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紀也沒想到, 這麽久的事他竟然還記得。

    甚至還能再翻出來,問自己討。

    她沒回,重新將糖果攥在手心, 沒一會兒也睡了過去。

    徐羽涵的退出,令原本的主演名單發生變化。

    李團斟酌再三, 還是決定讓紀也頂上, 飾演吉賽爾。

    渝市的舞台,就是她證明自己的最好機會。

    江讓那邊讓人送來的燙傷膏, 要比在蓉城醫院配的好用。紀也用了幾次,就覺得沒那麽痛了。

    舞劇的票, 一個多月前就開賣, 臨時更換主演, 是件挺招人罵的事。

    芭蕾圈裏評論兩極分化, 主要是因為,紀也才剛到南芭,就接這麽經典的舞劇主演角色, 眾人對她並不了解。

    不過,也有芭蕾圈的資深網友覺得是大家想太多了。

    1L:【我不允許還有人沒看過姐姐在柏林舞團的視頻, 這有什麽可擔心的。】

    2L:【啊啊啊啊, 好美好美,真的像天鵝一樣。】

    3L:【好不好, 還是要看了現場才知道, 芭蕾很吃基本功, 到舞台上就會現原形了。】

    ……

    14L:【聽說這位後台挺厲害的, 所以才擠了徐羽涵上位。】

    紀也在走台的間隙, 看了些網上的評論。

    不過她並沒有生氣。

    這種事, 最有力的回應便是在腳下, 而不是逞口舌之快。

    舞劇上演當晚,紀也在台上,仍舊在茫茫人群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江讓仿佛不知疲倦。

    巡演到哪,他就跟到哪。像是要把曾經他沒有發現的閃光點,全部一點點找回來。

    直到劇場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尖叫聲。眾人仿佛還置身在至純的浪漫主義中,這是紀也帶來的一場,最純粹的演出。

    舞台幕布漸漸拉上,場下的歡呼聲仍舊此起彼伏。

    陳曦激動地抱住紀也,叫道,“也姐,你就是我的神,以後每一場我都會好好配合你的。”

    紀也被她抱的喘不過氣,微微推開些,也跟著笑。

    一旁的首席姐姐聽到了,忍不住揶揄道,“哦,就好好配合紀也是吧,合作這麽久怎麽就沒聽你說過這樣的話呢。”

    陳曦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都配合都配合,我的好姐姐們,饒過我吧。”

    眾人回到後台。

    李團顯然對紀也的表現也很滿意,她通知結束後所有人一起去吃火鍋。

    大夥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

    紀也換下衣服,順便把妝也卸了,剛弄完,包裏的手機就響了。

    J:【出來,劇場後門。】

    紀也垂眸打字,回道,【結束後有團建,來不了。】

    江讓像是猜到她會推脫,很快就回過來,【想賴賬?】

    洗手間的門被推開,有女生也進來卸妝。紀也和對方打了個招呼走出去,想著怎麽拒絕江讓,那邊卻又發過來。

    J:【紀也,這個人情你欠了六年,還不打算還嗎?】

    紀也歎口氣。

    算了,就再一次。

    這一次,就徹底和他說清楚。

    紀也從後門走出去,就看到一輛黑車停在路邊。

    江讓坐在駕駛位上抽煙,見她過來,微微抬眸,視線透過擋風玻璃望過來,緩緩將煙掐滅。

    紀也走過去,拉開副駕的門。

    “要怎麽還,你說吧。”她開門見山問他。

    江讓點火的動作有一瞬的凝滯。

    他偏頭,輕笑聲,黑眸隱在夜色中格外亮,也深,緊鎖著她。

    紀也知道,他生氣了。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他舌尖抵過腮幫,話說出口渾的不行。“陪老子睡覺,你願意嗎?”

    紀也抬眸,沒應聲,攥著包的手握緊幾分。

    江讓嗤一聲,猜到她不敢回答,轉頭踩油門,車子開出去。

    剛到餐廳門前的停車場,天就下起了暴雨。車熄火,緩緩靠在湖邊。

    紀也發現江讓今天穿的隨意,一件簡單的黑T,腳上踩著球鞋,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時的模樣。那股痞帥勁,多久過去都沒變。

    車裏沒傘,兩人隻好坐著等雨停。

    安靜悶窒的空間裏,江讓雙手隨意握著方向盤,偏頭問她,“身上還痛嗎就跳舞。”

    雨滴落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水痕。

    紀也垂眸,答道,“不怎麽痛了。”

    雨刮不停刮著,餐廳就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可他們卻被困在車裏。

    氣氛驀地尷尬起來。

    渝市生活節奏慢,一到晚上,各種大排檔小吃攤全部出動。縱使下著暴雨,仍舊有市民雷打不動,坐在雨棚下擼串喝酒。

    紀也望出去,隨口問他,“喊我出來就為了讓我陪你吃頓飯嗎?”

    江讓撩下眼皮,吊兒郎當笑了聲,“兩顆糖換一頓飯,怎麽算都是我虧。”

    紀也輕笑聲,“幼稚。”

    他還是這樣。

    不然怎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

    好在這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兩人坐了會兒,下車。有雨淌過車門,濺起水花,落在紀也光滑的小腿上。

    店裏位置不多,紀也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點菜間,紀也順著燈光看向江讓的俊臉,順口問道,“喝酒嗎?”

    江讓指尖倏頓,抬眸看她。他輕挑下眉骨,沒說話。

    “要兩瓶吧,死不了。”紀也語氣隨意道。

    江讓垂眸,最後還是又加了兩瓶啤酒。

    等菜和酒上來,他用熱水燙杯子,剛準備倒,卻被紀也的手背蓋住。

    紀也嗓音軟糯,從他手上接過酒瓶,“你開車了,就別喝了。”

    江讓卻倏然抓住她的手,眉眼微沉,“你一個人喝,真想死?”

    說著他拽過她的手,給其中一個杯子裏倒了半杯,又轉頭給自己滿上。

    店內空調開的有些冷,紀也邊喝酒,邊吸下鼻子。

    江讓掀眸,看了眼她光著的腿,起身往收銀台去。

    再回來時,手上搭著條毛毯。他走到紀也身邊,蹲下,將毛毯蓋在她腿上。

    紀也微怔。輕聲說了句,“謝謝。”

    隔壁桌坐了三四個小女生,一直偷偷在往他們這邊看。

    紀也今天穿了條白裙,長發梳成高馬尾,清純靈動。她臉上妝已經卸了,素顏下的肌膚瑩白無暇,雙唇微微泛著紅,好看得耀眼。

    而坐在她對麵的江讓,眼神始終落在她身上,沒移開過。

    幾個女生倒吸口涼氣,湊在一起笑著說,“配一臉,果然帥哥身邊都是美女。”

    “那不然呢,還能有你什麽事呀?”

    “哈哈,你好討厭。”

    紀也咽口酒,還想倒的時候,發現她手邊上那瓶,已經差不多被江讓倒完了。

    她抬眸看他,輕聲抱怨,“連酒都不舍得給我喝了啊?”

    江讓給她夾菜,堆到她碗上,“你又想半夜折騰進醫院?”

    紀也聳聳肩,沒反駁。

    吃完飯,紀也不過就喝了一開始那小半杯,剩下的全都進了江讓的肚子。

    兩人走出去,江讓讓紀也先上車,自己在外麵抽煙,順便喊代駕。

    紀也拉開後座門,靠了上去。

    過了幾分鍾,江讓上車,裹挾了幾分濕氣,和淡淡的煙草味。

    有車前燈照進來,劃過他青黑的眸底和細碎的發絲,一如既往的俊朗。他雙腿微敞,膝蓋碰上她的,有些涼。

    等他再次偏頭,就發現紀也盯著他看。

    明明隻喝了半杯啤酒,可她眼底有些紅,像是要醉。

    男人眼皮輕跳,眸光炙熱燃燒著,微低頭嗤笑聲,“不能喝酒還非要逞強?除了對我橫,怎麽哪裏都軟?”

    紀也眼睫輕顫,這才回過神,收回目光。

    街燈閃爍,巷尾的情侶很多,還有街拍節目在錄製。

    紀也看到主持人就站在他們車邊,將一對情侶攔下來,說要做一個遊戲測試。

    ——嚐試和男朋友對視8秒,他的反應是?

    女生們大多都挺害羞的,畢竟不太會有這樣對視的機會。不過也有主動的,一瞬不瞬盯著男生看。

    這種充滿荷爾蒙,曖昧極致的測試,當事人或許不覺得,看客們的心思卻都被勾了出來。

    紀也看到有情侶對視不到五秒,就笑著親到了一起。還有的女生臉頰通紅,不到8秒就偏頭,男生卻不讓的。

    膽大,隨性,熱情。

    戀愛最美好的詞匯都用來形容,是件賞心悅目的事。

    紀也偏頭,驀地對上一雙晦暗幽邃的黑眸。

    車廂逼仄,江讓身子靠在椅背上,兩人的氣息縈繞在一起,慢而清晰。連心跳聲都逐漸重合,再一次被連接起來。

    或許是酒精作祟,又或是車外的氣氛太過熾烈,紀也沒有躲。

    她杏眸閃爍著,瑩亮純淨。

    忽地一顫,是江讓握住了她的手。

    8秒是多久,紀也感覺不到。

    隻知道從他眼底看到的狎昵綺念,離她越來越近,就快要碰上。他指尖纏過她的馬尾,鬆開頭繩,又伸手掌控住她。

    窗外啪啪聲倏響,又下起了雨,格外悶。

    江讓拇指撫過她的側臉,就要吻上,他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紀也渾身一顫。

    這才回過神,迅速推開他。

    江讓舌尖抵過後槽牙,紀也聽到他低咒一聲。

    手機連著車載藍牙,江讓看了眼備注,舒口氣接起來,就聽到曾斯宇的聲音從音響裏傳了出來。

    “阿讓,你在哪?”

    江讓捏下眉心,冷聲道,“什麽事?”

    曾斯宇應該是頓了下,才說,“哦,是任蔓,她說她找不到你,不知道你在哪裏,好像是有話要和你說。”

    紀也聽到任蔓的名字,有一瞬的僵窒。

    那些不好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曆曆在目,如鯁在喉。

    她看到江讓扯下衣領,臉上表情不耐煩。他瞥了紀也一眼,懶散道,“你什麽時候當起她的代言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曾斯宇也知道大概是觸到了他的逆鱗,“任伯父找了我們幾個,所以才想問下你……”

    那頭曾斯宇還沒說完,江讓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他將手機扔到一邊,偏頭看向紀也。

    她的神色逐漸清明,沒朝他看,隻垂著眸,掩蓋住眸底的情緒。

    江讓再一次想伸手去抓她的手,這一次她卻避開了。

    “關於任蔓的事,小也,我可以解釋。”江讓聲音啞,還有幾分緊,是紀也從沒聽到過的。

    不過她無心再猜了。

    紀也的雙眸瀲灩迷人,此時仰著頭看他。

    “江讓,今天看我跳吉賽爾,你什麽感覺?”

    她忽然發問,令江讓微頓。

    不過紀也不是非要他回答,也並不在意他的答案,她繼續說道:

    “農家少女吉賽爾和伯爵相愛,可最後伯爵還是娶了門當戶對的未婚妻,吉賽爾傷心欲絕,突發心髒病而死。”

    她聲音淺淡,辯不出情緒,就像在述說著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

    “伯爵心懷愧疚,前去吊唁,卻被為情而死的幽靈們糾纏報複。早已化身為幽靈的吉賽爾不計前嫌,奮不顧身將他從鬼王手中解救了出來,以德報怨。”

    紀也的手摳向包帶。

    “這是浪漫主義芭蕾的巔峰之作,也是我在柏林舞團參與的第一個舞劇。”

    江讓喉結輕滾,晦澀感湧上來,他隻盯著她看。

    “有句話形容吉賽爾最合適不過——

    縱使遭遇了最殘忍的背叛,死亡也沒有奪走她的天真和甜美。”

    “很貼切。”她輕聲道。

    之後她越說越輕,“可我的天真早就不在了。”

    說完她轉頭,直視他,“江讓,我們不要再聯係了。”

    作者有話說:

    刀完了,差點把我自己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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