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八回
  第89章 第八十八回

    大伯被批捕之楊家的年就過完了。

    負責大伯案子的律師把當前的情況介紹起來, 聽見取保候審很困難,對麵的楊以超坐不住,拍著桌子吼人家收錢不辦事, 取保候審都辦不出來有什麽用。

    楊以嶽聽著就聽著,一句話不說。

    楊令祺卻一反常態,麵色嚴厲叫楊以超滾出去, 讓他好好冷靜一下再進來。

    楊以超硬著脖子不走, 楊以翰起身低聲跟他交涉起來。到底是有交情的兩兄弟,楊以超跟著大哥出去了。

    請律師繼續說情況,楊令祺的表情這才稍微能看一點。

    在坐的隻有親兄弟姊妹, 四叔、三姑都把楊令祺看著,小一輩的來了楊以翰、楊以超和楊以嶽, 這時候出去了兩個, 隻剩楊以嶽了。

    請來的已經是這一方最頭部的事務所了,負責的也是擁有超過二十年執業經驗的大狀, 楊以嶽還挺熟, 百達的厲圖治主任帶隊,一共來了五位。

    剛才其中一位律師介紹完了情況的時候, 厲主任遞過來一個談話提綱, 請大楊總過目看看有無增刪。大楊總示意分發給四叔和三姑。

    三姑看著她新做的手指甲, 不帶打眼看的,隻說:“二哥你看著辦, 隻要能把大哥救出來, 我沒什麽話說……這些東西我不懂的……”

    四叔什麽話都沒說,忽然就咳嗽起來, 一聲接著一聲, 聽得人心裏著急, 生怕他一口氣喘不上來。楊以嶽端了水送到四叔手裏,輕輕拍了他的背,問他:“四叔,你藥在哪兒?”

    “車上……咳咳咳……咳咳……不行,二哥我得去拿藥……”四叔喝了一口楊以嶽遞過來的水,撐著起身,咳得更大聲了,“吃了緩緩就回來……”

    說罷四叔自顧自推開門出去了,估計四叔緩過來得天黑,楊以嶽看一眼已經點開手機玩消消樂的三姑,又看向楊令祺,楊令祺便說:“老三,你有事就先走。”

    “好呀,二哥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三姑說罷撈起身後那件跟她年紀十分不般配的彩貂短大衣,爽快走了。

    楊以嶽自行拿了一份厲主任擬定的和大伯會麵的談話提綱,快速看了之後,往楊令祺身邊去,手指指著第二個問題,看著楊令祺不說話。

    楊令祺目光落在上麵,看了看對著厲主任說:“老厲,咱倆先說說話。”

    最先往外走的是楊以嶽,那邊其他四位律師也跟著楊以嶽出去了。出得門來,瞧見楊以超和楊以翰正回來,難得好心道:“爸要和厲主任先談談。”

    “楊以嶽,我覺得這是我們家的事兒,你可以走了……”楊以超回來之後冷靜多了,也不管楊以嶽說的是什麽,直接請他走人。

    “好。”楊以嶽轉頭看著楊以翰,“大哥,你聽見的,待會兒幫我給爸說說。”

    不等楊以翰有什麽反應,楊以嶽便同那四位律師點點頭,雙手放到衣袋裏,往電梯口去。

    ——

    “我說你怎麽這麽慢呢?剛跟四叔打招呼,都不帶回頭的上車就走。三姑挺嚇人的,那一身顏色,背後看是小姑娘,回過頭來就是小姑娘她媽,三姑父也是很辛苦……”佟響嘴碎的毛病是改不了了,“你怎麽就落了個最後出來?”

    “沒抓住機會。”原本楊以超失控的時候,楊以嶽打算上去跟他對上的,結果大哥取了先機。當然,楊以嶽是為了早點和楊以超鬧起來撇開滾蛋,大哥看起來不是這麽想的。再回來的時候,楊以超的態度倒是表明了,這是他們家的事情,楊以嶽別想插手,楊以超的腦子這麽快清醒起來,看來大哥功不可沒。

    “韓豐澤把大伯帶出來的?”佟響輕輕問了一句,說起來韓豐澤佟響也是調查過,林建勇的晉升之路他就是最大的貴人。當年在錦城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任務,不同林建勇他們被調查,這人後來一手很溜的操作後潛逃國外,隻留下林建勇這些人承擔後果。

    “都不是帶出來,是直接指認,非常合作。感覺韓豐澤這些年在國外是好好整理了一下思路,遣送回來之後一個都沒有放過。”楊以嶽把剛才厲主任那邊的談話和自己這些天調查到的信息一合計,得出的結論如下,“韓先生這回回來,恐怕是想把當年一起瀟灑紅塵、對酒當歌的兄弟們都召集到牢裏開聯歡會……”

    “好事兒……”佟響心中動了動,便聽見楊以嶽說:“連根拔起來,根須上的案子都會帶起來,你再等等無妨。”

    “知道。跟桑姐約好了,現在出發?”回頭握住楊以嶽的手,捏了捏,佟響給他一個安心的笑。

    現在批捕了大伯,要查的是十年前瓦窯拆遷的一係列案子,從時間上來說,這是十年前的案子,從體量上來說這個案子涉及的人、案更多,但是正因為這樣到案人數會更多,對於耿立整個團夥的清理也更具體。這樣來看,對更久遠的藺長青的案子更有幫助。

    “小響……”楊以嶽輕輕叫了佟響的名兒。

    “怎麽?”佟響已經啟動了車,春節假期裏的道路冷清,開起來輕鬆,還偏頭看了看他。

    “藺爸的事情一定會有答案,我不會讓你後悔當時的選擇。”

    說話的楊以嶽麵容沉穩,跟他同客戶簽合同時的模樣高度重合。

    “小楊總這個不是這樣的……”佟響聽完就笑了,“這是兩回事兒……”

    “閉嘴。”楊以嶽伸手捂住佟響的嘴巴,“我說了算。”

    抿著嘴唇咬住楊以嶽的手,佟響隻有閉嘴。

    ——

    楊令祺和厲圖治出來之後又小聲說了幾句,兩方分開之後,楊令祺回頭叫了一聲「以嶽」,沒有回應不說,也沒看到人。看著單獨剩下的楊以翰和楊以超,楊令祺的目光頗有疑問。

    “早走了。”楊以超把手裏的煙摁到煙灰缸裏,“二叔,他可從來沒把自己當楊家人。”

    楊以超的話楊令祺不愛聽,看向楊以翰,楊以翰回道:“以嶽確實沒說什麽,直接走的。”

    “二叔,現在我爸進去了,有什麽不能告訴我這個兒子嗎?”楊以超往楊令祺麵前走一步,不服氣眼神裏還有,嘴上卻說:“剛才我衝動了,惹了麻煩,先給您道歉,完事兒再去找厲主任道歉。”

    “不是二叔不告訴你,你把告訴過你嗎?”楊令祺反問楊以超。

    “難道我爸還能告訴楊以嶽不成?”楊以超站直了挺挺胸,死盯著楊令祺道:“二叔,這麽著急找楊以嶽,你現在著急的不是把我爸保出來,是著急把我們大房攆出楊氏吧?”

    一個耳光向楊以超扇過去,他抬手擋住了,看著生氣的二叔說:“我覺得二叔您是糊塗了。”

    “不要在我麵前逞凶狠,如果想你爸好好的,最好也不要輕舉妄動。”楊令祺氣結。

    “爸,以超不過是心急,這其中有什麽關鍵,您還是告訴他的比較好。”楊以翰說話輕輕柔柔,聽著像是勸,實則是給楊以超幫腔。

    他這話一出來,楊令祺聽出意思了,把這個大兒子仔細端量著,“以瀚,這不是一個插手的好時候,我希望你能聽懂。”

    “自家的兄弟,能幫當然要幫。”楊以翰的目光往下落了後又抬起來,“爸,你叫了以嶽,他不一定會幫忙的。”

    “這樣的……”楊令祺看清楚了,“那說說,兄弟和爸爸,你們要怎麽幫?”

    “二叔,您不必這樣,我們自己來……”楊以超說完轉身走。

    楊以翰看著楊以超衝出一段距離了,對著楊令祺點點頭,跟了上去。

    楊令祺看著他們兩個離開,回頭來踹翻了身後的椅子。

    厲圖治要弄清楚的第二個問題是當年桑友方火速離開楊氏又成立公司的內情,是楊令祥自己的意思還是楊氏的意思……這個問題不分明白,楊令祥自己也摘不幹淨。

    這裏麵的事情,楊以嶽最清醒。他既看了賬目,也在董事補選後提醒了自己,今天厲圖治的談話提綱一出來,又提醒了自己……說起來兩個兒子,這一件事情上就讓楊令祺有了新的認識了。

    論幫不幫得上忙和心裏有沒有這個爹,還是楊以嶽這個小兔崽更清醒,楊以翰那個書呆子……真是夠了。

    ——

    同桑姐的會麵非常快,很多事情是等了很久的,終於來臨的時候激動之餘是比任何時候都強大的清醒。

    “大楊總那邊大概也就是這兩種情況……”桑鴻蒙十指交叉放在桌麵上。

    “我爸最關心的應該是自己能不能摘幹淨,剛才你說的那兩種情況不會發生,同生共死的兄弟在我爸眼裏是沒有的。即使他想,我會想辦法……”楊以嶽覺得楊令祺現在應該是慌了,或者這樣說,在自己連續掛了他兩個電話之後,更慌了。自己的這個老爸呀,一輩子心裏隻有自己……

    “好。”桑鴻蒙伸出手來。

    楊以嶽搖搖頭,“還早,一切塵埃落定,再握手不遲。”

    旁邊佟響看著他家小楊總這小小傲慢的壞德行,低頭掩飾嘴邊的笑。

    ——

    剝好的砂糖橘放到楊以嶽手心裏,佟響坐到他對麵把自己的電腦點開繼續工作,順口問他剛才和大楊總的電話怎麽說。

    “約了明天見麵說……”楊以嶽覺得甜到心裏了,自己伸手在果盤裏又拿了一個,剝出來想了想伸手越過大桌麵喂到佟響嘴邊。

    故作驚訝地挑了眉毛,佟響看著楊以嶽不張口。

    楊以嶽作勢要收回來,他才趕緊張嘴咬,咬得急,還咬著了楊以嶽的手指頭,讓他低聲叫了一句。

    趕緊賠笑,雙手作揖道歉的樣子十分伏低做小,佟響囫圇吞下砂糖橘,說:“那明天幾點?”

    “九點半……”楊以嶽又剝開一個,自己吃了才回話。

    “合適。”佟響評價完了聽見佟如意喊“你倆隨便上來一個先洗澡,待會兒又互相等……”

    “你去。”佟響推薦小楊總。

    “你去……”楊以嶽舉起自己的電話,上麵有來電,“我要和莫格說幾件事兒。”

    “唉……其實人家想和你一起洗……”佟響扁嘴歎息的樣子很找打。

    “滾。”楊以嶽才不想在佟媽在家的時候和他作死。

    ——

    雖然很想吐槽某老年人把水溫調高兩度又忘了調回去,但是這個澡洗得真心舒服,擦著頭發出來,佟響裹了厚睡衣,嘴裏吊兒郎當呼喚著他家小楊總去洗。

    “別喊了……以嶽開車去他爸那兒,也不知道什麽事,正月裏一個接一個的打……”佟如意就覺得這個老子不懂事兒。

    “怎麽不跟我說?”佟響退回房間去,拿起丟床上的手機給楊以嶽打電話。

    “他上來跟你說結果你高高興興在唱歌,喊一聲沒答應,幹脆就走了……”佟如意看著佟響一麵扣睡衣扣子一麵打電話,“你這是一分鍾都離不了?”

    “啊,明兒得弄根結實的繩子把他拴在我身上……”佟響認認真真說瞎話,佟如意把手裏的毛巾往他臉上扔去,叫他好好擦擦。

    那頭電話響起了鈴聲,接通後楊以嶽的聲音有笑,“怎麽了?”

    “拋家拋夫的人這麽淡定是為什麽?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心的扭曲?”

    “是聽見你唱脖子扭扭、屁股扭扭被嚇到了……”楊以嶽一想到他愉快唱歌的調子就忍不住笑,“好了,快到了,待會兒就回來。”

    “他為什麽又改時間了?”佟響擦著頭發坐到床邊問。

    “楊以超被楊教授攛掇著先開打「內戰」,大楊總都快吃速效救心丸了。”楊以嶽據實以告。

    “我來接你。”

    “不用,你把被窩暖好就行了……”

    “哪天沒暖好啊?你就是自己找罪受,你要是願意抱著我睡那……”佟響的絮叨還沒說完,楊以嶽掛了電話。

    內心篤定小楊總是害羞了,佟響起身去拿吹風,嘴裏不由得又哼起了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歌兒來……

    吹好了頭發,下樓抱著電腦上來,暖床工作認真到位,一邊工作一邊等楊以嶽回來。

    手機在自己睡的那邊床頭櫃充電,這時候響了起來,暖床工佟響放下電腦爬過去接電話,卻看見來電是大楊總,接通之後那邊說:“小佟你們不準備過來了?以嶽的電話也打不通。”

    佟響麵色立刻就沉了下來,看看牆麵上的掛鍾算了算自己和楊以嶽通電話不過是二十分鍾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