期待了十個月,幾乎是每日一閉眼一睜眼,都在想著自己孩子的到來。

    可那個孩子最後卻沒有來到這個世上。

    他甚至連睜開眼睛的機會也沒有,就已經沒了氣息。

    因而楚斐再見到這個孩子,甚至心中還藏著恐懼。他聽到太醫說起的時候,甚至一下子在同時想起了上輩子從下人口中得知孩子沒挺過來的事情。

    楚斐有些站不穩。

    察覺出來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寧暖看了一眼香桃,香桃便連忙帶著下人走了出去。屋門一關,屋子裏便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寧暖扶著他坐了下來,擔憂地看著他,問道:“王爺,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她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有些懷疑。

    “沒什麽,阿暖,你別擔心我。”楚斐咽了一口水,臉色才總算是緩了過來:“我隻是想起了一些別的事情。”

    寧暖摸了摸肚子,聲音有些低落:“我以為王爺會喜歡這個孩子。”

    “我當然稀罕!”楚斐立刻道:“阿暖,我心裏一直盼著,我和你能有個孩子,你知道的,我已經想了很久了。”

    當真?

    寧暖拿小眼神瞅他,為他方才的反應而感到有些失落。

    “阿暖,我隻是擔心……”楚斐頓了頓,想到上輩子那些事情,想到上輩子沒有活下來的孩子,他一下子又有些不忍提起。他想要用別的話將這個話題扯過去,可他又很快想起,自己答應了要事事都與寧暖說。

    “阿暖,我隻是擔心我會護不住他。”楚斐垂著頭,盯著她的小腹,盡管那兒看起來和從前並沒有半點不同,可他知道,裏麵已經有一個孩子藏在了裏頭,也許還與他上輩子的那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他那麽小,他的事情我們瞞不住,隻要再過幾個月,宮裏頭的那兩人就會發現異樣,太後不會想要我的孩子出生,她會想方設法讓他消失……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護得住他。”

    哪怕是如今與上輩子的境地不同,可他也仍然後怕不已。

    更甚至是,這個孩子的出生還意味著寧暖難產去世,上輩子發生的種種一切都應驗了,哪怕是他能防得住小人算計,可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什麽意外。

    要是太後又想要下手害阿暖怎麽辦?

    阿暖懷上了這個孩子,就代表著從今日起,太後就要視她為眼中釘,無時無刻不會想著要害阿暖。懷胎十月已經是受盡了苦頭,還要提防外來的……

    楚斐一愣,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上輩子,太後定然也是不喜這個孩子,肯定也是想法設法讓這個孩子消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上輩子阿暖又躲過了多少次太後的毒手?

    “阿暖……”楚斐怔怔地抬起頭來,和寧暖的視線對上。

    他心中想起寧暖上輩子的模樣,他見到寧暖時,也常常見她臉色不好,原先他還以為,是懷了孩子太過辛苦的緣故,偶爾與寧暖起了口角是的摩擦,也會盡力避讓。可他也疑惑過,為何懷了孩子以後,阿暖便像變了一個人一般,可如今想來,背地裏阿暖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

    因著他與太後皇帝關係親近,阿暖便憋在心口,一句也不提。

    楚斐心中酸澀,饒是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來。

    寧暖不知他心中的複雜,可也還寬慰道:“王爺與其擔心,倒不如好好想想對策,這個孩子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世上,王爺如今想要反悔也不行了……”寧暖頓了頓,一下子臉色有些蒼白:“難道王爺當真反悔了?”

    “當然不。”楚斐連忙握住了她的手:“我高興都來不及,哪裏會反悔,誰敢對這個孩子做什麽,就算是我自己也不放過。”

    寧暖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說:“既然王爺都這樣說了,那還擔心什麽呢?有王爺護著,這個孩子定然不會出事的。不隻是王爺,我作為孩子的母親,也會讓這個孩子順順利利,健健康康的生下來。”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隻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寧暖便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沒有可是,若是王爺不負起責任來,我才是要好好問問王爺到底是什麽意思。”

    楚斐目瞪口呆。

    他自己的孩子,他當然重視,唯一猶豫的便是擔心自己會護不住。可他不過稍稍遲疑了一瞬,對自己懷疑了片刻,竟是直接見到了阿暖這般強勢的一麵。

    楚斐自認識她原來,哪裏見過她這幅模樣,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直接呆愣在了當場。

    隻是沒由來的,寧暖這幅樣子反倒是讓他定下了心。上輩子阿暖隻有一個人,都挺了過來,這輩子再加上他,還有什麽可怕的?哪怕是太後使出再多的陰私手段,他也會牢牢護住阿暖母子倆,不會讓她們收到半點傷害。

    放了心以後,楚斐便徹底地陷入了頭一回當爹的傻瓜狀態。

    他先是樂嗬嗬地將此事與所有人都說了一遍,不出一天,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安王妃有喜的事情。無他,隻因為安王府的下人提著籃子站在每一個路口,從籃子裏抓點心給過路的百姓,所有人滿臉都是喜意,見著一個人,便說一句安王妃有喜的話。

    甚至還不用楚斐通知,寧家上下就已經知道了寧暖有了身孕的消息,眾人也很是高興,隻是礙著如今安王府與寧家決裂,他們有心想要道喜,也不好擺在明麵上,最後還是江雲蘭出麵,備了一份薄薄的禮,剩下的東西全都拜托薛明玉送了過去。

    薛明玉是寧暖好友,聽聞這個消息,也不管自己大著肚子,興衝衝地坐著馬車過來王府道喜,她備了一車的禮,有自己的,還有幫寧家帶的,還有薛夫人準備的,馬車拉到門口,寧暖也吃了一驚:“怎麽有這麽多東西?”

    “不多,不多,一大半都是你娘讓我帶的。”薛明玉說:“這是運氣不太好,若是你再早一些時候懷上,你娘如今也不用這般操心,就連送東西,也都要我幫忙。你娘還想要見你,隻是如今王府與你們家關係緊張,她也不好來見你。”

    “我都知道的。”寧暖應道。

    雖說見不到,可她們也還在通信,有王府的暗衛每日來往兩家,寧暖和江雲蘭就是靠著原來的法子互相交流。甚至是薛明玉會帶禮物來,她也在信裏頭聽江雲蘭提過了。

    兩人進了王府,薛明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憧憬地說:“也不知你肚子裏的是男孩還是女孩,若是正巧,我們還能定個娃娃親。”

    “這就算了。”寧暖笑道:“若是一個不慎,到頭來我們還要遭了埋怨。”

    薛明玉想想也有道理,馬上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她又說:“我特地抄了不少注意事項,你好生收著,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就按著上麵的來,這些都是我這些日子裏得出來的經驗,你定是用得上的。”

    寧暖道過了謝,讓香桃將她的丫鬟遞過來的幾張紙收下。

    “如今可是全京城都知道你有了身孕的事情。”薛明玉說:“安王特地派人站在路口,將這事情說給過路人聽,此事你知不知道?”

    寧暖當然知道,聽她說起,也隻能無奈應下。

    “原先我有了身孕時,夫君的反應便誇張的很,隔日便讓所有同僚都知道了。”薛明玉說起來還有些窘:“原本我以為這已經算是過分,沒成想王爺卻是還要更……”

    她遲疑了一番,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後麵的話。

    當初祝寒山一激動,聽到消息的當場便昏了過去,隔日就告知了所有碰到的同僚,可過了幾日,也算是冷靜了下來,與平日差不了多少。可安王卻不一樣,隔了好幾天了,先是冷靜完了,然後才大張旗鼓地告訴所有人,如今京城裏頭,哪怕是足不出戶的小姐,也都聽下人說過了這件事。

    寧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在喉嚨口繞了幾圈,最後隻得道:“王爺的性情向來如此。”

    薛明玉也讚同地點了點頭。

    殊不知,楚斐心裏頭盤算的可不止這麽一點。

    隻派下人站在路口,發點心給過路人,再告知所有人王妃有喜的消息,豈不是太簡單了一些?

    那些點心吃過就忘,那些話也是聽過就忘,如何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高興?

    他行事向來張揚,而這回又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哪裏能這麽簡單就過去了,定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不但知道,還要印象深刻,不但印象深刻,還得打心底為他高興!

    楚斐大筆一揮,吩咐道:“去請京城裏最好的廚子,本王要大擺流水席,請全京城的人吃酒,擺它個三天三夜!”

    汪全連聲應下,出門時腳步都還有些虛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