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細雨轉為暴雨, 聲聲落在窗簷上。

    服務員上了暖鍋,爐子沸騰,發出咕嚕聲響。

    門緩緩闔上, 原本熱鬧如潮的包廂,倏地寂靜下來。氣氛有些怪異。

    紀也透過圓桌繚繞的霧氣, 看到江讓抬起頭。他神情閑散, 身子靠在椅背上,朝她望。

    任蔓一直盯著他, 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

    她向來對自己的容貌挺自信的,可不知道為什麽, 在看清紀也後, 她莫名有些慌。

    任蔓微頓, 她笑了下, 語氣卻挺冷淡地道:“是不是走錯包廂了呀?”

    其餘人眼觀鼻鼻觀心,這個時候也不敢多嘴。

    江讓指尖掐著煙,還是沒點著。

    他將煙隨意扔在桌上, 目光灼灼,冷倦散漫的俊臉微揚, 衝紀也招手。

    “過來。”

    紀也指尖微屈, 垂眸,抓緊掌心的手機, 走上前。

    她看到任蔓臉色陡然變了, 方才嘴角的笑意斂起, 一雙勾著眼線的眸子緊緊盯著她看。

    說是看, 實則是打量。

    紀也走到江讓身邊, 她站著, 其實有些尷尬。

    江讓抓她的手, 握在掌心,當著一幫人的麵,輕勾了下她的指尖。

    他眉眼間蓄著幾分冷淡,漫不經心問:“打完了?”

    紀也點頭,“嗯。”

    江讓覷她,笑道:“報備過了?”

    紀也身子微僵。

    任蔓的視線緊鎖住她,其他人雖有在談笑,但注意力大多都在他們這邊。

    紀也覺得不太舒服,她溫聲道:“沒有。”

    江讓聞言,眉骨輕挑,懶笑聲。

    他隻穿了件黑色長T,單薄瘦削,肩胛骨微收。頭頂上的空調暖風吹在他身上,衣衫鼓晃。

    任蔓又看向江讓,咬著唇,“阿讓,誰啊?”

    在場的哪還有看不明白的,可她不死心,非要問。

    曾斯宇覷眼任蔓。

    他見江讓神色冷漠,下頜線抿緊,忙不迭道:“任蔓,那是也妹的位置,你趕緊到小爺我這兒來。”

    任蔓抬眸,死死盯著紀也。

    她不甘心。

    她不知道紀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但看江讓的樣子,應該挺上心的。

    從來沒見他這樣護過一個女孩子。

    任蔓沒動,勉強笑了下,“我就喜歡這個位置,不想動呢。”

    紀也看到她原本放在座椅後背上的包,被任蔓放到了地上,換成了自己拎的大牌包包。

    她的包壓著地上掉落的小包裝。

    有些諷刺。

    紀也垂眸,嘴唇微蠕,沒看任蔓,隻朝江讓望去。

    江讓應該是耐心有限。他撩下眼皮,輕笑聲,由始至終沒理任蔓。

    他感覺到紀也的手心涔上薄汗,微濕。下一秒,他仰頭,驀地用力,將她往下拽。

    紀也趔趄,陡轉身體,臀部落在他腿上。

    她抬眸,對上江讓幽深的黑眸,強勢霸道。想起身,卻被江讓的手臂箍住腰,動彈不了。

    紀也臉頰頓時紅透,她快速看了眼其他人,輕聲道:“江讓,有人……”

    這麽多人,含著戲謔,起哄的聲音,回旋在紀也耳邊。

    江讓渾得不行,他笑容恣肆散漫,雙腿微屈,朝上托了下紀也的身子,將她按在懷裏。

    他伸手,指了指曾斯宇,“爺給你省個座。”

    紀也抬眸,他聽到曾斯宇的笑罵聲,“草,真他媽發騷了。”

    身旁別的男生,也跟著笑。

    一時間,整個圓桌上,隻有任蔓紅著眼,像是要哭。

    從她的角度,能看到江讓手臂掐在女孩腰間的位置,還屈手捏了下。其實稍一抬手,就是那寸軟肉。

    任蔓心裏酸得發了瘋。

    紀也實在受不了這個姿勢,她手抓著江讓橫放的手臂,雙眸泛著水氣,小聲道:“江讓,你放我下來吧。”

    江讓斜睨她,喉結微滾,沉聲道:“不給抱?”

    “不是。”紀也搖頭,“這麽多人在,不好,而且你都沒怎麽吃東西,這樣影響你吃飯。”

    江讓這頭沒說話,倒是旁邊的曾斯宇來了勁。

    “他不用吃飯,吃什麽飯呀,有女朋友就行了。”

    “哈哈,就是,什麽時候見咱們讓爺這麽膩歪過。”

    江讓嗤笑聲,拍了拍紀也的臀,衝眾人道:“吃完沒,吃完撤。”

    全程都沒再分給任蔓一個眼神。

    ,

    酒足飯飽,一行人轉場,到樓上的包房打牌。

    暴雨初歇,南城霓虹閃亮,劃過全明的落地窗。光影點綴著四周,落下光怪陸離的絢爛。

    紀也點亮手機,看了眼時間。

    江讓手插兜,去摸煙。一整晚顧及著紀也在旁邊,煙癮上來了也忍著沒抽。

    他捏了下紀也掌心的虎口,漫不經心道:“先進去,我抽根煙。”

    紀也回頭看他,點下頭。

    她的臉被空調吹得紅撲撲的,很可愛。

    她進去後,江讓走到走廊深處的窗戶邊,就著昏暗的走廊燈光,點支煙。

    正巧曾斯宇和另一個跟江讓關係挺近的男生,去拿上次存在這兒的酒。

    兩人不約而同看到江讓,沒個正形的走過來。

    曾斯宇拍了下江讓的肩膀,也掏煙,又伸手遞給那個男生。

    “看你這回,是來真的啊?”男生問。

    江讓深吸一口,緩緩吐著煙圈。他單手搭在窗欞邊,沒應聲,模樣懶痞。

    曾斯宇嗤笑聲,“這畜生,還不知道肖想也妹妹多久,這回總算下手了。”

    男生挑眉,“我看任蔓纏得那麽緊,還以為她有點機會。”

    江讓眯下眼,雲霧繚繞後,他那雙黑眸淡漠,張揚著緩緩說了句:“有病。”

    “任蔓可是在圈子裏撂了話,要進你江家大門的,你家老爺子又壓得緊,你頂得住?”

    江讓伸手,撣下煙灰,表情桀驁不馴,輕嗤一聲。

    他看向曾斯宇,眸底晦暗:“任蔓是你喊來的?”

    曾斯宇連忙抬起手搖頭,“可別,我他媽有病啊,也妹妹在我喊她來。”

    江讓沒響。

    “估計是有人發了朋友圈,被她看到了。”男生猜測。

    江讓斂眸。

    任蔓什麽心思他不在乎。

    隻怕紀也又該胡思亂想了。

    “得。”曾斯宇也懶得管這些,“喝酒去,你上回存這兒的酒,我可都拿出來了啊。”

    江讓覷他,“喝不了,待會兒要回學校。”

    “靠,什麽時候見你吵著要回學校睡了?”

    “家裏那個,得送。”一支煙抽的很快,江讓順手把煙頭掐滅,沉聲道。

    這回曾斯宇笑得更加起勁,他湊過去,輕跳著攬過江讓的肩膀。

    “江讓你不行啊,這種時候不拐回公寓,還往學校送呢。”

    另一個男生也嘁了聲,伸出拇指,朝下,“慫。”

    江讓抬眸,朝兩人看了眼。

    他眉眼輕揚,神色是難得一見的得意。

    “至少是老子女人,你們有麽?”

    兩人被他的話堵的,滯了滯。

    等反應過來,江讓人已經走遠了。

    曾斯宇指了下他的背影,朝男生道:“他這什麽意思?少男懷春?”

    男生朝他看,忍不住噴道:“嘲笑你沒有女朋友的意思。”

    曾斯宇聞言,立馬跳了起來,追上去。

    “草,江讓,你這條狗。”

    ,

    紀也獨自進包間後,看到任蔓也在其中。

    她和一眾人都算熟,湊在一起開玩笑。

    有人過來喊紀也,“嫂子,一起打牌啊。”

    紀也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不了,我不太會玩。”

    “沒事兒,過會兒讓哥過來,你還怕輸啊。”

    紀也看了眼不遠處的麻將桌,她是真的不太會玩。

    小時候外婆和舅媽們過年總會聚在一塊兒打,梁玲卻是個不會打麻將的。

    紀也就沒跟著學。

    “我真不會玩這個。”她再次婉拒。

    任蔓輕哼一聲,朝那人說道:“我說你無不無聊,什麽人都能喊到一桌上來。”

    那個男生撓了撓頭,不敢再說話了。

    江讓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紀也一個人,坐在沙發邊邊。

    其他人不是圍在麻將桌,就是在玩飛鏢。

    他走過去,攬住她的肩膀,“無聊嗎?”

    紀也笑了下,“還好。”

    江讓捏著她掌心,“要是覺得無聊,帶你撤?”

    紀也朝他看過去,小心翼翼道:“你應該也難得有機會和他們見麵吧,提前走會不會不太好?”

    江讓卻是漫不經心,他撩下眼皮,“還能有你重要麽。”

    紀也發現,他真的挺會哄人的。

    她剛才那點有關於任蔓的躁鬱,被他三言兩語掃過,好像也變得沒那麽酸了。

    江讓起身和眾人打個招呼,就牽著紀也走出去。

    任蔓應該是不甘心,追著跑出包房。

    “阿讓。”她在他們身後喊。

    江讓腳步微頓。他手還牽著紀也,掀眸轉身,無聲看過去。

    任蔓瞥了眼兩人緊握的手,隨後說道:“阿讓,江伯伯讓你周末去老宅吃飯。”

    她是故意的。

    特意表明了自己和江家的關係不淺,想讓紀也知難而退。

    不過紀也神色淡定,倒是江讓輕笑聲,他散漫輕狂的痞勁又不自覺勾起,“真拿自己當江家代言人了?”

    任蔓一愣。

    江讓的話渾得不行,“上次就跟你說了,要進我們江家的門很簡單,隻要你,換個目標就成。”

    說完,也不管任蔓的臉色。

    江讓抓過紀也的手,徑直走進電梯。

    ,

    南城的天就如同人一般陰晴不定。

    剛下過暴雨的路麵泥濘,天邊卻是泛起火燒雲霧。紫紅色的雲朵漂浮在半空中,隱約還能看見月裳一角。

    回程的路況好,車子停靠在校園一角,很快沒入暗色中。

    紀也隻覺得這一天過的很奇妙。

    和江讓在一起,好像總是有意想不到的刺激。

    她偏頭,看了眼少年的側臉。

    江讓熄火,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走走嗎?”

    紀也微愣,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

    “好啊。”

    紫紅色的浮雲好似格外亮,照映在兩人臉上,刻出斑駁的影子。

    紀也的手被他拽在掌心,很暖,也有些潮。

    她垂眸,腳尖踩在他的影子上,撂起點點水漬。

    她輕聲問他:“江讓,你身邊的人都是喊你‘阿讓’嗎?”

    “嗯,我媽小時候這樣喊,習慣了。”江讓說著轉頭看她,“你呢,有小名嗎?”

    紀也笑了下,“沒有,不過我外婆和我媽都喜歡喊我‘囡囡’。”

    囡囡是方言,紀也說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

    “是不是很肉麻?”她怕江讓笑她。

    江讓牽唇,問道:“是寶貝的意思?”

    “算是吧。”

    紀也又想起剛才在包房門口,任蔓說的話。她抬眸,透過雲霞去看江讓的臉。

    過了會兒還是沒忍住,問他,“剛才那個女孩,和你很早就認識嗎?”

    江讓停下腳步,覷她,“兜了一大圈,終於舍得問了?”

    “不是……”紀也垂頭,“我就是,就是隨便問問。”

    紀也說完,就感覺到手被驀地拽開。

    再抬眸,隻見江讓在她身前,拽著她,就進了教學樓的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的門砰得一聲關上。

    聲控燈亮起,映射出一高一低兩張臉。

    江讓的身影完全將她籠罩住,紀也眉眼間倏地落下一道黑影。

    小姑娘有些緊張,後背靠著牆,微凸的肩胛骨撞在冰涼的平麵上,呼吸都慢了一拍。

    她睫毛輕顫,抬眸,去看他。

    “你……”

    她剛要開口,卻感覺到江讓的身子抵得更近了。

    他的呼吸強勢且綿長,就在她臉頰旁。

    “現在還要懷疑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控燈時間正好到了,安全通道整個變黑。

    紀也有些慌,她伸手抓住江讓的手臂,叫了聲:“江讓……”

    “我在。”他嗓音喑啞低沉,卻莫名給人安全感。

    紀也眸子微紅,在黑暗中不顯,“我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隻聽到江讓輕笑聲,隨即他的氣息逐漸窒空,就像凝結成無數個球,朝紀也撞去。

    須臾,他貼上她的脖頸,用力吮了口。

    “意思就是,沒有你想的青梅竹馬。”

    “因為,爺隻想對你這樣。”

    這話說的曖昧狎昵,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隻知道她的脖頸燙得嚇人。

    雖然看不見,但他仿佛還是看到了江讓那張倨傲的臉,揚著漫不經心的笑。

    直到後來,江讓將她從黑暗中拉回。

    借著昏黃的燈光,紀也看到他微勾的唇角,還有他脖子上留下的,那個牙印。

    ,

    紀也是踩著點回的宿舍。

    宿管阿姨正準備鎖門。

    回宿舍時,邱恬和楊曉凡都還沒睡,見她進來打了聲招呼。

    紀也放下包,看姚圓不在,隨口問了句:“圓圓不回來啊?”

    邱恬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談柏拉圖式的戀愛啊?”

    紀也想起剛才江讓放蕩的模樣。

    真的怎麽都和‘柏拉圖式’掛不上鉤。

    她下意識回道:“誰談柏拉圖式的戀愛了啊。”

    紀也說完,楊曉凡看了過來。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紀也脖子上那抹紅痕。

    “確實。”

    “沒想到江讓學長還挺那啥的,專挑能露出來的地方下手。”

    紀也起先還沒反應過來,等她進了洗手間,才算看清楚江讓的傑作。

    她忍不住拿起手機,發了張圖片過去。

    JY:【!!!】

    江讓沒回,估計是在路上。

    紀也就徑直去洗澡。

    等她洗好出來,江讓回了微信。

    J:【圖片】

    J:【我今晚在這兒睡。】

    紀也看了下,是他書房裏,那張單人沙發。

    她挺不解的,回了句:【這沙發那麽小,你怎麽睡啊?】

    紀也看到對話框上麵,他的名字變成了“正在輸入”。

    過了幾秒,那頭回了信。

    J:【聞著你味道睡。】

    紀也臉唰得一下,紅了個透。

    她將手機丟到一邊,沒敢再回。

    作者有話說:

    讓狗:什麽時候安排我和媳婦……?

    禿頭黛:沒安排你明天分手已是最大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