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徐大嫂好似沒聽清,又問了一遍:“蕊蕊,你說啥?”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舅媽,妹妹身上有月牙胎記,就在後背,小時候嬸嬸給她換衣裳我看到過。”

    蘇蕊小心翼翼問道:“妹妹真的不是二叔和嬸嬸親生的嗎?”

    天知道她有多希望從徐大嫂口裏聽到確定的答案!

    打小堂妹就被二叔一家捧在掌心,她左盼右盼等叔嬸回來帶糖果餅幹,後來發現蘇娉天天都能吃到這個,甚至吃膩了。

    在她眼裏遙不可及的,蘇娉卻覺得理所當然。

    徐大嫂看著外甥女,心思急轉,她扯了扯一臉興奮要開口的徐大哥衣擺,拍了拍腦袋:“哎呀,你堂妹是不是叔嬸親生的我們也不知道啊,我可啥也沒說。”

    蘇蕊張張嘴,想不通剛才還迫不及待要去奶奶那裏揭發堂妹身世的舅媽怎麽突然改了口風。

    徐大哥也沒想明白,等外甥女失魂落魄出去,他才不解問:“不是說好讓老太太出醜嗎?她說咱們給人養孩子,她家還不是出了個不是蘇家種的?!”

    “你傻啊。”徐大嫂瞪他:“這孩子怎麽來的?咱們還把她給扔了,這讓公安知道不得把咱抓走?好不容易養了個兒子,能娶上媳婦兒快抱孫子了,咱倆折騰進去,這不都是白瞎嗎?”

    “老太太罵了就罵了,不就是一口氣的事嗎?這口氣咱認了!”

    “真會報公安?”徐大哥也慌了,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他要是被公安帶走,以後就算出來了也會被徐家所有親戚的吐沫星子淹死,連累他們的名聲。

    還有生產隊,能把他當過街老鼠打。

    徐大嫂順了口氣:“所以這事咱不但不能說出來,還得捂著。”

    “可是剛才蕊蕊聽到了……”

    “小孩子聽岔了,我可什麽都沒說,老太太問起來就是這個說法,”徐大嫂哼笑道:“小姑娘家家嫉妒心重,見堂妹長得美過得好,難保不會眼紅。”

    “這事兒咱不承認,蘇老二那邊肯定也不會說出真相,老太太會信一個小孩子的話?”

    徐大哥一想還真是這樣,他昨晚被罵憋的氣,在自家婆娘剛才說要被公安帶走的時候完全消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立刻去火車站買票,離開這個地方。

    吃早飯的時候,徐大嫂主動提出要回家了,這讓老太太和徐秀都頗為訝異。

    咋回事,以進為退?

    “親家叔嬸,我們家裏還有事要做,得趕緊回去,東西我們都撿好了,特意跟你們打聲招呼。”

    徐大嫂說得情真意切,好像昨晚的不愉快都不存在似的。

    老太太好半天沒出聲,眯著眼看了她許久,方才慢悠悠道:“好走,不送。”

    徐大嫂一口銀牙顯些咬碎,她掐著自己的大腿逐漸冷靜下來,按住徐大哥的手,皮笑肉不笑:“叨擾了。”

    說完真的就拉著徐大哥離桌走了。

    徐秀這才意識到哥嫂是來真的,趕緊放下碗筷跟上去:“大哥!”

    容嵐注意力一刻也沒有落在她們身上,柔聲跟女兒說著話,“明天我們就回軍區,還有五天就要開學了,媽媽還沒給你準備好東西。”

    蘇定邦抹了把嘴:“我陪你們去,爸爸給我家囡囡提東西好不好?”

    “好呀,”小姑娘眉眼彎彎:“謝謝爸爸媽媽。”

    蘇策和蘇馭後天就沒空了,部隊訓練任務緊,但是哥倆也不甘示弱:“哥哥那兒還有錢和工業券,都給你!”

    蘇蕊握著筷子的指尖發白,她張了張嘴,想揭穿事實真相,徐秀正好從門外進來。

    “阿軟要去上學?當工農兵大學生嗎?”她笑著開口:“我家蕊蕊應該也夠資格吧,二弟弟妹,要不你們幫我把蕊蕊也帶去,現在報名應該還來得及?”

    本來沒有這個打算,可是容嵐的女兒能去她家蕊蕊為什麽不可以?

    蘇蕊頓時把話咽了回去,目光灼灼看著叔嬸。

    去了大學,成為工農兵大學生,等畢了業就會分配工作,比窩在這當個村小學老師不知道好多少倍。

    她可以接觸更優秀的人,說不定還能把農業戶口轉成城鎮的吃商品糧……

    越想越覺得按耐不住,她不敢在這個時候開口激怒二嬸。

    小輩上進是好事,蘇定邦和哥哥弟弟的感情都很好,侄女符合入學的要求,不過是跟著他們一起去學校而已,最多幫著置辦點東西,他沒多想就應了。

    容嵐倒是也沒多說什麽,畢竟蘇蕊確實符合條件,她爸是工人,她媽是農民,年齡在範圍內,學曆也有初中。

    她看徐秀不順眼,沒必要遷怒到孩子身上。

    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蘇蕊沒想到會這麽順利,原本打算跟奶奶說的話又藏回心底。

    最起碼在她入學前還不能把這事說出來,如果舅媽是真的,堂妹是叔嬸撿回來的,那自己貿然揭穿隻會惹起他們的惱怒。

    但是同時她又真的想不通,真會有人對撿回來的孩子這麽好嗎?

    對於舅媽話裏的真實性又免不了有些懷疑。

    心裏打定主意,趁這個機會多多接近叔叔嬸嬸,在他們麵前掙表現,再確認一下舅媽話的真假。

    如果是真的……

    她唇角緩緩勾起一個笑。

    老太太不知道她們心裏這些彎彎繞,在徐秀收碗筷去廚房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句:“又給你哥嫂塞了多少錢?”

    徐秀被嚇了一跳,臉上的慌張還沒來得及掩飾,老太太輕飄飄撂下一句:“沒有下次,不然就讓老大跟你離婚。”

    徐秀麵色陰晴不定,怔了一會兒繼續洗碗。

    堂屋裏,蘇誠難得主動開口,“你打算學什麽專業?”

    “藥理。”蘇娉想了一下,認真道。

    “哦。”蘇誠點頭,“我有個同學在北城大學當老師,你如果在專業方麵有困惑,可以去找他,說我的名字就好。”

    “記住了,他叫徐思遠。”

    中秋第二天,沈元白就要回東城。

    林漪問過他:“不是說有半個月假期嗎?怎麽才回來兩天就要走。”語氣還有些抱怨,兩年沒見的兒子在家屁股還沒坐熱,又要去東城了。

    “部隊臨時有事。”沈元白眸色清潤:“過兩天還會再回來的,您別擔心。”

    “是嗎?”林漪心情稍好一些,叮囑一些路上注意的事,沈元白都安靜聽著。

    到了東城,他沒有回部隊,而是直接去東城市醫院。

    找到許知意沒有費多大麻煩,不過她有台手術,要等半個小時。

    沈元白手裏捏著信封,站在走廊邊角,身形挺拔。

    過往的護士下意識看他,在男人抬眸前又臉紅收回視線。

    半個小時後,手術室門上的燈熄滅,病患被推了出來,許知意滿身疲憊走在最後。

    “同誌,是你找我?”她一眼就看到沈元白。

    “是,有點事想問問您。這是裴院長托我帶給您的問候。”沈元白眉眼溫和,語氣平緩,讓人下意識心生好感。

    許知意看了眼他遞過來的信,又看看自己戴著的橡膠手套,苦笑:“跟我來吧。”

    沈元白在休息室等她,許知意換下手術服,消完毒後才推門進來。

    “裴院長是你什麽人?”她接過信,隨口問。

    “長輩。”沈元白溫聲道。

    “這樣啊。”在男人對麵坐下,許知意拆開信,確實是老師的筆跡,而且信裏對麵前這個年輕人多有讚賞,言辭間頗為親切。

    看完信,她重新把信折好,收入信封:“想問什麽?問吧。”

    沈元白直入主題:“十七年前,一位叫林漪的孕婦是不是您接生的?”

    許知意略微思索,“是。”她對這位孕婦印象很深刻,一個人提著臉盆毯子,羊水破了還硬是從軍區走到縣醫院。

    “林漪同誌生的是龍鳳胎,”她蹙眉:“不過因為第一個男嬰很久才生出來,肚子裏的女嬰缺氧,出生後渾身青紫,沒有動靜。”

    沈元白微笑頷首:“後來呢?”

    “拍了很久女嬰才哭。但是聲音很微弱,而且呼吸很輕,林漪同誌已經昏了過去,我讓護士抱著孩子去清洗,就去忙別的手術了。”

    “在這名產婦住院期間,您沒有去查看情況嗎?”

    “沒有,”許知意歎了口氣:“當時我是婦產科主任,每天進產房的時間很長,後續情況是由其他醫生跟進的。”

    “您還記得是哪位醫生嗎?”

    “葉蔓。”婦產科當年就那麽幾個醫生,加上她對林漪印象很深,所以現在還記得。

    沈元白眸色漸深。

    他在檔案室查看的資料中有這位葉蔓醫生,巧的是在他媽媽生產的同時,這位葉醫生也在產房。

    而且她接生的那名產婦的孩子幾乎與青雪同一時間出生,有意思的那位產婦也姓葉,葉惜。

    “您對一位名叫容嵐的產婦有印象嗎?也是在十七年前的七月十八在縣醫院生產,晚上九點產下一對龍鳳胎。”

    “這不可能。”幾乎是男人話音剛落,她就開口否定:“容嵐是我的同學,她是部隊的軍醫,我被分配到縣醫院,她生完孩子後我剛出手術室,還去探望過她。”

    “她生的是一個男孩,沒有什麽龍鳳胎,時間也不對,應該是上午七點。”

    “她本身就是醫生,對調理身體很在行,生完孩子後沒有住院直接抱著孩子走了,當時她丈夫也在。”

    沈元白輕笑了下,“這就對上了。”

    “什麽?”許知意沒有聽清。

    沈元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起身:“麻煩您了許醫生,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案了。”

    “對了,”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許知意忽然想起來:“林漪同誌的一雙兒女背後都有青色月牙胎記。”

    男人單手扶著門框,身形微頓:“謝謝您。”