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謝潮淡淡地看著陳瑾蓀,對她的話完全不為所動。

    蘇翎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身份地位的女性,情緒動搖的如此厲害。

    謝潮:“陳瑾蓀,那是你走的路,你造成的後果,不要把你的痛苦強加給他人,特別是謝諾,他本來就沒有選擇。”

    陳瑾蓀緩了一口氣,走到謝諾麵前,她蹲下來捏著他的肩膀。

    “謝諾,媽媽真的沒有選擇,是為了給家裏人報仇,才會……”

    謝諾連忙捂著耳朵,喊道:“你不要叫我!你不是我媽媽!”

    這句話仿佛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女人的心理防線擊潰成糜粉。

    陳瑾蓀無法啟齒,她的手冰涼,不自覺地收緊,心跳血壓全程都在不斷飆升。

    當年,他們一家不小心斷了別人的斂財之路,得罪了地方惡霸,那夥人涉|黑涉|腐,仗著有人撐腰,手段毒辣,麵目非人。

    而在外讀書的陳瑾蓀總算躲在親戚家裏躲過一劫。

    隻是,陳父被挑斷手筋腳筋,砍掉了手指,陳母慘遭虐待去世。

    據說母親死後,一雙生前靈動又魅力的眼睛,卻怎麽都閉不上,死不瞑目的樣子仿佛是要告訴陳瑾蓀,必須給他們報仇。

    不管吃多少苦,糟多少罪,必須走上通天的道路,去給雙親報仇。

    陳瑾蓀和謝諾的生父,從學生時代就相識相知,她和謝潮的哥哥也產生過短暫的情愫,但最終還是選擇和初戀在一起。

    家裏出事,她刻意不去聯係他們所有人,輾轉來到澳門,什麽工作都幹過。

    憑借驚人的美貌和聰慧的天賦,她結識了衛老爺子。

    她想,還好擁有這樣一具皮囊,還有誰都無法奪走的能力和手段。

    終於,陳瑾蓀得到了衛老爺子這樣位高權重的男人的賞識,一夜之間麻雀變鳳凰,進了衛家,當一個錦衣玉食的“七姨太”。

    再之後的故事也就成了俗不可耐的走向。

    陳瑾蓀為父母報了仇,與初戀再度重逢,還不小心懷上了謝諾。

    她不敢得罪衛家,衛老爺子的脾氣也不是好惹,最後隻能找來謝潮的哥哥他們,一起商量對策,萬般無奈之下,決定把孩子送給他們撫養。

    可隨著謝諾越來越大,他的伶俐可愛,讓她每天都覺得頭痛和暈眩,醒也醒不過來。

    命運的殘酷對她還不止如此。

    過了不久,謝諾的生父遭遇車禍。

    再到前兩年,就連謝潮的哥哥和嫂子也離她而去。

    身旁的親人、愛人和朋友,走的走,死的死,陳瑾蓀想過不止一次,要陪他們上路。

    她抑鬱成疾,再也沒有真正開心過哪怕一刻。

    謝潮見這女人已經一臉的蒼白絕望,他知道再下去就是徹底逼死她了。

    “我調查了之前那起車禍,也是你幹的。”

    他索性和她坦然地溝通:“你把那個肇事司機弄死,就是想滅口,而你雇凶害我,是為了名正言順‘領養’。”

    “但我哥真的沒有留下過你說的遺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臆想了這些。”

    謝潮斬釘截鐵的語氣,沒有怒意,也沒有同情。

    “你不用承認,但我們都心知肚明。”

    其實他已經差不多發現了,近幾年,衛七太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她過度緊繃,不放過別人,也不放過自己。

    明鏡落了灰,心中有迷霧。

    所以,到了最後一步,陳瑾蓀對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真相的謝潮也動了殺心。

    謝潮說著,忽然向她走近了幾步。

    陳瑾蓀驀然起身,“你幹什麽……你別過來!”

    那幾名保鏢也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阻止謝潮的靠近。

    正當他們逼近,想要把男人推出去,謝潮反手扣住一人的胳膊,猛地朝反方向扭了一下,示意對方不要來多管閑事。

    那保鏢疼的呼了幾口氣,默默地退到一邊。

    謝潮來到陳瑾蓀身前,微微俯身,學著她剛才碰觸謝諾的樣子,拍了拍肩膀,靠近她的耳邊,沉聲道:“你的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說實話,你需要幫助。”

    一個曾經在商場都能運籌帷幄,替衛家內外打點,在眾多出身豪門的姨太太之中還能活的好好的女人。

    除了精神崩潰,不會有第二個理由讓她走到今天這一步。

    陳瑾蓀有些迷茫和不解地看著他。

    謝潮倒是慢條斯理起來:“我現在就給你兩條路走。”

    “第一條路,你出國到療養院住個一年半載,到時候看情況出院,如果你恢複的好,我可以不計前嫌,在謝諾同意的前提下,讓你和他見一麵,但是——隻要被我發現你還有什麽詭計,那這輩子都沒法再見他了。”

    男人的臉色陡然嚴肅:“第二條路,就是我現在立刻報警抓你,動用一切關係,利用最龐大的警力,讓衛家都保不了你,從今晚警察把陳瑾蓀帶到警局去做筆錄,就足以引發軒然|大|波。”

    陳瑾蓀也知道,她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了。

    隻是這多諷刺啊,記憶在這時候閃回,像是給瀕死之人的饋贈。

    那時候與父母在一起,三個人吃的最後一頓也是快餐,也是漢堡包。

    可惜她再也找不回那時候的快樂和完滿。

    從父母被奸人逼死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再是自己了,早已經病了快十年。

    蘇翎:“陳總,我覺得隻要還活著,就能有一線希望。”

    她之所以會這麽說,也是因為曾經有一段時間,總會想衝到廚房裏,找一把菜刀和無緣無故毒打她的父親同歸於盡。

    也許,人生中的善與惡,很多時候它的邊界就沒有那麽清晰,本質上都是模糊不清的。

    蘇翎低頭,那緩和的語氣,如同潤物細無聲:“留得青山在,至少日後好相見。”

    她的兩句話,也算替陳瑾蓀找回了所剩不多的一點沉著和理智。

    陳瑾蓀望向目光中依然殘留著驚恐的謝諾,她被自責和後悔深深地牽絆住了,再也沒有一絲反抗的氣力。

    “我怎麽會走到這一步,我也想問自己。”

    “剛開始我也沒什麽其他心思,隻是想再多看他一眼,再多看一眼就好。”

    但人的欲|望是無底洞,一眼變成了一輩子。

    陳瑾蓀看向謝潮,又看了看謝諾,心髒驟然抽痛。

    “我早就被衛家的習氣耳濡目染了,我居然想對你下手。”

    “還想要粗暴的‘綁架’謝諾,我真是瘋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補了一句:“我是瘋了吧,你說的對。”

    謝潮:“還好謝諾沒有受到任何語言和肢體脅迫,也沒被傷害,不然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陳瑾蓀搖了搖頭,這一刻的眼神,又清明起來:“我怎麽可能真的舍得傷害他呢?他比我的命還要重要。”

    謝潮不在乎她這句話到底有多少分量,隻是他也非常清楚,謝諾在他心裏的位置。

    “從今天起,記住我們的約定,我每天都會監視你的情況。”

    陳瑾蓀再次半蹲在地上,貪戀又不舍地望了謝諾一眼。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謝諾沒有過度抗拒的前提下,幫他把手裏的圍巾係好,又給他戴好帽子。

    仿佛這個樣子,活下去,就又多一個借口。

    陳瑾蓀摸了摸男孩子的小手,原來,他的掌心也早就已經濕透了。

    她吻了吻謝諾的手心,萬分珍重地說:“我每天都會想念你的。”

    ……

    謝潮和蘇翎把謝諾帶到車上,給了孩子一條毯子,讓他感到一絲溫暖的安全感。

    車子裏空調的溫度適宜,不疾不徐地在路上行駛,輪胎與水泥地摩擦,發出輕緩的聲響,在這樣的夜裏,更顯得有種安謐寂靜。

    謝諾感覺自己的小身子總算不再緊繃,徹底緩過來了。

    蘇翎陪他坐在後座,她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謝潮,淡淡地說:“我知道很多時候我們都得從自身找原因,而且也絕對不能為罪犯開脫……但我覺得這不止陳瑾蓀一個人的過錯。”

    謝潮笑了笑:“那你怎麽想的?”

    她也有些尚未平複的心情,需要紓解一下,不吐不快。

    “還是因為那些在故事裏‘隱身’的男人,假如沒有那些作惡多端的惡霸,她的家人就能看著她結婚生子……她會和謝諾的爸爸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吧……雖然這個也說不準。”

    蘇翎說著,並不避諱地看了謝諾一眼。

    “謝潮,我記得你說過,陳瑾蓀非常有能力,也具備商業頭腦,在衛家混的風生水起,但凡她把這些才華用到‘正途’,在哪裏不能闖出名堂?”

    可惜,這些年來大美人精神上受到太多壓迫,才導致思想出了問題。

    謝諾略微不爽:“可是,她不應該對我這樣啊!”

    蘇翎點頭:“你說的也沒錯。”

    “蘇老師隻是想拖男人下水罷了。”

    謝潮抿了抿唇,很自然地站在了女朋友的立場,“其實這也是社會壓迫的縮影……就像那個李娟娟,也是受了她男朋友的‘蠱惑’,才會想要傷害你。”

    蘇翎忙不迭點頭:“對,說明要找一個靠譜的、優秀的男朋友多不容易。”

    謝諾小小地翻了個白眼:“那你找到了嗎?”

    蘇翎得意地笑起來,還不經意地搖頭晃腦:“那還用說?”

    作者有話說:

    完結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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