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四回
  第75章 第七十四回

    看著被殷勤送上來的筷子, 楊以嶽伸手,筷子沒有拿到卻是被佟響一把捉住了手。手指有些微微發抖,被佟響握住之後, 感覺更是明顯。

    佟響看著麵無表情的楊以嶽,低頭吻了吻被自己握住的手,然後溫柔開口:“小楊總你看, 就我深耕推理小說這麽多年, 認為「完美犯罪」大致可以分為四種情況。第一,知道凶手是誰,沒有法律上能站得住腳的證據。第二, 凶手把犯罪嫌疑轉嫁給了別人,或者搞成自殺。第三, 完全不知道凶手是誰。第四, 在警察不知道的情況下,犯罪已經完成。”

    “佟響響……”

    萬沒想到楊以嶽這時候開了口, 佟響抬頭望著他, 對於這個稱呼的喜歡,隻屈居「小響老板」之下, 但是, 這樣叫的時候, 都是要捅刀子。

    “你有多喜歡看小說?一句話說到重點上可以嗎?”

    楊以嶽真想做的事情是搖搖他的腦袋,把裏麵的東西都倒出來看看。

    “又著急……那要不然我去給您做個PPT……我就想娓娓道來……背景音樂都想好了……”佟響還急了, 伸手摸手機要給楊以嶽看背景音樂的曲目。

    雙手捧住佟響的腦袋, 楊以嶽死死盯住佟響的雙眼,“好好說。”

    “沒有人可以指證我, 沒有證據可以指向我。”佟響雙手分別握住楊以嶽的兩個手腕, “還有一點抖, 別怕。”

    “我可以證明你離開了婚禮……”

    “然後呢?我去了哪裏?李梓涵和他老娘可以證明我抱著四分之一西瓜回了家……”

    “我還可以證明你晚上才回來。”

    “老五可以證明我回來之前在垃圾中轉站同他聊了會兒天……不過是錯過了和你直接在家裏相遇。”

    “你不可能來無蹤去無影……”

    “蹤是指留下的痕跡,影是指監控的影像,對嗎?鞋印、指紋、毛發沒有留下,場地沒有監控……再幫你補充一個,我有幫凶,但是他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到,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走,甚至不能確定是不是我來過……小楊總,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耿立不會求助於能夠熟練運用偵破手段的警察。”

    “也就是說你他娘的還堵了運氣……”楊以嶽服了他。

    “嗯,運氣不錯,還下了大雨,查起來更難了……”

    “你的意思是即使知道是你,證據鏈已經斷了……是剛才說的第一種。”

    佟響搖搖楊以嶽的手,說:“解析成功。”

    楊以嶽要抽回自己的手,佟響不鬆手,目光稍稍暗了些道:“雖說我同你說得這樣開心,但實際上我玩得實在不如耿爺順手。耿爺不是一個人,他身後是一個團夥,一個和商人、官員深度勾連的利益團夥。這些手段耿爺他們早就玩了遍,我父親的案子隻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你配合的是什麽案子,你說的失蹤的酒廠老爺子,我想也隻是其中之一。

    “完美犯罪聽起來高大上,不過是小說多用它做核心讓人這麽覺得罷了。在耿爺的職業生涯中,不止一次完美犯罪。不聽招呼、阻礙生意的交警,利用交通事故做掩飾,直接撞死,是第四種。膽敢調查、對著幹的警察,燃氣泄漏引發火災燒死,是第三種。競爭對手、不聽話的生意人,漂浮在江麵上溺死,是第二種。要鬥到底、上訪舉報的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又是第三種……多麽的輕車熟路……

    “我也知道可以等,正義不會消失隻是遲到,在戈壁灘駐守的那一年,我每天都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不要著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每一天哦,那地方清閑得不行,所有業務做完我還可以看小說呢……我就想複仇的故事都是什麽樣的套路呢?都是複仇者曆盡艱辛按照正義的程序九死一生才能成功,還有一些為了把悲劇色彩加濃,複仇終究一場空……嗯,我不喜歡。

    “我爸去世的時候我初一,沒有哭。一遍又一遍地問辦案的叔叔案情,撒潑打滾要所有調查筆錄,從派出所到案發現場的路我走了無數次……所有都透著古怪,兩人出警突然變成了一人,走的路線不是超級看中出警速度的我爸會認為的最優,受致命傷的部位如此的不應該。腹部,要知道他教我打架第一句話是挨打的時候手護頭手臂雙腳護住肚子。這些都是如此的古怪,但是這個古怪隻有我能感受到,我的直觀感受而已,不符合正義的程序……

    “我也會寄希望於正義,可我等了很久很久……甚至為了讓我自己等下去選擇去服役。我等到了什麽呢?等到了別人的「完美犯罪」被塵封起來而已。

    “選擇正義與法治的一方,注定有許多「程序鐐銬」加諸於身,不能這樣,不能那樣,這樣的證據無效,那樣的證據不可采用,正義會遲到不就是因為這些麽?我想要的的結果是知道真相和讓他們付出代價,選擇放棄正義的一方,輕鬆得多。”佟響淡定地說著,目光沒有離開過楊以嶽的臉。

    “你要的結果有了嗎?”楊以嶽問。

    “有了。人在遭受□□痛苦的時候反而更清醒,這時候的親口承認比用一堆證據逼迫他不得不承認對我來說感覺更爽。”佟響答,沒有任何廢話。

    “為什麽他還能被撈回來?”楊以嶽覺得自己心裏有答案的,卻還是問了出來。

    “一命抵一命針對隻幹了一票的凶手,耿爺這種不知道玩了多少票的,我有義務給其他的尋仇人留下機會……當然,這是冠冕堂皇的說法,還有一個說法你要聽嗎?”

    “你害怕了,在那個瞬間你想到了什麽,決定給自己再多留一條退路。”楊以嶽幫他講了。

    點點頭,佟響厚臉皮接著問:“你猜我想到了什麽?”

    “我不猜。”楊以嶽說完這三個字和佟響額頭抵住,就在相觸的那一瞬間,整個人似乎鬆懈了下來,“但你可以問……”

    “什麽都能問嗎?”倒是意外了,佟響挑起了眉。

    “說來聽聽也無妨……”

    楊以嶽的意思是回不回答在我,問不問在你,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佟響決定抓住這個機會。

    “第一,你不猜是因為你知道我的答案,對嗎?”語調很是真摯。

    “爛俗的套路。”楊以嶽隻給評價。

    “第二……”佟響沒心沒肺笑著說:“你剛才說「再多一條退路」,意思是我原先的退路你也清楚的?”

    “佟響響,不換駕照一直無證駕駛是因為沒有必要,沒有必要是因為早晚要走對不對?佟少俠,您原來的打算是侍奉好老母親、手刃凶手、遠走天涯這種更爛俗的套路對吧?隻是沒有想到母親被神仙醫生救了回來、遠走天涯被老相好壞了機會,還有……”

    “還有什麽?”佟響得意的神色染上了眼眸。

    “還有天上掉下了這麽好的金主爸爸。”楊以嶽說漏嘴也不補救了,說完後覺得自吹自擂感覺也不錯。

    佟響的笑倒是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收斂,“世事無常,我能承受。再問一下您還要我嗎?”

    “坐牢出來之後那就說不準了……”楊以嶽不要給這個家夥有好臉。

    “這之前您得先把我送進去……”佟響覺得這個問題可以深究一下,“來來來,我幫你捋捋線索……”

    “佟響,在你俗套的複仇計劃裏,這樣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楊以嶽抬手攬住了佟響的肩膀……

    佟響偏頭看著他,在他正想鄭重點頭的時候,楊以嶽一把把他攬進了懷裏,耳邊是楊以嶽細細又柔軟的聲音:“不準你離開我,不準……”

    順從靠在楊以嶽的懷裏,佟響閉上眼睛,卻忍不住嘴巴壞,“咱倆是不是位置得換一下?”

    沒有回話,隻有拍到臉上的巴掌,佟響握住那隻拍巴掌的手,吻在了手心,說:“對不起。”

    ——

    晶瑩雪亮的梨肉被切下,刀麵斜著往一小堆梨肉下邊輕輕一鏟,裝起所有,利落放進鍋裏。

    “這個川貝雪梨燙分裝成兩罐,少的你自己喝,多的給莫助理。她咳嗽兩周了,你該早點說,傳染到你了怎麽辦?”佟響嘴碎一說就停不下來。

    楊以嶽單腿盤著坐在冰箱旁邊的椅子上,手裏的大梨子放進嘴裏啃一口,汁水豐厚順著手肘流下來,也不講究,擦在愛心照片體恤上,早點髒了也好早點換了……

    “接著講……”再啃一口,這梨子口味清淡適中,楊以嶽喜歡。

    “剛才講哪兒了?”佟響拿勺子攪拌了一圈鍋裏。

    “江奕半夜兩點叫醒你們去演習……”楊以嶽覺得今天日子好,穿了愛心相印的衣裳還說了那麽些交心的話,不若就說到底。佟響從小到大的經曆快要講完了。

    “到了地方我們突然發現,不是演習……江奕那老小子就不是個東西……”勺子又攪拌了一圈,佟響佟響突然轉身過來,大頭湊到楊以嶽麵前,“我還受傷了……”

    “說明你不行。”楊以嶽瞄他一眼繼續啃梨子。

    張嘴咬一口楊以嶽手裏的梨子,“你要看看傷口麽?”

    楊以嶽眼睜睜看著梨子少了一小半,咬著牙說:“來,給你吹、吹。”

    “我找找……”佟響把手臂伸到楊以嶽跟前,左看看右看看,模樣做得挺真,“我記得是在這兒啊,哦,不對,是這邊……怎麽也沒有啊?真的,好大一片擦傷的……”

    “啊呀……是在這兒吧?”楊以嶽把自己的梨子舉得高高的,低頭指指佟響手肘上邊,“你抬起來點……”

    佟響依言卻換來楊以嶽結結實實一口咬,“啊啊啊!”

    “好了,有傷口了……”楊以嶽鬆口,敷衍似的吹一口說:“痛、痛、飛……接著講。”

    捂著傷口,佟響隻得煮著川貝雪梨湯還繼續說。

    “明天請二丫看店,你同我走。”梨子核被準確扔進垃圾桶裏,楊以嶽把手上的果汁盡數擦在衣服上,撩開簾子往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