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八月末, 高三比其他年級提前一周到學校上課。

    進入高三後,周末變成了月假,一個月才有一個休息的周末, 其餘時間隻有學習。

    坐在教室的學生們神態疲倦,垂著頭昏昏欲睡, 顯然已經被複習折磨得不成模樣。

    但那又怎樣呢?

    他們依然要強打精神, 逼迫自己堅持下去,一起走到明年六月份。

    老鄭頭不準書桌上放多餘的書本試卷,方知檸突發奇想, 在網上買了個大號的收納箱, 放在腳後邊專門放試卷和複習資料。上課需要的時候,一轉身就能拿到。

    反正她坐最後一排, 後麵空著好大一塊地, 也不會擋住其他同學的路。

    英語課老師上課之前會聽寫頭天複習過的單詞, 然後讓同桌交換批改;語文課也逃不掉默寫高考必備72首古詩詞,循環往複,一遍又一遍。

    方知檸甚至想放棄古詩詞默寫那五分, 太難了, 為了五分居然要熟練掌握72首古詩詞。

    其中有幾篇長篇大論的古文,她背到想吐。

    在周嘉延和其他小組成員的監督下,她還是硬著頭皮背完了《逍遙遊》和《離騷》。

    高三教學樓下種了幾株高大的鐵樹。神奇的是今年八月居然開了花, 楊餘霞借此鼓勵班上的學生:“鐵樹開花是成功的征兆,預示你們高考一定會旗開得勝。”

    方知檸信了。

    某個清晨她拉著程驕驕來到花壇邊, 找到開花的鐵樹, 半個身子探進花壇去摸了又摸開花的鐵樹, 說是接好運。

    手上力道沒控製好, 多用了點力氣, 一個不注意幾個手指頭讓帶刺的鐵樹紮了。

    “沒事吧?”程驕驕聽到方知檸一聲嚎叫,趕緊把人從花壇邊拽到一旁,查看她的手。

    手指頭破皮了,滲出小血珠。

    方知檸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拇指和食指並攏,撚了撚破皮的小傷口:“沒事,不疼。”

    程驕驕鬆口氣,玩笑道:“還好你頭沒栽進去。”

    “鐵樹沾了我的血,一定能保佑我高考超常發揮。”方知檸笑嘻嘻,雙手合十祈禱。

    “你這叫客觀唯心主義。”程驕驕搬出剛複習到的哲學知識。

    方知檸挽上她胳膊,頭微微一揚:“哼,我不聽。”

    課間,周嘉延察覺方知檸握筆的姿勢有點奇怪,筆杆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他偏頭去看,發現她幾個手指頭的指尖有新鮮的小傷口。

    眸色一沉,問:“手怎麽回事?”

    方知檸上半身半趴在桌上,漫不經心寫數學大題。被這麽一問,莫名抬頭,對上周嘉延漆黑不帶情緒的雙眸。

    “小事小事,不用擔心。”她倒是很樂觀。

    周嘉延一邊寫試卷,一邊抬眸去看方知檸的右手。

    方知檸笑話他不專心,三心二意搞學習。

    “我心疼。”周嘉延聲音有點啞,撩起眼皮掃她一眼,“不行?”

    神色坦蕩大氣,語氣稀鬆平常好像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方知檸當場石化。心髒突突突,小鹿亂撞。

    一切好像都變得不一樣了。

    十一月,高考報名網站公開,高三年級以班級為單位去機房填寫各自的報名信息。

    提交前,楊餘霞再三告誡班上同學一定要檢查之後才提交,這些信息一旦提交上去,發現錯誤再修改會很麻煩。

    方知檸填完,不放心,讓坐她旁邊的陽皓月幫忙再檢查一遍。

    無意間瞥見陽皓月的考試信息,瞪大雙眼:“你要回老家去高考?”

    陽皓月坦然點頭:“我戶口在老家,必須回去。”

    原來陽皓月父母是因為工作調動才來宜南。宜南和陽皓月老家的高考試卷不一樣,她本來來不了宜南讀書,但明年陽皓月老家高考改革,也將采用全國卷。

    陽皓月父母舍不得離開女兒這麽久,就把她帶到宜南來借讀,等高考前再回去。

    “那我們高考後就見不到了。”方知檸不太開心。

    陽皓月:“高考完你可以來四川找我玩。我帶你去稻城。”

    這樣一想還不錯,方知檸點頭:“行吧。”

    稍後,陽皓月又叮囑她先別把這件事給其他人說。不想讓其他幾人為她這點小事分心。

    高考報名結束,隨即展開高考體檢。

    方知檸為自己一米六二的身高發愁,量身高前還想著蒙混過關在襪子裏多墊幾雙增高墊。

    當然這隻是想一想。量了身高,方知檸迅速回頭瞄一眼自己體檢表上的身高。

    一米六,四?!

    哇哦!方知檸差點原地跳起來。她長高了兩厘米,這是多麽令人感動的事跡啊。

    難怪最近睜開眼觀察周圍的角度都變了。原來是長高了。

    體檢一結束,方知檸長高的消息立刻傳到其他幾位小組成員耳朵裏。

    周嘉延不相信,感覺她沒什麽變化。方知檸不服氣,背對背和他貼著,讓程驕驕目測她們倆的身高差。

    “我這也看不出來你長沒長高啊。”程驕驕笑說。

    方知檸忽然驚覺自己這行為好傻,要比也應該是她和程驕驕比身高。

    身體剛一往前傾,還沒挪開,身後的人突然轉身,雙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垂眸看了眼她頭頂。

    “嗯,長高了。”

    慵懶帶笑的腔調從上往下砸進方知檸的心裏。

    有點不自在,身子僵硬不敢動。

    即使是冬天穿了厚外套,方知檸還是能感到周嘉延搭在她肩上那一塊要燒起來了。

    “不是不相信嗎?”方知檸鼻孔出氣。

    周嘉延輕笑,視線依然停在她頭頂:“現在能數清你頭頂的頭皮屑了,應該是長高了。”

    “我昨晚才洗的頭,不可能有頭皮屑。”方知檸連忙抬手張開手指緊緊捂住自己的頭,不準周嘉延再看。

    小跑到陽皓月和程驕驕身邊:“快快快,幫我看看真有頭皮屑?”

    慌忙逃竄的驚恐狀逗笑周嘉延,拳頭抵住唇,喉嚨溢出低沉的笑,連帶肩膀都在抖:“我騙你的。”

    方知檸雙手叉腰,憤憤不平:“仙女是沒有頭皮屑的。”

    十二月,編導生迎來專業考試,十七班的編導生專業分數都過了線。

    姚嬋不甘心止步於此,邊在校學習文化課邊準備中傳和武大的編導麵試。

    其他學生也比以往任何時刻刻苦,有好幾次下了晚自習,楊餘霞見教室燈還亮著。

    來到教室一看,好些同學還坐在座位上奮筆疾書。周嘉延也沒走,身邊圍了好幾位同學在向他請教問題。

    楊餘霞退出教室,等了半個小時教室裏的學生還沒出來。這才進去把人趕回寢室休息。

    “快回寢室洗漱完早點休息,明天再學。”

    每個人都在為次年六月那場考試拚搏,對於未來他們都有了更加明晰的目標。

    唯一讓楊餘霞費解的是張奧秋的成績,班上其他學生的成績都在穩步上升,隻有她在原地踏步甚至越學越差。私底下也找她談過幾次話,但最終都不了了之。

    冬去春來,轉眼就迎來了百日誓師大會。本來謝承洲和周嘉延是大會的主持人,但陽皓月要回老家高考的消息最終還是讓其他人知道了。

    於是周嘉延讓出主持人的位置,讓陽皓月和謝承洲一起上台。因為她足夠勇敢,足夠耀眼。

    那天她身著半身裙,晨光熹微中,笑得很真誠迷人。她的落落大方贏得在場所有人的欽佩,操場響起經久不息熱烈的掌聲。

    謝承洲和陽皓月並排站在台上,期間他沒忍住偷瞥了她好幾眼。

    明媚的側臉很是吸引人,齊耳的短發已經到了齊肩處,整個人又多了一絲俏皮。

    謝承洲不合時宜走神,再次想起自己形容過陽皓月的那句話——

    她就是光本身。

    方知檸站在台下,視線緊緊追隨陽皓月,心想她真的是一個好酷的女生。

    她要像她學習,爭取在未來成為一個很酷很酷的大學生。

    高考倒計時進入一百天,時間走得格外快。

    緊隨其後的二診、三診考試,方知檸成績穩定在五百九十分,市排名兩千名以內。

    姚嬋也拿到了武大的編導合格證,隻要高考成績超過一本線三十分,她就可以順利入學。

    老鄭頭讓文理科年級前十準備清北的自主招生。

    偏偏周嘉延又任性當例外,覺得太麻煩沒給高校遞材料。

    他還揚言:“裸分照樣上北大。”

    方知檸說他飄了,說話做事越來越狂妄不羈了。

    周嘉延無所謂地笑笑,沒為自己辯解。

    四月中旬的一個下午,老鄭頭帶領年級師生開了一場別開生麵的趣味運動會,要求班主任和學生一起參加。

    想借這次趣味運動會緩解學生們備考的緊張情緒。順便給高三留下一些歡樂的回憶。

    恰好那天是個帶微風的陰天,氣溫不熱不冷,適合戶外運動。

    最有趣的是兩人三足,班級內部不限男女自由組隊,與其他班一起比拚。每一輪有四個班級一起比賽。

    方知檸躍躍欲試,但程驕驕已經和陽皓月組隊,劉書峰和季樂易一組。所以,她隻能和周嘉延組隊。

    “好吧,隻能勉為其難和你一組了。”嘴上雖然嫌棄,但心裏早已樂開花。

    劉書峰見方知檸和周嘉延這麽大膽,大庭廣眾之下一起玩兩人三足,他也躁動了。

    “程驕驕,我能和你一組嗎?”撇開季樂易,劉書峰獨自走到程驕驕麵前。

    “啊?”程驕驕很詫異。抬手將吹開的耳發別至耳朵後邊。趁機偷偷打量站在她麵前的劉書峰。

    身高說得過去,做了同班同學這麽久,直到今天才發現他長相居然屬於幹淨清爽那一掛的,再加上平日裏衣品不錯,看著也算是個小帥哥。

    季樂易也是個有脾氣的人,慘遭嫌棄之後,邀請陽皓月和他一組。

    “強強聯合,勇奪第一。”經過劉書峰身邊,他重重地“哼”一聲。

    陽皓月大拇指摩挲下巴,視線在劉書峰和程驕驕之間轉悠,仔細品,品出了不尋常的氣息。

    她意味深長地笑:“哦~~~”

    尾音拖得老長,生怕別人聽不出來她言語中的笑謔。

    兩人三足需要隊員之間默契的協調力和平衡度。

    這一次,周嘉延總算能光明正大攬上方知檸的肩。隔著柔軟的麵料,也能感受到她圓潤小巧的肩頭。

    手掌扶上她肩膀的那一瞬,方知檸瞪圓了眼,抬頭去看他。

    他眼裏的笑深不見底:“可以摟嗎?”

    方知檸低頭,躲開他含笑的深情眼眸。

    周嘉延也不著急,靜靜地凝視她低垂的臉頰,等待她的回答。

    很久過後,方知檸麵帶羞澀,小聲說:“可以呀。”

    聞言,周嘉延手上用力,將方知檸摟得越發緊。

    好似要把人揉進他的骨子裏。

    寬鬆的運動褲下,兩人的小腿被繩子綁在一起,

    方知檸隻覺得肩膀似被鐵烙了一樣,腿也不是她自己的,壓根不聽使喚。

    手臂擋在兩人身體之間,才不至於有更緊密的身體接觸。

    但現在這樣已經算是親密接觸了。

    “手抱我腰。”比賽開始前,周嘉延彎腰,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

    方知檸大腦一片空白,還是照做了。

    比賽開始後,周嘉延全程照顧方知檸的節奏。起先方知檸腿僵直,不靈活。兩人出發後身體不協調。

    隨著周圍觀眾的呼喊聲越來越大,方知檸逐漸投入到比賽中,緊抱住周嘉延的腰,兩人加快速度往終點衝刺……

    後來回想整個高三生涯,方知檸最開心也最懷念的就是那個不驕不躁帶風的下午。

    那天的風很溫柔,身邊的人也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