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校外唯一的一家書店規模不大, 買的東西很雜,從小孩子愛玩的奧特曼到學生需要的文具教輔資料,應有盡有。

    推開玻璃門, 書店裏明亮整潔溫暖如春,彌漫著淡淡書香。

    下雪的緣故, 店裏顧客很少, 幾乎都在標注了青春文學和漫畫的書架前駐足。

    文具用品和書籍雜誌擺放在不同的區域。

    周嘉延進門直奔最新上市的雜誌區域,翻找他每月必買的那幾本人文社科類雜誌。

    許露華在周嘉延小的時候總喜歡問他:兒子,你的夢想是什麽?

    夢想這詞在周嘉延看來, 就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

    隔壁的小丫頭天天把夢想掛在嘴上, 今天想成為主持人,明天又想出國學服裝設計, 後天又在清華北大兩個學校之間糾結。愁眉苦臉拿不定主意的小臉常常把家裏幾位大人逗得捧腹大笑。

    通常這個時候周嘉延就會翻著白眼從他們麵前走過:無聊至極。

    方知檸一天換一個夢想, 鬧得人盡皆知。到了周嘉延這裏, 沒人知道他的夢想是什麽。

    許露華預想中的周嘉延會選理科考上top級別的大學學金融或者其他熱門專業,然後出國深造,完成學業之後要麽回國要麽留在國外。除此之外, 許露華想不出其他的人生軌跡, 這條路對周嘉延來說很順暢,但總感覺缺少了一些人生的樂趣。

    直到文理分科,周嘉延毅然選擇文科。許露華才驚覺之前的安排都是她一廂情願, 她的兒子不是隨大流的高中生,他的未來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受周爸爸的影響, 周嘉延很小就開始接觸民商法這一塊, 在周爸爸的有意引導下學習這方麵的知識。上初中後, 周嘉延在課餘時間更加關注全球人文社科相關, 他的知識儲備量遠遠領先同齡人。

    選擇文科, 自然成為理所應當的事。

    許露華和周毅明都很支持周嘉延的選擇。

    反而是學校的老師和同學詫異周嘉延的選擇。那段時間,班上各理科老師輪番上陣,誓要扭轉局麵——

    “數理化成績這麽好,就應該選理科。”

    “未來理科比文科更好就業,高薪工作機會更多。”

    “你一個年級前三跑去學文科,老實交代,是不是為了某個女同學。”

    ……

    針對上述建議,周嘉延壓根不搭理。

    其他學生選文科沒見這麽激動,就因為他是年級前三,天天被叫到辦公室做思想工作。

    “鄭老師,分科表上我父母已經簽字了。我是在自願的原則上選的文科,您可沒權幹涉我的選擇。”周嘉延絲毫不怕,就這小場麵也想嚇到他,沒門。

    鄭老師揭開保溫杯蓋子,喝完水繼續苦口婆心:“老師也是為你好。”

    “這話過時了,您換一個。”

    “……好小子,敢和老師叫板。”

    “您就當我是為了女……”話說到一半,周嘉延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揚起嘴角,“鄭老師,比起我,您還是應該多關心謝承洲,這幾周下課他經常去樓下班級找女同學。”

    鄭老師見周嘉延一副看笑話的隨性模樣,就知道這事大概是真的。

    “哪個班的?”他半信半疑道。

    “就樓下那幾個班,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樓下?那不就是年級最差那幾個班嗎?

    “你回教室把謝承洲叫來。”

    “好的。”

    周嘉延從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踩著歡快的步子回到教室,看到謝承洲坐在座位上寫試卷,默默為他祈禱:兄弟,就當是為了我,小小地犧牲一回。

    謝承洲一臉莫名,被叫去辦公室,老鄭頭對著他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

    “不是要期末考試了嗎,老鄭頭就是想給你灌心靈雞湯,爭取考年級第一超過我。”回來後,周嘉延好心地勸慰謝承洲。

    因為謝承洲疑似早戀和期末雜七雜八的事趕在一起,老鄭頭也就沒在找周嘉延說關於分科的事,這事總算塵埃落定。

    視線回到書店。

    方知檸嘴上說不買賀卡,手裏卻拿著五彩繽紛的賀卡去收銀台付錢。

    程驕驕選了一款玫紅色的牛皮紙信封,封口處有一朵很小的燙金玫瑰,對比其他款誇張豔麗,這款設計別出心裁。在眾多的賀卡中不那麽起眼,但程驕驕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款,她執拗的認為,這款非常非常適合陳冽。

    付完了錢兩人才發覺周嘉延沒跟在一起,環顧四周,在對麵的雜誌區看到了周嘉延低垂腦袋專心閱讀的身影。

    旁邊的女生手裏翻著書,眼睛卻止不住往周嘉延臉上瞟。

    女生的同伴暗戳戳地把女生往周嘉延的方向擠過去,佯裝成不小心和周嘉延靠在一起倒向他身體的假象,然後借機交換聯係方式。

    好套路的搭訕方法。

    方知檸看不下去,走過去扯住周嘉延衣袖:“哥,嫂子叫你回家了。都是快當爹的人了,還在外麵招蜂引蝶。”

    嗯?

    周嘉延腦子死機一分鍾。

    程驕驕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旁邊兩位女生瞪大雙眼暗自打量方知檸和周嘉延。

    這句話信息量好大!

    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拖出了書店。

    雪花還在飄,室外溫度更低了。

    “你嫂子呢?”周嘉延停下腳步,彎腰湊在方知檸耳邊戲謔道,笑起來壞壞的。

    “哎呀,你還當真了,我那是幫你解圍、解圍。”

    方知檸眼神亂瞟,試圖轉移話題,“你們要吃烤腸嗎?我去買。”

    “做了壞事就想遛,”周嘉延眼疾手快,逮住方知檸羽絨服的帽子,“想得美。回來說清楚。”

    “這是能說清楚的事嗎?你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微信加了多少小女生?不用我一個一個數出來吧,可憐我嫂子大著肚子在家給你做晚飯。”

    說得那叫一個慘,方知檸快被自己的演技折服,再說下去眼淚真的就要流出來了。

    餘光瞥見剛才那兩位女生路過,方知檸停止控訴,拿紙巾假裝擦眼淚。

    情急之下還得感謝平時看過的家庭情感劇,要不然哪能想出這麽奇葩的台詞。

    過了人行道走到街對麵,那兩位女生還轉頭過來衝周嘉延直搖頭歎氣,眼神裏滿是嫌棄厭惡。

    方知檸掙脫掉周嘉延的手,心滿意足揚頭:“我這是在幫她們,經過這次她們以後肯定對男生保持高度警惕,再也不會輕易相信男生的臉了。”

    周嘉延嗬嗬笑:“你可真是活雷鋒。”

    “多謝誇獎。”

    下雪天,街邊小道堆滿雪,人踩過的地方留下一串腳印。

    大雪把出攤的小攤販困在家裏,放學的學生早早坐車回家。

    平日裏熱鬧的一條街今天冷清了不少。室外又冷又凍。

    方知檸自知理虧,去旁邊的店裏買了三根熱騰騰的烤腸,麵帶討好的笑遞給周嘉延。

    周嘉延勉為其難接過,繼續提要求:“我剛看那幾本雜誌還沒買就被你拽出來了……”

    “我去買,你等著。”方知檸收起傘,兔子似的竄進書店。

    程驕驕全程不多言,一手撐傘一手拿烤腸,向兩人露出羨慕的姨母笑。真向往兩人吵吵鬧鬧,感情卻越來越好的狀態。

    回家的公交要到街對麵去坐,穿過人行道,一家店門口亮晶晶的飾品店讓方知檸放緩腳步。

    下雪天,打著傘的女生經過飾品店,被店內閃閃發光的小飾品吸引,站在櫥窗前發呆。

    哇哦,好像偶像劇呀!

    “驕驕,我們去逛逛飾品店嘛。”程驕驕拉著程驕驕的手臂撒嬌,“下雪了,正好可以買雙手套。”

    “行。”程驕驕心情好,一口答應。

    經過方知檸的軟磨硬泡,周嘉延硬著頭皮走進那家一看就不符合他身份的飾品店。

    一整麵牆的耳釘戒指在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亮晶晶的指甲油排列整齊,花裏胡哨的頭繩、手鏈誘惑小女生的到來。

    周嘉延現在很後悔,後悔放學不早點回家。

    現在搞得他騎虎難下,一個大男生被迫進入飾品店當人形牌。

    逛著逛著,方知檸不見了蹤影。

    周嘉延雙手揣兜裏,微微俯身,專心打量放在一起的兩瓶指甲油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都是金色,有必要分在不同的價格欄嗎?不懂。

    周嘉延搖頭輕嘖,發出直男疑惑。

    “周嘉延,你看我頭上這頂帽子怎麽樣?”隔著貨架,方知檸突然從對麵探出個小腦袋。

    她頭上戴了一頂卡其色的加絨毛線帽,謝天謝地,這次她沒選粉色。

    周嘉延被突然冒出來的方知檸嚇了一跳,緩過來後抬頭撩起眼皮去瞧方知檸。

    暖色調燈光的映照下,方知檸皮膚雪白,澄澈的雙眼笑得像彎彎的月亮。潔白整齊的牙齒因為笑自然露出來,全身上下元氣滿滿又不失可愛。

    頂著小圓球的腦袋毛茸茸的,弄得周嘉延心癢癢。

    周嘉延愣愣地盯著方知檸,有一瞬間的失神。

    “好看嗎?可愛嗎?”

    以為周嘉延沒注意到她,方知檸左右偏頭,眨眨盛滿光的大眼睛,天真爛漫地問。

    “還行。”

    周嘉延回過神,躲開方知檸機靈的小眼神,語氣淡淡的。

    “切,沒意思。”方知檸從頭上拿下帽子放回去,轉身去挑其他的小飾品。

    到最後,兩位女生收獲頗豐。

    程驕驕買了一對鈴蘭花形狀的耳環,並和方知檸約定等到放寒假,陪她去打耳洞。

    方知檸光是想想耳朵都發疼:“嘶——好疼。”

    一中禁止學生身上戴首飾,更別提打耳洞戴耳環。每個月的文明禮儀檢查,總有些女生因為穿著打扮招搖過市被年級組叫去辦公室□□。

    但放假期間就沒人管了,想幹嘛就幹嘛,隻要不做得太過分。

    雪終於放緩落地的速度,鵝毛大雪變成了鹽粒子小雪。

    幾人站在公交站台等公交車。

    放學後在外麵晃達怎麽久也才六點過,方知檸拉著程驕驕嘰嘰喳喳討論明天晚上的元旦晚會,叮囑程驕驕一定要在台下多給她拍照片。

    程驕驕拍胸脯保證:“我拍照技術一流,心放在肚子裏。”

    忽然,程驕驕沉默下來。

    抬頭仰望洋洋灑灑的雪花,沒頭沒腦地來了句:“知了,你說我的賀卡能送出去嗎?”

    語氣落寞,被漫天雪景無限放大。

    “我也不知道。”方知檸垂下目光,實話實說。

    半晌,程驕驕充滿鬥誌地抬頭:“還沒送就說喪氣話,呸呸呸。”

    方知檸好笑地看著程驕驕,將美好的祝願傳遞給好友:希望驕驕能像她上台表演一樣有勇氣,至於結果,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坐公交到小區外下車,還有一小段路要走。

    一下車,方知檸腳下就一滑,還好反應迅速,沒有摔倒。

    雪天最大的煩惱就在這,走著走著腳下一滑或者樹上掉下一大塊雪砸在頭上。

    又好笑又好氣。

    方知檸使勁踩在地麵上,沒站穩前絕對不抬腳走下一步。因此行動緩慢,像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在雪地行走。

    周嘉延身高腿長,才幾步就和方知檸拉開差距,轉過身似笑非笑看著她戰戰兢兢的模樣。

    等了一會,折返回去,朝她伸出右手:“走吧。”

    方知檸笑嘻嘻握住他手:“周嘉延,你手好暖和。”

    回想剛才方知檸手裏一大遝賀卡,周嘉延瞥她一眼:“你買那麽多賀卡,送給誰?”

    “我送給我自己不行?”方知檸哼一聲,“怎麽?你想要?我還不給呢。”

    以為周嘉延又要說出什麽插科打諢的話,方知檸已經做好應戰準備,就等他放馬過來。

    誰承想這人就是不按常理出牌,走進單元樓,收回方知檸拉住的手,雲裏霧裏來一句——

    “我還就是想要一張。”

    “你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