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菟絲花
第78章 菟絲花
北麓學院門口, 祁煜沒有盯著梁玥一直看，榮寧公主是長得漂亮，但也不是那種讓人瘋狂的絕世美人。一個美人, 還不至於讓祁煜瘋癲, 他當初娶了孫氏，就說明他不是一個在乎容貌的人。
祁煜很快就轉頭, 他就是看向北麓學院的夫子，他想要進去。
“山長。”祁煜走了過去，“可否讓我進去？”
山長見到祁煜後，皺起眉頭，“學院裏都是女子，不方便，還請世子回吧。”
章山長又不是過來接祁煜的, 而是來迎接榮寧公主。章山長先前就已經得了話, 榮寧公主要過來。
梁玥沒有跟祁煜搭話, 她跟著章山長一起進北麓學院。北麓學院占地大，有好幾個班級，還有教導女子紡織、刺繡的。
章山長是一個比較實在的人，對於那些貴女, 她們可以不用多學習紡織、女紅, 尋常百姓家的姑娘就不一樣。那些姑娘多學習這些有用的技能，她們以後也能依靠雙手賺錢。
“那位世子這幾天都在門口嗎？”梁玥問，“他要找的人在學院？”
寧遠侯世子總待在外麵, 影響很不好。
梁玥不相信什麽追妻火葬場, 她更喜歡直接送渣男去化成灰。要是男子不是身心喜歡上別人, 隻是忙於工作, 這種的火葬場還好一點, 要是流連花叢，還說片葉不沾身，還是身心幹淨的，梁玥也不喜歡這樣的小說。
像她這樣的人就不適合看追妻火葬場的小說，她太過挑剔。
祁煜往那邊一站，他和芸娘的事情就被傳開了。
梁玥瞧著祁煜那樣，她就不認為祁煜是第一天站在那邊。祁煜的舉動分明就是要讓其他人知道芸娘是他的人，別人就不敢再靠近芸娘，芸娘基本上就很難嫁給別的男人。
這跟絕人後路有什麽差別？
“是。”章山長回答，“他要找芸娘，芸娘跟著楊夫子一塊兒學醫，便暫且住在學院了。”
北麓學院有給女子準備宿舍，學生就是幾個人一間，也有兩個人一間的，這就得看那些學生的成績。成績不好的，那就看她們家有沒有多出錢。
芸娘就是住在楊夫子那兒，她懷有身孕，也不適合跟那些女學生住在一塊兒。
章山長沒有因為祁煜就讓芸娘離開北麓學院，她們北麓學院就是要幫助那些女子，又怎麽能讓需要幫助的芸娘離開。她們不怕得罪寧遠侯府，北麓學院跟皇家有關係，寧遠侯府的人頂多就是站在學院門口，他們不敢有更多的動作。
“芸娘又懷了身孕，便是在楊夫子旁邊的屋子暫且住下。”章山長道。
“住著吧。”梁玥道。
梁玥又不可能去為難芸娘，她就是一個吉祥物。
芸娘沒有因為梁玥來了，她就特意出來。芸娘還大著肚子，也沒想著要到權貴麵前露臉，她就是在院子裏看看醫書，學習一些知識。
等到以後，她就能利用醫術去治病救人，也能賺一些錢。
“沒出去走一走？”楊夫子問。
“沒有。”芸娘搖頭，“聽說榮寧公主要過來。”
芸娘不想出去，怕衝撞了貴人。
“我就在院子裏坐一坐，也可以在院子裏走一走。”芸娘道，“不必去外頭的。”
“學院很大的。”楊夫子幹脆坐在芸娘的身邊，“今天，祁煜又過來了。”
“不管他怎麽做，我都不可能跟他回去。不，不是回去，我就沒有在寧遠侯府住過。”芸娘道，“女子還是得有尊嚴一些，不能男人一哄，就過去。他今天哄一哄我，明後天可能就不哄我了，又或者覺得我好哄，以後幹脆就糊弄我。”
芸娘不傻，她和祁煜是真的回不去了，就算她跟著祁煜回去，也不可能有好下場。
“阿爺曾經說，女子不能太過輕賤自己。”芸娘道，“該和離的時候就得和離。我和祁煜之間沒有婚書，確實算得上無媒苟合了。”
她的舉動放在鄉下人眼中還好，偏偏祁煜又不是山野村夫，有的事情放在祁煜身上就變成沒有規矩了。
“我若跟他走，他還會哄著我當妾的，退一步，就是步步退。”芸娘想得很清楚，她不能跟祁煜走，也沒有什麽好感動的。
“不錯！”梁玥正好走到外麵，她聽到了芸娘和楊夫子的對話。
可不就是一步退，步步退麽。
隻不過梁玥不知道芸娘以後會怎麽做，如果芸娘以後還是跟祁煜在一起，梁玥也不會去說什麽。
梁玥就是今天看見了祁煜，山長又說了那樣的話，她才過來看看。她瞧著芸娘長相不錯，這樣的長相在小鄉村裏算很不錯的，就跟梁玥當初在小山村的時候一樣。
山村裏的姑娘不是不好看，而是她們經常要幹各種粗活，曬得比較黑，也就顯得沒有那麽好看。
芸娘懂得醫術，也能賺一些錢，懂得用胭脂水粉，到底是好上許多。
楊夫子一看到梁玥的裝扮，她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就拉著芸娘給梁玥行禮。
“請公主安。”楊夫子道。
芸娘跟著楊夫子行禮，她還沒有瞧見過公主。
“免禮。”梁玥道，“坐下休息，我也就是四處走走。”
梁玥沒有多問芸娘的話，就是道，“女子是該自立自強一些為好。”
若非梁景軒去找梁玥的時間早，或許梁玥已經依靠刺繡、織布等在安平縣買房子。
梁玥跟著梁景軒到了王府後，即便她有開鋪子做買賣，但是在別人看來，她就是依靠王府。
什麽自強自立，別人都不會那般認為，他們隻會認為她就是依靠男人的菟絲花。
梁玥沒有感覺到不高興，她還是願意早一點回到親人身邊，不是因為他們的身份高，而是這些人都對她很好，她不忍心讓他們繼續傷心。
如果她的出現，能讓他們開心，梁玥願意自己被人當成菟絲花。
“學院之中，可有已經出嫁的女子在讀書的？”梁玥問。
“沒有。”章山長回答，“不僅僅是我們學院沒有，其他學院也都沒有。就是有成親之前在學院讀書的，等她們定了親，快要成親的時候，就退學。”
章山長一直都覺得這是一件憾事，其實很多女子還是把嫁人當作頭等大事，出嫁了，她們就待在家裏。這跟她們的婆家也有關係，她們的婆家不想讓她們繼續在學院讀書，而是讓她們在後宅管理庶務。
“就沒有一個人主動留下來的嗎？”梁玥問。
“沒有。”章山長搖頭，“學院不曾讓她們離開，她們自己變沒了讀書的心思。”
“……”梁玥沉默。
章山長瞧見那些女子都歡歡喜喜待嫁，一個個都不願意繼續待在學院裏，她也就不說其他的話。她曾經也嚐試過讓她們婚後繼續來學院讀書，可有的人婚後來讀幾個月，發現懷孕了，她們就又回去。
女子嫁人之後，她們就要早早有孩子，得穩固地位。等生了孩子，地位穩固之後，她們又要跟小妾鬥，要管理很多後宅的事情，她們的一生就困於內宅之中。
大梁朝的女子可以立女戶，也能做生意養家。可真正去做生意的女子還是少數，更多的女子還是想著嫁到一個好人家。
“學院的大門一直都為她們敞開。”章山長道，“學院裏的夫子多是一些寡婦，還有就是宮裏出來的未嫁之人。”
那些貴夫人很少願意來學院當夫子的，她們要管家裏的事情，基本就隻盯著家裏的事情了。
有個別貴夫人願意到學院裏教書，她們婆家人也是支持的，這時候，她們的娘家人就可能出來阻止。
她們的娘家人會說女子就該三從四德，女子不該總想著拋頭露麵。女子當夫子也不是長久之計，又教不出一個狀元郎出來。
“可以。”梁玥微微點頭，她就說這樣的事情哪裏用得著自己說，山長自己就知道。
可惜的是古代的大環境就是這樣，那些女子少有願意繼續求學的。
在梁玥的前世，女子讀研讀博，還會被說不好出嫁之類的。明明就是一些男子不如女子，為什麽非得壓製女子，讓女子不去求學，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讓女子低於男子嗎？
“如果有願意繼續讀書的女子，就讓她們繼續學。”梁玥道，“你們做得很好了。”
梁玥不可能怪罪章山長這些人，她們又不能攔著那些女子不要嫁人，也不可能把那些女子從婆家拽出來讀書。
芸娘看著梁玥離去的背影，她還是有些羨慕榮寧公主這樣的女子。榮寧公主有高的身份，就不會被逼著去給人做妾，芸娘羨慕歸羨慕，也沒有覺得這世道多不公平。
當年，她生父沒了，生母又改嫁，要不是她阿爺收留她，她也不可能有今天。
“榮寧公主好。”芸娘道。
“你也知道啊。”楊夫子在梁玥走遠之後，才道，“榮寧公主早年就是在鄉下長大的，後來，景王得知有她這個滄海遺珠，就親自去把她找回來。說來，她也是受過苦的。”
楊夫子想著梁玥來到京城之後沒有變壞，沒有變得刁蠻任性，這是相當不錯的。要知道很多人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有的人得知自己的身份高了，他們就可能變得十分高傲。
“山長同意你住在學院，榮寧公主也沒讓你走，允許你繼續待著，那你就好好待著。”楊夫子道，“隻不過有一點，你若是跟祁煜糾糾纏纏的，那你就出這個書院，別再來找我。”
“不糾纏。”芸娘堅定地道。
溫雅如前去給林老太太送糕點，又問了一下梁玥的事情。
“這麽關心她如何做什麽？”林老太太問，“怎麽，擔心有人搶了你狀元郎夫君？”
林老太太始終記得這一點，林大丫當初在端午節的時候說過，哪怕林大丫隻是轉述別人說的話。林老太太都不可能忘記，她想溫雅如也不可能忘記。
溫雅如這個人有時候很大氣，但她也有小氣的時候。
林老太太早就感覺到溫雅如對梁玥有防備，當然，主要是在林家村的時候，而不是在京城的時候。等溫雅如和林清澤到了京城，他們知道了梁玥的身份後，溫雅如也就不敢去想。
不過這不妨礙林老太太嘲諷溫雅如兩句，林老太太特意看了一下周圍，才開始嘲諷的。她怕別人誤會梁玥和林清澤之間有不正當的關係，她可從來沒有想著讓梁玥嫁給林清澤。
“不，不是。”溫雅如連忙道，“就是想著表妹及笄了，才問一問。”
“她是公主，又不是鄉下的姑娘，沒有那麽早說親。便是她要說親，也輪不到你我去管。”林老太太道，“怎麽又問這一件事情？”
“我……”溫雅如總不能說她想到了原著的一些內容。
在原著裏，梁玥就是一個山野村姑，她後麵好像是嫁給了一個將軍。還有讀者在評論，有讀者說為什麽不讓男主開後宮，讓男主把那些貌美的姑娘都收了。
男子在古代本來就能三妻四妾，多少男頻小說的男主娶公主，娶聖女，各種納妾的。男子科舉當官了，不就更應該開後宮麽。
但是那一個作者就是沒有給男主開後宮，說是要保持初心，說糟糠之妻一路陪著男主，男主要是開後宮，那男子就渣了，就是忘恩負義、薄情寡義之輩。
作者給的理由也算充足，讀者在那邊嚷嚷著說男主納妾才符合曆史，就算沒納妾，也該有通房丫鬟啊。為什麽女主給給男主安排通房丫鬟，男主還拒絕呢。
反正作者就是沒有讓男主開後宮，溫雅如當初也是因為這一點才看下去，她不喜歡男主左擁右抱的小說，還是喜歡一對一的小說。
憑什麽女頻的小說就隻能一對一，男頻的小說就能一對N呢。
溫雅如之前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就像是原著被蒙上了一層霧，她怎麽都吹不開霧，也就想不到這些事情。
梁玥的命還真是好，就算她在小鄉村裏，她也能嫁得好。
“聽說她在我們村，有一個要好的竹馬。”溫雅如道，她想到了評論區的內容。
作者還說那個將軍原本可以去參加科考，還能跟男主林清澤一較高下。但是同一個村子不需要那麽多厲害的人物，那會降低男主的爽感，作者就安排那個人去參軍了。
有讀者為那個人抱不平，雖然男主沒有搶了那個人的錄取通知書，沒有冒名頂替，可為了讓男主顯得更加蘇爽，就做那樣的安排，著實有些過分。
小說裏的人物哪裏可能都好，要是每一個人都好，小說就沒有矛盾衝突的地方，沒有波瀾起伏，也就沒有精彩的看點。
“千萬別影響到她。”溫雅如道，“那個竹馬還有給表妹寄東西嗎？”
“用得著你關心這些事情嗎？”林老太太就覺得很奇怪，“你怎麽不關心關心你什麽時候懷上孩子。三年無子，讓清澤納妾都是使得的，旁人也不能說她，便隻會說你善妒。”
林老太太沒有逼著林清澤納妾，那是因為她覺得溫雅如和林清澤這兩個人還年輕，他們遲早能有孩子。
“阿奶。”溫雅如沒有想到林老太太會說林清澤納妾的事情，她有些心慌，哪怕知道林清澤多半不會納妾，但有的事情都跟原著不一樣了，她怕林清澤也變了，“我就是問一句，您何必這樣說呢？”
“哦，我也就是說兩句，你這麽著急做什麽？”林老太太道。
“……”溫雅如沉默了。
林老太太活了那麽多年，哪裏可能輕易就被溫雅如套話。不管陸元卓到底如何，梁玥要不要跟陸元卓在一起，這都跟溫雅如沒有關係。
溫雅如就是好奇，那個作者塑造人物的時候，不是除了主角好，其他人都不好。相反，那個作者塑造的人物各有特色，男主有各種波折，其他的配角人物未必就有波折，有的人就過得很好很順遂。
在溫雅如看小說的時候，她就覺得林玥過得很順遂，還想著林玥這樣吸兄長的血的極品怎麽能過得好那般好。
原著過多描述男主的事情，沒有多寫林玥做繡活之類的事情，基本上這些事情都是一筆帶過。那些男讀者還說妹妹很可愛，妹妹很漂亮，溫雅如是女讀者，她就不那樣認為，她認為妹妹極品，妹妹就不該多靠兄長。
女子該自食自立一點，哪裏能做一個菟絲花。
“阿奶，我們就不說這些話了，好嗎？”溫雅如道，再說下去，她懷疑林老太太要狠狠地批她一通，她過來又不是為了挨批評的。
溫雅如每個月都有過來林老太太這邊，她要孝順林王氏，也不能忽略林老太太，就時不時送一些吃食過來。
“你不說，我就不說咯。”林老太太道。
林老太太對她的這些兒孫、兒媳婦、孫媳婦都是這樣，她就得讓他們認識到他們的不足，他們不想聽那些話，那他們就別問。
等溫雅如回到家裏，她就跟林清澤旁敲側擊，還故意說，“表妹如今是公主，應當就不可能再嫁回安平。以前，村子裏的那些小夥子還挺喜歡她的吧，還有人給她送東西。”
“怎麽無端端說這個？”林清澤是個直男，且他本身就不喜歡溫雅如多說梁玥的事情，所以當他聽到溫雅如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就是這個反應。
“表妹不是已經及笄了嗎？”溫雅如道，“先前，我還總看見有人去給阿奶送東西，阿奶收了東西就送去景王府，我就想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不管這裏頭有什麽東西，都跟你我沒有關係。”林清澤強調，他知道陸元卓，就是不想溫雅如再摻和進去，“在表妹的事情上，你少說少做，知道嗎？”
“……”溫雅如心想要不是自己知道林清澤對梁玥沒有男女之情，自己真的會跟林清澤吵架的，“你總這麽幫表妹，就不怕我不高興？”
“你不高興，也得說。”林清澤道，“沒有表妹，沒有姑母，我不是秀才，更不是舉人，也不可能娶你。”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林清澤不喜歡繞彎，就是要讓溫雅如牢牢記住這一點。
“照你這麽說，表妹和姑母都比我重要？”溫雅如問。
“你我夫妻是一體，這能比嗎？”林清澤問。
“……”溫雅如懂了，他們夫妻一體，所以他們就可以適當的犧牲一下。果然不能繼續問這個問題，林清澤都不知道哄一哄她，他說話直接，也不怕她不能理解。
梁玥在北麓學院逛了一圈，又留在這邊用飯。
“學院裏的下人也都是女子。”章山長道，“讓一些貧苦的女子也能混口飯吃。”
“挺好的。”梁玥點頭。
人家章山長把什麽都處理得好好的，梁玥想像她這樣的公主就像是來摘勝利的果實，不用付出努力，過來走幾趟就好。但是梁玥還是想著自己能不能為這邊的人做什麽，她的繡活，那是練了多年的，又不能一蹴而就的，她也不適合來學院教書。
梁玥的性子不適合教書，她怕被手腳笨拙的人給氣到。明明知道這也不能怪她們，天賦就是因人而異的，可給人當老師就是那樣，就想著讓她們都學習好。
寧遠侯府，祁煜再一次碰釘子回去。
這一次寧遠侯夫人沒去說芸娘的事情，而是直接拿出了幾張女子的畫像，其中一張女子的畫像就是楊家姑娘的。
“你看看。”寧遠侯夫人道，“這是媒人送來的。”
“母親。”祁煜皺眉，“不是說好等一等的嗎？”
“先看看也無妨。”寧遠侯夫人道，“你總不能一直不成親吧，孫氏都改嫁了。你要是再不成親，讓別人看笑話嗎？”
“母親……”祁煜還是想要等一等。
祁煜沒有明確的拒絕，就是說要等一等。寧遠侯夫人就知道祁煜會妥協，她道，“等你成親了，再設法去地方，哪怕是當個縣令都好。要是沒去地方，那你就好好讀書，看看能不能考中進士。”
“那就等考中進士。”祁煜靈光一閃。
“等你考中進士，那得多久？”寧遠侯夫人道，“你連舉人都不是，不過是因為先前進了國子監，國子監的學生能直接參加科考，去考進士。”
寧遠侯夫人真想說：別自不量力了。
“楊家正巧也有適婚的女子。”寧遠侯夫人道，“你覺得他們到時候是看重一個幹女兒，還是幫襯他們真正的女婿？”
北麓學院門口, 祁煜沒有盯著梁玥一直看，榮寧公主是長得漂亮，但也不是那種讓人瘋狂的絕世美人。一個美人, 還不至於讓祁煜瘋癲, 他當初娶了孫氏，就說明他不是一個在乎容貌的人。
祁煜很快就轉頭, 他就是看向北麓學院的夫子，他想要進去。
“山長。”祁煜走了過去，“可否讓我進去？”
山長見到祁煜後，皺起眉頭，“學院裏都是女子，不方便，還請世子回吧。”
章山長又不是過來接祁煜的, 而是來迎接榮寧公主。章山長先前就已經得了話, 榮寧公主要過來。
梁玥沒有跟祁煜搭話, 她跟著章山長一起進北麓學院。北麓學院占地大，有好幾個班級，還有教導女子紡織、刺繡的。
章山長是一個比較實在的人，對於那些貴女, 她們可以不用多學習紡織、女紅, 尋常百姓家的姑娘就不一樣。那些姑娘多學習這些有用的技能，她們以後也能依靠雙手賺錢。
“那位世子這幾天都在門口嗎？”梁玥問，“他要找的人在學院？”
寧遠侯世子總待在外麵, 影響很不好。
梁玥不相信什麽追妻火葬場, 她更喜歡直接送渣男去化成灰。要是男子不是身心喜歡上別人, 隻是忙於工作, 這種的火葬場還好一點, 要是流連花叢，還說片葉不沾身，還是身心幹淨的，梁玥也不喜歡這樣的小說。
像她這樣的人就不適合看追妻火葬場的小說，她太過挑剔。
祁煜往那邊一站，他和芸娘的事情就被傳開了。
梁玥瞧著祁煜那樣，她就不認為祁煜是第一天站在那邊。祁煜的舉動分明就是要讓其他人知道芸娘是他的人，別人就不敢再靠近芸娘，芸娘基本上就很難嫁給別的男人。
這跟絕人後路有什麽差別？
“是。”章山長回答，“他要找芸娘，芸娘跟著楊夫子一塊兒學醫，便暫且住在學院了。”
北麓學院有給女子準備宿舍，學生就是幾個人一間，也有兩個人一間的，這就得看那些學生的成績。成績不好的，那就看她們家有沒有多出錢。
芸娘就是住在楊夫子那兒，她懷有身孕，也不適合跟那些女學生住在一塊兒。
章山長沒有因為祁煜就讓芸娘離開北麓學院，她們北麓學院就是要幫助那些女子，又怎麽能讓需要幫助的芸娘離開。她們不怕得罪寧遠侯府，北麓學院跟皇家有關係，寧遠侯府的人頂多就是站在學院門口，他們不敢有更多的動作。
“芸娘又懷了身孕，便是在楊夫子旁邊的屋子暫且住下。”章山長道。
“住著吧。”梁玥道。
梁玥又不可能去為難芸娘，她就是一個吉祥物。
芸娘沒有因為梁玥來了，她就特意出來。芸娘還大著肚子，也沒想著要到權貴麵前露臉，她就是在院子裏看看醫書，學習一些知識。
等到以後，她就能利用醫術去治病救人，也能賺一些錢。
“沒出去走一走？”楊夫子問。
“沒有。”芸娘搖頭，“聽說榮寧公主要過來。”
芸娘不想出去，怕衝撞了貴人。
“我就在院子裏坐一坐，也可以在院子裏走一走。”芸娘道，“不必去外頭的。”
“學院很大的。”楊夫子幹脆坐在芸娘的身邊，“今天，祁煜又過來了。”
“不管他怎麽做，我都不可能跟他回去。不，不是回去，我就沒有在寧遠侯府住過。”芸娘道，“女子還是得有尊嚴一些，不能男人一哄，就過去。他今天哄一哄我，明後天可能就不哄我了，又或者覺得我好哄，以後幹脆就糊弄我。”
芸娘不傻，她和祁煜是真的回不去了，就算她跟著祁煜回去，也不可能有好下場。
“阿爺曾經說，女子不能太過輕賤自己。”芸娘道，“該和離的時候就得和離。我和祁煜之間沒有婚書，確實算得上無媒苟合了。”
她的舉動放在鄉下人眼中還好，偏偏祁煜又不是山野村夫，有的事情放在祁煜身上就變成沒有規矩了。
“我若跟他走，他還會哄著我當妾的，退一步，就是步步退。”芸娘想得很清楚，她不能跟祁煜走，也沒有什麽好感動的。
“不錯！”梁玥正好走到外麵，她聽到了芸娘和楊夫子的對話。
可不就是一步退，步步退麽。
隻不過梁玥不知道芸娘以後會怎麽做，如果芸娘以後還是跟祁煜在一起，梁玥也不會去說什麽。
梁玥就是今天看見了祁煜，山長又說了那樣的話，她才過來看看。她瞧著芸娘長相不錯，這樣的長相在小鄉村裏算很不錯的，就跟梁玥當初在小山村的時候一樣。
山村裏的姑娘不是不好看，而是她們經常要幹各種粗活，曬得比較黑，也就顯得沒有那麽好看。
芸娘懂得醫術，也能賺一些錢，懂得用胭脂水粉，到底是好上許多。
楊夫子一看到梁玥的裝扮，她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就拉著芸娘給梁玥行禮。
“請公主安。”楊夫子道。
芸娘跟著楊夫子行禮，她還沒有瞧見過公主。
“免禮。”梁玥道，“坐下休息，我也就是四處走走。”
梁玥沒有多問芸娘的話，就是道，“女子是該自立自強一些為好。”
若非梁景軒去找梁玥的時間早，或許梁玥已經依靠刺繡、織布等在安平縣買房子。
梁玥跟著梁景軒到了王府後，即便她有開鋪子做買賣，但是在別人看來，她就是依靠王府。
什麽自強自立，別人都不會那般認為，他們隻會認為她就是依靠男人的菟絲花。
梁玥沒有感覺到不高興，她還是願意早一點回到親人身邊，不是因為他們的身份高，而是這些人都對她很好，她不忍心讓他們繼續傷心。
如果她的出現，能讓他們開心，梁玥願意自己被人當成菟絲花。
“學院之中，可有已經出嫁的女子在讀書的？”梁玥問。
“沒有。”章山長回答，“不僅僅是我們學院沒有，其他學院也都沒有。就是有成親之前在學院讀書的，等她們定了親，快要成親的時候，就退學。”
章山長一直都覺得這是一件憾事，其實很多女子還是把嫁人當作頭等大事，出嫁了，她們就待在家裏。這跟她們的婆家也有關係，她們的婆家不想讓她們繼續在學院讀書，而是讓她們在後宅管理庶務。
“就沒有一個人主動留下來的嗎？”梁玥問。
“沒有。”章山長搖頭，“學院不曾讓她們離開，她們自己變沒了讀書的心思。”
“……”梁玥沉默。
章山長瞧見那些女子都歡歡喜喜待嫁，一個個都不願意繼續待在學院裏，她也就不說其他的話。她曾經也嚐試過讓她們婚後繼續來學院讀書，可有的人婚後來讀幾個月，發現懷孕了，她們就又回去。
女子嫁人之後，她們就要早早有孩子，得穩固地位。等生了孩子，地位穩固之後，她們又要跟小妾鬥，要管理很多後宅的事情，她們的一生就困於內宅之中。
大梁朝的女子可以立女戶，也能做生意養家。可真正去做生意的女子還是少數，更多的女子還是想著嫁到一個好人家。
“學院的大門一直都為她們敞開。”章山長道，“學院裏的夫子多是一些寡婦，還有就是宮裏出來的未嫁之人。”
那些貴夫人很少願意來學院當夫子的，她們要管家裏的事情，基本就隻盯著家裏的事情了。
有個別貴夫人願意到學院裏教書，她們婆家人也是支持的，這時候，她們的娘家人就可能出來阻止。
她們的娘家人會說女子就該三從四德，女子不該總想著拋頭露麵。女子當夫子也不是長久之計，又教不出一個狀元郎出來。
“可以。”梁玥微微點頭，她就說這樣的事情哪裏用得著自己說，山長自己就知道。
可惜的是古代的大環境就是這樣，那些女子少有願意繼續求學的。
在梁玥的前世，女子讀研讀博，還會被說不好出嫁之類的。明明就是一些男子不如女子，為什麽非得壓製女子，讓女子不去求學，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讓女子低於男子嗎？
“如果有願意繼續讀書的女子，就讓她們繼續學。”梁玥道，“你們做得很好了。”
梁玥不可能怪罪章山長這些人，她們又不能攔著那些女子不要嫁人，也不可能把那些女子從婆家拽出來讀書。
芸娘看著梁玥離去的背影，她還是有些羨慕榮寧公主這樣的女子。榮寧公主有高的身份，就不會被逼著去給人做妾，芸娘羨慕歸羨慕，也沒有覺得這世道多不公平。
當年，她生父沒了，生母又改嫁，要不是她阿爺收留她，她也不可能有今天。
“榮寧公主好。”芸娘道。
“你也知道啊。”楊夫子在梁玥走遠之後，才道，“榮寧公主早年就是在鄉下長大的，後來，景王得知有她這個滄海遺珠，就親自去把她找回來。說來，她也是受過苦的。”
楊夫子想著梁玥來到京城之後沒有變壞，沒有變得刁蠻任性，這是相當不錯的。要知道很多人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有的人得知自己的身份高了，他們就可能變得十分高傲。
“山長同意你住在學院，榮寧公主也沒讓你走，允許你繼續待著，那你就好好待著。”楊夫子道，“隻不過有一點，你若是跟祁煜糾糾纏纏的，那你就出這個書院，別再來找我。”
“不糾纏。”芸娘堅定地道。
溫雅如前去給林老太太送糕點，又問了一下梁玥的事情。
“這麽關心她如何做什麽？”林老太太問，“怎麽，擔心有人搶了你狀元郎夫君？”
林老太太始終記得這一點，林大丫當初在端午節的時候說過，哪怕林大丫隻是轉述別人說的話。林老太太都不可能忘記，她想溫雅如也不可能忘記。
溫雅如這個人有時候很大氣，但她也有小氣的時候。
林老太太早就感覺到溫雅如對梁玥有防備，當然，主要是在林家村的時候，而不是在京城的時候。等溫雅如和林清澤到了京城，他們知道了梁玥的身份後，溫雅如也就不敢去想。
不過這不妨礙林老太太嘲諷溫雅如兩句，林老太太特意看了一下周圍，才開始嘲諷的。她怕別人誤會梁玥和林清澤之間有不正當的關係，她可從來沒有想著讓梁玥嫁給林清澤。
“不，不是。”溫雅如連忙道，“就是想著表妹及笄了，才問一問。”
“她是公主，又不是鄉下的姑娘，沒有那麽早說親。便是她要說親，也輪不到你我去管。”林老太太道，“怎麽又問這一件事情？”
“我……”溫雅如總不能說她想到了原著的一些內容。
在原著裏，梁玥就是一個山野村姑，她後麵好像是嫁給了一個將軍。還有讀者在評論，有讀者說為什麽不讓男主開後宮，讓男主把那些貌美的姑娘都收了。
男子在古代本來就能三妻四妾，多少男頻小說的男主娶公主，娶聖女，各種納妾的。男子科舉當官了，不就更應該開後宮麽。
但是那一個作者就是沒有給男主開後宮，說是要保持初心，說糟糠之妻一路陪著男主，男主要是開後宮，那男子就渣了，就是忘恩負義、薄情寡義之輩。
作者給的理由也算充足，讀者在那邊嚷嚷著說男主納妾才符合曆史，就算沒納妾，也該有通房丫鬟啊。為什麽女主給給男主安排通房丫鬟，男主還拒絕呢。
反正作者就是沒有讓男主開後宮，溫雅如當初也是因為這一點才看下去，她不喜歡男主左擁右抱的小說，還是喜歡一對一的小說。
憑什麽女頻的小說就隻能一對一，男頻的小說就能一對N呢。
溫雅如之前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就像是原著被蒙上了一層霧，她怎麽都吹不開霧，也就想不到這些事情。
梁玥的命還真是好，就算她在小鄉村裏，她也能嫁得好。
“聽說她在我們村，有一個要好的竹馬。”溫雅如道，她想到了評論區的內容。
作者還說那個將軍原本可以去參加科考，還能跟男主林清澤一較高下。但是同一個村子不需要那麽多厲害的人物，那會降低男主的爽感，作者就安排那個人去參軍了。
有讀者為那個人抱不平，雖然男主沒有搶了那個人的錄取通知書，沒有冒名頂替，可為了讓男主顯得更加蘇爽，就做那樣的安排，著實有些過分。
小說裏的人物哪裏可能都好，要是每一個人都好，小說就沒有矛盾衝突的地方，沒有波瀾起伏，也就沒有精彩的看點。
“千萬別影響到她。”溫雅如道，“那個竹馬還有給表妹寄東西嗎？”
“用得著你關心這些事情嗎？”林老太太就覺得很奇怪，“你怎麽不關心關心你什麽時候懷上孩子。三年無子，讓清澤納妾都是使得的，旁人也不能說她，便隻會說你善妒。”
林老太太沒有逼著林清澤納妾，那是因為她覺得溫雅如和林清澤這兩個人還年輕，他們遲早能有孩子。
“阿奶。”溫雅如沒有想到林老太太會說林清澤納妾的事情，她有些心慌，哪怕知道林清澤多半不會納妾，但有的事情都跟原著不一樣了，她怕林清澤也變了，“我就是問一句，您何必這樣說呢？”
“哦，我也就是說兩句，你這麽著急做什麽？”林老太太道。
“……”溫雅如沉默了。
林老太太活了那麽多年，哪裏可能輕易就被溫雅如套話。不管陸元卓到底如何，梁玥要不要跟陸元卓在一起，這都跟溫雅如沒有關係。
溫雅如就是好奇，那個作者塑造人物的時候，不是除了主角好，其他人都不好。相反，那個作者塑造的人物各有特色，男主有各種波折，其他的配角人物未必就有波折，有的人就過得很好很順遂。
在溫雅如看小說的時候，她就覺得林玥過得很順遂，還想著林玥這樣吸兄長的血的極品怎麽能過得好那般好。
原著過多描述男主的事情，沒有多寫林玥做繡活之類的事情，基本上這些事情都是一筆帶過。那些男讀者還說妹妹很可愛，妹妹很漂亮，溫雅如是女讀者，她就不那樣認為，她認為妹妹極品，妹妹就不該多靠兄長。
女子該自食自立一點，哪裏能做一個菟絲花。
“阿奶，我們就不說這些話了，好嗎？”溫雅如道，再說下去，她懷疑林老太太要狠狠地批她一通，她過來又不是為了挨批評的。
溫雅如每個月都有過來林老太太這邊，她要孝順林王氏，也不能忽略林老太太，就時不時送一些吃食過來。
“你不說，我就不說咯。”林老太太道。
林老太太對她的這些兒孫、兒媳婦、孫媳婦都是這樣，她就得讓他們認識到他們的不足，他們不想聽那些話，那他們就別問。
等溫雅如回到家裏，她就跟林清澤旁敲側擊，還故意說，“表妹如今是公主，應當就不可能再嫁回安平。以前，村子裏的那些小夥子還挺喜歡她的吧，還有人給她送東西。”
“怎麽無端端說這個？”林清澤是個直男，且他本身就不喜歡溫雅如多說梁玥的事情，所以當他聽到溫雅如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就是這個反應。
“表妹不是已經及笄了嗎？”溫雅如道，“先前，我還總看見有人去給阿奶送東西，阿奶收了東西就送去景王府，我就想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不管這裏頭有什麽東西，都跟你我沒有關係。”林清澤強調，他知道陸元卓，就是不想溫雅如再摻和進去，“在表妹的事情上，你少說少做，知道嗎？”
“……”溫雅如心想要不是自己知道林清澤對梁玥沒有男女之情，自己真的會跟林清澤吵架的，“你總這麽幫表妹，就不怕我不高興？”
“你不高興，也得說。”林清澤道，“沒有表妹，沒有姑母，我不是秀才，更不是舉人，也不可能娶你。”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林清澤不喜歡繞彎，就是要讓溫雅如牢牢記住這一點。
“照你這麽說，表妹和姑母都比我重要？”溫雅如問。
“你我夫妻是一體，這能比嗎？”林清澤問。
“……”溫雅如懂了，他們夫妻一體，所以他們就可以適當的犧牲一下。果然不能繼續問這個問題，林清澤都不知道哄一哄她，他說話直接，也不怕她不能理解。
梁玥在北麓學院逛了一圈，又留在這邊用飯。
“學院裏的下人也都是女子。”章山長道，“讓一些貧苦的女子也能混口飯吃。”
“挺好的。”梁玥點頭。
人家章山長把什麽都處理得好好的，梁玥想像她這樣的公主就像是來摘勝利的果實，不用付出努力，過來走幾趟就好。但是梁玥還是想著自己能不能為這邊的人做什麽，她的繡活，那是練了多年的，又不能一蹴而就的，她也不適合來學院教書。
梁玥的性子不適合教書，她怕被手腳笨拙的人給氣到。明明知道這也不能怪她們，天賦就是因人而異的，可給人當老師就是那樣，就想著讓她們都學習好。
寧遠侯府，祁煜再一次碰釘子回去。
這一次寧遠侯夫人沒去說芸娘的事情，而是直接拿出了幾張女子的畫像，其中一張女子的畫像就是楊家姑娘的。
“你看看。”寧遠侯夫人道，“這是媒人送來的。”
“母親。”祁煜皺眉，“不是說好等一等的嗎？”
“先看看也無妨。”寧遠侯夫人道，“你總不能一直不成親吧，孫氏都改嫁了。你要是再不成親，讓別人看笑話嗎？”
“母親……”祁煜還是想要等一等。
祁煜沒有明確的拒絕，就是說要等一等。寧遠侯夫人就知道祁煜會妥協，她道，“等你成親了，再設法去地方，哪怕是當個縣令都好。要是沒去地方，那你就好好讀書，看看能不能考中進士。”
“那就等考中進士。”祁煜靈光一閃。
“等你考中進士，那得多久？”寧遠侯夫人道，“你連舉人都不是，不過是因為先前進了國子監，國子監的學生能直接參加科考，去考進士。”
寧遠侯夫人真想說：別自不量力了。
“楊家正巧也有適婚的女子。”寧遠侯夫人道，“你覺得他們到時候是看重一個幹女兒，還是幫襯他們真正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